《那片海還在不在》 章節(jié)介紹
有一種小說,它像一盞白酒,并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變淡失色,而是愈加濃香。它就是當代作家一縷秋風(fēng)編寫的小說《那片海還在不在》?!赌瞧_€在不在》第8章內(nèi)容簡介:站在這間所謂的“我的”房間里,我一一掃視著這間屋子。這里,完全是我在那所房子里的臥.........
《那片海還在不在》 第8章 飛越瘋?cè)嗽? 在線試讀
站在這間所謂的“我的”房間里,我一一掃視著這間屋子。這里,完全是我在那所房子里的臥室的翻版。還是這張床,還是這個衣櫥,除了房間小了點,沒了陽臺,墻壁的顏色不一樣,其他的,什么都沒變。拉開衣櫥,里面的衣服,也一如那件屋子里的。扯下一件蓬蓬袖的洋裝,我輕輕地撫過衣擺處。那里,原本應(yīng)該是一條淺藍色的蕾絲花邊。一次穿著這件衣服的時候,我不小心勾到了路邊灌木叢的枝丫,把花邊扯碎了。因為害怕會被媽媽罵,于是,我在半夜的時候偷偷的用剪刀,把整條花邊拆了下來。我把手里的洋裝舉起來,燈光下,衣擺處密密麻麻的針腳的痕跡,清晰可見。這么說,我的房間,被整個搬到這里來了嗎?胖企鵝,狗熊,趴趴狗……我一一數(shù)過,一個不缺的,被擺在了窗邊的地板上。終究,我連個家,都沒了嗎?
門被推開,皮鞋和高跟鞋的聲音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響起。“回來了?倒挺早的嘛。吶,好好看看,以后,這里就是你的房間了?!薄皨寢屇兀俊蔽肄D(zhuǎn)過頭,詢問著這個我不打算再叫一聲“爸爸”的男人?!斑?,以后,她就是你媽媽!”男人側(cè)過身,露出了身邊這個嬌小的女人。
女人個子不高,有著姣好的面容和豐滿挺翹的身材。“呵呵,你就是小夜吧?以后,要叫我媽媽哦!”女人彎下腰,歪著腦袋,和我平視。沒有理會她,我把頭轉(zhuǎn)向了那個男人:“我媽呢?”“以后她就是你媽!給我記住,那個叫柳君怡的女人和我司徒毅峰,和你司徒暗夜,已經(jīng)沒有半點關(guān)系了!”男人的聲音高了許多,扔下這句話,就挽著那個嬌小的女人的手臂走了出去。門,在他們身后重重地關(guān)上了。
我拄著特制的小拐杖,走在二樓的過道上,冬天厚重的棉衣讓拄在胳肢窩的拐杖感覺沒有那么不舒服了。
“鈴鈴鈴,來來來,乖寶貝,看這邊,看這邊,鈴鈴鈴?!薄斑祝?,呀,呀,哇!”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傳了出來?!昂煤煤茫o你,給你,鈴鈴鈴,鈴鈴鈴!”“呀,呀!”“鈴鈴鈴”,“鈴鈴鈴”,微敞的房門內(nèi),一家三口席地而坐,軟軟的毛毯上,小小的嬰兒爬來爬去,依依呀呀的追著男人手里的鈴鐺。呵呵,小寶貝嗎?多么熟悉而遙遠,充滿了虛幻的謊言的色彩的詞啊。
“篤,篤,篤”,拐杖沉悶的聲音在走道間回響,房間里,依舊是一片歡騰的景象,混合著嬰兒時不時的啼哭 ,充滿了生機與歡樂,是那么的和樂幸福。曾幾何時,我也有過這樣的一個家。但如今,卻只能從記憶中去尋訪這種幸福的味道了……
不!我不要尋訪,失去的,終究找不回來了。又何必再去自欺欺人,沉浸在舊日的回憶中,用過去的歡樂麻痹現(xiàn)實。這種回憶,太過虛幻,太過空洞,一旦夢醒,面對著這個寂寥空蕩的現(xiàn)實,不是會顯得更為殘酷嗎?罷了,就這樣吧,找到了四葉草的人,也不一定會幸福,何必再做什么美夢。只是,媽媽,你去哪里了,為什么,一直,都不再出現(xiàn)……
不久之后,就是新年了,即便在這個西洋味十足的別墅區(qū)內(nèi),都充斥著濃濃的年味。但是,對我而言,這熱鬧喜慶的日子卻提不起我半分興致。除了三餐,我基本就待在了那個小小的臥室里。這幢房子的男主人,對我的這種行為不聞不問。被中年婦女稱為“太太”的嬌小女人,對我視而不見。每天,抱著她的兒子,仿佛女王巡視一般,視察著自己的領(lǐng)地,但是,她從來不會進到我的房間。我和我的房間,似乎成了隱形的存在,只有那個被叫做張嫂的中年婦人,會走進這個陰暗的角落。就連那個老巫婆,都不再在我面前走動。
大年三十這天,張嫂放假回家,老阿婆留守,“先生”和“太太”抱著“小少爺”,帶上我這個顯得有些多余的透明人,一起出門了。飯店里,男人的兄嫂,我的叔伯嬸娘,堂兄弟們都已經(jīng)到了。包房里,坐在上首的老太太依舊健朗,經(jīng)年累月持齋禮佛的臉上是悲天憫人的慈祥和藹的微笑,那就是男人的母親,我的奶奶。
見到我們進門,奶奶皺了皺眉,臉上的表情可以歸結(jié)為驚愕與不解:“小毅,這是誰?”男人撓了撓腦袋,湊過去,說道:“媽,這是小茹,您新媳婦兒?!眿尚∨藬[出了笑容,躬了躬身子:“媽!”而后,炫耀般地拍著懷里的嬰兒,“吶,您看,這是我和毅峰的孩子,您的孫子!”
