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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若彩虹大結(jié)局 主角葉鯉寧倪年結(jié)局第8章

2021-02-25 17:50:37 作者:三文愚
  • 斯人若彩虹 斯人若彩虹

    溫文爾雅天文學(xué)家VS溫婉甜美小護士的愛情童話。京中深巷的裁縫鋪里,迷迭幽香,他手法準(zhǔn)確、拿捏得體地為她量身;安靜寧謐的護士站前,燈光熒白,他左手執(zhí)筆落字,留下她的三圍尺寸;探索宇宙的大學(xué)講堂,如夢方醒,他侃侃而談,頃刻間帶走她全部心跳。葉鯉寧,魚字鯉,寶蓋寧。倪年呼吸困難地想,他像溫柔綿長的白晝,也像縱人耽溺的永夜。三年前的短暫奇遇,倪年并不知道,葉鯉寧卻對她有了好奇。更令他心有戚戚的,是他曾經(jīng)好奇星空,就愛上了星空。或許他是座矗立在海岸線附近的白色燈塔,經(jīng)年累月,只為等候一艘靠岸的船只。轉(zhuǎn)瞬即逝的相遇,也要相遇??v橫四海的陌路,哪怕眾里尋他,也依然要找到你。

    三文愚 狀態(tài):已完結(jié) 類型: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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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若彩虹》 章節(jié)介紹

《斯人若彩虹》是作者三文愚嘔心瀝血的一部作品,故事情節(jié)絲絲相扣、設(shè)計嚴(yán)謹(jǐn),抽絲剝繭引人入勝,可見三文愚獨具匠心。小說《斯人若彩虹》第8章主要講述的是:倪年的這天過得愁腸百結(jié)。先是起床便在衛(wèi)生間內(nèi)不小心摔了一跤,腦門磕出老大一片瘀青不說,連走.........

《斯人若彩虹》 恰似溫柔 在線試讀

倪年的這天過得愁腸百結(jié)。

先是起床便在衛(wèi)生間內(nèi)不小心摔了一跤,腦門磕出老大一片瘀青不說,連走路都發(fā)暈?;斡朴瞥鲩T,擠上地鐵才發(fā)現(xiàn),剛買的奶黃包落在早餐店里了……

忍著頭暈?zāi)垦:宛嚹c轆轆的雙重夾擊來到醫(yī)院,在住院部樓底下,接到了雷蕾的電話。

“報告師娘,上回咱們在密云拍的照片,都已經(jīng)篩選出來做完后期了!一套二十張,葉老師親自擇優(yōu)挑選、監(jiān)督制作的,成品不日即可在網(wǎng)站上架?!?/p>

她指的網(wǎng)站,即9?。此前葉鯉寧和隊伍商量過,將從大伙兒拍攝的作品中選取一部分制成明信片,提供給倪年的網(wǎng)站參與義賣。

“是嗎?太棒了。”倪年捂著腦門上可怖的青紫,走過人來人往的大廳,喜悅感溢于言表,“替網(wǎng)站同伴謝謝你們,辛苦了!下次給你們帶烤餅干?!?/p>

“自己人別見外嘛,再說了,葉老師有請我們吃麻小!”雷蕾嘿嘿嘿了會兒,左右思量,還是忍不住打探,“呃,師娘,不是我八卦啦……你和葉老師最近,是不是吵架了???”

吵架?不算,但的確,疑似賭氣?倪年感覺自己被問住。

“師娘,我知道葉老師在審美方面單一得發(fā)指,根本就是一人分飾黑白雙煞。所以如果你是要他穿件嬌俏紫的衣裳出門,我說句公道話,這有點難……”

“不是啊?!蹦吣瓯凰哪X洞惹笑。

雷蕾抖完機靈,還是挺發(fā)愁的:“唉,可是葉老師最近真的不太對勁!看著跟失戀似的,也沒見他和你約個會吃個飯,我真的好怕他被你甩了?!?/p>

為什么就不會是他把我甩了?腦袋發(fā)暈的人疑惑。

這氣度大過天的人一旦鉆起牛角尖來,真是難以捉摸。結(jié)束通話,倪年在上行的電梯里暗想,葉鯉寧那家伙,不至于因為當(dāng)時的情況下她自我保護式的本能決定,就玻璃心成這樣???

可聽雷蕾的意思……倪年翻出通訊錄,目光柔軟地降落在那名字上。

葉鯉寧這個人,哪兒都好,或許正是因為太好,反而會讓她在關(guān)鍵時刻產(chǎn)生怯意。

她的確忌憚他的惻隱之情。

憐憫心是會誤導(dǎo)人的,能讓人在某個時刻松懈防備,從而傾斜意識的天平,她不能算計他。何況,仗著自揭傷疤抑或販賣苦難來換取什么,這樣的以物易物,她不喜歡。

但此刻站在電梯平穩(wěn)運行的轎廂中,倪年突然想起當(dāng)年拒絕陳勒他們的幫助時,司徒今曾拎了把椅子坐到她面前,手敲煙盒倒出一根煙,又冷又熱地說:“浪費是一種罪過。”

當(dāng)命運向你垂青時,你應(yīng)當(dāng)有所回應(yīng)——或許,便是指的這個意思了。到達樓層,她閉眼深呼吸,隨后邊撥號碼邊走了出去,結(jié)果前方突然襲來的猛烈撞擊,卻將她整個人狠狠撂回了電梯里。

一場發(fā)生在產(chǎn)科六病區(qū)的惡劣鬧事,傷及數(shù)人,最嚴(yán)重的副主任甚至被送進了急診重癥監(jiān)護室。倪年是在混亂中遭受的殃及,人更暈乎了不說,左腳踝還崴出個不小的包。她判斷自己應(yīng)該能撐住,但還是被護士長遣回了家。

此刻,她單腳跳回沙發(fā)坐下,把重新過了遍水的毛巾敷到腳踝,又?jǐn)Q開藥膏,打算將膝蓋、胳膊上幾處擦傷再抹一輪。門鈴響時,以為是出門去超市忘帶鑰匙的倪哲,她慢慢吞吞地瘸過去開門,然而見到來者的剎那,倪年好一陣蒙。

眨眨眼,居然不是錯覺。

“葉……葉……老師?!?/p>

葉鯉寧扶著門框,連呼吸都沒搗勻,看著她,目光深蘊:“怎么關(guān)機?”

