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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斯人若彩虹最新更新章節(jié)2免費推送

2021-02-25 17:50:02 作者:三文愚
  • 斯人若彩虹 斯人若彩虹

    溫文爾雅天文學(xué)家VS溫婉甜美小護(hù)士的愛情童話。京中深巷的裁縫鋪里,迷迭幽香,他手法準(zhǔn)確、拿捏得體地為她量身;安靜寧謐的護(hù)士站前,燈光熒白,他左手執(zhí)筆落字,留下她的三圍尺寸;探索宇宙的大學(xué)講堂,如夢方醒,他侃侃而談,頃刻間帶走她全部心跳。葉鯉寧,魚字鯉,寶蓋寧。倪年呼吸困難地想,他像溫柔綿長的白晝,也像縱人耽溺的永夜。三年前的短暫奇遇,倪年并不知道,葉鯉寧卻對她有了好奇。更令他心有戚戚的,是他曾經(jīng)好奇星空,就愛上了星空。或許他是座矗立在海岸線附近的白色燈塔,經(jīng)年累月,只為等候一艘靠岸的船只。轉(zhuǎn)瞬即逝的相遇,也要相遇。縱橫四海的陌路,哪怕眾里尋他,也依然要找到你。

    三文愚 狀態(tài):已完結(jié) 類型: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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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若彩虹》 章節(jié)介紹

《斯人若彩虹》是當(dāng)前炙手可熱的小說,由作者三文愚編寫,整個故事波瀾起伏,讓人讀罷蕩氣回腸。《斯人若彩虹》第2章介紹:倪年活了二十幾年,第一次被人在自己跟前默寫身體數(shù)據(jù)條。葉鯉寧活到三十多歲,第一次被人叫師傅。這兩件對當(dāng)事人而言均無法理解的事.........

《斯人若彩虹》 此心安處 在線試讀

倪年活了二十幾年,第一次被人在自己跟前默寫身體數(shù)據(jù)條。

葉鯉寧活到三十多歲,第一次被人叫師傅。

這兩件對當(dāng)事人而言均無法理解的事件發(fā)生沒幾日,就到了周末。

伍月是個上標(biāo)準(zhǔn)行政班的企業(yè)白領(lǐng),好不容易湊到倪年這家伙星期天輪休,兩人便再度約往陳氏制衣去。

裁縫鋪今天來客不多,除了幾個伙計外出送貨,其余老師傅們都各司其職。不過倪年進(jìn)店時就特別留意到,那位葉師傅不在。

“阿勒這小子自從去了國外,要他往北京打通電話比調(diào)顆衛(wèi)星還難?!标愓阒齻兎瓋宰樱e手投足間風(fēng)度翩翩,“我這堂弟,和你們關(guān)系是好?!?/p>

陳勒不待見陳政,雖是這輩人里唯一的堂兄弟,卻情淡如水??杉幢闳绱?,他能拉下臉來替朋友打招呼。所以他可能不是個好弟弟,但絕對是個好“姐妹”。

所以伍月和倪年一前一后說:“陳勒是個好姐妹。”

“嗯,他從小在異性緣上就吃得開,見誰都喊小老婆?!?/p>

倪年聞言撲哧笑了,聽伍月打岔道:“不不不,他喊我媽?!?/p>

三人同樂。

等第三壺紅棗茶泡上來的時候,面料和設(shè)計已經(jīng)商量至尾聲。在伍月的堅持下,本打算作罷的陳政收下了這筆定金。他覺得這倆姑娘還挺有意思的,即使是托了關(guān)系,也依然很懂事理。

離店前伍月去借用洗手間,倪年便走到一方案板前,默默觀摩一位老師傅做盤扣。直盤的、花式的,種類繁多,倪年拿了一個瞧瞧,聽那老師傅問道:“這扣結(jié)好看吧?安到衣服上,穿個十幾年也絕對不過時?!?/p>

“好看,圓潤飽滿,像蜻蜓的眼睛。”

這活兒功夫細(xì),時常一天下來也只能做一件衣服的用量,現(xiàn)在聽人家漂亮姑娘夸好,老師傅也是心滿意足。倪年不敢再打攪他,退開幾步,視線落到別處,便看見那日葉鯉寧站過的位置,正兀自空著。

她如此自然地,就想起那個男性輪廓的清白背影。

“倪小姐前幾天碰到老葉了?”t

陳政的聲音響起來,她連忙轉(zhuǎn)身。

“碰巧遇見的,所以就托他捎了個口信?!蹦吣陠?,“葉師傅今天不在店里嗎?”

噗,葉師傅。

陳政輕輕挑眉,唇邊笑意隱忍,忍了又忍,才點頭說:“對,你葉師傅今天家里有事,沒來上班?!?/p>

“哦,這樣?!?/p>

陳政扶扶眼鏡,一臉體恤員工、慷慨準(zhǔn)假的好老板做派,恰逢此時惦記起什么:“對了,上次量完身得給你留個底。”

倪年見他反身去取,忙說:“那個不用了,那天遇到葉師傅,他已經(jīng)給我了?!?/p>

陳政腳步停著:“他給你了?”