沒有被“孫子”這兩個字驚喜到,老太太睜大了吃驚的雙眼,逐一望向自己的兒子媳婦。那一個個孝子賢媳觸及到老人的目光,都低下了頭。奶奶的視線落到了我身上,我與她對視,眼底,只有深深的無力與悲哀?!靶∫?,來,到奶奶這兒來!”老人向我招手。我慢慢地走了過去,蒼老的手心撫上了我的頭頂:“小夜,你媽媽呢?”我要了奧頭,自從那天在醫(yī)院里之后,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她了。
“媽,我都和她離婚了,你還問那瘋女人干嘛!”男人似乎有些不樂意了?!芭?!”茶杯被摔在了地上,老人舉起的手指著男人,在不住地顫抖:“孽畜!當年是你把人家好好一姑娘家給拐跑了,你居然,你居然!咳咳咳……”老人捂著胸口,不住地咳嗽著。屋子里頓時忙成一團亂,倒茶順背,勸說,不停地忙乎著。老人閉目坐在椅子里,喘息著,好不容易才平復(fù)了下來,睜開了雙眼:“那她現(xiàn)在人呢?回娘家了?”老人皺著眉看著我,似乎想不通為什么我沒有跟著走。
“沒,我聯(lián)系過柳家了,他們不管,說柳家已經(jīng)沒這個人了……”男人的聲音在老人越來越凌厲的視線下逐漸低了下去,“她,瘋了……我給送精神病院去了……”“嘶!”老人倒吸了一口氣。我目瞪口呆地盯著男人,瘋了……那個記憶中溫柔的身影和那夜用高跟鞋在我身上造出無數(shù)傷口的女人重疊了起來。
“好!好??!真是老司徒家出來的好兒子??!”老人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哆哆嗦嗦地抓住了我的手,“走,小夜,跟奶奶走!”我機械般地任由老人拽了出去。男男女女跟著走了出來,堵在了走道里,老人把他們一個個撥開,帶著我走了出去?!懊魈?!明天就把小夜她媽接出來,送到我那兒去,還有小夜的東西,都給我?guī)?,送到了你就可以滾了!我朱菊香生不不你這么出息的兒子!”伸手攔了輛車,這個腳步依舊有些發(fā)顫的老人帶我離開了這里。就這樣,我和媽媽來到了鄉(xiāng)下,和奶奶住到了一起。
早上,奶奶蹬著三輪車送我去上學(xué)。漫漫的鄉(xiāng)間小路上,老人的背隨著車子的向前一下下地前傾著,我坐在上面,一顫一顫。已經(jīng)快半年了啊。這半年來,這個常年食素的老人學(xué)會了殺雞宰魚,學(xué)會了用三輪車蹬我上學(xué)。那寬寬的后背,永遠是值得我仰視的。許久不曾得到過的溫暖,在這個老人的手里,又重新散發(fā)出了光和熱。
只是,媽媽的病情,依舊不曾好轉(zhuǎn),時而哭,時而笑,有時候,甚至?xí)教幷覂雌?,嚷嚷著要殺人。有時候,媽媽也會清醒過來,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偶爾露出一個靜美的微笑,仿佛守候在瑤池邊的孤獨千年的仙子,帶著憐憫的神情,俯視著人世間的碌碌紅塵。
“嘎吱”,奶奶的三輪在學(xué)校門口停了下來。在這停滿了高級轎車的名校門口,這輛仿佛是老電影里走出來的三輪車是顯得那么格格不入。但我并不介意,在我看來,那些冷冰冰的外殼怎及得上奶奶后背的溫度。和奶奶揮手再見,在老人慈愛的目光的注視下,我蹦蹦跳跳地去了教室。現(xiàn)在的我,才有了幾分小孩子應(yīng)有的活潑樣。
升上了兩年級,教室變了,但里面,依舊是這些老師,這些同學(xué),和,這個大嗓門……“喲,班長,早啊。今天又是你奶奶送來的吧?”見我進門,陳晨首先嚷嚷了起來。我望著早早來到了學(xué)校的陳晨,不想理她。從我第一次坐奶奶的三輪車來學(xué)校開始,她就從來沒有停止過對我的冷嘲熱諷。
“切,人家怎么來學(xué)校要你管啊,你大小姐!你大小姐有本事找個人替你做作業(yè)啊,干嘛一大早跑來抄別人的!”許文站到我身后,搭著我的肩,和陳晨對視著,水火不容。我低頭一看,果然,陳晨的課桌上,攤開著兩份作業(yè),一份,已經(jīng)完成了,字跡工整,還有一份,才寫了一小半,那洋洋灑灑的筆記,像極了陳晨那飛揚跋扈的個性。我拍了拍許文的手,走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抽出書本,開始準備一會兒的早讀。
“喂,你干什么!姓何的!”陳晨的大嗓門又響了起來。我抬頭,正巧看到何勁轉(zhuǎn)過身,望了我一眼,走到我隔壁桌,將本子扔給了課桌的主人,回頭對陳晨說道:“我說過,不要再讓我看到有人抄作業(yè)!我身為學(xué)習(xí)委員,有這個管理的權(quán)力!”陳晨怒視著何勁,氣呼呼地鼓著腮幫子。我望著一副冷酷正直模樣的何勁,忍不住笑了。
誰能想得到,不過一個學(xué)期,那個混世魔王竟然就變成了老師的左膀右臂,正直無私的學(xué)習(xí)委員。然后,我又想到了那個靦腆羞澀的女生。一直,都沒有機會告訴她,我愿意和她做朋友。那次元旦晚會,千凌兒在表演的時候弄斷了琴竹,自然,表演也搞砸了,然后,就聽說她轉(zhuǎn)學(xué)了。我嘆了口氣,又埋下頭,開始看書。
生活,就這樣,逐漸陷入了波瀾不驚的局面。我和陳晨之間的磕磕碰碰,一直都沒有斷過,并且有著越來越多的趨勢。不明白,弄不懂。就這樣,一直,到了我十二歲那年,命運,再次和我玩起了游戲。
“喂,司徒暗夜,你昨天去瘋?cè)嗽毫??”午休的時候,陳晨來到了我的面前,兩手撐在我的課桌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眼底,帶著興奮和我弄不懂的狂熱。
的確,我昨天去了精神病院。媽媽藥吃完了,奶奶要留在家里照顧媽媽,于是,就只有我去了。不過,陳晨是怎么知道的?
“喂,我聽說你媽瘋了?”見我低著頭不答話,陳晨又開始攻城掠地。我抬起了頭,與她對視。我家里的情況只有班主任和其他幾個老師,還有許文他們知道,陳晨又是哪里得來的消息?
“哇,不是吧!”旁邊有人湊了過來,唯恐天下不亂地嚷嚷著,“我聽說瘋病是會遺傳的!”“天?。≌娴募俚??那司徒暗夜……”司徒圍的同學(xué)開始竊竊私語。我暗自攥緊了手心,聽著不斷傳進耳朵里的紛紛議論。
“司徒暗夜……”許文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看向那堆圍在一起討論不休的人,似乎正在醞釀著新一輪的河?xùn)|獅吼。我拉住了她,微微一笑,站起來,走向他們。生活在這個八卦的世界,自從媽媽和爸爸離婚后,我身邊的流言蜚語就沒有少過,于是,我很早就懂得了,想要堵住別人的嘴,最好的方法,就是把真相攤在他們面前,以及,給他們更新的談資。
坦然地面對著那個笑得一臉得意的女孩,我笑了:“是,我媽媽是病了,因為受不了和我爸離婚的打擊,所以瘋了。陳晨,不是每個離了婚的女人都能向你媽媽那么好命,拖著個孩子,還能再找戶好人家嫁了的。所以說,我挺羨慕你的,真的!”對著這個扭曲了面孔,恨不得撲上來要我兩口的女孩,我笑得一臉燦爛。
“??!陳晨,原來你爸媽離婚了?”“天!陳晨,你怎么都沒告訴過我,虧我還是你最好的朋友!”“就是說,這種事,你怎么都沒告訴過我們的?”“你們煩不煩!哪里離婚了,我媽明明已經(jīng)結(jié)婚了!我干嘛要告訴你們,你們都誰啊!”“陳晨,你怎么這么講話的!”……聽著那你來我往的唇槍舌劍,我的嘴角又上揚了幾分。
陳晨,你可以和我作對,可以給老師打小報告,可以把隔壁班男生向我表白的事弄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可是,你不該用我媽媽,用我的家人來作為你對付我的武器。下次,下次,我不會再留情了!只是,可惜了何勁,我望著那個空位,位子的主人被老師叫去了辦公室,討論接下來的學(xué)習(xí)計劃,畢竟,升學(xué)考,已經(jīng)不遠了。何勁,如果,陳晨毀在了我的手里,你這個做哥哥的,是否會恨我呢?我瞇起了眼,惡念,自此滋生蔓延。
或許,我真的不適合做一個惡毒刻薄的人,或許,真的有報應(yīng)這回事。在我對陳晨那一番奚落之后,報應(yīng),就真的落到了我的頭上,那深重的罪惡,直直地,把我打落了十八層地獄,永不見天日。
“奶奶,我回來了!”我推開院門,朝里面喊著。我現(xiàn)在的心情很好。一直以來,在和陳晨的對撞中,我不是隱忍忽視,就是許文看不過眼替我出頭。不是害怕,也不是顧忌什么,只是覺得這種行為太幼稚,做這種沒大腦的事,實在是沒有必要??墒?,難得今天反擊了一下,感覺,還真是不錯!
