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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鯉寧倪年小說最新章節(jié)更新 《斯人若彩虹》最新目錄

2021-02-25 17:50:31 作者:三文愚
  • 斯人若彩虹 斯人若彩虹

    溫文爾雅天文學家VS溫婉甜美小護士的愛情童話。京中深巷的裁縫鋪里,迷迭幽香,他手法準確、拿捏得體地為她量身;安靜寧謐的護士站前,燈光熒白,他左手執(zhí)筆落字,留下她的三圍尺寸;探索宇宙的大學講堂,如夢方醒,他侃侃而談,頃刻間帶走她全部心跳。葉鯉寧,魚字鯉,寶蓋寧。倪年呼吸困難地想,他像溫柔綿長的白晝,也像縱人耽溺的永夜。三年前的短暫奇遇,倪年并不知道,葉鯉寧卻對她有了好奇。更令他心有戚戚的,是他曾經(jīng)好奇星空,就愛上了星空?;蛟S他是座矗立在海岸線附近的白色燈塔,經(jīng)年累月,只為等候一艘靠岸的船只。轉(zhuǎn)瞬即逝的相遇,也要相遇??v橫四海的陌路,哪怕眾里尋他,也依然要找到你。

    三文愚 狀態(tài):已完結(jié) 類型: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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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若彩虹》 章節(jié)介紹

《斯人若彩虹》是當前炙手可熱的小說,由作者三文愚編寫,整個故事波瀾起伏,讓人讀罷蕩氣回腸?!端谷巳舨屎纭返?章介紹:在倪年的記憶里,父親倪和平一直是個很少情緒外露的人。有年魏伊人忌日,父子三人離開墓園,倪年、倪哲左右挽著父親,倪年傷懷著感慨.........

《斯人若彩虹》 不見白頭 在線試讀

在倪年的記憶里,父親倪和平一直是個很少情緒外露的人。有年魏伊人忌日,父子三人離開墓園,倪年、倪哲左右挽著父親,倪年傷懷著感慨:“不知不覺,媽媽都離開十六年了?!?/p>

“是嗎?”發(fā)絲染霜的中年男人望著無盡的曠野,似笑非笑地說,“可我腦子里早就和她過完一輩子了?!?/p>

他對亡妻的愛,極少說,但至死都安放得穩(wěn)妥。

也是那一瞬間,倪年徹底感悟,他們的爸爸,其實是個細嗅薔薇的男人。

盡管,他是一名心有猛虎的緝毒警察。

接到那通電話的晚上,倪年和室友幾人在人藝首都劇場看話劇,美國劇作家阿瑟·米勒的《推銷員之死》。散場后的王府井流光溢彩,姑娘們在小吃街買了不少糖炒栗子,倪年原地剝了一顆,滿嘴香甜。熙熙攘攘的地段,每個人都那樣生動鮮明,仿佛當下誰都不計煩惱,忽略憂愁,也忘了命運素來福禍相依。

來電人是倪和平的副手,姓吳,倪年在對方簡要的敘述中通體發(fā)僵。周圍層層喧鬧似乎一下子離了她有數(shù)米遠,她被拋棄在一個真空區(qū)域內(nèi),高處的燈光傾瀉下來,像極了一道悲涼的預(yù)示。冥冥之中她感到正有某種生命不可承受的別離,再度光臨。

那是從地獄深淵射來的暗箭,淬滿毒汁,在她短暫的二十多年人生中,她好像一次也沒逃過。

第二日倪年出現(xiàn)在禁毒大隊的樓層里,聽著煙一包接一包抽的老吳說,那是一場用了近半年時間偵查追蹤、抽絲剝繭的圍剿行動。整張涉毒網(wǎng)絡(luò)涉及閩、浙、粵等八省十四市,啟動了五個行動小組六百多名警力。任誰都覺得,此次收網(wǎng)部署周密,定當一舉摧毀目標在列的制販毒團伙。

可是意外卻向人間正道發(fā)出了輕蔑的嘲笑。

“根據(jù)線索和安排,城郊廢棄工廠的毒品交易,是倪隊帶領(lǐng)小隊去實施抓捕的。然而我們的行動被走漏了風聲,毒販不僅猖狂地與我方交火,還喪心病狂地埋伏了足夠量的炸藥和汽油……倪隊他們,甚至都還沒進到里頭,就……”年逾四十的老吳害怕看到女孩兒的反應(yīng),只怒極地抱頭彎下腰去,“這幫狗娘養(yǎng)的畜生,他們就是奔著弄死咱們?nèi)サ摹?/p>

倪年一動不動,注視著天花板上的白熾吊燈:“我爸爸呢?”

