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親吻過她的悲傷》 章節(jié)介紹
作者沐爾的這篇小說《時光親吻過她的悲傷》,取材新穎,構(gòu)思奇妙,語言生動活潑,妙趣橫生,讀來讓人愛不釋手!《時光親吻過她的悲傷》第4章主要講述的是:安逸和卓離、方毅剛要出門去律師事務(wù)所,就被一大堆記者圍堵。閃光燈照得人睜不開眼睛,安逸掩藏住自.........
《時光親吻過她的悲傷》 第四章 曾經(jīng)最美世界 在線試讀
安逸和卓離、方毅剛要出門去律師事務(wù)所,就被一大堆記者圍堵。閃光燈照得人睜不開眼睛,安逸掩藏住自己的慌亂,因為聽到了太多令她心亂的名字。
“安小姐,聽說你曾做過莫遠程和莫子肖這對父子的情人,請問當(dāng)年你是以什么樣的心態(tài)和這對父子交往的?”
“安小姐,聽說你要去告B市早報誹謗,這是不是真的?”
“安小姐,網(wǎng)絡(luò)以及報紙上所描述的事情都是真的嗎?對于舊情人時隔五年后回來,你是怎樣的心情?你們還是朋友嗎?”
“怎么可能是朋友,我聽說這件事情就是莫子肖捅給B市早報的。哦,安小姐,請問,你現(xiàn)在對莫子肖是什么態(tài)度?”
“安小姐,你知道孟潔小姐嗎?她現(xiàn)在是莫子肖的未婚妻……”
……
安逸覺得頭痛欲裂,才一夜,就已經(jīng)涌現(xiàn)出了這么多的事情。卓離和方毅一直護著安逸,退回安家的四合院,好不容易才關(guān)上門。卓離擔(dān)憂地看著安逸,又不小心瞥到了站在里屋窗前的安媽媽。
“安安,現(xiàn)在你打算怎么辦?”
門外依舊吵鬧一片。安媽媽走到他們身邊,重重地嘆了口氣,“都是冤孽呀,安逸,早知如此,當(dāng)初我怎么都應(yīng)該阻止你,至少我的女兒能夠活得平靜。”
平靜嗎?不,她的生活里自遇到莫子肖,就再也不會出現(xiàn)平靜了。
第一年,她記得自己因為困惑而去酒吧喝得爛醉如泥。
第二年,她還是在莫子肖離開她的那一個日期自我放逐了一天。
第三年,她覺得人生徹底無望,她站在A市最高的橋上,看著江水一夜。
第四年,她已經(jīng)渾渾噩噩地度過了四個年頭,她想她是無所謂了。
第五年,她好不容易讓自己的生活安定了下來,她終于學(xué)會了善待自己,但他卻重新出現(xiàn)了……
“媽,我并不后悔?!卑惨蒽o靜地吐出這幾個字,既是說給她媽媽聽的,但同樣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當(dāng)初接近莫遠程,她謀劃了很久。只是世事難料,當(dāng)年的安逸沒有想到會在那樣的情形下遇見當(dāng)年的莫子肖。
至此,他們的孽緣也就這樣開始了,并且無休無止,在最美好的青春時光里長出糾纏又脆弱的藤蔓。
“安逸,是不是那個男孩子回來了?”
安逸抬眼,驚訝于媽媽的問題。“媽,你怎么?”
她是知道有那么一個男孩子存在的,女兒把那個男孩子當(dāng)成寶,因為那個男孩子,女兒的心情也輕松了許多,只是后來,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女兒變得少笑了,她一直都知道,一定是與那個男孩子有關(guān)。她知道那個男孩子叫做莫子肖,而就在剛才,她聽到了那個名字,雖然很輕,但是她很肯定。
“阿姨,你家有后門嗎?”卓離問。
“有是有,但后門是條河,你們要出去只得在前門?!卑矉寢岆m然不知道這幾個孩子要出門做什么事情,但心知一定很重要。
見安媽媽微微皺著眉,有些擔(dān)憂的樣子,方毅安慰道:“沒關(guān)系的,我打電話告訴學(xué)長一聲。今天我們就在家里先商量著吧。”
“也只好這樣了?!卑惨菪那榈吐涞鼗氐椒块g。
打開網(wǎng)頁,關(guān)于她的新聞?wù)ㄩ_了鍋,一大堆的照片,莫子肖的、她的、莫子肖與孟潔的、她和莫遠程的、她和駱清夜的、甚至還有她和莫子肖的。安逸伸出手指輕輕地觸碰著電腦屏幕,這張照片究竟是什么時候拍的呢?又是誰拍下的呢?那么溫馨純凈的畫面……一片樹蔭下,她躺在莫子肖的懷里,他拔了一根草逗她玩,兩個人都笑得燦爛。
安逸的眼睛濕潤了,她很想說,瞧,我們真的很般配。只是,這句話,再也說不出口了。
那是安逸最開心,也是最矛盾的時光——
“小小,我明天就回A市了?!币驗槭罴?,他們分開了近兩個半月的時間,雖然每天都能發(fā)發(fā)短信,通通電話,可是這些抹不去安逸對莫子肖的思念。
電話那頭,莫子肖笑了,語氣中滿是寵溺?!澳俏覀兙驮琰c見面吧?!?/p>
安逸沒有多加留意這句話,和往常一樣掛了電話后,躺在床上發(fā)呆。
而在A市的車站。
“一張去往B市的車票。”
拿到車票的莫子肖,滿足地笑了。
他也是剛從C市回來,他在他父親的酒店里工作,從基層做起,時不時的要跟著組長出差,去考察酒店子公司的營業(yè)情況。因為要安全的出現(xiàn)在安逸的面前,所以他不能疲勞駕駛,這是對他自己以及安逸不負責(zé)任的做法。
等到莫子肖到了B市的時候,天外已經(jīng)全黑。他站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到能夠快點見到安逸,他的心里就覺得滿足。分開了二個月,他也是異常的思念。
他撥通了安逸的電話,沒想到這家伙手機居然沒有開。索性,很早的時候,安逸就已經(jīng)將她家的固定電話號碼給了莫子肖,響了兩聲后,電話很快被接聽,那一頭,溫軟的聲音傳來。
莫子肖有些緊張,“阿姨,您好!我是安逸的同學(xué),我叫莫子肖,我想找一下安逸,可以嗎?”
這也是安媽媽第一次聽到莫子肖這個名字,并不曾想這個名字會在以后的生活令她的女兒那樣痛苦。
“安逸已經(jīng)睡了,我叫她起來,你等會兒啊。”電話被擱下,莫子肖耐心地等著,然后聽到了安逸還不清醒的聲音,軟綿綿的,但是還是能夠明顯的感受到安逸的驚喜。
“我迷路了?!蹦有ぱb可憐的說道。
“迷路?你的方向感一向很好的呀?!卑惨萦X得奇怪。
“可是在一個陌生的城市,我的方向感再好也沒有用啊。”
“你在哪?。俊?/p>
莫子肖壞笑,停頓了下,然后一個字一個字說著,”B——市——”音調(diào)拖得老長的。
“B市,?。緽市。你怎么會?”安逸恍然。
“方便出來嗎?剛才我聽到阿姨的聲音了,聲音比你好聽多了。”
“切,那是當(dāng)然,我媽媽那么溫柔。你在哪里?我現(xiàn)在就出去找你。”
“先把手機開機,然后加件外套,別感冒了?!?/p>
“嗯?!卑惨菹肫鹱约宏P(guān)機的手機,就臉紅。因為不想讓自己變得太被動,經(jīng)過了深思熟慮,她才關(guān)了機,這樣就不用每分每秒的等著莫子肖的電話短信,她也不會克制不住自己的想要去聯(lián)系莫子肖。
當(dāng)然,她的這點小伎倆,是瞞不過莫子肖的。
那一夜,她見到他的那一刻,淚水滴答落下,她奔跑過去,抱住了他,從未有人對她如此用心,也從未有人給她如此感動。
“你用什么借口出來的?”莫子肖好奇。
“沒有借口,我偷偷地溜出來的,怎么樣?小小,感動吧?!?/p>
“感動,很感動?!边@一刻,莫子肖低頭吻住了安逸的唇,這是她的初吻,亦是他的,生澀且美好。
安逸帶他去了小吃街,從街頭吃到街尾,很撐,因為太幸福,所以覺得值得。再后來去看了場午夜電影,他們依偎在一起,莫子肖寬厚的肩膀,給了安逸莫大的溫暖。
安逸幫莫子肖找了一家別致的酒店,然后悄悄地回了家,小心翼翼的,生怕打開門就看見媽媽的身影,她一直都是個乖女孩,很少在這樣的夜晚出門或是像今夜這么晚回家,這種做壞事的心態(tài)讓她的心砰砰地直跳,直到第二天窗外蒙蒙亮。
“媽媽,我回學(xué)校了,你一個人好好的照顧好自己哦,別生病。”
安媽媽笑著,揮手。
到車站的時候,莫子肖已經(jīng)在那等候,這是她第一次在一個男孩子的肩上睡得那么熟,從B市到A市,她第一次不覺得傷感。而給她這份安心的,正是這身邊將她寵上天的小小。
再次回到校園,還能記起當(dāng)初來這所學(xué)校注冊的時候,由著學(xué)長學(xué)姐們領(lǐng)著做完一件又一件事情,聽著學(xué)長學(xué)姐們傳授著在這所學(xué)校、在這座城市生活的經(jīng)驗,哪里有好玩的地方,哪里的東西好吃。
而現(xiàn)在,自己已經(jīng)是個大二的新老生了,再過幾天,她也開始充當(dāng)著學(xué)姐,然后領(lǐng)著剛?cè)胄@的毛頭小子們,告訴他們關(guān)于這個學(xué)校的一點一滴。
“小小,你已經(jīng)老了?!卑惨莩秳又有さ男≈割^,滿臉的笑容。
莫子肖愣了下,然后佯裝生氣,心里還是挺在意的,可是對安逸說他已經(jīng)老了卻是很不服氣,他雖然已經(jīng)加入了奔三的大隊,但是也只不過比安逸大上兩歲,多吃了兩年的鹽巴而已,配安逸剛剛好。
他一直都在慶幸著,安逸遇到的是他,像安逸這樣的女孩子,她的身邊就該有他這樣成熟的男孩子在身邊。
莫子肖剛想到對安逸說什么話,就被安逸搶先說了,“不過,我就是喜歡你的穩(wěn)重?!?/p>
莫子肖笑了,多長了的這兩年,換來個穩(wěn)重,倒真是值得了。
“乖,這話我愛聽?!?/p>
安逸挽著莫子肖的手腕,“我們要在一起一輩子好不好?”
“好?!倍嗝摧p易地就給出了這樣沉重的承諾,雖然安慰了安逸,可是在多年后,莫子肖仍舊很后悔自己當(dāng)時的那么輕易。
開學(xué)后,安逸和莫子肖見面的次數(shù)少了很多,安逸的課多了,而莫子肖不似其他大四生那樣悠閑,已經(jīng)開始了他的實習(xí)之路,學(xué)校、酒店兩方面的奔波著。那段時間,短信成為了他們彼此的安慰,不用顧忌時間場合,他們可以隨意的甜言蜜語著。
周末,安逸剛結(jié)束計算機二級的考試,略帶著疲憊。莫子肖適時地出現(xiàn)在教室走廊的那一端。
“考得怎么樣?”莫子肖摸著安逸的頭發(fā)問。
安逸點點頭,有莫子肖這樣的前輩在,仿佛任何的考試都難不倒她,這一次,雖然復(fù)習(xí)得很疲憊,但是好歹她有那個信心可以過關(guān)。
“我們?nèi)コ燥埌桑裉煳艺埼覀兯奚岬娜顺燥垼夷切└鐐兌己芟胝J識你,我也想把你正式的介紹給他們?!?/p>
這么突然的決定,讓安逸有些局促不安,安逸很少與別的男生有著什么樣子的接觸,基本上,在莫子肖之前,她的生活圈就一直很小。
“可不可以不見?”安逸弱弱地問。
“為什么?”
“我一直都沒有告訴你,其實,我有人群恐懼癥?!?/p>
“人群恐懼癥?”莫子肖也聽說過這個名詞,可是卻很難將這個詞放在安逸的身上,怎么會呢?
“是真的?!卑惨莺苷J真的強調(diào)著。她從沒有告訴過別人,怕別人覺得她怪異。該怎么說原因呢?也許是因為生活得太規(guī)律,三點一線,讓她宅過之后,就安于宅,然后,當(dāng)有一天,突然發(fā)現(xiàn),她是那么的懼怕人群,尤其是校園內(nèi)的人群。
“可是你能當(dāng)著那么多人面前跳舞?!?/p>
“因為我從未往臺下看過,再加上我有輕微的近視?!?/p>
“有我在你身邊,別怕,不過就是一些人而已,他們又不是餓狼,對吧?”
最終,安逸還是沒有說過莫子肖,去了莫子肖事先預(yù)定下來的飯店包廂,他的那些哥們都已經(jīng)在里面等候多時。安逸有些害怕的跟在莫子肖身后。
“小學(xué)妹,我們終于把你給盼來了啊?!鼻镉暌荒槦崆?。
玩世不恭的說話語氣,瞧著那閃眼的滿頭金發(fā),這人安逸倒是見過幾次,因為那發(fā)型,全校無人能敵,沒想到他居然是莫子肖的室友,真是不可思議。
“老二,別用這怪調(diào)調(diào),嚇走了弟妹,小心老三讓你吃不了兜著走。”駱清夜笑說。
整個包廂里,人不多,就五個人,安逸也不再緊張。男孩子們的話匣子一打開,止都止不住,安逸靜靜的聽著,有時候聽到笑料,沒忍住,也就跟著大家一塊笑了。
莫子肖有三個性格迥異的室友,沉默點只會對著安逸笑的那個叫顧朝陽,黃毛叫毛秋雨,還有一個看似很穩(wěn)重實則有些紈绔的駱清夜。
因為安逸有門禁,所以吃完飯后,莫子肖就送她回去,他的哥們則繼續(xù)尋找下一個地點瘋?cè)ァ?/p>
“小小,你們宿舍人還是挺好的?!?/p>
“嗯,我知道,看來以后要多讓你見見人,這樣子,你才能早日擺脫人群恐懼癥了?!蹦有っ撓伦约旱耐馓滋自诎惨萆砩?,然后摟著安逸,送她回宿舍。
安逸有些難過,今晚離別后,下次見面不知道又要過多少天。她有好多的事情都想要告訴莫子肖,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太過矯情了,也不能過分地依賴這個男孩子,畢竟他不夠強大,現(xiàn)在的他也只還是個大孩子,她只能將自己內(nèi)心的矛盾處理干凈,然后第一次主動吻了莫子肖的臉頰。
“早點休息。”安逸說完之后,就不再看莫子肖,直接離開。
莫子肖輕輕地觸摸著自己的臉頰,有些熱熱的。今晚,無疑是個美好的意外。
安逸快速地跑上樓,站在宿舍的陽臺上默默地看著莫子肖離去的背影,喃喃自語:“我真的很喜歡你。”
可是,總有那么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使命存在。
起初,她來這座城市上大學(xué),也有著很大的私心。她知道這座城市里有一個人叫莫遠程。有多少個夜晚,她都是被噩夢糾纏著。夢里,父親倒在血泊中,望著她笑,那笑容如一根芒刺,深深的扎進了安逸的心里,每每想起,是那么的痛。
父親是一名特警,時常要出去執(zhí)行危險的任務(wù),在一次臥底工作中,父親的同事被發(fā)現(xiàn),對方綁架了他的妻子和兒子,交涉失敗后,綁匪竟然撕票。因為擔(dān)心同樣的事情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安逸的父親便申請調(diào)職來了A市。
然而,還是在劫難逃。父親死后,有他生前的好友來看望她和媽媽,因為喝多了,吐露出了一些枝末細節(jié),安逸才知道,她最愛的父親,死得冤。
她想不明白,為什么這樣的不幸會發(fā)生在她家,她怨恨著一切,覺得人性實在太丑陋,每個人似乎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如何去假裝,假裝快樂,假裝悲傷,假裝善良……
那一年,她才十歲,那一年,她失去了慈愛的父親,那一年,她的媽媽平靜得令人恐懼心疼。
而這所有的悲劇,都是那個叫莫遠程的男人造成的。
父親的好友馬征從懷里拿出一張照片遞給安逸,照片上的莫程遠看起來衣冠楚楚,溫文儒雅的樣子,但是,這副皮囊并不能代表他是一個善類。他出身貧寒,卻異常上進,后來遇到桑家的獨生女,迅速墜入愛河,憑借著岳父家的勢力,他在商界順風(fēng)順水,從小公司迅速發(fā)展到大公司。而在他經(jīng)營的一家會所里,發(fā)現(xiàn)了毒品交易。雖然最后都有人承認了罪行,但父親知道這些還不是真相,因此依然在暗中調(diào)查莫遠程。
馬征叔叔告訴安逸,“你的父親是一個正義感責(zé)任感都很強的人,怎么會拋下妻女在外包養(yǎng)女人,事發(fā)羞愧而跳樓自殺呢?但是我們沒有證據(jù),不得不停止追究事情的根底。”
安逸靜靜地躺在床上回想著這一切,輕紗帳里,抱著莫子肖送給她的泰迪熊,翻了幾個身,怎么也睡不著。
突然來的七彩光芒,嚇了安逸一跳。
手機輕輕地震動著,她以為會是莫子肖發(fā)來的晚安信息,可屏幕上真真實實顯示出來的是路晗的名字。
簡短的三個字“明天見”。
安逸關(guān)了手機,有了些倦意,終于沉沉的睡過去。
第二天中午,路晗站在教室門口等安逸上完五節(jié)課,臉色平靜,一點也沒有煩躁。
“路晗姐,抱歉,我沒料到老師會拖堂,等很久了嗎?”安逸捧著厚重的書,臉上略帶著歉意。原本該是她去路晗的家里找她的,沒有想到今天上午老師臨時調(diào)課。
路晗微微地笑著?!叭ノ夷抢铮覝蕚淞四銗鄢缘牟?。”
“好?!?/p>
來到路晗的住所,安逸有些氣悶。
這個世界上,就有種女人可以為了金錢放棄自我。
“又搬家了?!卑惨菝銖姅D出一個笑容,環(huán)顧著四周考究精致的裝潢。
榻榻米上那條早在很多年前就看過的薄毯,無論路晗搬了多少次家,她總是會戴著。那也許是這個屋子里,她最珍愛的東西了,她媽媽親手織給她的,上面彎彎扭扭地繡著“路晗幸?!彼膫€大字。
路晗在廚房里忙著熱菜,也沒有理會安逸。
飯桌上,都是她倆愛吃的菜,可是兩人都很有默契的失了胃口,安逸索性放下筷子。
“那個男人還來嗎?”