我哼著歌往前院的廚房走去,奶奶沒有應(yīng)聲出來,平常用的包也不在,看來是出去買菜去了。村里很早以前就通了公路,有了公交,出行也比以前方便多了。我每天上下學(xué)也不用奶奶接送了,奶奶也會每天坐車去鎮(zhèn)上給我買新鮮的食材改善伙食。想到這里,我心頭不禁又涌起了陣陣暖意。今天時間還早,去看看媽媽吧。平時,奶奶都不許我進媽媽的房間,所以,我一般都是站在窗外探望媽媽的。今天,趁奶奶不在,好想好好看看媽媽,再抱媽媽一下……
走到后院的小屋,我站在窗外觀望了一會兒。這里,是奶奶的佛堂,以前,奶奶就住在佛堂隔壁的房間里。我和媽媽來了之后,奶奶就把這里騰了出來安置媽媽,說是要讓佛堂里常年累積的靈氣壓住媽媽心頭的邪佞。隔著窗,沒有看到媽媽,也沒有聽到里面有什么動靜。估計是在睡覺吧,我笑了一下,看來媽媽今天的情況不錯。當下,我心情大好,從褲兜里掏出后屋的鑰匙,繞到前門。我剛伸手準備去開鎖,卻發(fā)現(xiàn),原本應(yīng)該掛在上面把門鎖住的掛鎖,此刻卻掉在了地上。怎么回事?我撿起地上有著明顯的撬開的痕跡的鎖,手,開始抑制不住地顫抖。媽媽!我穿過被翻得一團亂的佛堂,沖進了隔壁的房間,里面,空無一人。我一把掀開床上隆起了一塊的被子,沒有!怎么辦,怎么辦!第一次,我有了驚慌失措的感覺。媽媽,媽媽!對了,我回來的時候院門還是鎖著的,那媽媽應(yīng)該還在里面出不去。想明白了這點,我拔腿往前院跑,媽媽,你可千萬不能有事?。?/p>
廚房,暖棚,儲物間,平常不上鎖的地方,都沒有媽媽的人影,難道去了主屋?可那里平常都是鎖著的啊。站在主屋的門前,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門上的玻璃被打破了,玻璃渣散落了一地,隱約,還可以看到上面的血跡,媽媽……
門大敞著,我走了進去,前堂屋里一片靜悄悄的,腳上白色軟底的板鞋踩在光潔的瓷磚地板上沒有任何聲響??蛷d,衛(wèi)生間,奶奶的臥室,暗房,一樓的幾個房間里都不見媽媽。我站在樓梯口,向上望去,那么,就是在兩樓了嗎?我握緊了雙拳,遲遲不敢挪動。我記得,奶奶對我說過,樓上,曾經(jīng)是……
我咬了咬牙,一腳踩在了第一級臺階上,一、二、三、四……腳,踏在水泥的樓梯上,卻好像是踩在一團棉花上,輕輕的,虛浮,無力。樓梯轉(zhuǎn)角,我停了下來,隱約間,有一股血腥味沖進了鼻腔。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我一邊給自己打氣,一邊哆哆嗦嗦地繼續(xù)往上走?!斑鳌?,寂靜被打破,我嚇了一跳,險些從樓梯上摔下去?!斑鳌?,從我的房間里,走出來一只黑貓,胡須上,腳上,身上,滿滿的,全是鮮血的痕跡。那只貓叫喚著,睜著那晶亮渾圓的眼睛,踏著優(yōu)雅的步伐蹭到了我的腳邊?!鞍?!”我尖叫一聲,無意識地踢了那只貓一腳,沖上了樓,沖進了我的房間。
紅色,紅色,入眼,一片殷紅。地上那一灘血跡,仿佛惡魔的毒沼,對我露出猙獰的笑臉。墻上,床帳上,櫥柜上,寫滿了紅色的大字,“司徒毅峰”,“司徒毅峰”,入眼,盡是這三個惡魔一般的字眼。我跌坐了下來,手碰到了一灘粘粘的東西,涼涼的,粘稠的,帶著妖嬈的紅色,像開滿在黃泉邊的彼岸花,那樣絢爛,那樣妖媚,像是有生命一般,如團團烈火,在燃燒,在舞動,緋紅,鮮活……
陳?。吭谒锝唤油旯ぷ?,就急急忙忙地往家里趕。他自小就沒了父母,是姑姑陳蕓和姑父柳山將他撫養(yǎng)長大的。這次,他因為工作的原因被派往英國,在那里待了三年多才被調(diào)了回來。來不及回家,就趕去了研究所報告工作情況。方才,先自己一步回家的妻子齊卿顏突然打電話來叫他快點回家。齊卿顏在電話里說不清楚,又聽到姑母在旁邊放聲大哭的聲音,陳???也弄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只知道似乎是表妹柳君怡出事了,連忙加快速度完成工作交接趕了回去。
坐在計程車里,陳???心里七上八下的。十四年前,表妹柳君怡為了一個男人和姑父鬧翻了,離家出走后再也沒有回來過。直到幾年前,那邊聯(lián)系上了柳家,告知柳君怡發(fā)瘋的消息,并說表妹已經(jīng)和那個男人離婚了,讓柳家把人接回去??墒牵虉?zhí)的姑父對此置若罔聞,任憑家里人怎么勸說都沒有用。今天,又說柳君怡出了事,難道……陳?。坎桓以偻孪?,催促著司機加快速度。
我跪坐在蒲團上,往鐵盆里燒著冥幣紙錢。“啪”,一個清脆響亮的耳光在寂靜的靈堂里響起?!澳悖氵@個畜生!你簡直不是人??!滾,你給我滾!我沒你這樣的兒子!”是奶奶的聲音。畜生?呵呵,是他吧?很奇怪的,在媽媽的靈前,我心里異常的平靜。絲毫沒有前幾天的驚惶,也沒有像電視里那些幼年喪母的小孩子一樣哭得稀里嘩啦。事實上,整個喪禮,我沒有流一滴眼淚。甚至,我很想笑,很想放聲大笑。果然啊,我和那個人身上流淌著同樣的血液,冰冷,無情,帶著罪孽的黑色。
“小夜,我可憐的小夜啊!”這個懷抱很熟悉,帶著暖人心的溫度,是奶奶。奶奶扶著我的頭,望著我的眼睛,“小夜啊,你說說話吧,小夜,你這樣,奶奶擔心啊。小夜,難過的話就哭出來,??!”難過?我一點都不難過啊??蓿课覟槭裁匆??我歪著頭,眨著眼睛,望向奶奶。奶奶,你為什么要哭?心里一抽,有些不舒服,我皺了皺眉,這種感覺,不好,不喜歡。我稍稍用力,掙開了奶奶的手,繼續(xù)往鐵盆里化著冥幣?!八就郊覌專T口有個男的找,你去看看吧?!笔谴謇飦韼兔Φ氖烊?,和我沒有關(guān)系。奶奶嘆了口氣,摸摸我的腦袋,起身離開了。我繼續(xù)默默地跪著。
“小夜,來,過來?!甭牭侥棠痰穆曇?,我轉(zhuǎn)過了頭,“小夜,這是你舅舅,叫舅舅?!蹦棠搪曇魷睾偷赝仆莆?。我順著視線望去。一身得體的休閑西服,挺拔修長的身材,再往上,是一張清雋俊秀的臉,鼻梁上架著的眼鏡為這張臉平添了幾分書卷氣息。只是,我皺著眉,這張臉,這雙眼,這抹笑容,好像一個人,好熟悉的感覺。是誰?我敲了敲腦袋,想不起來了。求助般的視線飄向了奶奶。奶奶又在那邊抹起了眼淚,牽著我的手,對那個男人說道:“她舅,你也看到了,這孩子,自從那天之后,就……唉!”