“嗯?!?/p>

“當(dāng)場?”

“是的……”

陳氏制衣的年輕老板看著這位賞心悅目的女客人,細(xì)膩的皮膚透著天然的淺粉,五官是真漂亮,處處養(yǎng)眼。他自然明白她為何含羞,不動聲色地壓住了對某人的腹誹。直到伍月回來,然后目送二人離開,陳政很少如此迫不及待地?fù)芡巳~鯉寧的號碼。

電話接通,那頭的男人很直接:“什么事?”

陳政假模假樣地起個頭:“做什么呢?”

“在arXiv上發(fā)現(xiàn)一篇不錯的論文?!比~鯉寧又問,“什么事?”

無趣,論文是什么,能吃嗎?陳政長指夾著一張便箋,也懶得再拐彎抹角:“葉鯉寧,我知道你九歲就破過世界青少年圓周率背誦紀(jì)錄,數(shù)字敏感度驚為天人。但你把一位女士全身包括三圍在內(nèi)的36個數(shù)據(jù)全部記在腦子里,猥不猥瑣???”

那邊沒說話,兩秒后,傳來一記果斷的“嘟”聲。

掛線了……

無聊。

百葉窗邊的電腦前,葉鯉寧掛掉通話,腦中閃過這兩個字。

然后他又回到被打斷前的狀態(tài),心無二物地閱完這篇昨日才被發(fā)表在arXiv上的文章。研究數(shù)據(jù)雖不是最新,但結(jié)論相當(dāng)新奇,就像嘗到了一滴興奮劑,讓人在這個懶洋洋的休息日大腦活躍。

他到廚房拉開冰箱,從門架上取了瓶蘇打水,在走回桌前的途中喝掉三分之一。擰上蓋子的時候,葉鯉寧才有空回想起陳政的那通電話。

凡人。

36個數(shù)據(jù)而已,很難記嗎?

他稍稍調(diào)動腦庫,一個個對應(yīng)的數(shù)字便飛躍而出,在他身旁的空地上,迅速建立起一個一比一的虛擬人像。這個人像的肉身比例不錯,且秀色可餐,只不過他更在意的,是生在對方右眼角的記號——像是流浪于宇宙洪荒中的,一個廣為人知的星座,跨光年墜進(jìn)凡間,最后選擇在人類一觸生溫的肌膚上,封印下一段曠古的文明。

葉鯉寧拿著小半瓶蘇打水立于窗前,光線透過百葉窗的葉片,在宛如水杉般端直清逸的身軀上布下道道光痕。一團(tuán)黑影擦著他的褲腳慢悠悠地路過,不滿地喵了一聲。他卻只望著窗外,若有所思。

去上海出完公差回到北京,是兩天后。

乘機(jī)場線進(jìn)入四環(huán)沒多久,葉鯉寧給一位孕婦讓完座,油然想起一樁事來。他抬高拎著公文包的手看了眼時間,于是改變了行程。

這是本月第二次來婦產(chǎn)醫(yī)院,葉鯉寧走進(jìn)住院部大樓,看見電梯前候著太多人,便拐進(jìn)了一旁的樓梯間。拾級而上,中途并沒有遇到其他人影,然而就在繞過五六兩層之間的轉(zhuǎn)角時,頭頂上方傳來清晰的說話聲。

很耳熟,葉鯉寧止步,停在原地沒動。

“昨天收到的,放心,箱子里的冰袋都沒化。倪哲聽說嫂子寄了土筍凍過來,等不及要從學(xué)?;丶乙惶?。他比我還愛吃?!?/p>

……

“都挺好的,放心吧哥?!?/p>

……

“我?不累,我身體好著呢。沒騙你?!?/p>

……

“不缺錢,我不會和你們客氣?!?/p>

……

“得去和同事交班了,回家再和嫂子通電話啊?!?/p>

……

“沒問題,再見。”

……

樓梯間的門一開一合,四周恢復(fù)安靜。

無意偷聽的人動了動腳步,把這層樓剩余的臺階走完。握住門把的時候,葉鯉寧回味過來,對方道別時說的幾句話是——閩南方言。

“你也是會趕巧,我明天就出院了?!?/p>

屬于單間的605房,一頭短發(fā)的管澤怡半身靠著枕頭,對眼前許久未見的高大男人說。

葉鯉寧站在一旁,手中的包也沒打算放:“不再住幾天。”

管澤怡忍俊不禁:“別人兩三天就出院了,我這都快住了一星期?!币补炙旧眢w質(zhì)偏弱,生個孩子要了半條命。家人為她的健康著想,硬是要求在醫(yī)院多待些時日。

葉鯉寧見她臉色還好,說話也中氣十足,便點點頭。管澤怡話匣一打開,便和他說起分娩當(dāng)日的難忘情景,以及才剛出世的寶貝女兒,眉角眼梢全是初為人母的喜悅。

中途葉鯉寧問她還回美國嗎。

管澤怡微微一怔,慢慢搖頭,想到緣分已盡的華裔前夫,便胸口一窒:“人生難料著呢,當(dāng)年我怎么也不愿輕易回來,現(xiàn)在卻……葉鯉寧,你說如果那時我選擇跟你回國發(fā)展,一切會不會都不一樣?”