“除了老韓他們幾個在重癥室,其他人……都沒找到?!?/p>

爆炸,火海,尸骨無存。

他以前就說,選了它,就得接受一生不安全。倪年盯著那盞燈自言自語著什么,像盯著一個崩壞的夢。

內(nèi)鬼反水,行動失敗,傷亡慘重……縱使情緒幾欲潰敗,老吳依然得咬緊牙關(guān)將案件進展講述。

“行動小組在犯罪分子的窩點內(nèi)發(fā)現(xiàn)了蛛絲馬跡,初步查證……和你父親有關(guān)。

“上級下達了緊急搜查令,我們只能遵照執(zhí)行。

“這些是從你家書房里搜到的通訊設(shè)備、制毒工具,上面有倪隊的指紋。還有這把倪隊放在辦公室櫥窗里的小提琴,我們在共鳴箱內(nèi),發(fā)現(xiàn)了劑量不少的毒品?!?/p>

屋子里死寂得猶如一座夢魘森林。漫長的等待后,倪年終于動了動。她像個突然致盲的人,怎么都找不到焦距:“吳叔叔,你信嗎?”

老吳說:“我不信。”

“可是你們懷疑他。”

“小年,這是從目前查證到……”

“我爸爸從警三十年,追緝毒販靠的是智慧、勇氣和鮮血,不是靠……”她原本平靜到可怕的情緒終于染上了不穩(wěn)定,像高溫穴窯里即將破裂的陶器,“出賣組織,勾結(jié)罪犯,為虎作倀!”

“小年,你別這樣?!?/p>

“他比誰都對得起頭上的警徽,你們都知道!”

倪年幾乎是嗚咽著吼出來,拳頭砸在桌面上,卻感覺不到痛,老吳眼球驟然發(fā)酸:“我知道……”

“我不會相信的?!彼匀魺o人地搖頭,內(nèi)里椎心泣血,“除非是他到我面前親口承認,否則,我死都不會相信的?!?/p>

鯉城的街,一如既往的車水馬龍,兩側(cè)雕梁畫棟的民居,清一色的紅磚紅瓦。倪年入巷,老遠便看見自家墻內(nèi)的刺桐樹,枝頭花紅似火萬綠濃。她步步走近,最后仿佛失了力氣一樣,不得不停下來。

噴漆似血,潑墨滿地,她望著鐵門和院墻上的骯臟痕跡,心如刀絞。門楣處“福滿乾坤”的春聯(lián)橫批,還有“文明家庭”的藍底鐵牌早被扯到了地上,狼狽得令人能夠想象到彼時場面是何等癲狂。而那些侮辱的字眼,叫囂著,泄憤著,如一面面寒光暗生的刀刃,在她單薄的軀體上剜下塊塊血肉。

她眼眶充血,整個人像被颶風凌虐過一樣疼。

“是年年嗎?”

有人喊她,倪年梗著脖子轉(zhuǎn)頭,良久才認出對方:“婆婆?!?/p>

頭發(fā)灰白的鄰居阿婆掩上家門,蹣跚著碎步過來,一把握住倪年兀自發(fā)抖的手:“孩子……”

“婆婆……”

“婆婆沒用,前兩天警察過來搜你家,婆婆只能干看著?!崩先艘灰姷焦媚锛遥椟S的雙眼瞬間就濕了,“后來也不知道怎么的,一群人哭喪著在你家門口鬧事,說你爸他害死了人,要你姐弟倆償命……”

阿哲……

倪年木然地想到弟弟,他正值高三寄宿在校,或許還未被告知。但,這樣切膚的噩耗,他逃不掉。

“我叫我家老頭去買漆了,想著替你家刷一刷,這臟兮兮的,怎么能看?”阿婆低頭拭拭淚,才又問仿佛被掏空了的孩子,“對了年年,你爸爸呢?”

巷道上頭是長條形的青天,向北無限延伸至看不見盡頭的彼方。她望著虛空倉皇一笑,接著緩緩蹲了下去,止不住痙攣的雙手插進那黑發(fā)里。

是啊,我爸爸呢?

……

倪哲回來的那個傍晚,倪年獨自在刺桐樹下坐成磐石。警方那邊證據(jù)確鑿,緝毒隊隊長倪和平涉嫌嚴重瀆職——勾結(jié)罪犯,制毒藏毒,通風報信……她剛正不阿的父親,一夜之間淪落成為知法犯法的叛徒。

倪年捏著手機,拇指懸在“韓序”二字上方,拔河般躊躇。

韓偉鵬從重癥室被轉(zhuǎn)移到了普通病房,她第一時間前去探望。房內(nèi)死氣沉沉,只有醫(yī)療儀器發(fā)出突兀的鳴響。韓序的母親守在病床邊啜泣,一眼看去像老了十歲。倪年自是深信父親無罪,可惜輿論沸反盈天,不僅令她處境艱難,也令所有的誠心慰問都似惺惺作態(tài)。

受傷的中年男人眼瞼微合,吃力地同她講:

“小年,韓序那邊,我和你干媽都打算瞞著……他還有大半年時間才退伍,你清楚他的性子,要是……要是讓他知道了這事,就算違反軍紀軍規(guī),恐怕都瘋著要回來……你也不希望他,闖出那樣的禍吧?”