男人的眉頭擰了起來,帶著恰如其分的憂愁,很好看:“小夜?我是你舅舅,跟舅舅走,我們?nèi)ヒ娔阃夤馄?,好嗎?”走?去哪里?我的外公外婆?我再次望向了奶奶。“小夜啊,跟你舅舅走。我們司徒家對不起你媽,不能再把你也給毀了,走吧,走吧!”奶奶粗糙的手掌不停地摸著我的臉。奶奶的手很濕,弄得我滿臉都是濕濕的,就連眼睛里,都起了水汽。
車子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開了許久,一陣顛簸之后,停在了一座古樸厚重的院落前。下了車,我望著眼前仿佛古裝劇里出來的屋子,回頭望望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和那輛看上去很高級的鐵殼車,真的,沒有走錯嗎?男人笑著想來摸我的腦袋,被我躲開了,依舊笑意不減,很自然地收回了手:“小夜,這里,就是你外公外婆住的地方。你媽媽,以前也是住在這里的。以后,這里,也就是你的家了!舅舅也住在這里哦,還有你舅媽,你一定會喜歡這里的。好了,我們進去吧?!蹦腥藸科鹆宋业氖郑莻€燈火通明的地方走去。
“女兒啊!我苦命的女兒啊!”一陣凄厲的尖叫,一個散亂著一頭長發(fā)的老婦人從里面沖了出來。我抱緊了手里的骨灰壇,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男人的身上。而那個老婦人,也被追出來的一個青年女子攔住了:“姑媽,別嚇壞了孩子!我們進去,進去再說????,搭把手,幫孩子把盒子放桌上去。”女人扶著老太太往里面走,后面的話,顯然是對我身后的男人說的?!靶∫?,我們走。君怡,我們到家了,你回家了!”
媽媽的骨灰壇被放在了桌上,司徒遭,已經(jīng)被布置成了靈堂的模樣?!扒漕仯酶改??”老太太已經(jīng)撲在了桌上,抱著那個冷冰冰的,沒有一點溫度的盒子痛哭流涕。我靜靜地站在一邊,仿佛是個局外人。“姑父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F(xiàn)在孩子自己房間里呢,怎么都不肯出來?!肮酶高@又是何苦!都已經(jīng)答應(yīng)讓小夜回柳家來了,何必再跟自己這么較勁。”男人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滿。突兀的,我又想笑了。
“小夜是吧?我是你舅媽,我們現(xiàn)在去你的房間看看好好不好,舅媽特別給你收拾的呢?!迸藦澫铝搜?,對我笑著,眼睛里,帶著柔柔的善意。我抬頭,望了一眼站在她身邊的男人,男人依舊笑著,對我點了點頭,我也對女人點了點頭?!靶☆?,等等,讓我看看?!崩咸V沽颂淇?,揉著眼睛,讓男人攙著走到了我身邊。她看上去很溫和,很和善,步伐間,帶著一絲柔弱?!跋?,真像!你外公看到了,不知道會怎么樣呢。這個死老頭,干嘛這么倔呢!”“咳!”巨幅的屏風(fēng)后,傳出一聲重重的咳嗽聲,一個老人從后面轉(zhuǎn)了出來。他看上去,一點都不像平常的老人那樣,眼睛是渾濁的,并且有著聽天由命的坦然,而是帶著犀利尖刻的。見到這個老人的一剎那,我渾身的神經(jīng)緊繃了起來,下一刻,我被一個柔軟溫和的,帶著淡淡香氣的懷抱擁住了。僵硬的身子也在一點一點地軟化。
半靠在女人的懷里,我和那個老人對視著。我看不透他眼里的心思,出了那抹一閃而過的驚喜和失落。真是個奇怪的老頭,我心里作了結(jié)論?!昂V,篤,篤”,老人拄著拐杖又轉(zhuǎn)會了屏風(fēng)后面?!耙院?,你就叫宇文辰。綠柳的柳,斯文的斯!”宇文辰?是說我嗎?這個老頭,真是越看越奇怪。頭頂傳來厚重的感覺,誰的手放在了我的腦袋上。“嘴硬心軟,姑父的脾氣,太倔,太固執(zhí)了……”四下里,傳出了幾聲嘆息。
就這樣,我在這個名為“綠柳山莊”的莊園里住了下來。那個奇怪的老頭依舊甚少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我也不喜歡見到他。于是,每次聽到那“篤篤篤”的拐杖聲,我都會先行跑開去。那個總是拉著我的手讓我叫她外婆的老太太,我也不喜歡。整天絮絮叨叨的,一副軟綿綿的樣子,好像輕輕一戳,就會倒下來一樣。那個叫陳???的男人,我住到這里之后,也很少看到他了。好像他一直在忙著做什么研究工作。相比之下,我倒是很喜歡和那個該叫舅媽的女人在一起。我依舊不想說話,她的話也不多,總是笑著。并且,她總是能明白我沉默的語言,微微一個眼神,她就能明白我的意思。這樣的交流方法,真是不錯。
我輕輕地吹了一下狗哨。那是舅媽給我的。我到這里之后,她就帶我去認識了散布在莊園各個角落的守護犬,給了我這個哨子。只要一吹,那些狗兒們就會聽到,然后會從四面八方擁過來,極為乖巧地圍在你身邊。聽說,它們都是特別訓(xùn)練過的,很安全,很可靠。
午后,我靜靜地躺在擦得一塵不染的回廊的地板上,透過玻璃,望著屋外的院落,旁邊,趴著一只小狗崽,懶洋洋的瞇著眼。Sunshine……
夏日的午后,我跑到了后山的小樹林里,躲在樹蔭下,享受著這午后難得的習(xí)習(xí)清風(fēng)?!巴敉敉?,汪汪汪”,伏在腳邊的Lucas突然抬起了身子,叫喚起來。呵呵,這個莊子里,能讓Lucas有這樣反應(yīng)的,只有宇文辰了。從搖椅里回頭,我對身后的少年淡然一笑,宇文辰卻對我皺了皺眉。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就是這副陰鶩的樣子。宇文辰是前不久才來的,舅媽的哥哥因為公司的事,把宇文辰托付給她照顧,于是,宇文辰便在這里住下了。
“為什么,你這么平靜?”對草地上的泥土塵埃視而不見,宇文辰就這么一屁股坐在了一堆腐朽的枯葉上,抬頭,望著從樹椏的細縫間射進來的斑駁的陽光,瞇起了眼,“為什么?”抬起手,宇文辰仿佛想要將陽光攔住,在眼下投下了一片陰影。為什么?我歪著頭,望著他,有點莫名其妙。宇文辰盤起了腿,狠狠地盯著我:“明明,你應(yīng)該恨的,恨你爸爸,恨你外公,恨所有給你帶來這些不幸的人,可是,你為什么不恨!”望著宇文辰眼底那想把一切都毀滅殆盡的狂熱的眼神,我擰起了眉頭:“恨,什么?”許久不曾說話,我?guī)缀醵纪嗽趺撮_口。聲音,是那么呆板干澀,活像一個千年干尸吐出來的話。
“恨什么?”宇文辰突然笑了起來,嘴角勾起的那抹曖昧不明的笑容,是那么邪魅,此時的宇文辰,就像是伊甸園里撒旦化身的那條毒蛇,帶著隱忍墮落的魔力,“恨這個世界!”恨這個世界?我輕輕一笑,帶著一股清風(fēng),吹走了宇文辰嘴邊的笑容。宇文辰不再看我,不再說話,就這樣靠在樹干上閉起了眼,林間,又恢復(fù)了沉寂。我望著這個拽拽的,帶著一股子毀滅氣息的男孩,壞笑了起來。宇文辰,我有點,討厭你!
掏出掛在脖子里的狗哨,我用力地吹了起來。不多久,就聽到林間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汪汪汪,汪汪汪”,聲音,越來越近了。我望著依舊閉目睡著的宇文辰,笑了,拍拍褲腿,離開了。傍晚的時候,專門負責照看這些狗的孫叔叔找到了在狗的包圍下爬到了樹上的宇文辰。舅媽說,大概是宇文辰到這里的日子太短了,又不肯像我一樣和它們多接觸,所以,就被當成了無意中闖入的入侵者。舅媽安慰著狼狽不堪卻依舊陰鶩不減的宇文辰。走過我的身邊,少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齜牙咧嘴的神情,讓我不由得心情大好。我朝他聳了聳肩,示意他,即便告狀,他也沒有證據(jù)。所以,宇文辰啊,你還是大落牙齒和血吞吧!