路晗微嘆了口氣,嘴角上揚,無奈到了極點,“不來了?!?/p>
“姐,我戀愛了。”
“是嗎?是個什么樣的男孩子?”
“很帥,很有涵養(yǎng),最重要的是,他對我真的很好。”
“嗯,那就好,好好享受戀愛的甜蜜吧。”說這話時候,路晗的臉上又多了許多不符合她這年紀的哀怨。
在安逸最叛逆,在路晗最落魄的時候,她們相遇,好似命中注定一番。
安逸和路晗之間的友誼沒有深情,從頭到尾都是淡淡的,她們相差八歲,也沒有多少可以聊的話題,相處的時候有很多時間都很沉默,但卻一點也不感覺尷尬。
那個下雨的八月一日,安逸帶著一點點錢從B市來到了A市,她和路晗在一條街上遇見不下五次,安逸是迷路了,而路晗則是漫無目的地走著,失去了方向,只是機械地隨著人流,然后默默落淚。
安逸看到路晗蹲在路邊,將頭埋在膝蓋上。一開始只是隱忍著,后來才算是痛哭。安逸走到路晗的身邊,蹲著身子,推了推她的頭,被路晗花了的妝嚇得跳開。
這突然來的轉(zhuǎn)變,讓路晗轉(zhuǎn)哭為笑。這是一張干凈的臉,撐著一把紅傘,為她遮住了大雨。她站起身,“謝謝。”
“你在哭什么?”
路晗盯著安逸看,不顧自己臉上的慘樣?!翱尬沂湃サ膼矍椤!?/p>
“那我可不可以哭我逝去的親情?”
“你?”路晗帶著疑惑,“離家出走的小孩嗎?”
“算是?!彼谶@里徘徊了很久,腳上的鞋子早已濕透,渾身冷得打顫。
“跟我走吧?!甭逢掀降卣f,算是同意。
這是安逸從未有過的性格,她從不會輕易地去和一個陌生人搭訕,可是路晗不同,這是她破了自己的第一個例,多美的例子。
在路晗家洗完澡,剛要走出去,就聽到了路晗的聲音傳來,隱隱約約的。
“西楚,我們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別再打電話給我了,你這是在逼我連以后朋友也不要做嗎?”
“西楚,我們再也不見?!?/p>
……
路晗的聲音有些哽咽,但是被強烈的控制著。外面的世界靜默后,安逸才穿著干凈的衣服出來。路晗又哭了,歪躺在沙發(fā)上,眼睛張得老大,飽含淚水,無力地看著頭頂?shù)乃У鯚簟?/p>
“西楚?你逝去的愛情?”安逸坐在路晗的對面,小心翼翼地問。
路晗抽過一旁的紙巾,胡亂的在臉上擦了個遍。
“為什么離家出走?”
“我想看看一個人?!?/p>
她們一直聊到很晚,聊了很多。也許是秘密藏在心底太久了,也終究是要找個人吐露出來的。路晗說了那個叫西楚的男孩。
路晗與西楚,多么登對,可是再相愛也敵不過這社會的人情世故。
四年的感情,風(fēng)輕云淡,那么輕易地說再見。
“安逸,知道嗎?我其實挺害怕天黑的,在這里,在這個城市聞名的小三專區(qū),我甚至不敢走出去,我害怕別人的指指點點。我想要結(jié)束這一切,從我搬到這里,他就沒有來過一次,他害怕了,安逸,也許,他是真的不愛我了。”
安逸實在找不到任何話來安慰路晗,也許路晗并不需要她的安慰,她只是需要有一個安靜的聆聽者。
那一天,是安逸這輩子最后一次見到路晗。
路晗,這個安逸心里最舍不得的女人,毅然決然的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一生悲慘,甚至連死去都如此的安靜。如果那個男人可以去看看她,也許她不會連尸體腐臭了都不被發(fā)現(xiàn)。
半個月后,安逸還在上著高數(shù)課,系主任帶著兩個警察來找她,她在一幫人的注目下,隨著警車離開。只不過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她就有了嘔心的欲望。其中一個警察倒是很貼心的為她開了一扇窗,涼風(fēng)吹來,她貪婪地呼吸著窗外關(guān)于自然的氣息。
“你們?yōu)槭裁磥碚椅??”安逸的腦袋不再空白,慢慢的有了些許思緒。
“安小姐,你認識一個叫路晗的女人嗎?”
安逸點頭。“她怎么了?”
安逸在停尸房看到了路晗,不,她已經(jīng)分不清到底是不是路晗了。
她捂著嘴,強忍著嘔心的沖動。
這是她第二次見到尸體,她記不清很多年前見到父親的尸體時她嘔了多久,而這一次自己又會有怎樣的反應(yīng)?
她是那么的害怕死亡,那么畏懼尸體,盡管生前與這女人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說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觸到路晗心底的人,可,她還是怕。
“她死了多久?”安逸顫抖著。
“尸檢已經(jīng)出來,大半個月了?!?/p>
“你們是怎么找到我的?”
“電梯里的錄像帶,以及路小姐床邊的遺書。”
“遺書?”
“是的,我們警方基本上已經(jīng)診斷為是自殺,遺書的筆跡與路小姐生前的筆跡一樣,我們已經(jīng)查過路小姐沒有其他的親人在世了,她的后事只能勞煩你了?!?/p>
警車將安逸送到了學(xué)校門口。安逸看著眼前熟悉的景,仿佛已是前世的記憶,被蒙上了一層厚重的塵埃,那么遙遠又是那么的模糊,她甚至分不清究竟該怎么走,又走去哪里?
她的包里還有著剛才警察交給她的路晗的遺書,她找不到勇氣去拆開,她想到了最后一次和路晗見面的場景,那時的路晗就已經(jīng)有了輕生的念頭了吧。
只是,為什么?路晗從來堅強的。
安逸不知道自己繞著校園走了多少圈,直到黃昏來臨,直到星辰點點,直到整座校園都靜悄悄的,直到她吐到無力,直到莫子肖出現(xiàn)。
路燈下,莫子肖的身影被拉得老長,安逸在不遠處看著他,看著他重重地喘氣,看著他一步一步地走近自己,而自己一步一步地退著。
她哭著,小聲說:“別,我想一個人待著,就我一個人?!?/p>
她與路晗的記憶是屬于彼此的,現(xiàn)在路晗走了,這份記憶也只屬于自己。
她固執(zhí)的想要一個人去懷念路晗這個女人,她甚至幻想路晗愛上的是一個普通的男人,有溫馨的家,有可愛的孩子,他們會在黃昏之際漫步在小區(qū)的花園里,他們會在忙碌的城市里尋覓那份悠閑,他們只活得普通,卻可以擁有一輩子。
面對著莫子肖,她從未如此的恐懼,她害怕自己也會走到路晗那個境地。她真的太幼稚了,她真的從沒有想過她與莫子肖的未來,她甚至不知道她與莫子肖是不是有未來。
“小安?!蹦有さ恼Z氣中夾雜著隱忍,隱忍的心疼。
他想知道這一天她究竟出了什么事,同學(xué)打電話給他說他女朋友被警察帶走了,那時候他丟下自己的工作,翹班出來。
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小安出了什么事?為什么會被警察帶走?他甚至想要求助于他的父親,可是又不敢,他不能讓父親在這樣的情形下知道安逸的存在,他希望他的小安可以端莊的站在他的父母面前,然后他們得到了父母的祝福。
“小小,我拜托你,先離開好不好?”
莫子肖沉默了會,最后悶著聲音說:“那我明天再來找你,好嗎?”
“嗯?!卑惨葺p聲應(yīng)著,然后轉(zhuǎn)身離開。她能夠透過自己的影子看到自己的狼狽,她的發(fā)辮應(yīng)該松開了,許多散發(fā)披落在了臉上、肩上。
她渾身酸痛著,跌坐在早已被露水沾濕的草坪上,她看著周邊,將自己狠狠地抱住,痛快的不再壓抑的哭了出來。
明亮的地?zé)?,為這一片的土地增添了絢爛。她走到一個地?zé)襞?,盤膝而坐,從包里拿出了那封信。
“安逸,我唯一的朋友,再見!安逸,很遺憾沒能有機會看到你的男孩,不過,姐姐祝福你?!?/p>
短短的數(shù)十個字,只是路晗寫給安逸的。
路晗姐,你仍舊是那么傻,可是,姐姐,你那么輕易地為我對你的舍不得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路晗的尸體還要再在停尸房里放一天,等著所有的手續(xù)都辦完才行。安逸等到早晨宿舍大門開了后,回了趟宿舍,洗了把臉,換了身衣服,帶上自己所有的錢,出了門。
這里是整個A市最有名的富人區(qū),依山傍水,環(huán)境優(yōu)雅,多少有權(quán)有勢的人都想著要在這里能夠有棟房子,只是千金難買,這里最重要的只是地位的象征,而且房數(shù)有限。而安逸沒有記錯的話,這塊地的開發(fā)商就是莫遠程。
安逸不確定今天是否能夠等到自己要等的那個人,她只是固執(zhí)而又近乎絕望的守著。
小區(qū)的大門一次又一次地移開,一輛又一輛奢華的車從安逸面前駛過,夾帶著這種秋天獨有的寒氣。她穿得很單薄,并不知道今天會有寒流到來,整個身子沒有一處地方暖和,她覺得自己快要麻木了。
她剛想要站到有建筑物遮擋的地方,一輛銀白色的轎車停在自己的面前,安逸沒有多在意,只是當(dāng)看到從車里走下來的人時,她震驚了。
可是同樣的震驚之色也出現(xiàn)在了對方的臉上,安逸有些疑惑。
“你是?”莫遠程指著安逸艱難地開口。
安逸覺得莫名其妙,莫遠程難道對每個路人都要問你是誰嗎?安逸也不說話,就這么站著,盯著眼前這個男人。
她恍惚聽到這個男人說了句:“太像了,可你也不是她?!?/p>
車開走了,安逸一直望著那輛車,直到看不見為止。
路晗與莫遠程,他們原本是這座城市互不相干的兩個人,卻因為一個叫西楚的男人而命運相連,至死,路晗都是莫遠程的情婦。
與此同時,莫遠程也在看著她,就像當(dāng)年他看著安加爾一樣,多么熟悉的場景,只是那時候的加爾是流著淚的。
后來這樣真實的場景幻化成了夢境,一次又一次的出現(xiàn)在自己的夢里。
多少個夜晚,被驚醒,黑暗中睜開著眼睛,一遍又一遍的說著:“對不起,加爾。對不起,加爾……”
他從未說過希望加爾原諒他的話語,因為在他一生中,請求著加爾的原諒是一件至奢侈的事情。他不敢奢望。
“老陳,那個女孩是不是很眼熟?”莫遠程還在看著漸行遠去的身影,舍不得移開眼。
司機老陳選擇了沉默,一臉的凝重。
無論怎么回答,結(jié)果都還只是一個。
那女孩,注定要成為莫哥的女人。
瞧那女孩的第一眼,他也是震驚,這模樣分明就是年輕時候的安加爾。莫遠程和安加爾之間,他最清楚,無論多久,莫遠程終究是忘不了安加爾。
這輩子,莫遠程唯一的弱點,就是安加爾了。
他想,莫哥的意思,他清楚了。
安逸又等了一會兒,當(dāng)確定是西楚的車后,她毫不猶豫地沖了出來,滿世界里全都是車子緊急剎車的刺耳聲。
西楚怒氣沖沖地下車,安逸還處在驚嚇中。
“你怎么回事?不要命了?”
安逸回過神來,用最怨恨的眼神瞪著他,西楚有些愣住了。
“還記得有個叫路晗的女人嗎?”安逸也不兜圈子,開門見山的問。
西楚眼神復(fù)雜的看著安逸,“你是誰?”
“一個知道你和路晗全故事的人?!卑惨菰幃惖匦χ?/p>
西楚顯然不敢相信,“你是記者?”
“不是?!卑惨輷u頭。
“那你怎么可能知道?”
“我是路晗的妹妹?!?/p>
西楚還是難以相信,他在商場了打滾了那么多年,事事嚴謹,總是不會讓自己落入任何的圈套。眼前這個女孩子,不知道為什么?這樣凌厲的眼神,讓人不敢掉以輕心。
“路晗死了?!?/p>
“你說什么?你到底在說什么?”西楚有些激動地搖晃著路晗的肩膀,一臉的不可置信。他的腦袋空了,這個女孩說路晗死了,怎么會呢?路晗,昨晚他還夢見了路晗的,那時候路晗笑得很開心的,他也是很開心。
“我說,路晗死了?!卑惨萦忠淮未舐暤闹貜?fù)了一遍事實。她的情緒已經(jīng)臨近崩潰,她知道她見到西楚一定會如此的激動,這樣的一個男人,她真的很想去扇他幾個巴掌,再狠狠地揣幾腳。
她看著不遠處的四個金色大字,遠程花園。遠程,遠程,遠大的前程,說得多么的貼切,但是站在這里真的令安逸有種嘔心的沖動。
這里的人都臟,尤其是莫遠程與西楚。
莫子肖站在女生宿舍門外,焦急等待著,時不時的抬頭看安逸宿舍的陽臺。安逸的手機又關(guān)機了,明明昨晚說好今天他來找她的。所以,莫子肖只能選擇最笨的方法守株待兔。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他頹廢地倚在一邊的墻上。感覺到有人在盯著他看,他迎上那目光。很眼熟的一個女孩子,他不確定地走近那女孩。
“學(xué)長,你別在這等了,安逸不在宿舍,我們今天上午沒課都在睡懶覺,我下來去買中飯的,要是知道你在等,我應(yīng)該早點來告訴你的?!蹦桥⒁荒槺?。
莫子肖溫柔的笑了笑,“沒事,我再等會,對了,你是林諾吧?!蹦有ぴ?jīng)看到過她和安逸一起去上課。
“嗯。”女孩點頭,臉上綻開了笑容。
“你知道安逸昨天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昨天發(fā)生的事情一定對安逸造成了很大的影響,他沒辦法忽視昨晚安逸臉上表現(xiàn)出來的痛苦以及讓他離開的決絕,仿佛給她傷害的人就是他一樣。
女孩搖頭,“安逸是早上回來的,然后很快又走了,不過她有留紙條給我叫我放心,沒什么事。學(xué)長,你也別擔(dān)心?!?/p>
“好,謝謝你?!?/p>
林諾走后,莫子肖又看了眼自己的手機,什么動靜都沒有,然后落寞離開。他和安逸之間的感情,終究是說服不了安逸對他無話不談。也許以后該更加的努力,鞏固他們的感情了吧。莫子肖在心里想著。
城市的另一頭,安逸走出自助銀行,滿臉的愁云。她的卡里只有為數(shù)不多的幾百塊錢,根本就不夠辦理路晗的后事。與此同時,她也不能打電話開口向母親要錢,因為找不到適當(dāng)?shù)睦碛?。排除了自己身邊可以尋求幫助的朋友,只剩下了莫子肖?/p>
安逸想起昨晚對他的抵觸情緒,就覺得不安,也許是路晗的事情讓她對愛情產(chǎn)生了悲觀的情緒。
她爽約了,莫子肖說今天會來找她的,可是她關(guān)了手機,早早地離開學(xué)校。
安逸坐在銀行前的臺階上,看著面前熱鬧的街道,車來車往,她給了自己幾分鐘的時間思考,終于得出了結(jié)論,那就是如果她告訴了莫子肖路晗的事情,那么處在安逸和莫子肖之間,關(guān)于他們之間未來的問題就會被提出來。
也許,最后,這段感情會越走越糟糕。她,不安。
安逸深知自己沒有良好的家世,而莫子肖似乎有著殷實的家底。
這個世界上因門不當(dāng)戶不對被拆散的戀人太多了,路晗和西楚,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安逸也知道自己對莫子肖有多依賴,有多深的愛,甚至在不久前,她還想到這輩子如果錯過了莫子肖,她覺得自己就真的不會再有愛的機會了。
遇見這樣溫柔體貼的男孩,安逸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可是又是不幸的,他就是她的毒,一旦沾染上,就注定逃離不開這毒癮。
她開了機,手機不斷地震動著,迅速竄入眼前的未接信息與未接電話的提醒。她一條條的翻看,竟都是莫子肖的。
其實,很久的時候,她知道莫子肖有著一份執(zhí)著的精神,就如同這樣,明知她關(guān)機了,還要一遍遍地撥打著明知撥不通的號碼,還要留下一條條明知她看不到的信息。
安逸按了莫子肖的號碼,嘟嘟的聲音傳入耳朵,還沒響到第三聲就被接通,安逸聽到電話那頭莫子肖著急的聲音,沉默著聽著莫子肖問出來的一連串的問題,眼淚忍不住地落下,哽咽著說:“小小,我遇到困難了。”
安逸告訴莫子肖自己所在的地方,將頭埋在膝蓋上哭了起來,她為什么什么都不懂呢,如果她更懂事,就不會不懂得該怎么為路晗處理后事,如果她夠強大,也就不會被這么些錢難倒。
從前安逸是不想長大,因為長大很辛苦,長大后很痛苦,但是現(xiàn)在她想,如果她是大人,該有多好!
“小安。”莫子肖的咳嗽聲隱隱出來,他粗重地喘著氣,在看到安逸的霎那,皺著的眉頭松開,心里也松了一口氣。
他慢慢地蹲在安逸的面前,小心地將安逸的頭扶起。在看到安逸紅腫的雙眼后,他的心被刺痛了,緊張地問:“出了什么事了?”