韓偉鵬斷斷續(xù)續(xù)講著話,或長或短地停留,整個過程,卻只字不提倪和平。那看似無意的避而不談,像極了一種冰冷的默認——他默認了父親的背叛。倪年憤懣又心寒地想,這就是父親結(jié)交了半輩子的兄弟,替著擋過槍子兒的兄弟。

他還說:“日后你與韓序,能少聯(lián)系,就少聯(lián)系吧。能不聯(lián)系,就最好了?!?/p>

倪年不再凝視通訊錄上的名字,直接退出界面。

倪哲便是在這時推門入院的。

刺桐花從半空飄搖墜落,掉在倪年肩頭,她突然沒有勇氣去拂。只眼睜睜看著那春風和煦的笑容,看著她才剛成年的弟弟,就這樣被自己一把拖進暗無天日的深淵。

從此再多喜樂,都有缺憾。

……

倪和平的犯罪嫌疑,令他無法以因公殉職的名義接受民眾悼念。追悼會當天,殯儀館內(nèi)外來了近千人,社會各界吊唁烈士家屬,祭奠英靈。而倪家孩子只能守著一張黑白遺像,在大厝清冷的空庭中對天告慰。

同是犧牲,他們的父親卻無法擁有一場體面的葬禮。

倪年怎么也想不明白,這個她深愛并敬仰的男人,一生行走在危險邊緣,甚至最后赴險而死。到頭來,卻落得個千夫所指的罪名。

逝者家屬一撥撥地來到墻外哭喪、哀號,那些粗鄙的怨懟,鋒利得像是能穿透磚墻,聲聲鞭笞在姐弟倆臉上。凡事悲慟到一個極點,是無言可訴的,倪年偶人似的看著數(shù)米開外忙于抵門的表哥,還有頻頻報警的表嫂。

遠近親戚們長久以來忌憚倪和平的工作性質(zhì),擔憂有朝一日遭受不必要的麻煩,早年便已刻意疏忽往來。出事以后更是避之不及,除了眼前這對年輕夫婦,再無援手。倪年也曾寄希望于外公,但顯然遠在新加坡的魏家人,并不打算讓她如愿。

一方只想安身立命,一方只想再無瓜葛,又有誰真的十惡不赦?只是炎涼世態(tài),還是叫人失魂落魄。

院門再次被砸響的時候,表哥終于動怒,他將門一開,心想大不了拼了。莫名的冷空氣從洞開方向迎頭襲來,逼著倪年打了個激靈,她放眼望去,隨之生生呆住。

三個形容肅穆的青年先后跨進院內(nèi)。

打頭在前的男人扎著小發(fā)髻,黑靴黑風衣。他左方的女子個頭高挑,頸間的白絲巾隱隱飄動。而右方女人將皮夾克的衣襟拉到了頂,挺括的領(lǐng)子擋住她天性冷僻的半張臉。

倪年怔怔地看著三人行至跟前,然后那長相俊俏的男子屈膝蹲下,與坐在臺階上的她視線齊平。他伸手拍她的腦袋,安慰式的笑容里滿是風塵仆仆的味道。

他說:“小老婆,我們來了。”

陳勒,伍月,司徒今。

……

那年泉州城內(nèi)的見面,是鐵四角結(jié)識以來初次齊聚,也是司徒今遠居中歐數(shù)年后的首度歸鄉(xiāng)。

“我司徒今有生之年要是回國,我就是腦殘?!?/p>

振聾發(fā)聵的誓約言猶在耳,直至風波過去多少年,還總被無良的陳勒時不時拎出來打臉尋開心。但對倪年來講,他們卻是苦難時的甜棗,絕境時的援軍。

后來,那座紅磚大厝賣于一位富商。

六月,倪哲放棄近在上海的理想大學,志愿填往北京。

十月,也就是案件發(fā)生半年多之后,幾名犯罪分子相繼落網(wǎng)。抓捕歸案后,毒販指認緝毒刑警韓偉鵬系團伙內(nèi)應(yīng),并設(shè)計陷害他人,劇情急轉(zhuǎn)。

從表哥那里得到消息,倪家姐弟連夜回閩。不過半年光景,一切竟以駭人的速度在眼前分崩離析,泉州到處都是他們成長生活過的痕跡,卻變成了一座空城。

老吳代上級轉(zhuǎn)達撫恤金事宜,又關(guān)心詢問他們需要什么幫助。倪年只說:“我要一場追悼會。”

死后哀榮,英雄該得的一切,她都要補給他。

沒有遺體,追悼會上仍舊用著之前的那副黑白像。韓序的母親在一旁代夫謝罪,哭得跪下地去。曾經(jīng)對他們恨之入骨、拳腳相加的烈士家屬,倒也都有前來道歉憑吊。殯儀館內(nèi)哀樂遍及各處,領(lǐng)導致悼詞,代表讀唁信,倪年望著白幛下的倪和平,倪和平也望著她,相顧無言。