“手機摔了?!?/p>

他沒轍,卻側(cè)過頭去松了口氣。

倪年一時消化不掉這樣的從天而降,即刻思索的,卻是自己此時此刻的差評模樣——倪哲的舊T恤和平角短褲,披頭散發(fā),一股子藥味,一個大寫加粗的不修邊幅。

“我能進屋嗎?”

“當(dāng)……當(dāng)然……請進?!?/p>

倪年關(guān)上門,足足慢了整個八拍才轉(zhuǎn)過來。

葉鯉寧停在矮幾邊,視線逡巡:“你在擦藥。”

“嗯。我去給你倒——”

他完全不拿自己當(dāng)外人似的往沙發(fā)上一坐,利索地拾過藥膏:“水不要,你過來?!?/p>

她“哦”了一聲,三兩下蹦過去。他扶她坐下,男女授受不親的意識相當(dāng)單薄,直接抬了她的兩條腿架到自己大腿上,然后端著一副六根清凈的超脫表情,給她一點點涂拭傷口。屋里打著冷氣,待久了,她腿部肌膚便相應(yīng)偏涼,那樣光溜溜地擱在他溫?zé)峤Y(jié)實的大腿上,肢體接觸帶來的微妙感覺,讓倪年慫得大氣都不敢出。稍有瑟縮,就被他用手掌摁住,一級嚴(yán)肅的口氣:“別亂動?!?/p>

她悄悄扁嘴。

過兩秒,他又自省似的換了口吻:“我弄疼你了?”

這話聽上去怎么就那么奇怪呢,倪年搖搖頭,對他這份送上門的擔(dān)心其實暗喜:“你去醫(yī)院找過我?”

似乎對自己被家暴了一般的慘狀十分知情。

“嗯。”

“護士長給的地址???”

葉鯉寧連眼皮都沒抬,冷哼了聲:“一個男人連自己女朋友家住哪兒都不清楚,你不怕穿幫嗎?”

“……”

醉了,都什么時候了,居然還惦記著穿幫?思維要不要這么縝密,考慮用不用如此周全?

“你放了退換貨卡片在那個印章盒里,上面有詳細(xì)地址。”

“哦。”倪年點點頭,尋思著他們之間,似乎還有一個膈應(yīng)彼此的結(jié),“那你找我什么事情?”

“一會兒再說?!比~鯉寧放下藥膏,伸長胳膊拿來毛巾,敷到她傷勢不輕的腳踝外側(cè),像個有模有樣的醫(yī)者,“經(jīng)常發(fā)生今天這樣的情況?”

他俯著頭顱,后頸到肩背的線條像道雋永的弧,耐人尋味。倪年兩掌撐在身側(cè),欣賞著那條觸手可及的曲線,心里忽然間就滿了:“我還好,第一次碰到這么失控的場面,現(xiàn)在只希望咱們主任盡快好起來?!?/p>

“委屈嗎?”

從進屋起,他就鮮少與她眼神交流,這下突然抬頭,專一地看她,那份潛伏在目光深處的確切的優(yōu)柔,讓人很難逃得過。罷了,倪年捫心自省,的確早在很久之前,她就被困住了,掙扎也沒用,已經(jīng)晚了。他那樣問,她便聳聳肩,照實了說:“經(jīng)得住,對我來說,這都不是多委屈的事?!?/p>

換做一星期前,葉鯉寧或許并不能聽明白,或許還會追問。但現(xiàn)在,他只想跳過這些:“還有哪里傷到?”

其實還跌到了尾椎,但這部位不太適合提,她便說沒有了。葉鯉寧冷笑一聲,探出指尖去摸她的額頭,眉頭擰得能弄死只蚊蠅:“你是當(dāng)我瞎呢,還是瞎呢,或者是瞎呢?”

“哦,你說這個?這是我早晨在家自己摔跤磕的?!?/p>

“幾天沒見到我,你就變笨了。”他冷嘲上癮,拇指還停歇在那片瘀青處來回,“不可思議。”

“……”

倪哲進屋時,眼前呈現(xiàn)的景象,便是自家長姐一副要跳起來打人的氣不過的模樣。待看清摁著他姐兩條小腿的男人后,震驚程度比倪年剛才有過之而無不及:“葉……葉老師?你怎么來了?”

葉鯉寧整裝坐好,派頭一瞬間便正經(jīng)得要命:“我開車來的?!?/p>

這……這是什么對話套路……倪哲汗,再瞥眼姐姐,怎么說呢,那副私會情郎被撞破般的尷尬感,簡直能輻射掉整個小區(qū)……

顯然,他這個年輕人回來的不是時候啊……但是三個人樁似的杵著太詭異了,倪哲抓抓腦袋,救場說:“我買了只鴨子,晚上打算做姜母鴨,葉老師想嘗嘗我的手藝嗎?”

“可以嗎?”