“小小?!卑惨莸穆曇粲行┯袣鉄o力,她被莫子肖扶起身,突如其來的暈眩,讓她不自覺地倒在了莫子肖的懷里,那么寬厚的臂膀,許是累了,安逸就那樣靜靜的靠著,貪婪的呼吸著屬于莫子肖獨有的清香味。
他們之間的氣氛沉默了太久,莫子肖有些生氣,他們明明關(guān)系很親密,甚至在過去的時間里,他一直都覺得他和安逸已經(jīng)是無話不談,可是現(xiàn)在,從她被警察帶走,到現(xiàn)在的沉默,好似在她的世界里,他一直都是個局外人。
她對他說她遇到了困難。現(xiàn)在他在她的身邊,僅僅幾厘米的距離,莫子肖也覺得安逸其實離她很遠。他給了她時間,讓她告訴他她究竟遇到了什么困難,可是……
“你還是不肯告訴我發(fā)生什么事情嗎?”
這是第一次莫子肖用這么生冷的語氣對安逸說話,安逸詫異地抬頭,看著莫子肖的臉,那神情依舊平和、淡定。
“小小。”安逸有些不敢相信剛才的語氣出自莫子肖。
莫子肖無奈,算了,到這個時候還生什么氣。
“小安,告訴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是你男朋友,理應(yīng)與你站在一起,幫你遮風(fēng)避雨。你有什么困難,應(yīng)該要毫不猶豫的告訴我呀,小安,這樣的你,真的令我很難過?!?/p>
安逸低下頭,牙齒咬緊嘴唇。很多話真的很想就那么不計后果的說出來,因為憋在心里,真的太難受了。
可是最后,隱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依舊還是秘密,她半點也不敢透露。
她告訴莫子肖,她需要用錢,她最愛的朋友路晗死了,這世界上她是路晗僅剩下的親近的人了,她必須給路晗一個最終的歸宿。
一個沒有西楚、莫遠程的歸宿。
她是個無神論,可是卻是相信人是有來生的,她固執(zhí)的要讓路晗的下輩子不要再遇見像西楚那樣的男孩,不會做出錯誤的選擇成為莫遠程的情婦。
她要她一輩子安安好好,完整的度過人生。
所以,海葬是她為路晗選擇的最自由的路。從自然中來,回到自然中去,不帶走一絲一毫。她想,西楚是再也見不到路晗了。
當(dāng)安逸拿著向莫子肖借來的錢,對莫子肖說她的朋友會海葬。莫子肖吃了一驚,但也終于知道為什么安逸只愿意向他借這么點錢了,無需墓地,只要隨著海風(fēng)離開就好。
“小安,其實我可以去借錢,我們可以給你朋友找塊墓地,讓你朋友能夠入土為安?!币粔K墓地的錢,他暫時沒有,可是,如果安逸需要,他會放下自尊的湊到。雖然可能是第一次有求于朋友,可是誰沒有第一次呢。
“不要,就海葬吧,她會喜歡的。這些錢,我會盡快還你的?!卑惨萼嵵爻兄Z,好在不多,未來的時間里,努力找份工作很快就可以還清,在情感上她可以欠著,但是在金錢上,她的驕傲不允許。
莫子肖欲言又止,但還是點頭說好。
安逸的手被凍得發(fā)紅,莫子肖注意到了,雙手握住了安逸的手,“好冷啊?!比缓髮惨莸氖峙e到自己胸前,張嘴往上面哈熱氣,輕輕地捂著。
“有你,就不冷了。”莫子肖的手真厚實,真溫暖啊。
他們行走在城市最熱鬧的街區(qū),安逸牽著莫子肖的手,半倚在他身上,11月的天氣,秋意濃烈。
“小小,陪我好好做完這件事情好嗎?我知道這段時間你很忙,可是就這幾天,我什么都不懂,我真的害怕?!卑惨萃O虏阶?,將頭埋進莫子肖的頸間,尋求著溫暖。
“好。”
就像一顆定心丸一樣,安逸覺得所有的難事一定會解決的,向來有著悲觀情緒的安逸,在這一次,愿意將未來想得美好。
“謝謝?!彼f。
第二天,原定要出現(xiàn)在警察局的安逸被一通電話通知在殯儀館見面。安逸立馬打電話告訴莫子肖。當(dāng)他們趕到殯儀館的時候,上次有過接觸的警察先生在殯儀館的門口跺著腳等著。風(fēng)冷颼颼的吹著,盡管是在白天,可是四周的一切都覺得陰森森的,讓人產(chǎn)生懼意。
“您好,出了什么事嗎?”安逸走到那個警察的面前,略帶謹慎,深怕出現(xiàn)什么意外狀況,她太怕這個世界的變數(shù)了。
“沒事,只是知道你一個小姑娘也挺不容易的,什么都不懂的,路小姐的骨灰已經(jīng)裝好了,對不起,沒能讓你與她做最后的道別。只要去結(jié)算費用就可以了?!?/p>
安逸愣住了,腦袋里一片空白,漂浮著的都是些碎碎的記憶,一時之間很難拼湊。
莫子肖見安逸不說話,向那警察道謝后,拉著安逸去交齊費用。
“小小,其實,我想了很久的,一道一道程序,我都有想仔細。我甚至昨晚還做夢,夢到我在幫路晗姐拾骨灰,我想把所有的骨灰都裝進骨灰盒,可是工作人員對我說,象征性的撿些就好。小小,我很貪心的,我還想再見一面路晗姐的?!本熳吆?,安逸再也忍不住抽泣起來,雖然知道那位叔叔也是好心,不忍見她一個小姑娘去做那么可怕的事情,可是,她真的愿意,為了路晗,她真的什么都能忍受。
“不哭不哭了,小安,她會一直都活在你的心里的,你只要用心的去記住,這些事,就算錯過了,路晗也不會怪你的。”莫子肖兩只手抱著用紅布包裹著的骨灰盒,恨不得自己有第三只手,可以為他的小安擦去眼淚,安慰她的難過。
安逸的情緒稍稍平復(fù)了點的時候,她已經(jīng)坐在去Q市的車里,只向?qū)W校請了三天的假,安逸看著在駕駛座上認真開車的莫子肖,有些難過,莫名的。不,也許,原因她是知道的,只是自己不愿意去深想。
其實A市離Q市不算近,A市的居民想要海葬的大多去L市,那里有專門的機構(gòu)。不是安逸不愿意采用合法的程序,而是她沒有時間去等待提交申請,在L市的那一片海里,有著太多的孤魂野鬼,安逸知道路晗不喜歡吵鬧,所以,Q市的海真的是此刻最佳的選擇,污染小,藍澈,安靜。
他們到達Q市的時候已是午后,安逸和莫子肖到了提前在網(wǎng)上預(yù)訂好的小旅館,匆忙地吃了點東西,莫子肖就和安逸去了海邊。向附近的漁民租用了一艘船,那男人看到安逸手上抱著的用紅布包裹的東西,仿佛一下子就明白了,再看看這兩人如此年輕的樣子,有些納悶。
漁民也算是做這事多了,幫安逸準備了菊花以及白手套。
安逸和莫子肖坐在船艙里,靜靜的,誰都不說話,莫子肖擺弄著菊花,安逸則是看著那副白手套發(fā)呆,眼神有些古怪。
“怎么了?”
“其實,我是害怕的,第一次做這種事?!卑惨菰G訥的答。
“別怕,我在你身邊呢?!?/p>
船行駛了一段時間,停了下來。
迎面微冷的海風(fēng)讓安逸哆嗦了一下,莫子肖從安逸手里拿走白手套,“這種事還是讓我來做吧,你一個女孩家的,晚上別做噩夢了?!?/p>
“小小?!卑惨莞袆恿?,眼睛里溢出了眼淚,濕濕的明亮亮。
“別和我爭,讓你一個女孩子做這種事,我做不到?!蹦有猿种?,盡管知道安逸無論如何也會忍住自己對骨灰的恐懼的,可是他不忍心。
安逸閉上眼睛,心里為路晗祈禱著,睜開眼的同時,將手里的菊花一朵朵折碎了,隨著海風(fēng)飄進海里,莫子肖戴上白手套一捧一捧的向著海撒著骨灰。安逸沒能忍住,抽泣了起來,莫子肖似乎能夠感受到安逸的悲傷,眼角不經(jīng)意間竟也落下了一滴淚,許是也把這安逸口中的路晗姐作為自己的朋友了。
結(jié)束后,莫子肖將手套與骨灰盒都扔進了海里,安逸為路晗唱著路晗最愛的歌曲《剪愛》,算是作為最后的告別。
“……
把愛剪碎了隨風(fēng)吹向大海
有許多事
讓淚水洗過更明白
天真如我
張開雙手以為撐得住未來
而誰擔(dān)保愛永遠不會染上塵埃
把愛剪碎了隨風(fēng)吹向大海
越傷得深
越明白愛要放得開
是我不該
怎么我會眷著你眷成依賴
讓濃情在轉(zhuǎn)眼間變成了傷害
……”
莫子肖不得不說安逸有了一副好嗓子,這歌唱得動人。
“小小,我們要好好的。”一曲結(jié)束,安逸握住了莫子肖的手,低啞著聲音說。
莫子肖笑了,吻住了安逸的唇,熱烈濃愛,用行動告訴著安逸,一定,一定好好的。
回到岸上的時候,天已經(jīng)全黑。向漁民道謝后,安逸和莫子肖就回到了小旅館,旅館的老板為他們準備了簡單的晚飯。
“小安,我們這樣像不像是已經(jīng)結(jié)婚的老夫老妻,這里是我們的家,我把這頓飯想像成是你為我準備的。”吃飯間,莫子肖說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安逸看著四周溫馨的布置,簡單樸實的家具,窗外精心布置的小花園,外面靜寂的夜,無疑,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小小,謝謝你今天陪我?!卑惨莅驯P子里最大的雞蛋塊夾到莫子肖的飯碗里。
莫子肖笑了,“小安,你一畢業(yè),我就娶你?!?/p>
聽到這樣的話,安逸震驚了,“小小,你說什么?”
“我說,我要娶你。”莫子肖故意放大了聲音,仿佛想要全世界的人都能夠聽到他莫子肖對安逸的求婚。
“小小,聲音小點,會被老板他們聽見的?!卑惨萦行┠樇t。
“怕什么?”
“這算是求婚嗎?”安逸抬高了下巴看向莫子肖,忍住嘴角慢慢綻開的笑意,逼著自己要矜持點。
“當(dāng)然。”
“可是沒有求婚戒指呀?”
“哇,你這么迫不及待的要嫁給我?。俊蹦有た鋸堉约旱谋砬?。
“我哪有?”安逸反駁,慌亂地放下碗筷,奔上樓去,留下莫子肖一個人坐在那傻笑。
安逸和莫子肖在Q市又停留了一天,他們手牽著手走在海灘上,悠哉地走著。莫子肖的手心很暖和,安逸貪婪地將自己手縮了縮,讓他的大手包裹她的手。
“真希望可以一直這么走下去?!卑惨莞锌?。
“我也喜歡這種感覺,可是,我是絕對不會想要待在這里一輩子的。”
“為什么?不喜歡和我在一起嗎?”安逸的臉上立刻出現(xiàn)不悅之色,佯裝著生氣,用古怪的腔調(diào)質(zhì)疑著莫子肖。
莫子肖寵溺地用手點了點安逸的額頭,搖搖頭,“傻瓜,一輩子待在這里,我還怎么娶你呀,我要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可不想委屈了你。”
“小小,我一直都沒敢問你,你家人知道我的存在嗎?”
莫子肖到?jīng)]想到安逸會問這樣的問題,真的不是他故意不告訴家人的,而是以前每次他媽問他這問題,他總說沒有,現(xiàn)在他媽也就不問了。
“下個月,我生日,到時候,我把你帶到我爸媽面前,我要對他們說,看,這就是你們的兒媳婦,我未來要過一輩子,不,要過很多輩子的老婆。好不好?”
“不好。”安逸搖頭,語氣變得生冷。
“怎么了?”莫子肖也不再嬉皮笑臉,一臉嚴肅的看著安逸。
安逸掙脫開莫子肖的大手,向著大海奔跑著。在離著海水幾厘米的地方,她停了下來。朝著遠方,大喊著路晗的名字。
她粗重地喘著氣,感覺到肩膀處的重量,才轉(zhuǎn)過身看著莫子肖,眼神有些憂傷,“小小,我有預(yù)感你爸媽一定會反對我們交往,他們不會喜歡我的。”
原來是害怕這個呀。莫子肖心里有數(shù),連忙安慰著:“怎么會不喜歡呢?他們的兒子就喜歡你這樣的姑娘,我會告訴他們,如果不喜歡你,那么就再也不會有什么兒媳了。因為,我就愛你一個?!?/p>
“小小,別幼稚好不好?”
“我沒有幼稚。”莫子肖看到安逸的表情依舊嚴肅,也收起了自己臉上的嬉皮笑臉。很鎮(zhèn)定的再一次對安逸說:“小安,我就是只愛你一個,你別擔(dān)心我爸媽會不喜歡你,他們?nèi)撕芎玫模氵@么好,他們不喜歡你喜歡誰呢?”
安逸認真的看著莫子肖的臉,真的不是故意在此刻說起這樣的話題,可是,突如其來的勇氣讓她想要一次性的直面自己不敢正視的問題。
或者說,是不想再給自己逃避的機會,也算是讓她自己與莫子肖來一次最實際的交談,如果真的不可以,此刻斷了,也總比以后更加的傷心來得好。
就好比路晗與西楚,在安逸的心里,是萬萬也不能成為路晗那樣的處境的。
“如果說,他們真的不喜歡我,你會怎么辦?”在子女心里,父母永遠都是最重要的,問出這樣的問題,安逸的心里也是不好受的,這好似就是一個單選題,無論答案如何都是不快的,但她實在想要知道答案。
“小安?!蹦有び行殡y了,他不懂今天的安逸到底是怎么了?與往日相比,總覺得多了分凝重,一份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成熟。“不會有如果的,真的不會,相信我,我了解我爸媽?!?/p>
盡管莫子肖再三的保證,終于消去了些安逸心里的惶恐,但是,后來,安逸懂得,雖說如果很虛假,可是,這個世界畢竟是真的存在著如果的。
在回去的路上,安逸接到了西楚的電話,本不想接通的,可是又想要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打電話過來想要說什么?
“喂,你好,我是安逸?!卑惨莶焕洳粺岬恼f。
莫子肖為了讓安逸能夠安靜的接電話,將車停在路的一邊。這條路幾乎沒有什么車輛,路還只是石子鋪成的,四周隱約可以見到房屋,滿是枯黃的蘆葦在風(fēng)中搖蕩著,一片荒涼。
安逸的說話聲不再溫柔,反而有些暴躁。電話那頭的男聲隱約傳來,莫子肖蹙起了眉頭,很明顯,安逸在接到這個電話后,心情變得很不愉快。
安逸利落地掛電話,然后拆掉了電池板,將分成三半的手機摔進包里,大口地吸氣呼氣,她太生氣了。
“誰打來的電話?怎么把你氣成這樣?”莫子肖覺得奇怪。
“一個壞男人,很壞很壞的男人,小小,如果有一天你也成為了這樣的男人,那么我一定一定把你拋棄了,絕不留戀?!卑惨輾夤墓牡恼f。
過了幾分鐘,安逸又笑了。當(dāng)西楚問安逸路晗的墓選擇哪里的時候,她很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不知道,電話那頭的西楚立刻激動了,不相信安逸的回答,一遍一遍的問著。
最后安逸回了句“有本事,自己去查”結(jié)束通話,可以想像到西楚的樣子,只要他不好過,安逸就開心。
“你怎么這么多變???一會兒生氣,一會兒又笑成這樣?!蹦有び行o奈,繼續(xù)開車,也不再多問。
安逸吐吐舌頭,將頭發(fā)別到耳后,讓自己的眼前更清明起來。有很多的機會,她都可以告訴莫子肖關(guān)于路晗與西楚之間的事情,但是安逸還是忍住了已經(jīng)快要吐出來的話。
路晗已經(jīng)離開了,至于西楚,安逸不想讓莫子肖知道西楚這個人,因為,她從不認為西楚配得上路晗,也就沒有說的必要了。
安逸醒來的時候,額頭上都是汗,淺米色的窗簾偶爾透露著外面世界的光亮,安逸看了看墻上掛鐘的時間,已經(jīng)快十點鐘了。
她吸了吸鼻尖的酸意,眼睛眨巴了幾下,眼淚就落在了臉頰上,她的頭隱隱作痛,她知道自己又陷進了過去的記憶里,無法自拔。
關(guān)于路晗,關(guān)于西楚。
越思念越傷!
此時,卓離和方毅在安家客廳里無聊的看著電視,安媽媽坐在沙發(fā)的另一頭織圍巾。卓離有些坐不住了,坐到安媽媽的身邊,看著她熟練的動作,有些心動。
“阿姨,你也教教我吧,看樣子好像很好玩啊?!弊侩x蠢蠢欲試的樣子逗樂了安逸的媽媽。
“學(xué)會了要給我織嗎?”方毅笑著問?!拔抑苓叺耐露际盏脚笥?、老婆送給他們的圍巾,連一些老光棍也都收到了,我就奇怪了,我什么時候也能有一條女朋友織的圍巾呢?”
“想得美,你想難死我嗎?”卓離給了方毅一個白眼,繼續(xù)將目光盯向織了快十厘米的圍巾,越看越喜歡,樣式比商場里買的不知要好看多少倍。
“小離啊,你也給方毅織一條,這東西學(xué)起來很快的,很容易織,讓你男朋友別在大冬天里凍著了。”安逸的媽媽也忍不住調(diào)侃起這對小情侶來。又想著安逸這么久了還是一個人,現(xiàn)在又遇到這樣的事情,她小姨也不用費心安排相親了,肯怕沒人愿意娶安逸了,想到這,不免擔(dān)心安逸,進房間這么久了,也不知道是做什么,一點動靜都沒有。
卓離和方毅以及安媽媽在客廳坐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安逸出來,安媽媽擔(dān)心,只好請卓離去看看,“小離,去幫阿姨看看安逸去,我這個做媽媽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你去陪她說說話,我怕她一個人太壓抑?!?/p>
“我懂的,阿姨?!弊侩x微微嘆了口氣,盡管她一向?qū)儆诜e極向上派,可是安逸該怎么辦?這個問題的答案還真的是為難她了。
對于安逸和莫子肖之間的事情,她知道的不多,但她看得出安逸對莫子肖的感情,既然曾經(jīng)愛得那么深,那就不可能輕易放下。
難為她表面上還要裝得那么鎮(zhèn)定,一定很痛苦吧。
“安安,我進來了哦。”卓離卓離端著一盆熱水,用腳輕輕踢開安逸房間的門,也不顧安逸是否同意,徑自走進去。
房間里的光線不算明亮,卓離將臉盆放在桌子上,安逸蜷縮在被子里,緊閉著雙眼。
“別裝了,起來?!弊侩x粗魯?shù)叵崎_安逸身上的被子,強行把她拉起身來,“下次要裝睡,也拜托忍住自己眼里的淚?!?/p>
安逸不情愿地睜開雙眼,“你能不能對我溫柔點?”