她想,這個男人,是我的父親。一生疾惡如仇,胸懷正義,流過血,負過傷,見慣黑暗,但他卻告訴她,世界再臟再亂,我們的心得干凈。

倪年低下頭,擰緊了眉咬住發(fā)抖的嘴唇。

可這一生,她失去了他。

她沒有爸爸了。

……

韓序從取藥窗口拿到一塑料袋藥品,轉(zhuǎn)身擠出長長短短的隊伍。

人來人往的拐角處,倪年安靜得像棵過冬的樹,身形要比從前更加標致娉婷,卻也似乎多了些本不該有的蕭索。

一個愛爬樹的女孩兒,曾經(jīng)四肢百骸都是滿的,愛站在榕樹粗壯的枝干上吹風。銹褐色氣根在樹冠周圍垂墜,那樣錯綜復(fù)雜,她卻簡單。簡單的淘氣,簡單的嬌蠻,他喜歡極了那份生動真實。

人生如夢,白云蒼狗,性情變遷皆是世事造就,誰也沒有資格責難誰。何況現(xiàn)下,他與她成了同路人。

今生今世,他們都相繼失去了最最寶貴的那層鎧甲。

“明天我就先帶我媽回泉州了?!?/p>

尚未到達高峰時段的地下鐵站臺,韓序手提沉甸甸的藥袋,和倪年并肩站在屏蔽門以內(nèi)。與倪哲沖突后他的確傷得不輕,小子儼然長大了,揮起拳來速度與力度齊飛,饒是他這樣的身體素質(zhì),也沒受住那般毫無章法的被動挨打??墒琼n序卻覺得,真實的發(fā)泄,好過一切話不投機的生疏。

“節(jié)哀順變?!?/p>

此話尋常,掉在韓序耳中,揪心又苦澀。這世上,他可以向千萬人訴說喪母的痛楚,卻是最不該,從她身上討得慰唁與救贖。

“其實當年你突然與我斷掉聯(lián)系,我還一度以為,你只是身邊有了人,僅此而已。”他望著隧道對面熒光四射的廣告牌,笑得荒涼,眼底仿佛漲潮,“我爸,不,韓偉鵬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渾蛋,他罪有應(yīng)得?!?/p>

倪年沒什么可說的。

韓序轉(zhuǎn)頭看她,換上相對輕松的口吻:“所以銀手鏈是真的丟掉了?”

“真的?!?/p>

“騙我?”

“沒有。”

“丟哪兒了?”

“垃圾桶?!?/p>

“笨。”他都不敢相信自己還能自嘲,“拿到首飾店去,指不定還能賣幾個錢?!?/p>

“……”

煙癮上頭,他摸摸褲袋內(nèi)的煙盒,但不方便抽:“他對你好嗎?”

腦筋轉(zhuǎn)了好幾道彎,倪年才意會出這個“他”指代誰。她最新的記憶還停留在那天分別時,某人因被果斷拒絕而冰凍三尺的尷尬臉。再稍稍往前一些,是派出所內(nèi)她情緒激動之際,及時按到她肩頭的那只手。

“比我對他好?!?/p>

他扯扯嘴角,良久,還是說不出祝福。仿佛所有人都在不打招呼地朝前走,唯獨他還陷在過去的情結(jié)里沒有收手,像個反射弧延時的遠人。

“打算一直留在這里?”

“暫時是這樣考慮?!?/p>

“哪天回來了,我給你們接風洗塵。”

她擺擺頭,是無聲的拒絕。

列車從深邃的黑暗盡頭減速進站,韓序突然挺直了胸膛,似乎這樣能讓他呼吸更通暢些。一句話在腹中百轉(zhuǎn)千回,其實出言卻用不了須臾:“我以后,是不是再也不能打擾你們了?”

話音剛落,大批到站乘客蜂擁而出。擁擠中,倪年挨著旁人上了車廂,找了個罅隙穩(wěn)住腳,轉(zhuǎn)頭,卻發(fā)現(xiàn)韓序并沒有跟上來。她意外地望向窗外,只見他紋絲不動地退在安全線以內(nèi),沖她揮揮手,那口型像是在說:你先走。

列車加速,飛快地離開站臺,消失在隧道盡頭。

韓序垂首看向那一袋藥,突然想到很多很多年前,有次他隨倪年爬樹,結(jié)果不留神踩空,從三米高的樹丫上掉落摔了個狗啃泥。她拉他回家清理傷口,在那庭院中央,他頂著破相的下頜對急紅臉的女孩兒說:“好疼?!?/p>

“忍著?!?/p>

“給我親一下?!?/p>

“韓序你……”

“年年?!?/p>

她繃著臉,嘴上仍然強硬:“我勸你冷靜點,韓同學?!?/p>

他沒有聽話,手掌飛快地撩開她額前的劉海,噘著才上完藥水的破嘴親了上去。倪年氣得要死,生怕腦門上剛爆出的那顆青春痘被發(fā)現(xiàn)。但他微涼的唇還緊貼著她的皮膚,讓她那樣心慌氣短。

“年年……”

“干嗎?”