我對宇文辰露出了女王般的勝利的笑容。我承認,此刻,我體內(nèi)的陰暗分子正在不停的叫囂著,激怒他,激怒他!呵呵,果然,我也是個不正常的瘋子!出乎我的意料,這個尤帶稚嫩的少年不為所動,反倒也朝我露出了笑容。樓梯拐角處,在舅媽看不見的背面,我讀懂了他無聲的發(fā)音:你等著!頓時,我又覺得無趣了。教訓(xùn)宇文辰,不過是因為他觸到了我內(nèi)心最深處的黑暗。可是,我不打算和他有太多牽扯。我不喜歡她!
我如何不恨,如何不怨!可是,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就這樣,逐漸和那些腐爛的枯枝敗葉一樣,在林間默默地腐朽著,抹去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的痕跡。宇文辰,我的黑暗,又豈是你會懂的。你,不過是面對了父母失敗的婚姻,你依舊,還是有著這么多人的疼愛。即便是分開了,你的父母,依舊疼愛著你的,別人搶也搶不走的父母。這樣的你,有什么資格來對我這個已無可救贖的人說恨?我,討厭你!
“Lucas,Lucas!”我的嗓子有些啞了,可是,依舊找不到Lucas的蹤影。這個莊園太大,景觀多,房子多,找起來很是費力,而我又不想驚動別人,于是自己一個人跑了出來,在Lucas可能出現(xiàn)的地方搜尋者。Lucas究竟跑到哪里了?我心里一陣煩躁?!巴敉敉簦敉敉?!”是Lucas!隱約間,傳來了Lucas的聲音,我仔細分辨著方位,往那邊靠近。
棄置的小倉庫里,Lucas的聲音正從那里面?zhèn)鱽?,有些悶悶的,不是很清晰的感覺。這里已經(jīng)廢棄很久了,Lucas怎么跑這邊來了?我抬腳走了進去,里面蛛網(wǎng)纏繞,積累了厚厚的灰塵。“Lucas!”“汪汪汪!”Lucas的聲音從最里面?zhèn)鱽恚烙嬍桥苓M去后被里面的東西困住了。可別受什么傷了啊,我在心里默念著,避開地上大大小小的紙箱,往里面走?!案轮ǎ轮?,砰!”聽到這不合時宜的聲響,我匆忙回頭,門,在我的面前緩緩合上了。
我沖了過去,想要把門打開。木質(zhì)的小門哐當作響,門外,是大掛鎖的碰撞聲。是誰!“開門!開門!讓我出去!”我叫了起來,可是,沒有一點回應(yīng)。許久之后,我停了下來,不會有人來開門了。這明顯就是一個圈套!帶走Lucas,引我來找,然后又把我關(guān)在里面。宇文辰!我和你誓不兩立!我環(huán)顧著這間小倉房,門被鎖上了,窗子又只在很高的地方開了幾個小口。別說我爬不上去,就算爬上去了,也鉆不出去。外面的光線,透過這幾個小窗子,也顯得昏沉了下來。從被封住的紙箱里把Lucas抱了出來,我靠著墻壁坐了下來。驚魂未定的Lucas躲在我懷里,不停地顫抖著。
“喵”,我渾身的神經(jīng)霎時間繃了起來,成堆的紙箱后面,探出了一個黑漆漆的腦袋。腦子里嗡的一聲,有什么東西炸開了。黃色的眼睛,沾滿鮮血的黑色皮毛,紅色的,粘稠的,寫滿了整個屋子的紅色的大字。那只貓依舊在叫喚著,朝我走來,我的背靠在了墻上,無路可逃。就這樣,看著它,踏著同樣優(yōu)雅穩(wěn)健的舞步,向我逼來。
“不要!不要過來!走開!走開!”凄厲的叫聲,從我喉間發(fā)出,手腳揮舞著,我把身邊的紙箱朝那只貓扔去?!巴敉敉?,汪汪汪”,Lucas也站在我身邊嘶吼著。那只貓弓起了背,在我對面來回逡巡,最后停了下來,盤身躺下了,腦袋,依舊昂著,兩只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我。冷汗,浸透了我全身。晶黃中透著點點幽綠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你,那細細的,黑得深邃的一條豎線,仿佛蛇的眼睛,在暗處伺機而動,好像下一秒,就要撲到你的身上。太陽漸漸西斜,昏暗的室內(nèi),視線顯得更加模糊了,對面那一抹發(fā)亮的幽光,好像來自地獄的螢火,那只貓,就好像是地獄的來使,靜靜地,等待著死神的降。一人,一貓,一狗,就在這個老舊的倉庫里對峙著。誰,誰來救救我!
“卡啦”,伴著這仿佛天籟一般的聲響,帶著夕陽的橘色的光線在一瞬間涌了進來,沖刷走了室內(nèi)的黑暗和恐懼?!斑?!”那只貓受了驚嚇,跳開去,跑走了。我怔怔的望著站在門口的那個身影,腿軟了,一步也邁不動了。“喂,你沒這么沒用吧!”這個聲音,還是這么討厭啊。下一秒,我陷入了一片黑暗?!巴敉敉?,汪汪汪”,Lucas的叫聲在耳邊不停地響著。
紅色,紅色,還是紅色!在這片血色的海洋中,我就像是一片即將滅頂?shù)男≈?。為什么,為什么不肯放過我!我什么要我來承擔這一切。恨,好恨!憑什么,可以如此肆無忌憚地傷害我!沒有人,有這個資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千百萬倍奉還!