“你能不能再給我堅強點?”卓離不答反問。
“可以。”安逸點頭,伸手接過熱毛巾,往自己臉上一搭,又倒在床上。
“一夜未睡?”
安逸輕輕搖頭,做了一場令她難過的夢,斷斷續(xù)續(xù)地出現(xiàn)過去她不想記起的歲月里遇見的人與事,一時之間竟止不住自己的眼淚。
卓離也不見怪,笑嘻嘻地爬到她身邊,特豪氣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安,把你心里的話都給我說出來,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你應(yīng)該相信我。”
“你有你自己的麻煩,就不要為我費心了?!彼c莫子肖,如果不見面,就真的是什么恩怨都不再有了,可是他們偏偏注定了糾纏。莫子肖為他父親的錯受難,而她也需為她曾經(jīng)的陰謀詭計買單。
她把這世界分成了兩半,一半是因,一半是果。
過去的歲月成就了安逸和莫子肖之間的因,而將來不管她與莫子肖再發(fā)生什么事情都是一種果,是報應(yīng)。
“卓溪的事情,我不去想。可是,你總歸要告訴我為什么哭吧?”今天的卓離倒是心思細膩,不給安逸逃避問題的機會。
安逸將臉上的毛巾拿開,苦笑道,“明天是莫子肖的生日,他約我見面,并且威脅我如果不去赴約,就會傷害我媽。阿離,我沒對你講過,幾年前他生日那天曾發(fā)生過什么事,如今他這樣的安排,是要將我們兩個人都已經(jīng)結(jié)疤的傷口重新撕開,在讓我痛的同時,也許他更痛,更恨吧。”
12月23日,和莫子肖約定見面的日子,安逸心里忐忑,也不敢冒然出門,怕再次遇到被記者圍攻的事情。卓離和方毅出門去見那位律師所的學(xué)長,安逸一個人坐在院子中的藤椅上閉目養(yǎng)神。今天沒有大風(fēng),是冬日里難得的晴好天氣,安媽媽忙完了瑣事,輕輕走到安逸旁邊的另一張?zhí)僖紊献隆?/p>
安逸睜開了眼睛,想了想終是開口,帶著歉意,“媽,我失業(yè)了。其實回來那晚就該對你說的,但是怕你擔(dān)心?!?/p>
安媽媽并不意外,只是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又說了些安慰的話。
“媽,明年我就把自己嫁出去,到時候,我會帶著丈夫和孩子回來陪你一起過年,一定熱熱鬧鬧的?!边@樣的話里,沒有半絲敷衍,安逸想了很長時間,找個愛她的男人組成幸福美滿的家庭,她就滿足了。
有些事,其實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jīng)有了結(jié)果,只是她不死心,存著貪戀。這不是個好習(xí)慣,她告訴自己,也該是時候要過安心的生活。
“行,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也不怕你再成為剩女了?!卑矉寢屄冻鰰牡男θ?,只要女兒能過上平靜美滿的生活就好。
閑聊之間,安逸想到了那一晚在孟家的派對上看到莫子肖與孟潔出現(xiàn)的畫面,如今的他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新生活。而她呢?也該為過去的五年畫上個圓滿的句號。想到這里,安逸決定今晚按時赴約,心情也不似先前的沉重。
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安逸坐在站臺的椅子上看著對面的廣場,只要莫子肖一出現(xiàn),那么她就會看到。
四周燈火璀璨,安逸忽然有種萬事解脫了的感覺。如果莫子肖找她來,就為了回憶五年前的12月23日晚發(fā)生的事情,那么她可以忍痛奉陪到底。
“來了?”身旁傳來熟悉的男聲,安逸猛然轉(zhuǎn)頭,看見莫子肖就站在自己的身側(cè),倒是一副風(fēng)度翩翩的樣子。
突然間,她有些諷刺地笑起來,想不到最后自己還是成了莫子肖窺視的對象。她和莫子肖之間,畢竟是不同的,至少,她做不來他的神秘兮兮。
“嗯?!卑惨輵?yīng)著,慢慢地站起身,對上莫子肖的目光,一點也不怯弱。
莫子肖依舊冰冷,拽著安逸上了他的車。安逸出奇的乖,沒有任何的反抗,只平靜地為自己系上安全帶,惹來莫子肖一陣冷嘲熱諷,“這么怕死?”
安逸欣然接受,“是啊,很怕?!彼恼Z氣再平常不過,就像面對一個多年未見的老友。在她來赴約的時候,她就對自己說,一定要拿出十二分勇氣。
到達目的地,看著不遠處的喧鬧,安逸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她有些難以置信地問莫子肖,“你……你還記得這里?”
莫子肖挑眉看她,眼神溫柔澄澈,嘴角彎著,竟然在笑。安逸忽然有了某種錯覺,仿佛回到了那些相愛著的舊時光里??墒?,下一秒,安逸強迫自己清醒。
這條小吃街干凈了很多,盡管很多熟悉的店面還在,但隔了那么多年,再次站在這條街上,她和莫子肖之間終究是有了不可逾越的距離。
“不知道為什么,雖然已是很久遠的記憶了,卻能夠找到這里。安逸,這還是你第一次陪我過生日?!?/p>
他叫她安逸,不再是脫口而出的小安。和莫子肖分手后,她一次也沒有來過這里。然而莫子肖卻挑在這里,讓安逸陪他度過一天里的最后幾個小時,在安逸的心里,其實是不能接受的。
這里,曾經(jīng)的美好。
這個日子,恐怕除了心酸與震驚外,再無其他了……
那一晚她給他打來電話,第二天是他的生日,她曾答應(yīng)了要來參加他的生日宴會。
“小小,對不起,明天你的生日宴會,我不能去參加了。”電話那頭,安逸遺憾地說著。
他有些難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他策劃了很久的生日,女主角如果不出現(xiàn),那么一切都枉然。
“小小,你別問,我是真的不能去你家了。”
安逸不給他再說話的機會,毅然地掛斷了電話。他聽著“嘟嘟嘟”的聲音,久久,他的心里被失落填滿,再撥打安逸的手機的時候,她已經(jīng)關(guān)機了。
他想也許是安逸害怕見到他父母,他想是不是他太過心急了,安逸畢竟還沒有畢業(yè),他就想著要在自己的生日聚會上給安逸安排個正式的求婚場合,也許是真的不合適。
他想,明天無論如何也要安逸參加他的生日聚會,如果安逸不愿意承認是他女朋友,以普通同學(xué)身份參加也可以,不過,到時候,他是要給他媽媽一些暗示的。
只是,后來發(fā)生的事情,何其殘忍,那一天的夜特別的長,黎明遲遲不來……
她還是來了他的家,陰差陽錯般,與他的父親關(guān)系密切。
在安逸看來,她與莫遠程那段時間的相處很溫馨,莫遠程是幽默、儒雅的,歲月絲毫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任何的不好,在安逸看來,與這個男人,并沒有當(dāng)初設(shè)想的那么糟糕。
她當(dāng)初的設(shè)想是什么呢?一個二十歲的女孩,一個近五十歲的男人,不倫且骯臟的感情。
在那之前,安逸整理了一份簡歷投到了遠程集團的郵箱里,在通知面試的那一天,在電梯打開的時候,莫遠程看到她出現(xiàn)在自己的公司很驚訝,又看了看安逸手上的文件袋,也能猜到些什么。
“你還沒有畢業(yè)吧?”莫遠程問安逸。
安逸當(dāng)時還處在思想游離狀態(tài),一時之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更別提聽到莫遠程問她的問題。
莫遠程也不著急,很耐心的看著她,繼續(xù)問:“你要來這里工作?”
在聽到工作這兩個字的時候,安逸才回神,機械地點頭,是的,她在網(wǎng)上看到遠程集團的招聘廣告,有很多職位,要求很嚴格,而以她現(xiàn)在的條件,只能來應(yīng)聘辦公室小妹工作,為辦公室里的白領(lǐng)打雜。
“你要做什么工作?”莫遠程好奇。沒有想到自己感興趣的女孩居然會自動的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而且想要來這里工作,這世界上的緣分是不是也太夠巧合了?
幾天前,老陳將這女孩的資料交到他的手里,在看到父親那一欄的時候,他才知道這個女孩居然是安興元的女兒。那一刻起,他覺得這是他的一個機會,上天終究待他不薄。他喜歡這個女孩,不再是簡單的因為這個女孩尤其的像安加爾,而是因為這樣的巧合,他會用盡全力的愛這個女孩。
還想著到底要怎么找上這個女孩的時候,安逸就已經(jīng)自動送上門了。
莫遠程的秘書見安逸不說話,有些不悅?!袄习鍐柲阍捘兀阍趺床换卮鹉??”
“小李,別嚇到人家小姑娘?!蹦h程冰冷的吩咐。
“是?!?/p>
“我需要工作,我雖然沒有畢業(yè),但是我打字很快,可以做一些雜事?!卑惨菅杆俚幕卮?。她不想失去在這里工作的機會,不僅僅是因為莫遠程的緣故,更是因為,她需要錢,她需要還給莫子肖。
莫遠程滿意的點頭,“小李,這個女孩,給她安排個工作。”
被喚作小李的秘書有些迷惑了,再瞧了瞧眼前這女孩,學(xué)生樣子,許是為了面試,特意上了口紅,很是漂亮。這就更不懂了,以老板的年紀怎么可能會喜歡這樣年紀的女孩子呢,但如果不是喜歡,又干嘛要特意讓她為這女孩安排工作呢?
“我還需要面試嗎?”安逸傻里傻氣的問,倒是逗笑了莫遠程和小李?!爱?dāng)然不用了,你明天就可以來工作了,考慮你是學(xué)生,可以不需要那么刻意的遵守上班時間。”
安逸愣住了,會有這么好的事情,她看不出這個莫遠程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每個面試的學(xué)生都這樣特殊安排的話,那這個公司不是早晚有一天會倒閉。
在時間的證明下,安逸知道自己的思想其實還很幼稚,她忘記了成熟,忘記了這個世界最險惡的東西就是人心。
工作的事情,她隱瞞了莫子肖,她的時間變得緊張起來。她沒有想到公司會給她開這么多的工資,而這份工資明顯就已經(jīng)是個白領(lǐng)階級的薪水,她去問經(jīng)理,經(jīng)理也沒有給她明確的說法,只說這是上頭的意思。
為了讓自己心安理得,她適時的放棄了些課程,好在林諾會借給她筆記看,對于掛科這種事,她想,她不會那么倒霉的吧。在公司里她盡量待很長時間,做很多事情,和那些在格子間工作的白領(lǐng),她想她是處不來的,因為她不喜歡那些女人對她的不屑眼神,反倒是清潔工大媽有些心疼她,每每都會陪她說說話,在聽到關(guān)于莫遠程的八卦的時候,安逸總是聽得格外的認真。
當(dāng)然也知道了莫遠程是不常出現(xiàn)在這棟大樓的,一個月里的時間基本上都在處理酒店和其他的一些娛樂場所的事情,這里被安排專人打理。所以,那一次遇見莫遠程,實屬太意外。
這一天傍晚,華燈初上,安逸剛走出公司,想要走到對面的站臺等末班公交。就被一個陌生的男子攔住了去路。
他彬彬有禮的稱呼安逸為“安小姐”,安逸有些受寵若驚,心想著這男人怎么這樣稱呼她。
“安小姐,我們先生想要邀請你一起共進晚餐,特地讓我在此等候你。”
“先生?”安逸狐疑。
“是莫先生,安小姐,請。”男子為安逸開了車門,安逸不好開口拒絕,因為錯過了拒絕的最佳時機,現(xiàn)在要是拒絕了,總歸尷尬。
那是一個私人會所,裝潢得高貴典雅,地面鋪著一層紅地毯,這還是安逸第一次走紅地毯,有些飄飄然,但更多的是她知道自己與這里是多么的不協(xié)調(diào),心里有些緊張。
進入包廂,男子就退出去了,安逸看到了坐在沙發(fā)上悠閑喝茶的莫遠程。有些拘謹?shù)攸c頭,“莫先生?!?/p>
“來啦,來坐?!蹦h程站起身來,拉著安逸坐在桌子前,他打了個電話,簡單明了的說了句“上菜”就掛了。
莫遠程的殷勤在安逸看來是多么的詭異。席間,安逸默默的不講一句話,菜色雖好,但也是沒有胃口的,只象征性的動了幾下筷子,反倒是莫遠程不斷的往她的碗里夾菜,從始至終,都在微笑。安逸不想否認,其實,挺好看的。
等到時間差不多的時候,莫遠程也放下筷子,出去了下,回來的時候,走到安逸的面前,手里抓著一束艷紅的玫瑰花。
安逸有些踉蹌地站起身。
“安逸,也許你會覺得我配不上你,因為我的年齡真的可以做你父親了,可是,愛情是沒有年齡界限的,我必須承認,我愛上了你。”莫遠程從玫瑰花里拿出了一個精致的小盒子,一只手將盒子遞給安逸?!按蜷_看看,這是我為你挑選的禮物?!?/p>
安逸有些欲哭無淚,她曾經(jīng)想過自己會遇到這一幕,莫子肖會捧著一大束玫瑰花,遞給她盒子,單膝跪下,問她:“你愿意嫁給我嗎?”然后她含淚點頭答應(yīng),他為她戴上戒指。
然而,在這里,這樣的場面男主角已被偷換,一切是那么的可笑。安逸冷眼看著莫遠程,她很想將玫瑰花砸向這個老男人,她很想大罵他的愛??墒?,最后,她忍住了。
“我……”她不知道該說什么了,真是個詞窮的時期呀。
“先別想著拒絕我,除非你已經(jīng)有了男朋友了,可是據(jù)我觀察,這些天,你都是一個人回學(xué)校,也沒有男生來接送你。安逸,你可以考慮考慮嗎?我是認真的,你也知道,我這個年紀了,不像別的男人,想要玩弄別人的感情?!蹦h程從未如此緊張過,眼前這個女孩的一舉一動,他都在意著,他害怕被拒絕,當(dāng)然,他也不容許自己被拒絕。
我有男朋友,這些天,他很忙也不知道我工作的事情。安逸很想直接挑明了的說,可是她不敢。她告訴自己,要冷靜,要冷靜,要冷靜……
“我從不會成為破壞別人家庭的女人?!卑惨蓍_始變得鎮(zhèn)定,腦袋里終于理清了點思路。莫遠程有家庭,如果要讓她做他外面的女人,那么是絕對不可能的。她絕不會讓自己比路晗還凄慘。
“我會給你一個家,那里只有我們?!?/p>
安逸的臉上有了笑意,“也許早一些時候,我會考慮成為你的情人,可是,發(fā)生了一些事情后,我是真的不會成為這樣的女人,莫先生,抱歉,這是原則問題。”安逸將玫瑰花放在桌上,抓起自己的包想要離開。
可是,在最后的時間,莫遠程抓住了安逸的手臂,緊接著說出的話,讓安逸又一次覺得整個天都快要塌下來了。但也明白了,這個老男人也算是個敢愛的角色。
他說:“我可以離婚,安逸?!?/p>
安逸回過頭來看著他,腦袋里又為自己找到了另一個理由來拒絕。“一個把離婚如此輕易說出口的人,你覺得我應(yīng)該要賭上我的一輩子去相信嗎?”
“不是的?!甭牭桨惨葸@樣說,莫遠程更加的著急,安逸果然不同于之前的女人。只是,現(xiàn)在的他該怎么說服這個女孩,他對待感情是認真的呢。
眼見著安逸就要離開,莫遠程情急之下,“安逸,你愿意聽我講一個故事嗎?”