“你爸來了。”

她手足無措地將人推開,轉(zhuǎn)眼便看見倪和平拿了廊下的掃帚沖他們過來,忍不住低呼:“你先走??!”

韓序見狀,笑瘋了似的逃開,逃到院前還被門墩絆了一跤。他大步飛奔在巷弄深處,心情好得不得了,校服被風吹得鼓起,像少年胸腔中膨脹得快要炸開的喜歡。

深情是件好事,只可惜它帶著倒刺。

退出回憶,站臺邊的男人形容落寞,來來往往的人海里,每段心跳都是一則故事。

世界小,誰都和誰有關(guān)系;世界大,我和你就是沒辦法再有關(guān)系。

天文臺的夜,濕漉漉的道路上是雨水落過的痕跡。研究部所在的樓層滅著廊燈,兩把傘晾在角落里,一旁光線亮堂的辦公室內(nèi),雷蕾揉著眼睛哀號:“哎喲喂,累劈了……”

葉鯉寧在鍵盤上敲了個回車,眼珠子依舊粘著顯示屏:“剩下的交給我,你先回去?!?/p>

“可是云南那邊還沒把表格提供過來?!?/p>

“不用等,明天我再聯(lián)系?!?/p>

明天?明天是星期六啊哥們,你不歇著別人也要歇著的喂……雷蕾無語。她家導師近來不曉得怎么了,自從密云回來以后,整個人氣場就不對了。印象中葉鯉寧并不是個會被反面情緒影響到本職工作的人,雖然在大家眼里他和平時無甚區(qū)別,但在第六感巨準的雷蕾看來,對方儼然像顆正在生悶氣的手榴彈。

嘖嘖,上次見他如此壓抑,還是演繹理論模式時,無論怎么調(diào)整參數(shù),就是無法得到一個必有的質(zhì)能平衡狀態(tài)。

“又加班?你最近每天都干到十來點,不注意休息的話,燒腦過度是會禿頭的?!?/p>

“……”

“這樣吧,明天還是我過來弄,反正你徒弟我閑著也是閑著?!崩桌倌煤米詡€兒的東西,捧出一沓厚厚的人文關(guān)懷,“大周末的,你把祖國科研事業(yè)先放一放,和師娘約個會什么的,其他的交給我。”

“你們現(xiàn)在的年輕人,腦子里面能不能不要成天只想著談戀愛?”

誰知葉鯉寧非但不買賬,連語氣也似是不佳,雷蕾曉得自己馬屁拍到馬腿上了,果斷閉嘴,溜之大吉。

等走廊里的腳步聲消失殆盡,某個沒談成戀愛的別扭鬼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竟然拿學生撒了氣。葉鯉寧往椅背一仰,眉宇間浮出極罕見的煩躁。

約會,那是情人間消磨時光的方式,她甚至不是他的。

整整一星期無聯(lián)絡(luò),他不找她,她也忍得住不搭理,真是……好樣的。

桌上的手機振動,他拿過來一看,是葉迦寧。

“老三?!?/p>

“姐?!?/p>

“明天周六,我找了個本幫菜師傅上門做午飯。地道的上海人,來一席老八樣,再做些你愛吃的生煎,怎么樣?”

聽著不錯,葉鯉寧問:“你約了人在家飯局?”

“哪兒啊……”葉迦寧也懶得打太極,直言不諱,“大哥回北京了。”

葉鯉寧眉頭一蹙,瞬間意興闌珊:“那就免了,我手頭事情多?!?/p>

“上次我在香港,咱們電話里說好了不準撂挑子!”

“我那是答應(yīng)和你吃飯。”

“我的原話是記得回家吃飯?!?/p>

“……”

葉迦寧在那端揉額角:“他礙你眼?!?/p>

“非常?!?/p>

“我不指望你們倆兄友弟恭。但是人家臨時改飛泉州買了幾只當?shù)氐臒怍諑Щ鼐?,你就看在他如此示好的分上,賞臉吃頓飯?!?/p>

泉州?

好極了。葉鯉寧倏然間想到什么,只覺得柳暗花明。

他將電話換了只手,亦快速換了副語氣:“老八樣?生煎?”

“怎么著,夠大爺你對付嗎?”

“還差點?!?/p>

“什么?”

“蔥油拌面?!?/p>

葉迦寧忍俊不禁,心想總算搞定了這個祖宗,忙像個老媽子似的應(yīng)著:“好好好,給你做!”