“當(dāng)然可以!那我去準(zhǔn)備!”他拎著滿手東西往廚房躲去,雖然他也不曉得自己作為主人有什么可避嫌的,邁了兩步又記起來,“姐,你不是頭暈嗎?回屋躺著吧,睡一會兒,到點我叫你?!?/p>

在弟弟面前節(jié)操盡毀,倪年愁得一直垂著眼睛撓腦門:“沒事,不怎么暈了?!?/p>

“我扶你去休息?!比~鯉寧插手進來找存在感,倪年被他引著瘸了兩步,“我不困啊。”

“要我哄你?”

當(dāng)然不用!不過她有點好奇:“看不出來,你還會唱催眠曲哦?”

“不會?!比~鯉寧否認(rèn)得飛快,接著不卑不亢地秀出殺手锏,“我可以背圓周率?!?/p>

“……”

再見來不及揮手。

廚房里,倪哲在給老姜去皮,葉鯉寧走近問有什么能幫忙的,他便告訴他米桶的位置。葉鯉寧端著鍋膽在水槽前淘米,細(xì)算起來,倪哲這小伙子差不多小了自己快有一輪,但在灶臺前頗具架勢,不慌不怵,與之相比,的確慚愧。他按此前倪年教的方法,盛好足夠比例的水,放進鍋內(nèi)合上蓋子,就在閱讀功能選項的微弱罅隙里,他捕獲一則直率的問詢。

“葉老師,你喜歡我姐姐嗎?”

葉鯉寧摁下精華煮,像摁下一個沒懸念的開關(guān):“我喜歡?!?/p>

他說完,側(cè)臉過來與倪哲相視,片刻后,各自揚笑。

倪哲低下頭,把塊塊老姜擺到水里洗凈:“我呢……不會干涉姐姐感情上的事,但前提是,對方必須是一個好人?!?/p>

“我看著像好人嗎?”

倪哲當(dāng)真思考起來,最后,十分狡猾地答曰:“不像壞人?!?/p>

葉鯉寧抱臂倚著流理臺邊緣,劍眉一抻:“我同意?!?/p>

倪哲悶聲笑。

“能和我說說你姐姐嗎?”

“好啊?!蹦哒芤贿呄唇贿呑杂砂l(fā)揮,“我姐姐這個人吧,葉老師你別看她現(xiàn)在好像斯斯文文的,小時候可皮了,爬起樹來比猴子精還利索??偸遣豢习卜窒聛砭毲?,每次爸爸在院子里哼戲唱,她倒是來勁了,在書房里故意將琴拉得荒腔走板,和爸爸打?qū)ε_。爸爸非但不生氣,還覺得那是中西方藝術(shù)的碰撞,恨不得回回都動筆寫個千字賞析……

“我總以為她會和爸爸一樣立志做個警察,沒想到居然收起性子,學(xué)了產(chǎn)科護理。姐姐說以后要進產(chǎn)房做助產(chǎn)士,我知道,她的所有決定都和媽媽有關(guān)。

“我的生日是媽媽的忌日。生產(chǎn)過程中發(fā)生了兇險的疾癥,她去世了。我姐她多半是想著,雖然和媽媽的母女緣分很淺,但還是想在這個世界找到一個方式,讓媽媽知道,她是愛她的,且永遠(yuǎn)懷念。

“她就是這樣的人。心里裝得很滿,但又不稀罕說。大事上很能忍,很要強,哪怕是三年前家里出了變故,爸爸他……我姐她也不在我面前冒一滴淚。

“她有多舍不得老家的房子,我知道。那天我從學(xué)校放學(xué),卻四處找不著她,直到第二天才聯(lián)絡(luò)上。她在電話里跟我說,她在華山。

“她一個人去爬了那條長空棧道,爸爸生前答應(yīng)過,等放了暑假陪她去的。就是那天,她站在刮著風(fēng)的西岳山頂對我說‘阿哲,我們?nèi)ケ本??!?/p>

倪哲把姜塊撈到砧板上放著,對凝神聆聽的人最后說:“這大概就是我的姐姐了,一個能走懸崖峭壁的護理工作者?!?/p>

倪年在飯點時刻被叫醒,倪哲念她腿腳不方便,就盛了飯菜端到房里。高壓鍋燉出的姜母鴨滋味鮮美,鴨肉軟嫩,她吃得特別盡興。倪哲進來收碗筷時,她掩住嘴巴低聲打聽:“葉老師走了嗎?”

“我沒走。”

“……”

倪年探探腦袋,原來葉鯉寧就在房門口。

倪哲出去,他進來,跟換崗似的。房間很小,他一走近,好像所有東西都更擠了。床頭柜上有倪和平和魏伊人的結(jié)婚照,倪年察覺到他的目光所向,便虛榮地說:“這位是我媽媽,是不是特漂亮?”

他頷首,剎那莞爾:“你也漂亮?!?/p>

她看見他的眼神從相片游移到自己臉上,那短暫須臾,卻像段柔情似水的過渡。她想,一定是自己吃飽了的緣故,胃里不空,心底就滋生出出乎尋常的意志。在這個誰也不曾設(shè)想的當(dāng)下,她決定伸手抓住他。

“葉鯉寧……”她抓著他的小臂,揚起的臉龐下,玉頸修長:“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訴你?!?/p>

“這么巧,我今天過來,也是有一件事情,必須親口告訴你?!?/p>

她眼里閃著神往的光:“我先說?!?/p>

他不同意:“我先說。”

她還想再爭取,卻被輕聲打斷。

“倪年。”他喚。

她忽然便連眨眼都不敢了。

“在多變的世界里維持不變的關(guān)系,這是人們所缺少的,也恰恰是人們所需要的。但我只需要你知道——”葉鯉寧站在床邊,滾燙的掌心拂上她同樣滾燙的臉頰,那樣呵護,那樣親昵,他說,“從今往后,不管未來有多莫測,人生有多曲折,我是你可以期待的部分?!?/p>