“什么?”安逸停住了腳步,不解的看著莫遠程。
“我說,我給你講一個故事,你愿意聽嗎?也許聽完這個故事,你就會明白我對你真的是認真的。”莫遠程略帶請求的說。
安逸重新走回包廂,“好,你說吧。”她徑自坐在一邊的沙發(fā)上,掩飾自己心里其實對莫遠程故事的感興趣,裝作一副莫不在意,洗耳恭聽的樣子。
莫遠程從未想要對別人說起那個藏在心里那么久遠的故事,沒有想到安逸卻成為了他第一個聽眾。
安逸見莫遠程沉默了許久,猜測他也許是后悔了,畢竟故事不是對誰都可以講的,更何況,她對莫遠程來說甚至可以用陌生來形容。
“怎么了?不愿意說嗎?”安逸露出無辜的表情,像個等待著睡前故事的孩童,一臉的天真。
故事很短,不,應(yīng)該是莫遠程敷衍的用了很短的時間講了這個本該很漫長的故事。安加爾,這個故事里,出現(xiàn)了最多的名字便是安加爾。和安逸有著同樣的姓,莫遠程說,那是他的初戀情人。
當(dāng)年,安加爾的才情吸引了很多男生的追求,不過最終她選擇了莫遠程。后來,莫遠程為了前程拋棄了安加爾,不顧安加爾的懇求,選擇了可以令他功成名就的女子,就是他現(xiàn)在的妻子桑青。他答應(yīng)安加爾等他成功了,一定會很好的照顧她,給她最好的生活,他們一定生活得比任何都幸福。
莫遠程與桑青的婚禮,安加爾以同學(xué)的身份也參加了,她在莫遠程婚后的時間里一直住在城市里的出租屋里,有時候莫遠程也會去看她,他們相處的時間不長,但,莫遠程相信安加爾是理解他的,因為他現(xiàn)在一切的打拼都是為了以后能和安加爾有個更加美好的未來。只不過,也許是他想錯了,當(dāng)他再一次去那間出租屋的時候,里面已經(jīng)空蕩蕩的,安加爾不知已經(jīng)離開了多久。
莫遠程隱約從房東的口中得知安加爾的身體出現(xiàn)了些異常,經(jīng)常會無緣無故的嘔吐,房東猜測或許是懷孕了,這樣的說法讓莫遠程心里更加的著急,礙著桑青的關(guān)系,他暗地里派了自己的親信去找安加爾,可是這么多年,安加爾是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莫遠程的生活里。一次偶然的機會,莫遠程才知道,原來自己看似賢惠的妻子,也不是等閑之輩,她早就發(fā)現(xiàn)他和安加爾的關(guān)系,直接找到安加爾給了她莫大的羞辱,這才使安加爾離開了自己,或許離開的,還有他的孩子。所以,他的家看似和睦,其實暗藏著一條莫大的裂縫,是永遠也無法修補好的。
故事說完后,留在莫遠程眼里的悲傷久久不散,安逸是讀懂了那眼神里的絕望與落寂。
“安逸,我不再年輕了,所以我渴求安定的幸福,希望你不要嘲笑我對你的異想天開,我厭倦了和桑青的假惺惺。所以,離婚不是我輕易說出口的詞,這是我想了很多年的事情。安逸,請你相信我對你的感情?!?/p>
“謝謝你相信我,對我講這個故事,可是,我需要思考的時間?!?/p>
“好,已經(jīng)很晚了,我送你回學(xué)校吧?!蹦h程無奈,但,這件事他知道,不能急,得有耐心。
“謝謝?!卑惨菘戳丝词謾C上顯示的時間,也不再拒絕,開口道謝。
做出選擇的那個晚上,是異常難熬的。
安逸給莫子肖打了一通電話,他們聊了很久,互相關(guān)系著彼此最近的生活,因為莫子肖實習(xí)的關(guān)系,他們很久都沒有見面,從這個話題又扯到另一個話題,時間在彼此之間,過得特別的快,想到明天不是休息日,不舍著互道晚安,掛了電話。
也就在掛上電話的那一瞬間,安逸做出了決定。只要莫子肖不知道,只要給她一段時間,她就能很好的了解莫遠程,也就知道莫遠程到底是不是奉公守法的公民,她父親的死到底與莫遠程有沒有關(guān)系,也許能夠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所以,她決定接受莫遠程的提議,因為她信莫遠程對她的感情,他很誠實,那一晚,他說他的確是看她很像安加爾,也許他的喜歡并不單純,但是一旦認定了的女孩,他一定會好好去愛,好好珍惜,用盡一切努力去寵。
安逸信他,就憑那個故事,就憑現(xiàn)在的莫遠程,是不會輕言舍棄的,因為安加爾就曾經(jīng)是他舍棄的第一人。
他如此后悔,所以亦不會在做出任何一件讓自己后悔的事情來。
所以,最后,她撥通了莫遠程留給她的號碼,她答應(yīng)與莫遠程試著交往。
莫遠程在第二天就把安逸接到了他特地為她準備的公寓,不算大,布置卻是安逸所喜愛的,也看出了莫遠程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安逸搬來了這個小公寓之前,與莫遠程做下了約定,在她畢業(yè)前,是絕對與莫遠程保持距離的,莫遠程無奈,但也理解,安逸的保守與安加爾倒是很像。
有很多次,他想問問安逸,她聽沒聽說過安加爾,但從上次安逸聽到他與安加爾的故事后的神情,他覺得,安興元或許是對安逸隱瞞了他妹妹、安逸的姑姑的事情,要不然,那神情也不會那么事不關(guān)己的。
安逸聽莫遠程說,他遵守承諾,已經(jīng)向桑青提出了離婚,他與他原先的家算是徹底崩離了,盡管還暫時瞞著兒子,但公司上下都知道了莫遠程另結(jié)新歡,與新來的女大學(xué)生關(guān)系曖昧。為此,安逸忍受了不少的白眼、暗諷,受了委屈也不敢告訴莫遠程。
之后,莫遠程就開始了與安逸的同居生活,安逸依舊是學(xué)校、公司、公寓三邊跑。莫遠程不忍心安逸這么辛苦,想要說工作可以不用去做了,暫時安心的忙學(xué)業(yè)順順利利的畢業(yè),等待嫁人。
但是被安逸一口拒絕了,莫遠程只當(dāng)是安逸又在堅持著自己小小的固執(zhí),守著那份比天大的自尊,也不好再說什么,只要安逸能夠忍受就好。
莫遠程從浴室出來,用干毛巾擦拭著頭發(fā),安逸微嘆了口氣,去房間拿電吹風(fēng),然后幫莫遠程一點點的吹干頭發(fā),每每,莫遠程似乎都很享受這個過程。
“明天,你要帶我去哪里?”莫遠程在今早的時候突然對她說要帶她參加一個很重要的派對,白天已經(jīng)派人送來了禮服和她從未擁有過的珠寶首飾。
為此,她不得不對莫子肖爽約。
因為比起莫子肖的生日,她對莫遠程要帶她去的派對更感興趣,準確的說,她對莫遠程的生活、周邊的朋友感興趣。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蹦h程賣著關(guān)子,不愿提前透露。
安逸也不問,幫莫遠程吹干頭發(fā)后就回房間去了,也不忘輕輕地鎖住門。盡管莫遠程一再的保證不會對她做什么,但是安逸對莫遠程不能全部的相信。
在這一天的最后一秒,新的一天開始的第一秒,安逸給莫子肖發(fā)去了生日祝福的短信,隨即關(guān)掉手機。她躺在床上,輾轉(zhuǎn)了幾次,都無法入睡,想著明天,想著很久之前,在Q市,莫子肖說要在他生日那天把她介紹給家人的,她做出選擇的那一刻起,就錯過了這樣的機會。
與莫遠程在一起這么多天,她從未有過一秒是后悔的,有時,她真的覺得自己就是個天生做壞女人的料,羞恥心什么的,一點也沒再出現(xiàn)在安逸的心里。
她真心實意的對待莫遠程,努力讓自己去愛他,裝出一副乖巧的樣子,悉心照顧莫遠程的生活。她給了莫遠程他們的生活很平和的錯覺,實際上,這份平和,常常也麻痹了自己。
她試圖不去想莫子肖,不去想做這樣的事所帶來的后果。
安逸醒來的時候,墻上的鐘依舊滴答滴答地走著。等到她看清時間后,自己嚇了一大跳,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她從未睡這么沉、這么遲醒過。走出房門,沒有想到莫遠程正坐在餐桌前,看著今天送來的報紙。
“早安?!蹦h程沖著安逸笑。
安逸懶懶地笑,沖進了衛(wèi)生間洗漱。這個時間點,莫遠程一般都是不在的,不知道為什么今天竟然這么悠哉的還待在家里,安逸覺得尷尬,讓他看到她剛睡醒的樣子,很糗。
“愣在那里做什么?”莫遠程朝著安逸招手,示意安逸坐過去。
“你今天怎么沒去上班?”她拉開椅子,坐下。
“翹班一天,你都翹課了,我就突然覺得上班沒啥好的。我今天睡了個很大的懶覺,可是沒有想到你比我能睡?!?/p>
“我平常不這樣的?!卑惨菡Z氣弱弱的,然后安靜的吃早飯。
“待會,我們出去玩吧?!蹦h程提議。
安逸露出了難色,“不要,外面天陰沉沉的,不想出去?!逼鋵嵤呛ε卤粍e人看到她和莫遠程在一起,特別的害怕。
雖說莫遠程看上去并不似個快要五十幾歲的人,但是安逸和他在一起,也是能夠看得出有一定的年齡差距的。
“不出去,這時間該多難熬啊?!?/p>
“不是只剩半天時間了么,我可以上網(wǎng)打發(fā)時間,要不然你今天出門給我買東西去。”
莫遠程聽到安逸讓他出門給她買東西,倒是來了興趣,“你需要什么?”
安逸說了句等會,便跑到房間里去列出清單了。好半會,才出來,手里抓著一張A4的紙,上面有滿滿的字。
“給。”
莫遠程看著清單,有些無語,都是些零食以及電視劇的光碟,還有一些其他瑣碎的東西,莫遠程有些頭大,但是是安逸第一次主動要求的,他也不能拒絕。
莫遠程出門前,安逸特地向他要了他的電腦。她的筆記本在被她一個多月堅持不懈的努力終于系統(tǒng)崩潰,利用這個借口,倒也不會惹來疑問。
莫遠程的筆記本是設(shè)置了密碼的,在打開初始,安逸特地別開頭去,等莫遠程輸進去密碼后,才重新看向屏幕。莫遠程看著安逸的傻樣,心情倍好。
在聽到門關(guān)上的聲音后,安逸的笑容立馬消失,臉上的表情變得凝重且冷然。那清單上的東西如果不花上半天的時間是萬萬也買不全的,對于莫遠程來說,算是個難題,就好比她喜歡的泰劇的光碟,一家店是很難找到的,需光顧好幾家才行。她給自己爭取了很多的時間來研究莫遠程的電腦。
安逸連接了網(wǎng)絡(luò),上網(wǎng)搜索著前段時間看的某個韓劇的名字,點開后,然后將視頻縮小,安逸開始窩在沙發(fā)里耐心的點擊莫遠程的每一個文件夾,安逸從口袋里拿出U盤,把自己認為重要的內(nèi)容拷貝到U盤里面。
當(dāng)點擊到一個命名為“曾經(jīng)”的文件夾,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的幾張圖片吸引了,是兩張黑白照片,可能是后來用照相機拍下來的,有些模糊。
不過照片上的人,安逸倒是認識的,是她的爸爸,而她爸爸身邊站著的女孩與她是多么相似,安逸清楚的看到照片上瀟灑的字:安加爾。
而她爸爸的下方也有兩個字:哥哥。
安加爾、安興元、再加上一個她,都是姓安,這未免也太巧合了,更稀奇的是,安逸覺得自己的爸爸與安加爾的眉目有些神似,他們的眼睛以及安逸自己的眼睛都是一模一樣的。
媽媽曾經(jīng)對安逸說:“安逸,你全身上下就眼睛最像你爸爸了。”
所以,安逸全身上下最愛的部位就是她的眼睛,因為媽媽說這眼睛像爸爸。
安加爾是安興元的妹妹,是安逸的姑姑,這無疑是安逸發(fā)現(xiàn)的最匪夷所思的秘密。
家里,媽媽從未對她說過安加爾這個人,等到把所有的文件都拷貝了一份后,安逸才又安心地繼續(xù)看韓劇,時不時的被其中的劇情弄得哈哈大笑。
莫遠程也正如安逸所料,到了傍晚的時候才風(fēng)塵仆仆地出現(xiàn),看起來有些狼狽。
“你可真會折騰人啊。”莫遠程寵溺地摸了摸安逸的頭發(fā),將自己好不容易買來的東西遞給安逸,吻了她的額頭,然后就去洗澡,準備晚上去赴宴,今晚的事情,無疑是癲狂的,但是,人這一輩子何其一定要平平淡淡,為了安逸,他就是要癲狂。
安逸換上了昨天研究了半天的禮服,大紅色的,這顏色未免也太閃眼,安逸蹙起眉頭,很想問可不可以不穿成這樣。但想想,自己是不是學(xué)會了矯情,莫遠程會不會厭煩自己的不配合。
安逸穿上黑色的打底褲,小低跟鞋,以及白色大衣外套,成熟的打扮,更顯風(fēng)情萬種,鏡子里的自己,安逸越看越喜歡。這些都是莫遠程親自去買來的,不得不說,這個老男人的眼光很不一般。能夠把她這么個普通女孩打扮成這樣光鮮亮麗,這樣就真的與平日里是兩種人了。
莫遠程穿得也得體高貴,走進安逸的房間,看著安逸的著裝,滿意極了。他輕輕的在安逸的額上落下一吻,眼里全是贊賞,為安逸戴上了紅寶石項鏈。
“我們走吧?!蹦h程得意的說著。
安逸以為這樣的派對是莫遠程用來介紹她給他的朋友認識的,可是到了目的地后,看到熟悉的大門自動打開,“遠程花園”四個大字在黑夜下依舊閃眼,她開始慌亂。
“這里?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里?”安逸有些不安。
“去我家?!蹦h程也不避諱,大方承認。
“你家?”安逸不懂莫遠程到底是要做什么?他帶她去他家,有他妻子兒子的家里,到底有什么意味深長呢?看莫遠程的樣子,仿佛是對她有利的樣子。
莫遠程的車不似草坪上停著的其他車輛,而是直接開進了主人家的車庫里。安逸的心跳加速,猛烈地跳動著。
莫遠程一副胸有成竹,舉止瀟灑的樣子?!皠e緊張?!?/p>
“我沒緊張?!卑惨莶幌氤姓J,沒好氣的說?!澳h程,你要是不告訴我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就不下車?!?/p>
雖是生氣說的話,但是聽起來卻仿佛是撒嬌的語氣。
莫遠程半哄著安逸,又聽了幾次莫遠程說到時候就知道了的話,安逸下了車。
莫遠程將安逸的手勾著自己的手臂,滿臉的自信微笑,安逸開心不起來,來到這里,和莫遠程在一起,她有預(yù)感,今晚,她一定會被罵得很慘,也不知道莫遠程究竟想怎樣,搞什么鬼。
安逸隨莫遠程進到別墅里去,墻壁上的彩燈一閃一閃的,煞是好看,安逸停住了腳步,有些移不開眼,莫遠程也不急,就陪在一旁,和她一起看著。
以前覺得很普通的裝飾,在今晚的莫遠程看來,能夠讓他的女孩如此看著的,也必定是有著自己的獨特之色的。
“爸?!?/p>
“清清?!蹦h程收斂起笑容,從容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絲毫沒有注意到安逸在看到這個莫遠程口中的清清是怎樣的臉色煞白。
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閉上了眼睛,又睜開了眼睛,眼前的男孩真真實實的存在著,那么熟悉的一個人啊。
“安……”莫子肖差點叫出安逸的名字,但及時止住自己的聲音,眼睛充滿怒火的看著安逸勾著自己爸爸的手臂,一副郎才女貌的樣子。
“安逸,我來介紹,這是我兒子莫清,小名叫清清。清清,這是我女朋友安逸,你未來的小媽?!?/p>
“爸?!蹦有さ纱罅搜劬?,看了眼安逸,視線又重新回到莫遠程的身上,咧開了嘴,笑得苦澀。
“爸爸,你在開什么玩笑?”莫子肖顯然不會相信,這簡直就是個笑話。
安逸和自己的爸爸?怎么會?這,多么的骯臟啊。
他的媽媽和爸爸感情那么好,怎么就突然之間爸爸會帶回個女孩,告訴自己說,這是你未來的小媽。巧合的是,這女孩,還恰恰就是之前打電話來說不能來參加他的生日派對的女友。
桑青也出現(xiàn)了,一臉的冷漠。在看了安逸,露出個鄙夷的笑容,“你的眼光也不過如此,什么時候口味變了,莫遠程,你非得把你名聲弄臭了,要我來給你處理后事你才甘心是吧?!?/p>
“桑青,我按你的要求帶來了,你不是以為我不敢嗎?我今天就帶來了?!?/p>
莫子肖聽到后,臉色都變了。
他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安逸,他太憤怒了。
莫遠程也注意到了莫子肖的帶著火苗的眼神,將安逸護在身后,“清清,對不起,爸爸也是沒有辦法。”莫遠程抹去安逸眼角掉落下來的淚,溫厚的手掌牽著安逸的手,走進房子里,屋子里的音樂聲戛然而止。
安逸看著所有的人都向他們投來了疑惑的目光,莫遠程拉著安逸走到宴會廳中央,他的右手抓著安逸的左手,舉起來,向所有人宣布:“我即將和桑青離婚,我身邊的這個女孩就是我未來的妻子?!?/p>
所有人在聽到這一消息,都炸開了鍋。莫遠程幾個比較好的朋友都走到他面前質(zhì)問他原因,他們拉著莫遠程去了一個房間,莫遠程的力氣不敵他們,只匆匆對安逸說在這等著他。
安逸感受到四周的不友善,很想要走開,卻移不開腳步。
“你個不要臉的狐貍精?!卑惨荼煌蝗缙鋪淼闹亓ν系乖诘?,是莫子肖的媽媽,莫遠程的妻子,桑青。一副要殺了她的架勢,她慢慢地爬起身,有些踉蹌。
眼看著桑青一個巴掌要揮過來了,安逸也不躲,很平靜。
突然她的腕上一緊,莫子肖用力地拉著她屋子外走去,他幫她躲過了桑青的耳光,莫子肖的腳步越走越快,安逸有些跟不上,跌跌撞撞的,最后演變成莫子肖拉著她一起跑,她們跌坐在路上,他背朝著她,誰都沒有起身,就這么坐著。
莫子肖哭了,在聽到他鼻子抽泣聲時,安逸肯定著。
“小小?!卑惨莸氖址谒谋成稀K搽y過,也無奈。
她知道莫遠程的兒子叫莫清,可是眼前人的名字分明就是莫子肖啊,是真真實實安逸熟悉的小小,是小安的小小。
可是,怎么能這樣呢?怎么能讓莫清就是莫子肖呢?
在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情后,他們該怎么辦?該怎么辦呢?
許久,莫子肖站起身來,粗魯?shù)刈鸢惨?,他讓她直視他的眼睛,他用沙啞著的聲音大聲問:“你為什么會這樣出現(xiàn)在這里?”
安逸也忍不住哭泣,反問:“你又為什么會是他的兒子呢?”他們都懂,這個他是指莫遠程。如此尷尬的身份,安逸沒有想到自己原來在不知不覺中竟然骯臟成了這地步,同時做了一對父子的女朋友,真是一場鬧??!
“你怎么會是莫遠程口中的莫清呢?”安逸繼續(xù)問莫子肖。
在莫子肖幼兒園的時候,有個男孩子和他同名同姓,每次老師叫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都很尷尬,因為莫清和那個小孩子都不知道該是誰站起來回答問題,于是,在學(xué)期末的時候,他讓他的老師給了改了名字,家里人一時改不過來,也就繼續(xù)在家里用著莫清的名字。這就是原因,當(dāng)然莫子肖也沒來得及回答安逸的問題,因為莫遠程趕來了。
“莫清,你別傷害安逸。”遠處莫遠程朝著他們奔來,他身后依舊是那些朋友。莫子肖放開了安逸,不想變得更加尷尬,“我等你給我解釋?!闭f完,便怒氣沖沖地回去,那里有著另一個女人需要他的安慰,他的媽媽,怎么可以如此凄慘的被拋棄?