葉家那朱門高墻的老院子,在后海西邊,窄窄的胡同深處是寸土寸金的半畝地。許久未歸的葉鯉寧進門,眼前倒先一亮?;衣渎涞膲w四周楓藤遍野,長勢茂盛,在這大多時間無人問津的清冷居所,它倚著陽光雨露,顧自蒼翠。

這里的植物總是比這里的人更給他驚喜。

去年,葉迦寧嫌飯廳采光不好,便找了人來小范圍改建,將部分實墻換成了通透的玻璃材質(zhì),白日里光照充足,坐那兒喝碗豆汁都爽快。葉鯉寧這樣想著,人便走進了餐廳,明清風格的中式餐桌一端,久未見面的葉伯寧從報紙上抬頭。他還穿著早上打高爾夫球時的那套裝束,一副紳士又儒雅的做派:“迦寧,老三回來了?!?/p>

背身打果汁的葉迦寧側(cè)過臉:“來啦?剛要給你打電話呢。”

葉鯉寧從她手里接過一杯胡蘿卜蘋果汁,拉開椅子落座。那邊葉伯寧也收了報紙,折了兩道放在一旁。

“氣色不太好?!彼u價著。

葉鯉寧無語,只往他年逾四十卻處處考究的大哥臉上掃了道正眼,開始喝鮮榨果汁。葉伯寧習慣了這樣的對牛彈琴,并不覺得惱怒,拇指摩挲著腕處光可鑒人的表盤,說:“要是覺得累,就回家來。至少不需要為那點薪水賣命,也沒必要為了爭取個研究項目資金,就磨破嘴皮子。幾……”

“幾家公司高管位置任我選,若是想要你的,你一樣讓給我?!比~鯉寧接過他的話頭,忍不住輕笑,只覺得對方十年如一的標配戲碼實在滑稽。

“慢著,我有言在先,若是要我讓位,我可不干?!比~迦寧拎著滿滿一扎飲品過來,倒了杯推給葉伯寧,附上扶不起的阿斗的口吻,“大哥你就別指望他了,他們這些學術(shù)工作者啊,向來不屑與咱們商人為伍?!?/p>

說完,她悄悄朝葉鯉寧眨了個眼。

葉伯寧正好有電話進來,于是他拾過手機,一哂:“也是,老三搞的那些高精尖,我這眼里只有錢的俗人,一貫看不懂。”

上門廚師仍在廚房里忙活,菜還沒有齊整,三人便也不等,提筷先吃。葉鯉寧夾來只熱騰騰的生煎咬開,皮酥餡嫩,芝麻與小蔥噴香四溢,的確不錯。他咀嚼著,將包子放到跟前的青花小碟上,問:“聽說回北京前,你去了趟泉州。”

“管家說院子里那株刺桐樹像是死了,讓我過去看看,是不是考慮移掉重栽?!?/p>

“我媽的祖宅,你倒是上心?!?/p>

葉伯寧嘗著刀工精細的扣三絲,談吐間滴水不漏:“你和迦寧的母親,就是我的母親,應(yīng)該的。”

每次一對話就刀光劍影,夾槍帶棒,葉迦寧覺得頭疼。最煩人的是,當事雙方樂此不疲,從未休戰(zhàn)。

“上任屋主的家庭情況你了解多少?”

“怎么突然關(guān)心起這個?”三年前的事了,當時都沒見他過問秋毫,葉伯寧疑惑地看了對桌人一眼,見其一副愛聊不聊的輕慢模樣,不由譏笑,沒遇到過這樣有求于人的。事實上,當時絕大多數(shù)事情都是秘書在辦,葉伯寧只在乎結(jié)果,時至今日,他連賣主姓甚名誰都忘了,瑣事不太配占用他的記憶。

“我只記得屋主原先是當?shù)匾婚T大戶人家的女兒,不過二十多年前就死了。后來一直住著的,是她的丈夫和兩個孩子?!?/p>

“那家男主人是做什么的?”

葉伯寧慢條斯理地回憶,臉上沒什么表情:“聽說是個緝毒警,犯了事又丟了命,鬧挺大。”

葉鯉寧心頭一凜,不知怎么的,腦內(nèi)迅速滑過在壯族人餐館吃夜宵那晚,電視節(jié)目里播放的緝毒實錄。他當時還說,那是一項危險的職業(yè),她應(yīng)他,對啊,挺危險的。

“犯什么事?”

“不清楚,左不過違法亂紀,為利亡身?!?/p>

“嘖嘖,怪可憐的。”旁聽的葉迦寧隨口問,“那后來宅子的買賣,你是和他們家孩子談的?”

大哥出面買回母親祖上舊居那會兒,葉迦寧在香港忙著照顧病中的父親,全程無參與,未過問。據(jù)她所知,連葉鯉寧也只是在雙方達成協(xié)議后,象征性地去過一趟罷了。個中始末,估計亦不清楚。

那滬菜師傅端出幾味佳肴,將老八樣上了個齊整。葉伯寧擱下筷子,風度有禮地盛贊對方廚藝精湛。師傅被夸得眉開眼笑,喜滋滋地去準備蔥油拌面。葉伯寧不急于重新執(zhí)筷,戴表的那只手落在桌上,五指輕敲:“對,那家女兒,挺漂亮的姑娘,比她頑固不化的父親好對付多了?!?/p>

“哦?”葉鯉寧口氣淡淡的,眼底卻蘊著冷光。

葉伯寧視野銳利,失笑道:“你想什么呢?我是正經(jīng)商人。”