接連兩日,國內(nèi)眾多天文學(xué)者齊聚香山飯店參加科學(xué)會議,研討中國眼下及未來的探測暗物質(zhì)和暗能量計劃。

作為過去半個世紀(jì)天文學(xué)領(lǐng)域最重要的發(fā)現(xiàn),中國“探暗”的觀測與實驗研究是近幾年才起步的,此前基本只能做一些理論上的研究,提出了不少模型。雖然目前學(xué)界相信暗物質(zhì)和暗能量的存在,但關(guān)于它們到底是什么,仍然沒有達成共識。包括葉鯉寧在內(nèi)的諸多理論天文學(xué)家認(rèn)為,盡管理論研究至關(guān)重要,然而接下去更重要的應(yīng)該是實驗和探測研究。

可喜的是,目前國內(nèi)的兩所高校暗物質(zhì)探測實驗室相繼發(fā)表了一些實驗結(jié)果,而這些結(jié)果與國際同類實驗的水平已經(jīng)非常接近。

第二日下午的半天會議,兩家實驗室就提出了更為大膽,也更加長遠(yuǎn)的目標(biāo)。葉鯉寧中途離席接一個重要電話時,會議室里正在談?wù)撝锌圃焊吣芩媱澰谖鞑匕⒗锾煳呐_建設(shè)一個用于探測微波背景輻射的射電望遠(yuǎn)鏡。

那通電話講了二十多分鐘,葉鯉寧轉(zhuǎn)身往回走了沒幾步,才發(fā)現(xiàn)豎在后方的身影。管澤怡一襲素色工作裝,項上掛著和他一樣的出席證,像是原地待了許久,默默含笑。她指指另一間會議室,示意自己在那邊開會。

“前兩天在A.P.O.D(NASA天文攝影每日一圖)上又看到你的片子了?!惫軡赦f。

葉鯉寧笑不露齒,拍出滿意的作品就順手投個稿,娛己娛人。他的表情其實很小,整個人卻奕奕有光,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管澤怡不由一怔,遂調(diào)侃道:“我猜猜——最近應(yīng)當(dāng)是遇上了什么好事?!?/p>

“何出此言?”

“瞧你的模樣,挺人逢喜事精神爽的?!?/p>

葉鯉寧沒否認(rèn),點頭。

她已經(jīng)讀不明白這個人了——或許壓根從未讀懂過,但還是能輕而易舉捏到八分,心有所屬,意便張弛有度,形就瀟灑自如。

“上午碰到你們組的頭兒,聽他說你們明天往云南去。”

“麗江那邊有會?!?/p>

“那三千萬,豈不是又要被你撂給別人了?”管澤怡念及那只拽上天的黑貓警長,“那家伙現(xiàn)在還撓人嗎?”

葉鯉寧便相應(yīng)回憶了下:“很久沒犯渾了?!?/p>

“昔年在我胳膊上抓的血條子,我可還記著呢。”很快,她從對方的情態(tài)中意會出,這是又到了話題結(jié)束的時候,她干巴巴地笑道,“葉鯉寧,咱們現(xiàn)在……怎么好像只能在工作場合碰面了?!?/p>

管澤怡抱著小臂,希望自己看起來很OK。她是明白人,產(chǎn)后這個男人來探望她,只不過是替遠(yuǎn)在美國的老同學(xué)代送慰問。哪怕第一次禮到人沒到,第二次也給補上,那是他受人之托的原則。連滿月酒,也是她明里暗里托了其他人誆他,他才會出現(xiàn)的,然而最后卻沒有留下來吃飯。

過去幾年至如今,她結(jié)了婚,又離了婚,也生了小孩,自認(rèn)早就看淡了那段異國舊夢,這不假。然而現(xiàn)在,從這男人眼中看見另一片鮮花盛開的春天,她心底悄然滋生的酸楚與焦慮,也不假。

人心復(fù)雜,概莫如是啊。

這次去云南除了開會,還有部分項目上的事情需要坐地研究,少說十天半月才能回來。陳政作為三千萬的第二鏟屎官,接到電話后,便習(xí)以為常地來葉鯉寧住處提走貓籠,臨走時不忘自我調(diào)侃:“我一個堂堂老字號制衣作坊第四代老板,陳家長孫,技藝超群,偏落得給你家貓?zhí)珷斪鍪紫颖P俠的地步……”

葉鯉寧對籠內(nèi)拉著臉的三千萬囑咐:“聽話。”又拍拍鐵桿發(fā)小的肩,關(guān)門前微微一笑,“不送了?!?/p>

“……”

陳政杵在門外抬了下眼鏡腿。

什……什么幺蛾子?葉鯉寧居然沒事沖他笑?笑點在哪里?想嚇唬誰?。?/p>

落日西斜,城市天色將晚。臥室里敞著只還沒理完的行李箱,葉鯉寧人卻在廚房,就著油煙機上那盞懶散的照明燈,守著電磁爐上的一口小鍋。手機大剌剌地躺在一旁,像個已經(jīng)取笑他多時的侍衛(wèi),他終于伸手拿過它,撥完號貼到耳郭。

他在心里讀秒,一秒兩秒三秒,美妙又煎熬。

“喂?!?/p>

葉鯉寧唇角應(yīng)聲扯開一道弧線,問得比周遭環(huán)境還清還靜:“在做什么?”

倪年那頭人聲嘈雜,她挖下一塊米飯,入口前如實說:“在食堂吃飯呢,你呢?”