莫子肖怒視著莫遠程,擦身而過。
“安逸,你沒事吧。”莫遠程將安逸擁入懷里,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安逸大哭了起來,撕心裂肺地在心里吶喊著,只有三個字,一個名字,那就是莫子肖。
她的世界里仿佛已經(jīng)聽不到了莫遠程的呼喊,她只知道她很悲傷,人一旦悲傷了哭泣則是最好的方法,所以,她哭,她不停的哭,想要把所有的傷心都哭走。
莫遠程的朋友見到這樣的安逸,自動地走開。莫遠程抱著安逸去取車,準備回家。他的心里一陣自責(zé),清清那孩子肯定是嚇到安逸了,要不然安逸也不會哭得這么難過,雖然是當(dāng)著所有的親朋好友鄭重的宣布了他要和桑青離婚的消息,但是要是因此讓安逸受到了傷害,說什么也是不值得的。
車子里,安逸停止了哭泣,倒在座椅上,看著玻璃窗外的繁華世界,情緒轉(zhuǎn)好了一點。她看都不看莫遠程,冷冷的說:“我要回學(xué)校宿舍?!?/p>
“安逸,你生我氣了?”莫遠程緊張的問。
“嗯?!卑惨蔹c頭,又強調(diào)了一遍,“我要回學(xué)校,很多事,都要想一想。”
莫遠程知道今晚說什么都無濟于事,也就任由著安逸回宿舍。
同時,在莫家早已混亂的場面,讓桑青一下子沒支持住暈了過去。莫子肖同宿舍的哥們看著剛剛的一場鬧劇,也覺得莫名其妙,都不知道是發(fā)生了什么事,眼見著莫子肖事已經(jīng)夠多的了,也不敢再問什么,提前離場了。
“他是看了我娘家沒有了勢力才敢這樣對我,要是你外公外婆還在世,他哪有這膽量。那狐貍妖媚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方法,勾去了你爸的魂,都老夫老妻了,還不死心,要跟我離婚。我絕不同意的,絕不會同意。”桑青醒來后第一眼就看到莫子肖坐在床邊,眼睛沒有焦距的盯著某一處,她心酸了。想起了自己的婚姻,想起莫遠程對她的羞辱,心里的恨意越來越濃烈。
“媽,你和爸之前一直都好好的,怎么爸突然就帶回個女人,要和你離婚呢?”
“兒子,你不懂的,我跟你爸,上輩子,我肯定欠了你爸的,這輩子,他是來向我討債的。你還很小的時候,我就發(fā)現(xiàn)你爸爸在外面養(yǎng)女人了,后來,我去見了那女人,好在那人還有些自尊,之后就離開了。那個時候,我對你爸太失望了,可能真的像我朋友她們說的那樣,你爸當(dāng)年娶我,也就是看到你外公外婆在A市的背景。要不然,哪能娶我???”
“媽,你先休息,我出去了?!蹦有りP(guān)上房門的時候,他知道他的媽媽又在哭泣了。
他握緊了拳頭,狠狠地砸向墻壁,一陣悶響,隨之而來的則是麻麻的疼痛,其實,也比不過揪心的痛。
回到房間,他砸了所有能砸的東西,整整一墻壁,每一年,他爸送給他的禮物,他以前當(dāng)做寶貝的東西,眨眼間全都成為了碎片。家里的傭人在外面敲著門,他誰都不理,玻璃碎地的聲音,清脆刺耳。
誰能告訴他,此刻的他該怎么減少自己內(nèi)心的怒火?
安逸,那女人,成為了父母婚姻的第三者,她騙了他,她毀了他的生活與家庭,同時毀去的還有,他們的未來。
他嘲笑自己的愚昧,他聽著自己的媽媽說著心里的苦,可是沒有一丁點勇氣說出自己心里的苦,失去安逸的苦,安逸騙他的苦。
因為,他甚至在自己的媽媽面前連承認安逸是他女朋友的勇氣都沒有。
他可憐到如此地步。
父親搶走了兒子的女朋友,亦或是兒子搶奪父親的女朋友,都將變成個巨大的丑聞,越滾越大,越描越黑。
手機鈴聲響起,那是他專門為安逸設(shè)置的鈴聲。他沒敢讓它多想,就接通了,害怕安逸掛斷電話。
“你說,你倒是給我說說清楚?”莫子肖朝電話那頭的安逸吼道,其實亦是在祈盼,他祈求安逸告訴他原因。是他哪里做錯了,才會導(dǎo)致這樣可笑的事情發(fā)生,還是她安逸本就是個貪圖名利的小人,一直以來,都是他看走眼了,被安逸一副天真的樣子蒙住了雙眼嗎?
“小小?!卑惨莺芫貌磐鲁鲞@兩個字,然后緊接著又說出了令莫子肖覺得窒息的話語。
“小小,我們分手吧?!?/p>
他很想問,就這樣分手了嗎?分了,才能理所當(dāng)然的投到莫遠程懷里。他連問句為什么都覺得無比得可笑。
到如今,那一晚,所有的事歷歷在目,深深地刻在了莫子肖的腦海中,遺忘不掉,也不想遺忘。這些年,不止一次地想起,越來越恨。
莫子肖和安逸并肩走著,一條道,兩個人,各自想著自己的心思。
安逸在思考著莫子肖今晚約見面的用意。
而莫子肖則是在心底問自己現(xiàn)在這樣到底算什么?約見安逸今天見面本身就是一個錯誤,他是怎么了?是不是看著她又是一副無害的樣子心軟了?
“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彼麄円呀?jīng)將這條街走了三遍,看莫子肖沒有停止走下去的想法,安逸實在不想這樣耗下去。
莫子肖剛想要說什么的時候,看到身后鬼鬼祟祟的兩個人,神情變得嚴肅起來,緊蹙著眉頭,原本相對平靜的心情降至零點,拉著安逸的手快速地邁開步子。
感受到手心突然而來的溫度,安逸下意識的抬頭去看莫子肖。這算是在兩人重逢后第一次如此親密的舉動吧。
但事實顯然不這么簡單,安逸打散了自己腦海里不切實際的想法,她問道,“怎么這么急?”
莫子肖不理會安逸的問題,他們坐上車,莫子肖看著那鬼祟的兩個人也上了一輛車,嘴角有了些笑意,安逸察覺到后,竟覺得渾身冷颼颼的。
“笑什么?”她問。
車突然駛出去,安逸的身子向前傾,撞得生疼。
她不滿的揉著自己額頭的痛處,怨恨的眼神看著莫子肖。
莫子肖似乎也無暇顧及到她,車開得飛速,也不知道發(fā)什么神經(jīng)。安逸握緊了拳頭,連同那一簇紅,一邊緊張的看著莫子肖,怕被他發(fā)現(xiàn)她的小動作。
車子在高速公路上急速行駛,安逸也終于發(fā)現(xiàn)那輛跟在他們身后的車,她瞪大了眼睛,又看了一次,那……那車,那兩人,不正是卓離和方毅嗎?
而這條路正是通往A市的,比較荒僻的一段路,難怪四周這樣安靜?!巴\??!?/p>
莫子肖扭頭瞥了眼安逸,戴上耳機,在手機上按了幾個鍵,就聽見他對電話那頭的人說了這樣的話,“我把卓離給你帶回去,你怎么感激我?”
不用猜都知道,莫子肖是打給卓溪的。安逸有些擔(dān)心卓離,“喂,停車啊?!彼龑χ有ず鸬?。
良久,見莫子肖無動于衷,她開了車窗,將頭探出去,還沒說出一句話,就被莫子肖粗暴的拽回去?!澳阏宜腊??”
“你現(xiàn)在就給我停車?!?/p>
“等到了A市,卓溪看到了他妹妹,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到時候我肯定不管你。但是你可以為朋友,我同樣也不想我朋友因為妹妹可能要與別人私奔了暴跳如雷?!卑惨莸牟话卜肿屇有ひ餐瑯颖┰?,連繼續(xù)開車的心情都沒有了,害怕因為這個女人的固執(zhí),路上出現(xiàn)什么意外。
“別想著打電話給卓離。”莫子肖奪過安逸剛從包里拿出來的手機。
“你……”安逸氣結(jié)。
莫子肖得意地扯了扯嘴角,“就那么防著我,出門還帶著兩個幫手?!辈恍嫉谋澈蟀挡刂膽n傷。
安逸也覺得納悶,卓離和方毅一大早就出門了,現(xiàn)在怎么會出來跟蹤她呢?
“你可是V,卓離擔(dān)心我也很正常,你不是好人,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p>
莫子肖不再狡辯,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的確是個壞人。在這個黑漆漆的夜里,這樣的車速,也能夠給這個女人警醒的作用。
“喂,莫子肖,你瘋了?!卑惨葸B忙把卸下的安全帶重新系上,手用力地抓著座椅,尋求依靠。
“你再開快點啊,攔截他的車?!弊侩x推了推方毅,一臉的擔(dān)憂。這莫子肖也太混蛋了,超速這么多,想制造車禍啊。她握緊拳頭,想著待會追上了,到底要送給莫子肖幾拳頭。
方毅無奈地搖頭,說實話,這已經(jīng)是他最快的速度了,再快也就不安全了。他的車子的性能沒有前面那輛好,追不上也是可以原諒的。只不過,這個節(jié)骨眼上,他沒有膽量對卓離說他追不上,因為卓離要是聽見這么孬的話,一定會給他顏色看的。
追了這么久都沒有追上,卓離看著方毅這么穩(wěn)重的開車手法,實在看不下去。
她大喊:“停車,快停車?!?/p>
“怎么了?”方毅不懂卓離又要搞什么鬼了。
“我們換位子,我來開車?!?/p>
“阿離,要不然我們就別追了。我覺得安逸也不會有什么危險的,畢竟那男人是安逸的前男友,也不會為難她吧。”
“你不懂的,別說廢話,快停車,我來開車?!弊侩x說一不二的個性,一直都是方毅所欣賞的,也不再跟她爭執(zhí),乖乖地下車,換座位。
眼看著兩輛車的距離越拉越大,卓離咒罵了一聲莫子肖,開始了她生平的第N次的飆車。如果今晚不能追上莫子肖的車,要是安逸出了什么事,她一定不能原諒自己。
莫子肖看到后面的車有要沖上來的趨勢,也不敢松懈。安逸緊張地閉緊了雙眼,只覺得自己已經(jīng)離地面很遠了,飄飄忽忽的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莫子肖停下了車,看著不遠處熟悉的車輛,滿意的笑了,側(cè)過頭,對安逸說:“你下去吧。”
安逸睜開一只眼,確定自己是安全的之后,抓起自己的包,罵了句“瘋子”就下車去了,重重地關(guān)上了車門。
卓離看到安逸從莫子肖的車上下來,頓時松了口氣。她停好車,跑到安逸身邊,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道強光向她們照射來,卓離和安逸遮擋著眼睛。
等到看到來人后,卓離大叫了聲,想要跑回方毅的車的時候,被卓溪迅速地攔截。
“你怎么會在這?”安逸能清楚的聽到卓離的聲音已經(jīng)變得尖銳了。
“你逃得很快呀,私奔,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吧。”卓溪上前揪著卓離的頭發(fā),就想要把她拽上自己的車,打包回家,好好的教育一番。
“你到底是什么人?快放開我女朋友?!狈揭阋不鹆耍B說出的話都比平常有氣勢得多。
“卓溪哥,你先放開阿離,她是女孩子,哪能經(jīng)得起你這樣做???”安逸在心里為卓離捏了把冷汗。
“用不著你管?!弊肯獩]好氣的對安逸吼道。然后又把視線重新對上了方毅,一字一句的,像是宣誓般,“這個女人是我的,早就注定了的。”
“你說什么?”方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
卓離沒有想到卓溪居然當(dāng)著方毅的面就把這話說出來了,惱火極了,用腳用力的踩卓溪。
“死豬頭,你再欺負我,我要告訴你爸去?!弊侩x哭著說,揉著被拽疼的頭皮,手指間居然出現(xiàn)了些發(fā)絲?!拔业念^發(fā)?!弊侩x哀怨的叫著。
安逸咬咬牙,狠下了心,決定不去理會。
“方毅,你送我回家,好嗎?”安逸知道這個請求對方毅來說有些困難,因為這個男人恐怕滿心思都只剩下卓離了。
“對,方毅,你送安逸回家?!弊侩x也不想方毅在這里多停留,而送安逸回去,這樣的借口正好可以幫助他遠離這一切。
“可你……”
“別擔(dān)心我,我能搞定。”卓離滿眼怒火,恨不得把卓溪劈了。她今天就算和他耗下去了。
莫子肖倚在車身上,冷眼看著這一場鬧劇。在方毅和安逸離開后,他也失了興趣,丟下卓離和卓溪這兩兄妹在這半路上“對殺”。
“你到底回不回家?”卓溪看著卓離睜大眼瞪著他也不甘示弱,上前想要拖著卓離上車。
“我不回?!弊侩x使盡了全力掙開卓溪的手?!耙吣阋粋€人走,我不回家?!?/p>
“卓離,你是不是仗著我寵你、不能把你怎樣,敢挑戰(zhàn)我的權(quán)威了嗎?”
“你寵我?”卓離毫不避諱的大笑起來。這是她今年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從卓溪的嘴里聽到“寵”,用“寵”來形容他對她,不是更大的諷刺嗎?
“卓離,你閉嘴。跟我回家?!?/p>
“不要。”話音剛落,卓離便往反方面奔跑起來。卓溪煩亂地撓了撓頭發(fā),他一大把年紀了,還要這樣追女生,傳出去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借著路燈,卓離使出了吃奶的勁,她發(fā)誓這是她最好的奔跑速度了,因為,卓溪那豬頭真的追不上。正在洋洋得意的時候,她忽視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便是兩條腿的人永遠也跑不過四只輪子的車。
在她最后一次聲稱一旦回家就立刻告訴卓溪的爸爸他欺負她的事情,那一把頭發(fā)就是最好的鐵證后,被卓溪抓上了車。卓溪喘著氣任她說著,也不反駁。
匆匆發(fā)了條短信給莫子肖,也不敢多停留,害怕卓離這瘋丫頭又給跑出去。要知道,大半夜的瘋狗最可怕。
“有很多問題要問吧。你問,我可以告訴你。”安逸看著方毅欲言又止的樣子,有些不忍心。
“她不會有事吧?”
安逸搖頭,“不會。他是卓離的哥哥,不會傷害他,這一點我向你保證。所以請你認真開車,因為我可不想因為你的不留神喪命。”
“可他?”方毅還想再問什么,可是安逸不給他這個機會。
“沒有血緣關(guān)系,這下你懂了吧?!?/p>
回到家的時候,安逸看到自己的媽媽開著所有燈在等著她回家,有些心酸?!皨?,去睡覺吧,我都回來了?!?/p>
“你們餓不餓?阿離呢?”
“回家了?!?/p>
聽到安逸這樣說,安媽媽有些詫異,想要問什么,卻隱入了心里,安逸已經(jīng)夠累了,還是別問了,她告訴自己,隨即又面露笑容的說:“那你們也早點睡。”
“嗯。”安逸淡淡的回答,脫掉外套,情緒不高地倒在沙發(fā)上,對著心情同樣糟糕的方毅說:“擔(dān)心卓離的話,你明天就回去吧。你把你學(xué)長的地址給我,我自己可以去找他。”
“其實今早我和阿離去學(xué)長的事務(wù)所時,他已經(jīng)給我們分析了,他和B市早報有些交情,可以停止刊登你的私事。保險的方法就是雙方和解?!?/p>
折騰了一晚上,方毅十分沮喪,心里為卓離擔(dān)心著。
安逸看著方毅回房間,無奈地嘆了口氣,今天大家的確都累了。
此刻在卓家,即將上演一場大鬧劇。卓溪鐵青著臉坐在一邊,卓離大哭著,她不理會他瞪著她,卓家二老端坐在沙發(fā)上,卓爸爸面無表情,看著卓溪:“你說,你妹怎么哭成這樣了?”