宇文辰望著床上依舊不停滲著冷汗的宇文辰,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孩,首先注意到的不是她美麗嬌俏的面容,而是平靜淡然,帶著死氣的,仿佛脫離塵世的幽靈的神情。于是,在第一時刻,宇文辰就知道了,這個女孩的背后,肯定有著一個很沉重的故事。果然,在旁敲側(cè)擊之下,希望兩人能夠友好相處,希望宇文辰能夠多照顧宇文辰一點的齊卿顏,將所有的一切對宇文辰和盤托出,并用憐惜的語氣告訴宇文辰,要多關(guān)心那個看似平靜的女孩。
然而,在宇文辰的心底,涌起的不是憐惜,而是興奮!他很想知道,撕開那張淡漠的面具,底下,會是什么樣的表情。憤怒?驚慌?不可抑止的,宇文辰的身體里涌起了強烈的渴望。如死水一般的面容之下,隱藏的是何等洶涌的波瀾?宇文辰整個人興奮了起來。
然而,望著此刻躺在床上,即便陷入了昏厥都沒有安穩(wěn)下來的宇文辰,宇文辰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疼了起來。因為宇文辰,宇文辰被圍在樹上近兩個小時,于是,便想法子要報復(fù),將她在廢棄的小倉庫里關(guān)了一下午。不過,小孩子心性終究是帶著些不安的,于是,在夜幕即將籠罩的時候,宇文辰還是將門打開了。宇文辰心想,大概,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當昏黃的夕陽照到那女孩的臉上的時候,看著她眼底的迷茫脆弱,看著那含在眼里,卻死死咬住嘴唇不肯滑落的淚水,自己的心是何等激烈的碰撞著。
齊卿顏擰了手巾回到臥室,替宇文辰擦著面上的冷汗,看到宇文辰還站著,不禁皺了皺眉:“小曄,你去休息吧晚飯都還沒吃呢吧。”雖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齊卿顏可以感覺到,宇文辰變成這樣,和宇文辰肯定脫不了干系!當下便決定了,等宇文辰這邊的情緒穩(wěn)定下來之后,一定要好好盤問宇文辰一番。所幸宇文辰這次沒出什么大事,不然……齊卿顏擰著眉,一陣嘆息。
沒有聽姑姑的話,宇文辰反倒是上千走了幾步,站在宇文辰的床頭,伸手,該在宇文辰的額頭上,很熱,很濕?!白唛_,走開!不要過來??!媽媽!媽媽!不要過來,不要!不要!”宇文辰的手被開始劇烈掙扎起來的宇文辰打開了,齊卿顏連忙上前,按住她:“斯斯,不怕,不怕,舅媽在這里,不怕,舅媽在,舅媽在?!痹邶R卿顏的安撫下,宇文辰又平靜了下來,只是依舊喃喃的念叨著“走開,走開,媽媽”……宇文辰握緊了拳,突然,他萬分地懷念宇文辰那個女王般的笑容。帶著惡作劇成功的得意,帶著復(fù)仇快意的高傲,如果可以,他愿意付出一切,只為了,能夠再看一眼,那個神采飛揚的笑容。
齊卿顏輕輕推開了房門,望著坐在床頭對著窗外發(fā)呆的宇文辰,不禁嘆了口氣。三天前,宇文辰醒了過來,可是,神情,卻比以前更呆滯了。對她說什么,都不理,只是望著窗外發(fā)呆。就連吃飯,都是喂到嘴邊就不動了,就那么含著,也不咽下。在知曉了前因后果之后,宇文辰被一向溫和,對孩子疼愛有加的齊卿顏狠狠地打了一頓。陳蕓只是在旁邊一味的哭。陳???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愣了好久,才反應(yīng)過來,攔下了盛怒之中的妻子,并開始著手找心理醫(yī)生。柳山倒是什么也沒說,卻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頭好久。
齊卿顏抹去眼角的淚水,想要把宇文辰抱去洗澡,一抬眼,卻發(fā)現(xiàn),原本呆坐在床頭的宇文辰此刻卻站在了窗前。“舅媽,謝謝!”金色的夕陽下,淚水的笑臉是那么溫和,滾落而下的淚水,被暈染成了成串的金色,散發(fā)著點點光芒?!斑怼蓖@有些不可思議的一幕,齊卿顏簡直不敢置信,仿若置身夢境一般。“斯,斯斯?你……”齊卿顏伸出了手,想要去觸碰宇文辰,可是,又擔心一切只是自己心頭泡沫般的幻想,一碰,就會碎掉,于是,伸出的手又瑟縮了回去。像是電影里的慢鏡頭一樣,在齊卿顏驚喜以及不安的眼神中,宇文辰伸出了自己的手,堅定的,抓住了齊卿顏欲縮回去的手,再一次笑了。
“??!斯斯!斯斯!”確定眼前的這一幕不是自己在做夢,齊卿顏驚叫了起來,一把抱住了宇文辰,再也無法吝惜自己的淚水,就這樣順著臉頰,落到了宇文辰的肩頭。齊卿顏無法生育,所以,不可能會有自己的孩子?;蛟S,就是因為無法擁有,所以,對于孩子的渴望,齊卿顏比任何人都來得強烈。雖然丈夫一心都撲在研究所的事情上,對孩子什么的從來都不放在心上,但齊卿顏對孩子的渴求卻與日俱增著。但是,她又不愿意去領(lǐng)養(yǎng)一個和自己,和丈夫都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的孩子,更不愿尋求現(xiàn)在科學(xué)的幫助,在她看來,那是丈夫和其他女人的結(jié)合,而不是自己的。于是,她就這么渴望著,痛苦著,矛盾著,不甘著。直到,宇文辰的到來。丈夫表妹的女兒,一個叫自己舅媽的孩子,齊卿顏一下子覺得,自己所有的情緒都有了宣泄的渠道。然而,眼看著從打擊中逐漸好轉(zhuǎn)的宇文辰又變成了那副癡傻的樣子,齊卿顏如何能夠不心痛?,F(xiàn)在,一切,都好了……
感受著肩頭的濕意,宇文辰內(nèi)心也是一陣心疼。從來到這個家,她就感受到了齊卿顏對她的疼愛,那份發(fā)自肺腑的憐惜,如何讓她不感動。只是,那是的她,陷入了一片死寂,整顆心,都封閉了起來,任外界的人怎樣敲打,都無法做出回應(yīng),除非,像宇文辰一樣,觸及自己的傷痛,然后,本能的回擊。可是,溫柔如斯 ,齊卿顏用水一般的溫柔感化著宇文辰,如何會去觸碰她的傷痛。嘆息著,宇文辰輕拍著抱住自己的舅媽。
“怎么了?斯斯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陳蕓在走廊上聽到齊卿顏的叫聲,以為宇文辰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地趕來了,身后跟著發(fā)現(xiàn)情況有異一起跑來的眾人。擠進宇文辰的房門,卻看到,原本應(yīng)該癡傻地坐在床頭的宇文辰,此時正在替齊卿顏拭去臉上的淚水,嘴角的笑容,是那么柔和寧靜,帶著不可思議的魔力,安撫了眾人焦躁的內(nèi)心。
被齊卿顏撫著,宇文辰順著聲音望向門口的眾人,微笑不減:“外婆,舅舅,外公”,宇文辰逐一望去,最后,落在那個一臉驚異地望著自己的少年身上,“宇文辰!”嘴角,又上揚了幾分,眼梢微挑,邪魅妖嬈的笑容就此定格。
宇文辰,我該好好謝謝你,若不是你,我不會清醒過來。所以,你一定要接受我的一番“好意”,就請你,陪我,好好的,繼續(xù)這場游戲吧!
望著宇文辰眼底的魅惑與挑釁,宇文辰報以了同樣的笑容,帶上了幾分放蕩不羈。兩人的視線越過驚喜不已的大人們,交纏在一起,無形的火花,在房間里迸射。游戲,就此開局!
“喂,老頭兒,什么叫落子無悔,你這個老先生不會不懂吧!”“就這小孩子家家玩的東西,哪用得著講究落子無悔。再說,這哪來的落子?我不就換一個棋走么?!薄澳阆鹊没诹耍庞械膿Q,你個沒棋品的老頭!”“反了!沒大沒??!”“公理面前無尊卑!”“我是你外公!”“事實面前人人平等!”“好了,好了!你們兩個,怎么老像是個小孩子似的,吵個沒完沒了?!标愂|拉開門走了進來,布置成和室的房間里,一個倔丫頭,一個倔老頭,正互不相讓地對峙著。先前下飛行棋的圖紙,早就被掀到了一邊?!昂撸@倔老頭講道理,我真是腦袋瓜子僵了。外婆,還是你陪他下吧,我先出去了,Bye……”從陳蕓剛端進來的水果盤里拿了只蘋果,宇文辰走了出去,蘋果在手上上下拋飛著。“哼!這丫頭,越來越欠管教了!”柳山氣呼呼地抱著雙手,盤腿坐在地上,越想越鬧心,又朝被揉成一團扔在一邊的棋局踹了兩腳。陳蕓看得好笑,無奈地搖了搖頭,開始削蘋果。
咬著啃了一半的蘋果,宇文辰雙手枕在腦后,走在廊道里?!昂?,又和爺爺吵架了?”剛剛路過的走道岔口,一個人站在了那里。宇文辰回頭,不是宇文辰這個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家伙,又是誰。把嘴里的蘋果取下,“嘎嘣”咬了一口,清甜的香味溢滿唇齒之間:“怎么,不服氣?”宇文辰雙手揣在兜里,搖著腦袋:“呵呵,這可不好啊,淑女嘛,就該有淑女的樣子,你這樣,還哪有一點柳家大小姐的樣子?!薄笆缗??那不過是在外人眼里裝相罷了。對你,用得著?”宇文辰又很沒有形象地翻起了白眼。宇文辰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繼而露出了壞笑:“某人自己不要形象,我是管不著。不過,我倒是擔心啊,某人會不會沒品到耍賴,不肯履行承諾哦!”宇文辰眨巴著眼睛,傻眼了,她都忘了!