“在煮面,等水開?!?/p>

他壓低目光,看著鍋底密密麻麻的氣泡,仿佛感同身受。

“又吃面。”她笑。

“吃飯需要做菜?!?/p>

“放手學(xué)啊,你那么聰明,回頭讓倪哲教你?!?/p>

水沸,葉鯉寧放了把掛面進鍋,拿筷子攪散開來,瞬間軟化了的面條在翻涌的滾水中你儂我儂。

“你教我。”

倪年只覺得耳朵癢,好生咽完飯菜才回:“也行啊?!?/p>

得以應(yīng)允,那抿在唇邊的笑意便更深了,他邊問她的腳傷,邊把準(zhǔn)備好的配菜一一下鍋,末了交代著:“我明天一早的飛機去云南?!?/p>

“唔,知道,前兩天你在微信和我提過了。”

“照顧好自己,我會給你打電話?!?/p>

“好?!蹦吣攴畔驴曜拥皖^捂住腦門,幸好同桌吃飯的同事們聊八卦聊得正起勁,沒人關(guān)注她可疑的樣子,“如果忙的話就不用了,你……認(rèn)真工作。”

他也說:“好。”

過了一會兒他又叫她:“倪年。”

“嗯?”

他關(guān)掉爐子,單手往碗中夾面條,鼻間嗅著面湯惹人的香味,食欲讓有些話變得容易。

“你讓我滿足?!?/p>

她像被什么致命又無解的東西突然擊中了一樣,胸口熾熱——哎呀呀,分明就是他讓她招架不住。

掛了電話,葉鯉寧也懶得走動,索性就站在流理臺邊吃面。他專心致志,其實神思遠(yuǎn)游,像這些天來無數(shù)次的分神一樣,想起那日自己站在她房間里和盤托出,終于如釋重負(fù):“該你了,你剛才說有事要告訴我?!?/p>

她眼底泫然,那份水色氤氳像是下一刻便會淹沒他。她卻迅速低頭用手背一拭,再仰臉時,只剩下去蕪存菁的笑容。

她說:“我覺得挺奇怪的,愛上你好像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p>

這頭葉鯉寧前腳剛走,那頭倪年卻沒空閑著。除了日常倒三班要忙活,還有件重中之重的大事件終于拉開了帷幕,那就是——伍月要結(jié)婚了。

這也意味著大魔王司徒今終于要再度回國了。

然而剛從瑞士回到國內(nèi)沒兩日,她闊別已久的帝都家鄉(xiāng),就用一場悶熱高溫招待了她……中了暑又水土不服的司徒今住在陳勒家的頂層豪宅里,對著落地窗外的鬼天氣放了兩百句京罵。

陳勒光著一身腱子肉走出臥室,時差還沒倒過來的他往沙發(fā)上一癱:“今兒是我伍媽的大喜日子,你消停會兒行不?”

“倪年怎么還沒打電話來?”

“著急???急的話爺開車載你過去搭把手?!?/p>

司徒今笑得不能更鄙視:“你家‘猛禽’去年一年罰了一百多分吧?”

“笑話,我多倫多藤原拓海豈是浪得虛名?”陳勒兩條長腿往茶幾上交叉著一擱,雙手往腦后一背,優(yōu)哉游哉,“沒別的,就是想得分?!?/p>

“少給我逗悶子。”司徒今見怪不怪,走過來拆了他一包摯愛的榴蓮酥。陳勒掀起半邊眼皮,瞅瞅?qū)Ψ絼倱Q的短發(fā)造型:“你到底哪里沒想明白,弄了這么個油花花的偏分頭?”

“閉嘴,總比你那娘炮頭新鮮。”司徒今瞟一眼對方萬變不離其宗的Man Buns,見陳勒躺在那兒朝自己勾手指,不耐煩地走過去,“怎么著?”

他一骨碌起身,抱住她的腰,把臉埋到她的肚子上:“愛你。”

司徒今一腳把陳勒踹了。

作為新娘子,伍月長相底子本就好,身段又高挑,大婚這天婚紗加身,妝容無可挑剔,更是美得不像話。用陳勒那個優(yōu)雅硬漢的話說,就是伍媽今天在二環(huán)拋個媚眼,能震動亞馬孫河流域熱帶雨林中的一只蝴蝶,以及,要是我伴娘小老婆跟著一起拋,地球得毀滅。

伍月拿著一簇唯美的捧花,靠在倪年身上差點笑倒。

倪年腳踝崴出的傷其實沒痊愈,生怕自己中途掉鏈子,好在一切順順利利。就連對結(jié)婚二字抵制到底的司徒今,在婚宴席間也是表現(xiàn)得相當(dāng)配合——因為新娘是伍月,她允許自己發(fā)自肺腑地喜悅一天。大約是上天故意捉弄,后來司徒今好死不死地接到了伍月拋出的捧花,她原地愣足了工夫,轉(zhuǎn)身就將花束扔到了倪年懷里,對她眨了個眼。

那天婚宴的高潮,是梳著偏分油頭的司徒今當(dāng)著新郎和全體賓客的面,把貌美如花的新娘子給強吻了。

大熱天還要一身定制西裝凹造型的陳勒在一旁吹口哨助興,巴掌拍得震天響。

一樁人生大事圓滿結(jié)束,剩下兩個無所事事的海外僑胞,天天相約室內(nèi)冰場打球。司徒今和陳勒都是NHL(北美冰球職業(yè)聯(lián)賽)十幾年的鐵桿老粉,中學(xué)那會兒一塊兒入的坑,同為東部大聯(lián)盟賽區(qū)王者之師多倫多楓葉的忠實擁躉。據(jù)陳勒說,當(dāng)年他家計劃移民前夕,他爹擺了一張世界地圖在他面前任其挑選,他哪兒也沒看,就選了多倫多。

簡直是為一項運動愛一座城市的典范教學(xué)。

連續(xù)打了幾天冰球,總歸疲乏,于是今日休戰(zhàn)。日上三竿時,饑腸轆轆的陳勒爬出臥室,在偌大的房子里找了一圈,都沒看見司徒今的蹤影。等發(fā)現(xiàn)冰箱門上的那張便條時,陳勒徹底蒙了,也徹底醒了。

一分鐘后,值完大夜班正在家補覺的倪年也被吵醒了。

“小老婆,糟了。”

“啊……什么?”