“她愛哭就哭唄,哭累了自然就不哭了。”
“混賬。”卓爸爸氣得一口不順,猛咳嗽起來。卓媽媽在一邊幫他順氣,同時用眼神示意卓離要忍著哭,別再添亂了。
“爸,我喜歡阿離,喜歡了好多年了。我要和她在一起?!?/p>
驚愕在場的除了卓家二老,還有卓離。他,竟然就這樣輕易說出口了。下一秒,她哭得撕心裂肺,邊哭邊說:“我喜歡方毅,可是哥他硬要拆散我和方毅,還威脅我,如果我和方毅在一起了,看方毅是選擇前途還是我。爸,媽,你們要幫幫我?!?/p>
卓爸聽后,直接拿起茶幾上的煙灰缸就向卓溪砸過去,一點也沒有心軟,他被氣得臉色蒼白,指著卓溪說:“你出息了,還學(xué)會威脅人了,當(dāng)初讓你出國留學(xué),可不是為了讓你長出息了好回來逼迫你妹妹,破壞她的幸福,從現(xiàn)在起,你給我搬出去住。”
“爸?!弊肯行╁e愕,顯然不能相信。同時,看到一旁的卓離隱隱幸災(zāi)樂禍的樣子,拳頭不自覺地勒緊?!鞍郑还苋绾?,我是真的喜歡阿離?!闭f完這句話,他就上樓收拾行李去了。
卓媽媽從剛才一句話也沒說,事情發(fā)展到這個樣子,她只能狠狠瞪一眼卓離。
凌晨四點,安逸接到卓離的電話,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坐起身來,哀怨了一聲,將自己的抱枕扔向遠處,用以發(fā)泄,想是接下來的時間里睡不成了。
“怎么啦?有什么激動的事情,值得你大半夜的來騷擾我?!卑惨莸穆曇暨€帶著朦朧的睡意,半瞇著眼睛。
“天大的好事,卓溪那死豬頭被趕出家門了?!弊侩x興奮的宣布著,全然不顧自己聲音到底有多尖銳。
安逸知道卓離這人一向狡猾,喜歡編故事,不是用來謀取同情心,就是用來陷害別人,這兩樣,安逸都曾經(jīng)歷過。她感慨:“這下子卓溪栽在你手里了?!?/p>
“我爸說要盡快讓我和方毅結(jié)婚。下周還要約見家長呢?!?/p>
“阿離,你認真的嗎?是真的覺得自己和方毅已經(jīng)到了結(jié)婚的地步了嗎?”安逸從不希望卓離為了逃避卓溪的感情,而讓自己輕易的交出幸福,感情不是兒戲,或許可以讓卓離擺脫卓溪,可是她不希望卓離有一天會后悔。
她們都還年輕,未來的幾十年里實在漫長。
“安安,我曾經(jīng)告訴過你,當(dāng)初我媽媽和他爸爸結(jié)婚的時候,卓溪表面上對我很好,可是卻是在暗地里經(jīng)常的欺負我,那一段時間,我們就是水火不容,而我火爆的性格就是在那個時候養(yǎng)成的。我對他不是沒有感覺,但是這份感覺還不足以到讓我愿意放棄一段穩(wěn)定的幸福。水與火,一柔一剛,終究只是兩敗俱傷。所以,在我和他之間,我害怕一開始的幸福,到后來的斷裂,我不喜歡每天都吵架。”
“我了解了,不說了,對了,提前祝你圣誕快樂!”安逸掛斷電話后,蒙著被子,但是腦袋不停止的運轉(zhuǎn),睡意怎么也沒有到來。
早晨起來,翻了翻最新的一份B市早報,頭版再也不是關(guān)于安逸的任何一件事,而是圣誕節(jié)專題,安逸心情大好,之前所有的不愉快一掃而空。
方毅走后,安逸就驅(qū)車去了市區(qū)。人潮擁擠的市中心,到處都是節(jié)日的氣氛,安逸也受到了感染,原本有些憂郁的心情一下子轉(zhuǎn)好,心境變得明朗起來。
推著購物車,走到超市一角專門賣圣誕節(jié)裝飾品的地方,琳瑯滿目。很久都沒有找到買東西的狂熱感了,安逸的童心大發(fā),買了許多小孩子的玩意,將東西搬進了車內(nèi),安逸又去包裝了些禮品,打算寄去給昔日的一些朋友,卓離、夏景、林樂、以及遠在X城的林諾。
這樣子數(shù)著要買多少份小禮物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的朋友其實真的不多。從畢業(yè)后,她就和林諾失了聯(lián)系,再一次聯(lián)系的時候,是林諾的哥哥林樂進公司的時候,安逸這才知道林諾的情況,后來通過網(wǎng)絡(luò),又熟悉了起來。
卓離出現(xiàn)在安逸的生命里也就短短的近三年時間,安逸從不是一個自來熟的人,能夠和她成為朋友的,總是有些共鳴之處,亦或是經(jīng)過了長時間相處后。卓離曾經(jīng)救過安逸,安逸當(dāng)時是抱著感恩的心態(tài)與卓離交朋友的。在那段安逸混濁的時光里,她遇到了卓離,然后成為知己,她一度感謝老天爺對她還存有著憐憫之心,在失去了愛情后,還能賜給她這么寶貴的友誼。
安逸剛進博美公司,大家都喜歡欺負新人,安逸總被指使著做這做那的,有時候要出去應(yīng)酬了,公關(guān)部的美女們不夠用了,經(jīng)理總喜歡拉些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出去應(yīng)酬。
安逸就不幸的被點了,那一次,那位老板和部門經(jīng)理在飯桌上剛敲定了合同,就色迷迷地盯著安逸看,安逸有些厭煩,可是經(jīng)理的一個眼神,她就知道自己還得表現(xiàn)出熱情的樣子。
誰知道后來,那位臺灣來的老板一出手就摟住了安逸的肩膀,出其不意地吻上了安逸的脖子,安逸被嚇住了。
這時候,卓離哭著跑進安逸所在的包廂,一邊哭,一邊扯著那位富商的衣領(lǐng),喊著:“你這個負心漢,昨天還對我說不能沒有我,今天反而在這勾三搭四的,你不要臉,你對不起我?!?/p>
酒醉的富商還處在云里霧里,就被卓離狠狠的甩了幾個拳頭,經(jīng)理和安逸都被嚇住了,但也不敢吱聲,也許是富商醉得太厲害了,以為見到了自家的母老虎,直抱頭說:“老婆,我再也不敢了,你饒了我吧?!?/p>
看了這一場鬧劇后,安逸也以為卓離是富商的老婆,可是卓離在揍了富商七八拳后,立即拽拽地離開了。經(jīng)理一頭霧水,和安逸把富商安排進酒店的房間里。
安逸有些倦意,和經(jīng)理道別后,打算回到租屋洗個熱水澡休息的時候,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在這樣的黑夜里,安逸給嚇得要死,直到聽到一個女聲,她這才舒心。
“喂,不感謝我就想走啊。”
安逸轉(zhuǎn)身,這人正是剛剛那位富商的老婆,安逸覺得奇怪,后來恍然明白,“你是假的?!?/p>
卓離笑起來,“要不是你們的門沒關(guān)緊,要不是我及時出現(xiàn)演這場戲,你不就吃虧了?!?/p>
“謝謝你?!卑惨葸@才明白她的好意。“我叫安逸。”
“卓離。”卓離打量著安逸,“一副瘦瘦弱弱的樣子,難怪要被欺負,想當(dāng)初,我也被這么拉出來應(yīng)酬的時候,誰要是敢欺負我,我立馬送上我的拳頭。”
“可是,你不怕失工作?”安逸反問,她也不想自己吃虧,可是又怕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工作就這么失去了,那多可惜,所以,不觸到極限,她是可以忍受的。
“所以我現(xiàn)在在家自由工作。”
安逸點頭,以示了解。
后來安逸和卓離交換了電話號碼,時不時的卓離無聊了,就約安逸出去玩。以后只要安逸碰到應(yīng)酬的事情,都會打電話給卓離,好隨時救急。
直到有一次,安逸醉得厲害,才對卓離說起了她和莫子肖之間的事情,從那以后,卓離才知道原來表面的平和也大多都是裝出來的,心里的創(chuàng)傷早就被安逸埋藏得深不見底了。打那之后,卓離就時常問安逸關(guān)于莫子肖的事情,安逸也不再避諱這個話題。
A市,博美大廈。
一名異國男人牽著個小女孩大搖大擺地走進了總裁室,讓正在辦公的卓溪大吃了一驚,險些從椅子上摔下。
“這是怎么回事?”卓溪問。
“過得沒我想像中那么糟啊?!眮砣藢⑿∨⒈饋矸旁诤谄ど嘲l(fā)上,從自帶的大包里拿出一個洋娃娃,遞給小女孩,小女孩一臉默然地玩弄著。
“Joy,你得了戀童癖了嗎?”卓溪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的,不說Joy一頭性感的金黃卷發(fā)就足夠迷人,身邊的追求者,除了嫵媚的女人外,還不乏瀟灑的男同志。可是,Joy每次出現(xiàn)都是帶著漂亮的美眉,什么時候換成了小女孩,看這女孩,才四歲吧。
Joy也不回答卓溪的問題,自顧笑著。時不時的逗弄著小女孩,奇怪的是,這女孩除了冷漠,再無其他表情,這引起了卓溪的好奇。
“難道是你的私生女?”從來不知道Joy會對誰這么有耐心過。
“溪寶,你就這么點想象力?!盝oy還是沒有回答卓溪的問題,反而一副鄙視的樣子。
“喂,你再叫我溪寶,小心我把你扔出去?!弊肯獜氐谆鹆?,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盯著那女娃,“喂,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俊?/p>
小女孩也不害怕,看了幾眼卓溪后,也不理會,自顧玩著手里的洋娃娃。
“她得了自閉癥?!闭蠛鸬淖肯牭絁oy說出這樣的話,立刻收口。
這么小,自閉癥,在卓溪的觀念里,小女孩就該是卓離那樣子,倔強嬌氣才行啊。
“那么,她是誰???”
“舒苒,小舒苒。前段時間,肖還沒回中國,就派我來中國監(jiān)視安逸,我就是在那個時候發(fā)現(xiàn)這個小女孩的,也不說話,也不哭鬧,也不會笑,十足一個木頭人呀。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很多了,至少會笑了?!盝oy用一口流利的中國話緩緩道。
“那么你現(xiàn)在是打算?”
“我要收養(yǎng)她,想給她個光明的未來,想讓她可以大笑,大哭,大鬧,不再自閉?!?/p>
聽到這樣的話,卓溪不自覺地蹙起了眉頭,“你確定?”
“嗯,確定?!?/p>
“肖知道嗎?他同意嗎?”卓離問。
Joy一臉諂媚的對著卓溪笑,“所以我先來找你,讓你幫我一起說服肖啊?!?/p>
“我不要,我比你更反對這件事情,要知道,你跟我們都是不一樣的,你常年都處于危險中,小舒苒會成為你的累贅,或者說就是個弱點。你不怕嗎?”
聽到卓溪這樣說,Joy才恍惚想起來,對啊,不一樣,是呀,他快要忘記了,他與他們是不一樣的。
可是這個女孩,他卻想第一次那么固執(zhí)的帶在身邊,因為他希望她能夠快樂,她與當(dāng)年的他如此的相像,當(dāng)年的他,沒有人能伸出手拯救他,現(xiàn)在,他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照顧舒苒。
他曾經(jīng)墮落過,不到萬劫不復(fù),但也讓他畢生追悔。
年輕的時候結(jié)識了不好的朋友,當(dāng)年為了哥們兒義氣,趁著年少輕狂的空檔,加入了人人憤恨的黑幫組織。他從最初的小羅羅,到后來的一堂之主,此間,早已數(shù)不清自己留下了多少血淚。
要不是后來遇到了莫子肖,他想他早就不在這個人世了吧。
加入黑幫是容易的,可是退出黑幫卻是那么的不易,根據(jù)幫規(guī),堂主要退幫,必須自己喝下自己身上流下的一碗血。幫里的兄弟一直信奉著自己的刀只會落在敵人身上的原則,所以大多數(shù)人即便厭倦了這樣的生活,也大多不愿意退幫,畢竟雖是危險,但是所享有的榮華富貴也是不爭的事實。
一次執(zhí)行任務(wù)后,Joy任務(wù)失敗受了很重的傷,躲在黑暗骯臟的小巷子里,好不容易等著追兵離開,他才放心的現(xiàn)身。誰知道血流的太多,他只覺得暈眩。
醒來的時候,他是被疼醒的。睜開眼時,看到一個陌生的男孩在幫他挑出子彈。他驚呼出聲,緊皺著眉頭。男孩用不熟練的英語說:“抱歉,你忍著點?!边@個男孩就是莫子肖,也是他之后追隨了很多年的好朋友。
Joy在莫子肖租來的小屋里養(yǎng)了一段時間傷,在莫子肖幾次勸說下,終于下定決心退出幫派。同時,令Joy驚訝的是,當(dāng)他喝了自己的一碗血后出了幫派總部的時候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莫子肖。那一刻,他們都笑了,就似多年的默契般。
夕陽正好,沒有束縛的Joy仰望著天空,他仰賴生存的空氣也盡是自由的氣息。
“你是對的,做一個好人真的很好?!盝oy包裹著還在流血的手臂,走到莫子肖的面前,沾滿血污的手一拳錘向莫子肖。
做一個好人真好,當(dāng)時的他真的就覺得自己已經(jīng)拋下了以往的污點,變成了一個純粹的人,可是隨之而來的各路仇家的追殺,讓他再一次走向了東奔西走的日子,在這逃避的日子里,他來到了中國,接受莫子肖的委托,暗中觀察一個叫安逸的女人,一觀察就是好多年。他從原先的語言不通,到現(xiàn)在能說一口流利的中文。
褪去了黑幫的色彩,他做偵探的潛力也被發(fā)現(xiàn)了。
“你們在說什么呢?”莫子肖適時的出現(xiàn)在Joy和卓溪僵硬的氣氛里?!斑@個女孩是誰?”莫子肖將注意力放在了辦公室里唯一的女性身上。
卓溪挑釁的看了眼Joy,對莫子肖說:“Joy帶來的,說是要收養(yǎng)她?!?/p>
“肖,她叫小舒苒,很可愛吧?!?/p>
莫子肖再一次的看向舒苒,一張娃娃臉,水潤潤的大眼,眼神是那么的無辜且柔弱?!八啻罅耍俊?/p>
“八歲了?!盝oy開心的答。
莫子肖”嗯”了聲,倒是卓溪張大了嘴巴:“八歲了,不是四歲嗎?”
聽到卓溪這么說,Joy翻了個白眼,“什么眼光?。俊?/p>
“頂著這樣的面貌,到底騙了多少人啊,明明四歲的樣子,怎么就八歲了,不帶這么嚇人的啊。”
“她營養(yǎng)不良,才會長成這樣的呀,等著我,一旦我收養(yǎng)了她,一定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肖,你看舒苒多可憐,瘦巴巴的?!?/p>
莫子肖也不說話,把舒苒抱在身上,想起了自己的心思。過了會,回了句,“可以?!卑袹oy樂得要死。
連從莫子肖手里搶過舒苒,親了好幾下。
在那么一瞬間,Joy仿佛看到了舒苒嘴角的笑意。
“不過,你說她要是我和孟潔的孩子,會是怎樣?”莫子肖很無意的說著,Joy的笑容瞬間凝結(jié)在臉上。
“為什么這么說?”
“不怕弄巧成拙?”
比起心計,美國人Joy顯然才不明白莫子肖和卓溪的心思,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莫子肖從他懷里抱走舒苒,與卓溪相視一笑,神秘兮兮的。
“Joy,下午三點去機場接彭媽,她回來跟我們一起過圣誕節(jié)。”想到晚上的時候就可以見到彭媽,莫子肖的臉上也難得的出現(xiàn)了柔和的表情。
彭媽是他美國事業(yè)起步后請來的保姆,但是他們之間就像親人一樣的相處著,莫子肖沒有了親人,一直都把彭媽當(dāng)成自己的媽媽一樣對待,仿佛自己的媽媽還活在人世,他還能孝敬。而彭媽也是孤苦無依的,更是把莫子肖當(dāng)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樣寵愛。
聽到彭媽回來,卓溪和Joy一下子變得興奮起來,想起彭媽的廚藝,令人口水直流。
“我們今晚有口福了。”
“我們有的吃,可是你沒有,被趕出來的人,有什么好高興的?”莫子肖一語戳到卓溪的痛處,卓溪的臉色立馬變得陰沉起來。
“靠!”想起昨晚那糗事,真的是半輩子沒這么倒霉過,還是被自己的親人那么對待,一想到卓離幸災(zāi)樂禍的鬼臉就生氣?!暗戎?,我這輩子要是娶不到卓離,我就去做和尚?!?/p>
“你那倒霉妹妹真的挺讓人刮目相看的,居然可以把你弄得這么慘?!碧崞鸢惨萆磉呉恢贝嬖诘暮媒忝米侩x,那是個很真的女孩,莫子肖也難得的佩服起這個女孩子來,太兇悍了,是的,家有一只母老虎,就算卓溪真的娶到手了,日子還是不會好去哪里,想到此,不禁有點可憐自己的好兄弟。這輩子該是來還上輩子欠下的桃花債的吧。
“叔叔,我餓了?!笔孳劭蓱z兮兮的望著Joy,有氣無力的說著。
Joy這才想到自己還沒給舒苒吃早飯,現(xiàn)在都快中午了。這個監(jiān)護人真的當(dāng)?shù)糜行┦毎 ?/p>
“乖,我不是叔叔,我是哥哥。哥哥現(xiàn)在就帶你去吃飯?!闭f完,一手抱起舒苒,拎著進來時的大包,向莫子肖他們道別,立即離開。
莫子肖摸著下巴,嘴角微微上揚,“有點奶爸的感覺?!?/p>
“是啊,要是抱著我和卓離的孩子,就算淪落成奶爸,我也喜歡?!弊肯魫炛翗O,他長得不賴,有能力賺錢,又是黃金海龜,最重要的是他專情,怎么自個家妹妹就是看不上他呢?原本以為反對他和卓離在一起的也就一個卓離,沒有想到連自己的老父也不幫自己。
“你就這樣一直放任著安逸待在B市,這樣子你的抱負還怎么實現(xiàn)?”卓溪一本正經(jīng)的看著莫子肖,方才的微笑轉(zhuǎn)瞬消失。
“她會回來的,不回來也就不是我心目中的安逸了,等著吧?!?/p>
“你心目中的安逸?”卓溪一臉曖昧的看著莫子肖,“難不成你還將她放在心上?”
“你今天腦袋被門擠了吧?!?/p>
“肖,昨天你為什么會和安逸待在一起?”卓溪不明白,莫子肖與安逸為什么還能夠那么平靜的坐在一起,看上去相安無事的樣子。果然是兩個能裝的人,經(jīng)驗老道。
為什么會見面?莫子肖在心里想著答案,最后放棄了,因為他也不知道為什么?
就在那么一刻,他見到安逸如此的躲著他,甚至是不顧自己的危險沖進車流,他很憤怒。
一霎那,脫口而出的話根本就沒有經(jīng)過大腦,當(dāng)他說出后,其實就已經(jīng)后悔了。
為什么要在那一天見面呢?
他還曾想,也許是自己太過遺憾了吧。
遺憾這么多年,他們從沒有在一起過過生日吧。
“孟潔今天和駱清夜出去玩,你說我的計策能夠讓他們在一起嗎?”
雖說很鄙視莫子肖這種轉(zhuǎn)移話題的行為,但是心里也清楚這個男人要是不愿意說就真的也不會說了。卓溪撇撇嘴,“幸好我當(dāng)年不認識你,不然今天被算計的估計就是我了,肖,你對你舊時的朋友如此的了解,幫小潔設(shè)計的計策怎么會不成功,你從來就不打無把握的仗不是嗎?”