昨天,齊卿顏帶他們一起去參加了一個好友舉辦的宴會,宇文辰和宇文辰發(fā)現(xiàn)其中有幾個行跡曖昧的人,于是,這兩個無聊而又彼此針鋒相對的人,就以此打賭,猜測對方幾人彼此的關(guān)系。很不幸的,宇文辰的正確率比宇文辰低了那么一點兒,自然算是輸了。至于下場嘛,就是……“呵呵,今天中午我可是看到你吃了很多紅燒肉的。算了,這頓就便宜你了。今天的晚飯,可不能忘了啊,一個星期不準沾葷腥,不然,就算你耍賴了,懲罰,可是要加倍嘍!”宇文辰望著宇文辰幸災(zāi)樂禍的笑臉,瞇起了眼,面無表情地走了過去,在宇文辰挑眉挑釁的當兒,迅速地捏住宇文辰的下顎,將手里剩下的那一小半蘋果塞了進去:“那么,大少爺,您就在開始今晚的大魚大肉之前先清清腸胃吧!”說著,甩甩手,瀟灑地走了。宇文辰捏著手里的“殘羹”,笑著朝反方向走了,清脆的“嘎嘣”聲在走廊里響起。
晚飯桌上,齊卿顏看到宇文辰光對著面前的蘑菇伸筷子,不由得責怪道:“斯斯,吃點肉啊,今天司徒師傅做的雞塊可好吃了,來!”說著,夾了一塊咖喱雞放到了宇文辰的碗里。感受到旁邊座位上傳來的看好戲的視線,宇文辰笑著,將雞塊轉(zhuǎn)夾給了宇文辰,對齊卿顏笑道:“舅媽,我最近在參禪,不沾葷腥,你可別誘惑我哦!”“撲哧”,陳???忍不住笑了:“參禪?斯斯,你又想到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了?”宇文辰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雙手合十,沉聲念叨著:“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呵呵,看來斯斯也被她奶奶給影響到了呢?!标愂|的話剛脫口而出,就感到有些不合時宜。擔憂地朝宇文辰那邊望去,果然,宇文辰的神情黯淡了下來,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方才夾進碗里的那塊蘑菇。飯桌上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了起來。
“咳”,陳?。枯p咳一聲,打破了這份沉悶,“那個,斯斯,小曄,還有不到半個月就開學(xué)了,你們考慮好沒有,住校還是走讀?”宇文辰從碗里抬起臉來:“還是住宿吧,方便些?!薄拔易咦x!和別人住一個房間,我受不了。”宇文辰放下了碗筷,靠在了椅背上?!扒?,大少爺!”聽到宇文辰嘲諷的嘀咕聲,宇文辰本能地想要反唇相譏,但還是忍了下來。再吵下去,自己多半就會中了宇文辰的激將法,改住宿去了。這么跟自己過不去的事,他齊大少可不干。于是,干脆閉了眼,不管不顧了。見宇文辰?jīng)]有還嘴,宇文辰也感到無趣了,也不啃聲了。
“那,斯斯,你也走讀吧?跟宇文辰住一道。”齊卿顏征詢著宇文辰的意見。宇文辰皺了皺眉,依舊搖了搖頭:“不要了,我還是住宿吧。沒試過,挺新奇的,要是不喜歡的話,再退宿吧。”“那也行,卿顏,我們以前那套房子正好在那附近,你改天讓人去收拾一下,就讓小曄住那里吧。小曄,你三餐就在學(xué)校里解決吧,衛(wèi)生什么的,就請個鐘點工好了。怎么樣?”“行!”宇文辰點了點頭,他只是受不了和別人分享同一個空間而已,對別的,倒不是很在意?!昂V”,柳山放下了手里的碗,用手邊的手巾擦了擦手:“行了,其他的事,讓他們自己忙活去吧。你們老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他們以后怎么自力更生??偸前延坐B護在羽翼之下,他們是永遠無法展翅高飛的!”“篤篤篤”,老人拄著拐杖,離開了飯廳?!昂撸罄项^!自己還不是托了老戰(zhàn)友讓他多照顧這倆孩子一點!就知道裝腔作勢,哼!”“撲”,聽到陳蕓的埋怨,飯桌上的眾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了,斯斯,東西都放好了,我們出去吧,小曄估計已經(jīng)等煩了?!薄班?。”報道那天,齊卿顏跟宇文辰進了寢室,幫忙收拾東西。因為是女生宿舍,宇文辰死活不肯上來,就等在了樓下。不過,他顯然沒有想到,他這樣一個帶著滿臉冷漠的帥哥站在女生宿舍樓下,在那些帶著女兒前來報道的爸爸媽媽們的眼里,是多么招搖的存在。宇文辰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先前已經(jīng)在學(xué)校里晃了一圈,因為把手機落在了公寓里,所以擔心宇文辰她們一會兒下來了會找不見人,于是就又回到樓下等著??墒牵齻円蔡艘恍┌?。唉,女人?。?/p>
“嗨,帥哥!”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宇文辰轉(zhuǎn)身,打量著面前這個一身火辣裝扮的少女。露臍的吊帶短衫,將美好的腰線展露無疑的低腰熱褲。這一身裝扮,和對方這個人一樣,散發(fā)著熱辣的氣息。宇文辰挑了挑眉,從小就倍受歡迎的他,對這種自動前來搭訕的女孩子,向來是敬謝不敏的。先比之下……宇文辰嘴角揚起了一抹笑容,和站在樓梯口,雙手抱胸,帶著一臉戲謔表情的少女交換了一個眼神?!靶?,斯斯,上車。”齊卿顏將車開了過來,招呼著兩人。宇文辰從熱辣少女身邊擦肩走過,坐進了車里。宇文辰打開車門,回頭望了一眼那個正盯著這邊的女孩,感覺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來到底在哪里見過。呆愣間,被宇文辰一把拖進了車里,湊過來關(guān)上了車門。少女盯著揚長而去的汽車,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吃過飯,齊卿顏驅(qū)車回了山莊。宇文辰和宇文辰去了公寓,在那兒打了會兒游戲之后,宇文辰就回學(xué)校去了。臨走,宇文辰將備份的鑰匙丟給了宇文辰?!拔矣植蛔∵@兒,給我干嗎?”“姑姑讓給你的。我要是忘帶鑰匙什么的,也好問你要啊?!庇钗某筋^也不抬,繼續(xù)關(guān)注著手邊的游戲?!芭丁!睕]有多想,宇文辰帶著鑰匙走了。
站在寢室門口,宇文辰在包里翻找著寢室的鑰匙。無意間抬頭,看到門上貼著的名單,之前來的時候是齊卿顏開的門,宇文辰都沒有注意到。“蘇筱晗……”宇文辰默默地念著這個名字,旋即自嘲一笑。大概只是名字一樣吧。以筱晗家的情況,又怎么可能來這所費用高昂的私立學(xué)校呢。算了吧,宇文辰,別做夢了!宇文辰這樣告誡自己,打開門,走了進去。
下午的時候,宇文辰爬到了上鋪的床上,靠在床頭翻起了雜志。學(xué)校里的床事上面臥鋪下面書桌的樣式,這讓一向喜歡窩在床上看書的宇文辰覺得極為麻煩,甚至開始考慮要不要搬到公寓里去住。不過,一想到住進去之后要和宇文辰“朝夕相對”,宇文辰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宇文辰那人,偶爾和他斗智斗趣一番倒是無妨。可若是真的時時刻刻都處在一起,只怕又要相看兩生厭,到時候又要上演全武行了吧。更何況,自己是以體驗群體生活的名義選擇住宿的,要是剛開始就打起了退堂鼓,肯定免不了會被宇文辰嘲笑一番。所以,還是算了吧。宇文辰打消了念頭,手里的雜志又翻了一頁?!翱ɡ病?,寢室的門開了,又有人進來了。