“呼——”

“別瞎嘆氣,先說事?!?/p>

“司徒一個人去福利院了?!?/p>

“……”

指望接著睡回籠覺的人一骨碌從床上翻身坐起,腦袋瞬間空得像片火燒跡地。

倪年路遠(yuǎn),接到急報后恨不得架雙翅膀飛過來。她從出租上踉蹌下車時,陳勒和伍月已經(jīng)在福利院門口焦灼良久。

誰也沒有料到,司徒今這個極其講究距離感的孤僻分子,會在一個正常醒來的早晨,突發(fā)奇想地獨自一人上福利院拜訪。然而不論她是靈魂出竅還是腦子進水,抑或是受到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強烈感召,總之其余三人目前的思路相當(dāng)簡單——要死一起死,不允許單干。

陳勒朝兩位姐妹擬了個見招拆招的表情,然后自個兒卻在胸前畫了個心理暗示般的十字……

還是上次倪年帶葉鯉寧來過的那間小教室,沒有在用,門卻大開著,像個終于瞞不住了的口子。倪年走在最前面,毫不費力地一眼望見目標(biāo)——司徒今坐在講臺上,面無表情地盯著地面,凝固成一塊素描課上的人像石膏。就那樣坐著,腳下踩了只凳子,紋絲不動。

不遠(yuǎn)的距離,有個佝僂背影臨窗站著,身上每塊骨頭都寫滿了無言以對。

如果他們仨前一秒還心存僥幸的話,當(dāng)下是徹底認(rèn)命了。

腳步聲驚擾了疑似坐化的司徒今,也驚擾了窗邊的司徒明。中年男人的行動比往常要遲緩很多,半晌才徹底轉(zhuǎn)過身,又花了漫長的時間,辨認(rèn)出眼前扎著頭發(fā)的青年男子,竟是從前胡鬧頑皮的陳家少年。

“你是……陳勒嗎?”

“是我,我是阿勒。明叔,好久不見?!标惱照辛藗€手,復(fù)又抄回袋里,笑著聳了下肩,“您還好嗎?”

一個簡單至極的問候,竟叫人像遇到了困擾半生的難題。司徒明沒有走上前來,只拿手背摁了摁眼角,再面對時,笑容里滿是歲月蹉跎的痕跡:“好,好!你和小今,你們,都長大了……”

“十多年了,該長大了?!标惱諔?yīng)著。

那邊,冷眼旁觀的司徒今嘴角一扯,諷刺大過表情本身的含義。她目光如晦,輪流盯了三人各一眼,又用足了時間沉默周旋,那隱而不發(fā)的模樣,令他們越發(fā)惴惴不安。

司徒今的開場白是:“誰的主意?”

“司徒,其實這件事情……”

“我問誰的主意?”她打斷伍月。

陳勒拍了下伍月的肩膀,自己走到司徒今面前停下,頓了頓說:“我的?!?/p>

“你的?”

“我的?!?/p>

她盯著他,眼神又冷又硬,而他在這種時候,竟是少見卻清晰的沉著。他們僵持對峙,像一方極地冰山恰逢了極光。司徒今突然抬腳踢翻了凳子,雙手將陳勒狠狠一推,自己從講臺上跳下來,渾身戾氣地逼著他:“成心跟我作對是吧?陳勒,你第一天認(rèn)識我?”

他由著她吼,只一五一十地解釋:“明叔從山上下來的消息,是我當(dāng)初無意間聽爸媽提起的。我給了倪年、伍月你家的地址,讓她們幫襯著看看。往實了說,這事是我牽的頭,委的托,你別怨她倆?!?/p>

“阿勒?!?/p>

“阿勒!”

另兩人異口同聲地制止他頂缸。大家都清楚司徒今吃軟不吃硬,性子差是一回事,其實為人是講道理的。倪年上去拉住她:“司徒,這整件事情到頭來是我們辦得不仗義,沒有考慮齊全,沒能……”

“得勁兒不!聯(lián)手拿我當(dāng)猴耍!”司徒今甩開她,背過身踱了幾步,點點頭,怒極反笑,“行啊,行,你們能,你們仨真能……”

那邊司徒明身影晃動,像是要走過來。陳勒抬手止住,又彎腰扶起方才被踢翻的凳子,口中繼續(xù)未完的陳述:“伍月她們第一次見到明叔,是在你家那棟樓的四層樓道里。你爸犯病昏倒在家門口,沒人發(fā)現(xiàn),假如多耽誤個一時半會兒,搞不好今天我們所有人都不會看到他?!?/p>

小教室沒入死寂,倪年、伍月不約而同地回憶起那次膽顫心驚的送醫(yī)救護。而那個曾經(jīng)一心遁入空門,剃度出家,最后又回到萬丈紅塵的中年男人,只能情何以堪地耷拉著項背。面對十年未見的女兒,他卑微,激動,又怯懦。

司徒今“哈”的一聲解除沉默。

她轉(zhuǎn)身過來,食指一下一下戳在陳勒肩頭,眼眶都要眥裂:“你給我弄清楚了,一個拋妻棄女的懦夫,一個破壞俗世幸福成全自我信仰的自私鬼,他的死活與我何干?我會稀罕見他?怎么不干脆糟踐在那破寺廟里,這輩子都別上趕著回來?。 ?/p>

那洶涌而出的憤怒如此強烈,房間四周炸著回聲,倪年心驚肉跳,伍月聽得難受。與之形成對比的,是陳勒為之神傷的黯然:“你何必這樣死磕自己?!?/p>

他被死死盯著。

“作為丈夫、父親,明叔不值得原諒。你恨他自私自利,恨他不負(fù)責(zé)任,都行!我甚至可以幫著你一起怨恨,愛誰誰!但是有一件事情我?guī)筒涣四悖就健边@世上,沒有人比他更懂她,以至于那雙向來不計風(fēng)云的眸子里,突然多了些哀傷,“承認(rèn)你一直想念他,有那么難嗎?”