世界很復(fù)雜,尤其是人心,而在美國的那一段時間,莫子肖已經(jīng)充分的學(xué)會了如何揣測別人的想法、做法。到現(xiàn)在,這么多年過去,早已使用得如魚得水。
在莫家樹倒猢猻散的時候,在莫子肖這輩子最狼狽的時候,他借著媽媽留給他的最后一張卡逃到了美國,開始了他一生中最艱難的異鄉(xiāng)生活。
樂觀點說,沒有那段最底層的生活,他也就不會有現(xiàn)在這么堅定的意志。
安逸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接到莫遠程的電話,拒絕接聽后,一次又一次的重復(fù),這些天,她一直都在避著他,從那晚對莫子肖說了分手后,學(xué)校里的人一下子就知道了這件事情,也許是從宿舍里傳出去的吧,至于是誰傳出去的,現(xiàn)在她也沒有那個心思去理會。
莫遠程一直以為她是因為沒有事先告訴她要帶她去他家里而生氣,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氣什么,打心里真的不想再理會莫遠程。這一場充滿著不純目的的接近,不管結(jié)局如何,她想,輸?shù)米顟K重的仍舊會是她。
馬征出現(xiàn)的時候,安逸和林諾走在去食堂的路上,天氣格外的陰沉,大片厚重的云層,遮住了冬日里唯一能夠給人安慰的紅日。安逸的心情也與這天氣一樣糟糕透了,身邊的煩心事以及即將到來的期末考試的壓力,都讓她覺得喘不過氣。
“安安?!币坏罍喓竦穆曇魪那胺讲贿h處傳來。
“馬征叔叔?!卑惨菘吹剿?,滿是驚奇,已經(jīng)好久都不見面了,沒有想到馬征叔叔來這里找她。“林諾,你先去吃飯吧?!?/p>
“好,那我走啦。”
林諾看了眼馬征,說了聲:“叔叔好?!比缓箅x開。
“叔叔,你怎么事先都不告訴我一聲呀,等很久了吧?!卑惨菘吹今R征臉上凍得通紅,有些過意不去。
“走,叔叔帶你去吃飯?!?/p>
“好啊,謝謝叔叔?!卑惨葑咴隈R征的身邊,一臉興奮的詢問他的近況。
馬征帶安逸去了家火鍋店,十分冷清,幾乎不見客人。安逸坐等著服務(wù)員上菜,不小心將目光掃到了馬征,正好看到他一副有話想說卻不知如何開口的樣子。
安逸捂嘴笑了,“叔叔,你這樣子真搞笑,很滑稽耶,你有什么話要對我說,你就直接說呀,我們這么熟了?!?/p>
聽安逸這樣說,馬征也不再別扭,“安安啊,叔叔前段時間出去任務(wù),沒有時間來看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了,比如說接近了什么人了啊?!?/p>
安逸沒有想到馬征是說這件事,表情有些僵硬,原先心里想著要否定的話語被果斷的攔截在心里。
“叔叔,你知道些什么了嗎?”
“事實上,是我的同事拍到了些什么,然后不小心被我給看到了,雖然拍得視角不太好,有些模糊,可是叔叔一眼就看出來是你,安安,你怎么會和莫遠程扯在了一起?你媽媽知道嗎?”出任務(wù)回來,局長就給他安排了新工作,接受一個小組調(diào)查莫遠程,在翻看小組原先的進展的時候居然發(fā)現(xiàn)了這樣一個意外,真的是嚇住他了,那個他最好朋友的女兒居然和莫遠程并肩行走,在他不在的時間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他迫切的想要搞清楚這一切,所以他才來安逸的學(xué)??嗟纫簧衔?。
“我媽不知道,請你也別告訴我媽。叔叔,發(fā)生了很多事情。對于爸爸的死,如果不調(diào)查清楚,我這輩子都不甘心的,你是知道我的?!卑惨菀膊辉匐[瞞,也覺得并沒有什么好隱瞞的?;蛟S將什么事情都告訴馬征叔叔,之前所不知道的問題還能夠得到解答。
“這么說,你和莫遠程住在一起是真的了。”
“嗯?!?/p>
馬征心里最后一點希望被這一聲肯定徹底地打碎。一股愧疚感在胸口彌漫開來,腦海中浮現(xiàn)著好友爽朗的笑容,最后無力的說:“安安,你讓叔叔覺得沒臉活在世上了?!?/p>
“叔叔,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不會讓自己吃虧的。莫遠程對我一點防備都沒有,我相信終有一日一定可以揭開他的虛偽面目的?!?/p>
馬征還想再說什么的,服務(wù)員已經(jīng)走近,將一盤盤小菜放好。
“吃吧?!瘪R征將燙好的肉片放進安逸的碗里,等服務(wù)員走后才又一次涉及剛才的話題。他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張白紙,刷刷的畫了幾下,然后遞給安逸,“我的新號碼,其實我們公安局已經(jīng)成立了專案組正在著手調(diào)查莫遠程,我這次回來接手了這個專案組,查了幾個月一無所獲,莫遠程一如多年那樣藏得深啊?!?/p>
“叔叔,你知道安加爾這個人嗎?”
“安加爾?”馬征有些無措,安加爾從來就不是個可以說的話題,好多年都過去了,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jīng)忘記了這個世界上曾經(jīng)有一個叫安加爾的女孩,也以為再也不會有人對他提起這個名字了。
“我看過一張照片,她和我爸爸的合照,她是我爸爸的妹妹,我的姑姑,是嗎?”她不太確定,因為她的爸爸從來都沒有說過安加爾這三個字,她也打過電話給她媽媽,而她媽媽的回答也是不知道。更多的疑問,她的直覺告訴自己,也許馬征知道,畢竟他和她爸爸認識很久了。
“照片?從哪看到的?!?/p>
“是……是在莫遠程的電腦里看到的,她是莫遠程拋棄的女人,莫遠程說我和安加爾長得很像,尤其是眼睛。叔叔,如果你知道她,就對我講講她吧?!?/p>
馬征重嘆了口氣,呷了一口酒。對于安加爾的記憶被蒙上了一層厚重的紗,有些模糊,不,其實該說他知道的也并不多。因為安興元早就已經(jīng)和她斷絕了關(guān)系,從安加爾不顧一切要跟莫遠程在一起的時候,安家所有關(guān)于安加爾的一切都已經(jīng)被埋藏。
“她去了庵里。”
“為什么媽媽和我都不知道她呢?”甚至是家庭相冊里,也沒有一張是安加爾的照片,安逸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
“你爸不愿提這個妹妹,他總覺得既然在家人和莫遠程之間,加爾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那么她的命運也就只是她自己的事情。你爸爸看到加爾被拋棄,莫遠程迎娶桑青,也心疼安加爾,可是沒有想到安加爾居然還是不能和莫遠程斷絕關(guān)系,那時候也就下決心再也不管她了。不過后來,他之所以那么積極的調(diào)查莫遠程,有一半的原因也是為了安加爾?!敝皇墙Y(jié)果那么慘重,誰也沒能料到。至今,馬征想起自己好友的早逝,就一陣惆悵。
“這么多年,一直都在庵里嗎?哪座庵,莫遠程似乎一直都在找她?!?/p>
“安加爾離開后,寄給你爸一封信,說明了自己的情況,后來就再也沒有寄過信,那信是沒有寫明寄信地址,從郵戳上看知道是S城,后來你爸爸也去找過幾次,也不知道是找到了還是沒有找到??傊芏嗄昵暗氖虑榱?。”
安逸在心里默默記住這些話,從包里拿出了自己的U盤,“叔叔,這是莫遠程一個電腦里的所有東西,不過,不敢肯定他就這么一個主用電腦?!?/p>
“安安,你真的決定了你要這么繼續(xù)下去嗎?”
安逸苦澀一笑,她已經(jīng)沒有任何退路了,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其實,她心里知道,在A大,她的名聲已經(jīng)臭了。再多骯臟不堪的話語,她不是沒聽過,即便自己已經(jīng)是堅強,但是還是會受傷。
很久之前,她就懂得,人一旦沾惹上某種習(xí)慣就很難改變,而做莫子肖的女朋友對她來說已然變成了一種習(xí)慣,一種必須要戒掉的習(xí)慣,所以,她還在很努力,盡管過程也許很漫長、很疼痛。
回到學(xué)校,安逸的情緒一直都沒有能夠平復(fù),甚至更為緊張?;叵肫饎偛排R走的時候,馬征遞給她的那一張照片,她在操場上徘徊了許久,終究是下定了決心,將手機里存儲到黑名單的西楚的號碼重新恢復(fù)正常。
仰望了一下天空,深吸了口氣,然后撥通了那個號碼。
“我是安逸?!?/p>
“有何貴干?”
西楚的語氣并不友善,冷漠冰冷的調(diào)子,安逸完全可以理解這個男人對自己的怨恨。從送走路晗后,西楚就一直打電話給安逸,想要知道她把路晗弄去了哪里,安逸厭煩了這樣每日里的打擾,索性將西楚的號碼存進黑名單,之后,耳邊終于清靜了許多,更重要的是,她得到了快感,想像著西楚的焦慮,她覺得快樂。
“我們見一面吧?!卑惨莨淖懔擞職馓岢隽诉@個要求,也許在下一秒就會被拒絕,但是有些事,她不明白。西楚,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對不起,我沒有時間見你,要知道你只有一件事情是讓我感興趣的,而你,我知道你不會對我說,所以,不管多久,我一定會查到的,一定?!?/p>
“你來見我,我就告訴你。”安逸心急的說。
他們約在了A大附近的公園見面,安逸從包里將西楚的照片放在了手里,反面是他的聯(lián)系方式,安逸突然覺得,或許自己真的是做錯了某些事情。
獨自漫步在碎石道上,周邊因為冬日嚴寒而變得荒涼的景色,和第一次來到這里的時候一點也不相像,那時候的這里綠意盎盎,時而有熱戀中的情侶因為情不自禁而在竹林里擁吻,詩情畫意般的柔情。而她與莫子肖牽手的畫面清晰到仿佛就在昨日,彼此的眼神濃情蜜意,化不開的溫情。
她是有多懷念啊,可是,再也不在了。
昔日整潔的草坪,如今的雜草橫生,沒有百花,沒有白蝶,沒有暖陽,沒有任何的眷顧。安逸找了塊干燥的草地,把包放著,然后坐在包上,彎膝看著遠處的河道,因為西北風(fēng)的緣故,時不時的掉落下些枯樹枝,發(fā)出清脆的“咚”的水聲,嚇得野鴨呱呱直叫。
安逸被這一畫面逗笑了,輕輕的,笑到后來的大笑,直至眼角流出不爭氣的熱淚。安逸慨嘆,安靜的時候,就這樣看著,再怎樣的荒涼,也是能存在著美麗,就比如,這里有著生命的存在,從不會讓人感覺到孤獨。
不知道過了多久,安逸凍得瑟瑟發(fā)抖,手不停地揉搓著,用嘴哈出熱氣來取暖。今天她的耐性比以往更加的長,這么久的時間,換做平時的自己,早就已經(jīng)不耐煩了,可是,直到現(xiàn)在,她還在等著。
“我來了,告訴我路晗在哪里?”西楚踩著落葉而來,呼吸極不平穩(wěn),因為吸進了不少的冷風(fēng),咳嗽了好幾聲,西楚順勢坐在了安逸身邊。
安逸將手里已經(jīng)有著皺痕的照片遞給了西楚。
西楚仔細看了照片,有些恍惚,照片里是穿著軍裝的他,臉上還有著那個年紀固有的稚氣。他肯定這是世上存在的唯一的一張他穿軍裝的照片,軍裝是師父的給穿的,照片也是師父給他拍下留作的紀念。這個叫安逸的女孩將這張照片拿出來,顯然她對他有疑惑,同時,他何嘗不對她有疑惑呢?路晗的姊妹,師父為什么要給她照片呢?照片的背后黑色的鋼筆字有些掉色,那字體,那聯(lián)系方式,正是他當(dāng)年親手交到師父手里的照片。
“你認識馬征?”西楚不確定的試探。
“馬征叔叔說,以后發(fā)現(xiàn)了莫遠程有什么不對勁的時候就讓我聯(lián)系你,他說他不能與我多見面,怕被發(fā)現(xiàn)。可是,你到底是誰呢?路晗的西楚嗎?”
“莫遠程?”聽到莫遠程這三個字,他的腦袋有些慣性的變?yōu)榱死潇o,再一次的看著安逸,對安逸的身份做了些猜測,最近圈子里都傳莫遠程愛上個女大學(xué)生,要和桑青離婚,現(xiàn)在莫家一團糟,莫非和眼前這個小女孩有關(guān)。
“你不會就是莫遠程的小情人吧?!?/p>
小情人?呵呵。安逸有些難過,“算……算是吧。”
“臥底?”西楚問。
“臥底?”安逸回問。
西楚故意睜大了眼睛,臉上有了絲笑容,“是啊,好多年了。”
想哭的時候,將眼睛睜得大大的,這樣眼淚就會變得稀薄,失去掉落下來的重量,人也就不會哭泣。一直以來,脆弱的時候,他總是這樣試著,一次又一次的,總是有效。
“路晗姐姐告訴了我你們很多事,可是她從來就沒對我說你是個臥底。”
“那是因為連她也不知道,我隱瞞了身邊的人?!蔽鞒A送?,聲音滄桑,又繼續(xù)開口:“高考后,我曾經(jīng)考過警官學(xué)校,那時候和很多男孩子一樣都希望可以穿上軍裝。面試的時候,考官給我出了個考題,問我:‘如果在個人利益與國家利益兩者之間選擇,你會選擇什么?’當(dāng)時聽到這樣的問題,心里太高興,心想著面試太容易了,好不容易照著心里早已背下來的答案說完了,可是最后結(jié)果出來的時候,卻沒有我的名字。
“我失落得當(dāng)時就落淚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當(dāng)時就有那份沖動想要大哭一場。后來,我遇到了我的師父馬征,開始了我的臥底生涯,第一次接受任務(wù)到現(xiàn)在,好多年了,還沒有結(jié)束啊。我上了一般的高校,本本分分的做一個學(xué)生,目的很明顯,就是進遠程集團。
“畢業(yè)后,我也順利的考進遠程集團,可是工作還沒有一年的時間,父母就要幫我安排相親,我知道他們是故意為之,因為對象居然是莫遠程太太的表妹桑枝,盡管我已經(jīng)說過很多次,我有女朋友,可是他們不滿意路晗的單親家庭,死活都要我娶桑枝,我覺得厭煩,那段時間和父母關(guān)系鬧得很僵,路晗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和我提出了分手。
“身邊所有的人都讓我娶桑枝,師父也說娶了桑枝真的很好,他說他幫我調(diào)查過桑枝,很溫柔的一個女孩,知書達理的,給我做老婆很好。我當(dāng)時就想笑,很想說,那是因為你都不知道路晗有多好。
“我是個普通的男人,看著路晗就那么放棄了我們的感情,我很生氣,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我就娶了桑枝。但是交換戒指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但只能隱忍住那份悔意,硬著頭皮完成我的婚禮。師父告訴我,我離目標越來越近了,而我也利用著所有的關(guān)系,越來越成為莫遠程的左膀右臂,親戚的關(guān)系還是很有用處的?!?/p>
“后悔過嗎?”安逸仿佛能夠理解這份感情,西楚說的話,她好似都看到了那一場場畫面,西楚的無奈,路晗的眼淚。
是不是在經(jīng)歷過事情后,才能切身的體會到這樣的感同身受呢?
西楚笑了,露出了潔白的牙齒,“我不敢想這個問題,所以不能回答你,以后你走得遠了,拿這個問題來問你自己吧?!?/p>
早已不知在什么時候,他就已經(jīng)厭倦著活著了,虛偽地對著桑枝笑,到后來真誠的對待自己的孩子,他動搖過,看著孩子純真的小臉蛋,他總是會心軟的想,如果這是個真實的家該有多好,每次這么想的時候,他都會對桑枝很好。
路晗的死,帶走了他對這人世所有的眷念,他才分清楚原來不是貪戀著家庭的溫暖,而是被自己的孩子的純真給吸引了,因為做了太久骯臟的人了。而如今的念頭只是早一點結(jié)束這樣的臥底生活。
世界上的最無力不是我不愛你了,不是我們再也回不去了,而是我們?nèi)绱讼鄲?,但是我卻給不了你一輩子。
他幾次設(shè)想,如果路晗還活著該有多好,他一定會再成熟點,她說分手,他死也不松手,他要和路晗繼續(xù)糾纏下去,路晗最心軟了,到最后一定是會重新接受他的。她不該這么多年那么孤苦生活著的,也不會對塵世死心,用最悲愴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
“謝謝你,對我說了這么多??墒牵娴暮軐Σ黄?,原來的我真的很討厭你,我不想路晗姐姐再見到你,所以我把她的骨灰灑向了大海。對不起,雖然只要一想到路晗,我內(nèi)心對你的仇恨依舊不減,但是不會再為難你了,因為你的生活已經(jīng)夠難了。”安逸低頭表達深深的歉意。
西楚沉默了會,站起身,拍拍自己衣服上的塵土,“不怪你,所有的一切都怪我。難怪我查了好久都沒有找到,原來是這樣啊,原來是這樣啊……”
西楚嘴里重復(fù)著說著,然后慢走離開。
安逸看著西楚有些消瘦的背影,感到心酸,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路晗姐,你看到了嗎?你愛的男孩其實只是有自己的無奈,他愛你,不管多少年,一直都在愛你。你該釋然了。
而我終究是慶幸,我沒有告訴他,你最慘烈的事實。
好姐姐,遠在天堂的你一定知道我心里的小心思了,可是,也請你原諒你,原諒我得知你和莫遠程在一起后故意接近你,原諒我對你隱瞞了很多事,我只是太難說出口。
安逸一直低著頭,慢慢走著,快到宿管站的時候,她因為突然而來的力量差點摔倒在地,她撞進了一個懷抱,被骨頭恪得生疼。
“安逸,告訴我為什么?”
這熟悉的嗓音再一次傳入安逸的耳中,多像一種錯覺。
她抬起頭,視線里的他憔悴了許多,下巴上留有胡渣,他的眼睛渾濁,正死死盯著她。她被他束縛在懷抱中,掙脫不得。
“你不是這樣的女孩,你不會變成這樣的女孩的?!彼剜?。
安逸冷靜下來,語氣平平的要求,“放開我?!?/p>
莫子肖不為所動,安逸的視線模糊了,她哽咽了聲音大聲喊了出來:“我曾說過我是個壞女孩的,我說過的。”
“安逸,我真后悔,后悔,與你相遇。”
莫子肖,對不起,對不起,但是我必須如此。
安逸最后還是與莫遠程和好了,在莫遠程不知道第幾次精心安排的道歉場合下,安逸順勢又回到了莫遠程的身邊。
她和莫子肖感情的犧牲,總歸要得到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