思賢私立中學(xué)的宿舍是四人一間的,宇文辰來的最早,收拾完東西就出去了,等到她回來的時候,那個貼著“畢智敏”的銘牌的床位上已經(jīng)收拾好了,不過人并不在,看來也是出去了。剩下的兩個床位,都還沒有人來報道?!皨?,東西放這就行了,我自己收拾吧。都說了你不用來的,我自己一個人也行的?!奔幢闶青凉值恼Z氣,也依舊是那么溫柔。宇文辰心底的弦被觸動了,做起身子,透過帳子往下瞧,只看到兩個后腦勺。想了一下,宇文辰?jīng)Q定還是下床去。不管是不是,畢竟以后都是室友了,不去打個招呼也顯得有些不太禮貌。
“這么一大包東西,我要是不來,你一個人怎么搬得動。真是的,就愛逞強。你媽我還沒老呢?!睂O藝楠駁斥著女兒的話,把行李往蘇筱晗的床位搬去。正在這時,突然看到一個床位的上鋪下來了一個女孩子?!靶?,小夜?!”蘇筱晗望著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女生,望著那張熟悉而又遙遠的面孔,叫出了記憶深處的那個名字。只是,不敢置信的蘇筱晗慌亂四顧中,看到床鋪的銘牌上寫著“宇文辰”,立馬覺得自己認錯了人,畢竟,這里,是另外一個城市,司徒暗夜又怎么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心里有些失望,蘇筱晗又覺得有些尷尬,不好意思地道歉:“啊,抱歉,我認錯人了,不好意思!”“筱晗!”宇文辰站在記憶中的那抹陽光面前,百感交集。想哭,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一點淚水都沒有,唯一能做的,只是喚出那個在心底徘徊了千百次的名字,然后靜靜地微笑著。
“怎么樣,好吃吧!”“小夜,你要多笑嘛?!薄靶∫梗阏媸撬龅哪?,來,讓我掐掐,看能擠出水來不。”“小夜,……”……呵呵,眼睛怎么濕了?不是哭不出來么?不是告訴過自己,以后再也不會流淚了嗎?宇文辰在心里說著,自己,還真是個笨蛋??!“小,小夜!真的是你?”雖然不知道問什么名字不一樣了,但面前的這個人,真真切切的,是童年時代的摯友。蘇筱晗興奮地跳了起來,抱住了宇文辰,“小夜,小夜!我好想你??!哈哈!唔!”仿佛變戲法一樣,蘇筱晗感覺自己的嘴巴里被宇文辰塞進了什么東西,甜甜的,軟軟的?!拔?,好吃吧!”望著眼前笑得一臉燦爛的好友,記憶中那張憂傷怯懦的稚嫩的臉龐,仿佛也在遠去。蘇筱晗笑彎了眉眼,能夠這樣相遇,真好!
第二天,宇文辰和蘇筱晗,以及后來的畢智敏、吳茜一起,去教室里參加新生動員廣播大會。剛到一班門口,就聽到教室里傳出陣陣笑鬧聲,還有拍桌子吹口哨的聲音。這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是新來的學(xué)生,怎么會這么熟絡(luò)的樣子?推開門,教室里吵鬧的人群都朝門口望了過來。宇文辰一眼就看到了教室中央,那個坐在桌子上,兩腿優(yōu)雅地交疊著的女生,是她!“嗨,帥哥!”突兀的,女生朝宇文辰這邊打了個招呼。帥哥?宇文辰嘴角抽……搐了一下,回過頭,果然,門口,那個被自己幾個人擋在門外的家伙正抱著雙手,用那雙一副拽樣的吊梢眼望著自己。
回頭看看一張撲克臉的宇文辰,再瞅瞅那邊正滿臉興奮地晃蕩著雙腿的美少女,宇文辰心里又升起了看好戲的沖動。將蘇筱晗她們幾個女生拉到一邊,宇文辰靠在了墻上:“請吧,王子殿下,美少女正在虎狼環(huán)伺之下等著您去解救呢?!卑橹魂嚻鸷迓暎钗某揭粋€優(yōu)雅的欠身,恍若故事里高貴的王子,而宇文辰,卻是那個被邀請一起舞蹈的美麗的公主。冷哼一聲,宇文辰朝宇文辰翻了個白眼,面無表情地走過那群興奮尖叫的新同學(xué),找了個冷清的角落坐下,從包里掏出PSP,打起了游戲?!扒?,這家伙!”學(xué)著宇文辰的樣子,朝他翻了個白眼,宇文辰放下手,也準備去找個位子坐下。
“嗨,司徒暗夜!見到老同學(xué)也不打聲招呼,怎么,不是不認得我了吧?”看看擺明了生人勿近的態(tài)度的宇文辰,美少女將視線轉(zhuǎn)向了宇文辰。宇文辰望著面前的熱辣少女。的確,這張臉,在記憶中,確實是有著模糊的印象,只是,究竟是誰?在哪里見過?“千凌兒,我是千凌兒??!”見宇文辰還在苦苦思索,少女一甩長發(fā),高傲地抬起了下巴?!皬?,宜雯?”宇文辰打量著面前這個裝扮前衛(wèi),先前和新同學(xué)們談笑風(fēng)生,又那么大膽地同宇文辰搭訕的女生,這個人,是千凌兒?“呵呵,也難怪你會認不出了。大概,在大班長的眼里,我應(yīng)該還是以前那個膽小鬼吧?”千凌兒聳了聳肩,絲毫不介意肩上的吊帶有可能滑落的危險。
宇文辰瞇起了眼,從千凌兒的話語里,她已經(jīng)敏感地嗅出了不善的信號。只是,她和千凌兒有仇嗎?最多,也就是沒有理睬她的那張紙條吧?不過,就這點,有記仇的必要嗎?有什么仇好記的嗎?可是,既然對方顯然是來者不善了,那自己也沒有退縮的道理了。宇文辰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現(xiàn)在的她,就是一只刺猬,任何想要攻擊的人,都要小心被反噬!就是這樣!望著宇文辰嘴邊那抹邪魅危險的笑容,宇文辰的雙眼瞇了起來,就是這樣的,在暗夜中散發(fā)著魅惑氣息的妖女!
“是啊,沒想到呢,我們都沒有什么接觸,你就轉(zhuǎn)學(xué)了,而且,變化,也太大了。”“呵呵,沒辦法,才上學(xué)沒多久,就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了那么大的丑,我可是沒那個臉面再待下去了?!薄芭叮悄谴伟??小孩子嘛,學(xué)藝不精,出岔子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何必介懷??上Я酥炖蠋?,對那次表演,可是抱了很大的希望呢?!薄笆前?,不過,應(yīng)該是對班長你抱著很大的希望吧?我不過是頂替你上去湊數(shù)的罷了。說到這個,班長你的腿沒事了吧?我走得早,不知道你后來怎么樣了,可是擔心了好久呢,要是瘸了,廢了,那多可惜啊?!鼻Я鑳旱难鄣?,是深深的怨恨。那一次的恥辱,讓她如何能忘!老師同學(xué)失望,責備的眼神,父母大罵“丟人”的話語,讓她如何忘記!若不是司徒暗夜,她又怎么會上臺,怎么會背負那樣的恥辱、是她!是她!都是她!司徒暗夜!指甲刺進了掌心的嫩肉,千凌兒盯著宇文辰,原本漂亮清麗的臉蛋,此刻瞧來,卻有了些扭曲。對千凌兒眼底的恨意視而不見,宇文辰背著雙手,腦袋微微的歪著,表情時那么純真無辜:“不要緊了,早就好了呢,真想不到千凌兒你還惦記著,呵呵。”
耳朵里塞著耳機,宇文辰冷笑著,好戲,就要開始了呢。宇文辰那越來越燦爛的笑容,明顯就是迎戰(zhàn)的信號。這家伙,還真是陰險啊,明明是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魔,卻偏偏喜歡給自己套上天使的外殼。呵呵,未來的日子,還真是讓人期待呢!宇文辰舔了舔嘴唇,眼底,是深深的嗜血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