世間似是再無聲息,一種悲壯的安寧。

司徒今切著齒,頰邊不住地抽搐:“你有種給我再說一次!”

“司徒今,你總以為自己大馬金刀,但在我眼里,你膽子最小了?!?/p>

“阿勒,你別逼她!”倪年飛快地隔開他倆,反身緊緊抱住開始發(fā)抖的短發(fā)女人,那種情緒即將崩壞的悲戚感,源源不絕地傳到她的軀殼里,瞬間浸酸了四肢百骸。伍月在一旁紅透了眼,她淚點最低她認(rèn)了:“司徒你聽我說,咱們辦這些事,不論是明叔、網(wǎng)站還是福利院,都不是為了要傷害你。你相信我?!?/p>

“哈哈哈哈……瞞啊,接著瞞啊,他陳勒腦子有病,伍月你跟著瞎摻和什么?都閑得發(fā)慌是吧!”身子被狠狠按著,司徒今滿腔怒火無處可泄,只想立馬將陳勒毒打一頓,“倪年,你給我放開!”

“司徒!”

“我讓你松開,聽見沒有?聾了是吧!”

“你冷靜點好嗎!”

“松開!”掙脫不了,暴怒邊緣的人不堪忍受,逮誰呲誰,“行啊!行!那么你呢,倪年?是不是你爸沒了,你就非得再找處地方盡孝道!”

“小今!你——”

自覺無立場的司徒明猛地喊出女兒的名字,如同驚雷。

司徒今直接頓滯。

碎裂成片的理智開始逐漸復(fù)原,她大口喘著粗氣,像走失方向的人終于沖破了重重迷障。司徒今、陳勒、伍月各自一聲不吭地看著倪年——倪和平三個字對她來講意味著什么,他們再清楚不過。這樣偏離控制的場面,不是在場每個人想要的。

看不出癥狀的人把臉一別,一心箍緊懷里的困獸,不懈勁兒,節(jié)骨眼上只輕拍著哄她:“你爸還在,所以你今天可以在這兒翻扯。我爸沒了,我沒得選。”

是夜。蒼穹像被墨潑過一樣暗透,唯有孤月凌空,甘于寂寞。高樓頂層的居住視野極佳,繚亂燈火點染出整座城市的脈絡(luò),亮無際涯。倪年獨自倚著挑臺欄桿,方圓附近的浮華景色盡在眼底,只因心有掛礙,所以無意賞析。

一直裝聾作啞的手機突然亮起,她瞥了瞥來電姓名,眼底微瀾。

是葉鯉寧。

“今天又是在哪里?”難得她先問。

“東經(jīng)100°01′51″,北緯26°42′32″?!彼麍笾乩砦恢?,那聲音從遙遠(yuǎn)的滇南傳來,熟悉得,竟像從來沒有離開過,“海拔3200米,一個比天還高的地方。”

“那是哪兒?”

他笑了笑,不打啞謎:“在高美古觀測站。納西族人的語言里,高美古指比天還高的地方。”

“聽起來好像很美。”倪年仰頭張望,可惜她這里,城市燈光太亮,亮得看不到星星。

“很寧靜的高原。塵埃稀少,大氣透明,幾乎看不到光污染,年可觀測夜有二百多天?!比~鯉寧形單影只,一個人站在東亞地區(qū)最大口徑的2.4米天文光學(xué)望遠(yuǎn)鏡下,所述即所見,“這是個為天文觀測而生的優(yōu)良臺址,可惜了?!?/p>

嗯?她疑惑:“可惜什么?”

“可惜我本身是搞理論的?!?/p>

這樣折騰混亂的一天,她居然被一個理論天文學(xué)家的怨言給逗笑了。

雖然如此,葉鯉寧還是坦承自己對她的猜測:“不開心?”

原來被察覺了。她沒否認(rèn),但的確又不曉得該怎么解釋:“預(yù)言占卜,幸好你不是星相學(xué)家?!?/p>

不想說也沒關(guān)系,他只道:“再給這里的青少年學(xué)生做兩場夏令營科普,我就回來了。”

“敢情高原上的星空留不住你啊?!?/p>

他站在狂野的風(fēng)里,向那壯麗的銀河莞爾:“留不住?!?/p>

掛掉電話,倪年覺得情緒舒緩很多,終于去而復(fù)返的陳勒推開玻璃門,她從他手中接過冰啤。

“伍月怎么說?”

“跟著呢?!彼麑χ靠诤?,冰涼一線入喉。

白天事件的后續(xù),是司徒今最終帶著一肚子氣離開福利院。陳勒要追,被伍月一把拽?。骸澳闶∈。∥胰?!她再搓火也不至于在大街上抽我,你就不一定了!”

陳勒苦笑著掏出煙盒,剛叼了根進嘴里,一旁的倪年對他伸手討要:“給我一根?!?/p>

他斜斜眉毛:“你會嗎?”