那座紅磚大厝的初任主人,本不姓魏,而是京城葉家已故原配、葉迦寧與葉鯉寧生母的祖宅。當初葉伯寧動了回購的念頭后,先后遣了秘書去了幾趟泉州展開協(xié)商。但彼時的戶主倪和平根本無意出讓,態(tài)度堅決地表示免談。秘書多次無功而返后,葉伯寧便親自出面。

結(jié)果亦然。

然而再次從秘書處得到消息,卻是戶主的死訊。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葉伯寧曾吃驚地憐憫,這或許就是上天蹊蹺的安排。

不過與那家大女兒的對話,并沒有葉伯寧想象中好辦。家里出了那樣大的事,父親聲名狼藉,親戚如避瘟疫,身上還挨了不少傷,腰板卻挺得像棵樹似的。一根筋的堅持與倪和平相差無幾,無論怎么開條件,提價格,給的回復(fù)都是:“我不管它最初姓什么,但現(xiàn)在這是我媽媽留下來的房子,我爸生前說不賣,我就不賣?!?/p>

真金白銀的大買賣,葉伯寧念在一雙孤兒可憐,甚至未曾壓價。他不解,這筆交易對于一個家破人亡、四面楚歌的人來說,居然不是救命稻草。但,無論是虛偽的野心還是天真的清高,都令浸淫名利場的葉伯寧深感可笑。

“挺倔的,怎么都談不攏,不答應(yīng)。后來索性想了些法子嚇唬她,倒是動搖了?!比~伯寧端著玻璃杯,手腕一圈圈地小幅度晃動,液體在其中跟著跌宕起伏。

“什么?”葉迦寧挑挑眉梢,沒注意第三人的表情。

葉伯寧低頭抿了口果汁,笑:“我找相關(guān)部門的人擬造了份尚在保密階段的規(guī)劃書,透露給她,政府計劃在不久的將來動那塊地。”

最后那次面對面,他依然像個語重心長的長輩,層層分析,句句殷切,但態(tài)度上多了些救世主的意味:“這里既是你家,同樣也是我母親的家族產(chǎn)業(yè)。我既然來尋根,那就要讓它安然無恙地留在世間——這是我們一致的目的。房子倘若在我葉家手上,至少能保證有生之年,不被拆毀?!?/p>

她質(zhì)問:“你憑什么保證?”

“你是個聰明姑娘,應(yīng)該明白,你掌握不到的信息,我能輕易獲取。那么你能力之外的東西,我自然也有法子保住?!笨粗厥裁?,就攻擊什么,那才是真正的弱點,他清楚在那樣的多事之秋,對方內(nèi)心的茫然與偽裝。再冷靜再堅強,說到底,也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失去了倚靠,倘若有朝一日連那一磚一瓦都被摧毀、被粉碎,那么她在這世上,就真的什么慰藉都沒了。

“聽說你弟弟的態(tài)度是贊成的,他想和你就此離開這里。其實這樣未必不好,生活仍要繼續(xù),放下不愉快的人、事、一切,去別處重新開始?!?/p>

蔥油拌面何時上桌,葉鯉寧沒注意,還是葉迦寧盛了碗放到手邊,碰碰他:“想什么呢?”

他恍如驚夢,對著滿席菜肴,卻突然失了全部胃口:“凡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確是你的作風?!?/p>

這諷刺在葉伯寧聽來無關(guān)痛癢:“你就是太拘小節(jié)。鯉城根本容不下他們,留下也是遭罪。那筆錢對那倆孩子來說,可以算是天降橫財,足夠他們過上優(yōu)渥的日子,指不定如今開豪車住豪宅,吃喝享樂。”

“你要是不耍陰招逼著她,人家根本無意成交?!比~鯉寧將碗筷朝一邊一推,弄出很大的動靜,“你這和搶有什么區(qū)別?”

“我只是幫助他們做了正確、值當?shù)倪x擇?!?/p>

“呵,強盜邏輯?!?/p>

“老三!”葉迦寧有些不明白他突如其來的發(fā)難,及時打圓場,“你怎么回事?”

葉伯寧卻抬手,示意葉迦寧不必介入:“父親那時病中思念成疾,一心只想將泉州那老房子買回來,已祭病逝的大媽。我和你與迦寧雖不是親姐弟,但好歹也叫父親一聲爸爸。同是兒子,你沒有能力辦,我自要達成所愿,哪怕——”

“很對,畢竟當年獨斷專行導致融資失敗,氣得老頭子舊疾復(fù)發(fā),需要借亡者之名來乞求討好、挽回信任的人不是我?!比~鯉寧拿過餐巾擦了嘴角,推開座位起身。

“……”葉伯寧面不改色,額角筋脈卻突突地抖,顧自將被打斷的話說完,“哪怕我的做法你看不上,哪怕在你眼里,我葉伯寧盡干些仗勢欺人、不入流的事。”