話雖如此,他敲出一支遞過去。

倪年擄來他的打火機,咔嗒點燃。她的確不是行家,抽完第一口就嗆得咳了兩下:“那年我去華山,怕一個人難熬,就從家里拿了盒我爸的煙帶在身上。里頭大約還剩十二三支,路上一個來回,就都抽完了?!?/p>

倪和平是不準(zhǔn)她碰的,如果他知道,大概她會被教訓(xùn)得狗血淋頭。但那也只是如果罷了。

“大發(fā)了……”陳勒彈彈煙灰,吐煙圈時他瞇起眼睛,“看不出來啊,小老婆。”

好吧,其實她遠(yuǎn)比他想象的不易折斷。所以今天,是她抱住氣瘋了的司徒今。陳勒拿酒瓶磕了下倪年的瓶子:“司徒那些胡話,別往心里去。”

她手腕一歪磕回去:“她那人急眼時說的話,鬼才聽呢?!?/p>

婉約的條風(fēng)在挑臺過境,兩人任其逍遙,憑欄沉醉。

“小老婆,你說我是不是弄砸了?”然而還沒等倪年回答,他又吐出個煙圈,自言自語道,“砸就砸了,我就愛管她?!?/p>

你管她管得還少嗎?倪年好笑著看過去,他扎著發(fā)髻的側(cè)面,是雅皮士該有的干凈純粹,卻被夜色催生出幾分憂郁氣息。她忍不住操心道:“阿勒,你其實……”

“噓——”他飛快比了個手勢截斷,確定是聽到了門鈴,于是滅掉煙反身去應(yīng),“大魔王回來了?!?/p>

倪年抿了抿嘴,話到喉頭還是壓了下去——不說穿,有時反而是種成全。

“累死老娘了?!蓖ㄉ硎呛沟奈樵迈咱劦教襞_,歪在欄桿上吹自然風(fēng)。倪年把小半瓶啤酒遞給她,她脖子一仰便飲了個底朝天,然后單只眼睛瞄著瓶口,碎碎念:“你們評評理,我,一個新婚燕爾的甜蜜人妻,不在家和老公劈情操,非得穿著恨天高跟人暴走一天……我圖啥?”

倪年邊給她順氣邊打聽動態(tài):“怎么樣……”

“暫且熄了,復(fù)不復(fù)燃還兩說。我這把喉嚨都勸冒煙了,我容易嗎我?”

“不會就你一個人回來吧?司徒呢?”

話音剛落,玻璃移門被人從內(nèi)推開。司徒今繃著張臉邁出屋,炸了一天廟,那頭定了型的伏帖偏分都亂了章法。她鼻尖細(xì)嗅,辨出煙草與酒的蛛絲馬跡。陳勒怯生生地跟隨過來,四人傾著圍欄一字排開,虛空之外,盈盈灑灑萬戶燈火,迷惑得誰都沒有話說。

就這樣過了很久,久到對面那幢樓相繼熄了四五個窗口的燈。

“你們不要高興得太早,今天這事咱還沒完?!苯K于張嘴,司徒今滿嗓子倦意。

其余三人竟頓覺甚慰,忙異口同聲地應(yīng)道:“好好好?!?/p>

“我和司徒明那混賬,照樣橋歸橋路歸路。你們一個個的,都別琢磨著裹亂?!?/p>

“不不不……”

伍月趕忙弱弱地舉手:“那網(wǎng)站和福利院……還對接嗎?”

司徒今冷冷地嗤笑一聲,過了半宿,才別著臉答:“兩碼事?!?/p>

“嗯嗯嗯!”

她眉毛一擰,把陳勒得寸進尺的胳膊肘從肩膀甩落:“滾開,別在這兒套瓷。我的麒麟臂正饑渴難耐,待會兒給你連鍋端了信不信?”

陳勒哪里覺得跌份,仍是平日里不著四六的散人模樣:“哎呀,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p>

司徒今手起刀落連踢帶踹就是幾發(fā)連環(huán)暴擊。

“姥姥的!還真動手??!打人不打臉,還懂不懂江湖規(guī)矩了!護駕,護駕?。∥閶尵任?!”

“吾兒啊,你可長點心吧。”

一番動真格的拳腳相加,司徒今攆開那欠揍的家伙,整整掛到額前的頭發(fā)。仔細(xì)歇了歇,才從外頭帶回來的塑料袋里拿出個什么。

紙?zhí)滓怀?,是根冰糖葫蘆。

糖漿裹著瑪瑙似的山楂,滾了層白芝麻。她把它舉到倪年眼皮子底下,找了個很遜的由頭:“咳……我十幾年沒吃這玩意兒了,你替我嘗嘗?!?/p>

倪年愣了片刻,突然間心領(lǐng)神會。

她接過咬了個紅果子進嘴里,又酸又甜,咀嚼到后來,喉頭陣陣發(fā)緊。

“我覺得還不錯,那——”她遞到司徒今嘴邊。

伍月半身抻在圍欄外,見她倆愉快地吃起了冰糖葫蘆,無端端又被戳到了奇葩的淚點,連忙爭寵似的嚷嚷:“喂喂喂,欺負(fù)我伍媚娘結(jié)婚了是吧?別光顧著吃獨食,本宮也要!”

“見者有份,小爺我……”

“滾!你給我一邊待著去!”

傷痕累累的陳勒被“暴徒今”斥退,索性抬頭看天,目不轉(zhuǎn)睛。他覺得自己看見了星星,突然福至心靈:“伍媽,我愛你——”

“愛愛愛,大半夜你小點聲!”

“小老婆,我愛你——”

“我也愛你,但是大半夜你小點聲?!?/p>

“司徒我……”

“Avada Kedavra(阿瓦達索命)?!?/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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