“不,大哥近些年干過的最合我意的事——”葉鯉寧在轉(zhuǎn)角處稍作停留,頭也不回,忽然疑似輕松地笑了笑,“就是打上了那套房子的主意?!?/p>

車停泊在胡同口,離席后葉鯉寧一個人坐了許久。直到擋風玻璃上吹來一片嫩葉,他撂下手機,揉了揉眉心。

那仍然光亮的屏幕上,是搜索引擎的頁面和幾個關(guān)鍵詞。

曾經(jīng)轟動一時的案件,湮沒在海量的網(wǎng)絡(luò)碎片中,成為不值一提的過時舊聞。從定罪到翻案,從罪犯到英靈,命運突如其來的洗劫掠奪,就是一段別人不愿重提的鯉城往事。

然而他的確,早早便在那出劇目中潦草地登場過。

那時,葉鯉寧曾應(yīng)病中的父親要求,隨葉伯寧抵達泉州收房。他打從心底排斥這樁浪擲重金的無謂交易,盡管,他深愛他的母親。然而或許正是因為深愛,葉伯寧這番別有用心的殷勤,對他而言是種冒犯。他沒有和葉伯寧一道出現(xiàn),也沒有和原主人照面,等從閩南建筑博物館參觀回來,交談居然還沒結(jié)束。

他獨自逛了那座門庭冷落的院子。

朝東有間偌大的書房,除了壘成山的書海,櫥窗內(nèi)竟還擺放著一兩架小提琴,但都是壞的。葉鯉寧拿過譜架上對開著的五線譜,走到光線更亮的地方翻閱,外邊偶然出現(xiàn)的人影,令他感應(yīng)著抬眸。

整座大厝窗戶用的全是鍍膜玻璃,白天從內(nèi)望出去一覽無余,戶外卻參不透室內(nèi)的動靜。是個漂亮姑娘,五官每一筆都描有一種純粹的年輕,右眼角附近有幾顆小淚痣,點點相連,竟與赤道帶的麒麟座那樣吻合。

這種剎那聯(lián)想帶來的奇趣感,對他來講很妙。

只可惜對方神情索然,像極了他身后其中一把斷了弦的提琴,仿佛顰笑間永失所調(diào)。

興許是房主的女兒,他做著大致的揣測,靜謐中與她隔窗相對。

葉鯉寧以為她能看見他,過了一會兒,才察覺她其實是在看玻璃上的窗花。喜慶的紅紙,鏤空圖紋,剪著“四季平安”的字樣,應(yīng)該是過年時貼的。她凝視得發(fā)怔,后來伸出手,開始從窗戶上一點一點摳落。動作不粗魯,也不快,揭完一張,就往旁邊去揭另一張“人間喜樂”。葉鯉寧握著那本樂譜,像個暗中窺覷了什么隱秘的局外人,又被動,又似乎不好莽撞干擾。

他感到為難,干脆繼續(xù)看譜子,蝌蚪似的音符拼湊出一曲C大調(diào)卡農(nóng)?;蛟S手里拿的正是女孩兒的所有物,葉鯉寧帶著猜測又一次抬頭,這回,原地啞然。

窗扇擋在他們中間,他望出去,無征兆的豆大淚珠從那雙眼眶中簌簌墜落,可那張臉,卻寂靜得猶如一片林海雪原。

難過成這樣,她倒根本沒發(fā)現(xiàn)自己在哭。偏讓藏身于另端世界的自己,無從拒絕地承擔了她如雨的傷心。

后來她被庭中的人喊走,離開時將摘落的紅剪紙丟進了廊柱旁的垃圾簍。葉鯉寧鬼使神差地撿回它們時,以為是能當即奉還的??上г谝蚓夒H會的擺弄中,他們才剛交錯,便已失散。此后茫茫人海,再也沒能見過。

車道川流不息,葉鯉寧把著方向盤在其中走走停停。他漫無目的,又心不在焉。紅燈前形形色色的車輛排成長龍,他減速停下來,意興闌珊地打開了電臺。

“今年,順義區(qū)推出國內(nèi)首個玉米干旱氣象指數(shù)保險,遇干旱能保農(nóng)民收益。以205毫米降雨量為標準,農(nóng)民一旦……”

“……我為什么總在非常脆弱的時候/懷念你/我明白/太放不開你的愛/太熟悉你的關(guān)懷/分不開/想你算是安慰還是悲哀……”

“選手機就選中國移動4G手……”

“……婦產(chǎn)醫(yī)院產(chǎn)科發(fā)生一起醫(yī)鬧事件,多名醫(yī)護人員遭受圍攻毆打,其中產(chǎn)科副主任被打傷致短暫昏迷,現(xiàn)已于EICU進行住院治療。據(jù)悉,起因是產(chǎn)婦及其家屬要求剖宮產(chǎn)而院方未予同意引起的,目前警方……”

調(diào)頻的手頓在半空,前方眾多車輛已陸續(xù)迎著綠燈走了老遠。葉鯉寧在某個瞬間赫然回神,接著踩住油門迅速開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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