她是期待他會說“會”的。

只可惜,清醒冷靜如他,不打算回答這樣毫無意義的假設(shè),而是站在僅存的朋友立場,詢問她接下來什么打算。管澤怡把目光從那成熟倜儻的人影上移開,所幸提到工作,她才又抖擻精神,簡單講了講之前接觸的幾家相關(guān)單位。

“挺好。”他說。

“你看我,真是一孕傻三年,你來了我都沒給你倒杯水……”管澤怡往床頭柜上拿水壺,什么東西被衣袖帶到,掉到了地上。葉鯉寧一面彎腰去撿,一面說:“我不用,這就走,你好好休息。”

是支長度大約十五公分的發(fā)簪,頂端用的珊瑚粉色老琉璃珠,又嵌了一顆淡水白珍珠,精致典雅。管澤怡見狀,笑了笑:“我要出院了,這是一直照顧我的病房護(hù)士送我的禮物。她自己做的,手好巧,我得趕緊把頭發(fā)留長?!?/p>

葉鯉寧聞言,順勢去看責(zé)任護(hù)士的卡片。那簪子握在手里,珍珠圓潤,琉璃晶瑩,他看著那名字,那名字也看著他——倪年。

“那姑娘人挺好的,要是沒有她,我都不敢進(jìn)產(chǎn)房?!?/p>

他把簪子放回原位,回了聲:“是嗎?”

葉鯉寧沒多待,前后大約十來分鐘,就告辭離開了。管澤怡欲言又止,想想作罷。她內(nèi)心也清楚,往事如煙,太多東西已經(jīng)物是人非得不成樣子,如今仍能平心靜氣地面對面,好過老死不相往來的紅眼。

住院部敞亮的大廳里,下了班的倪年被截在角落,不得脫身。

“先生,照顧您太太是我們的工作,真的不必言謝?!?/p>

那矮矮胖胖的男人伸手過來想揩油,又被避過。

“別呀小倪護(hù)士,你說你每天這么辛苦,是不,我就想約你吃個便飯而已……”

“不用了,我有約。”

“蒙人呢?”男人哪里信,“我懂,你是怕我老婆知道是吧?放一百個心,我保證不會傳到她耳朵里?!?/p>

到了這個節(jié)骨眼上,倪年有些克制不住了:“先生,這些話由我說或許不合適,但您作為丈夫,有責(zé)任和義務(wù)陪著待產(chǎn)的妻子。她辛苦懷著三胞胎住在我們六病區(qū),昨天出現(xiàn)兩次胎心胎動異常您都不知道吧?好在她是個很勇敢的女人,而您的言行我不想評價。但是您再不讓我走,我叫保安來了?!?/p>

男人油臉一紅,噎了半晌,終于按捺不住地嚷道:“怎么說話呢你?我說你裝什么裝啊,真以為自己長得仙女似的,在我這兒假清高?找你吃飯是抬舉你?!?/p>

倪年轉(zhuǎn)身便走,誰知對方橫手抓過來,愣是要和她在這住院部大廳拉拉扯扯。就在脫口喊保安的瞬間,倪年猛然從人群中目擊到一顆救星,她以為自己花眼,卻不由自主地叫道:“葉——”

完了,這緊要關(guān)頭,壓根喊不上名字。

然而葉鯉寧被成功驚動,目光往角落投去。

真的是他,倪年大喜,使力擺脫糾纏者,急中生智:“你上個洗手間怎么那么久?我還以為你掉進(jìn)去了!”

葉鯉寧釘在原地,被小跑上前的倪年抓住一條胳膊,迷惑間聽她埋首求援:“幫個忙?!?/p>

要意會當(dāng)前狀況無須花太多時間,他配合著牽過她的右手扣在西褲側(cè)邊,戲感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fēng):“遇上排隊,你別生氣?!?/p>

“晚了,回去跪鍵盤。”

“又跪鍵盤?上次跪過了,換遙控器。”

“……”

喂,這樣下去是要怎么接話……

余光瞟見那矮胖男人正在打量他倆相扣的手指,又因為扯謊,倪年整個人紅得像被蒸熟了的蝦子。葉鯉寧極有耐心地向那男人遞過去一道冷漠的眼神,然后牽著倪年離開是非之地。

矮胖男人不甘地咂嘴:“還……還真有約?”

走出醫(yī)院,葉鯉寧松開手。

一路上倪年大致猜到他是來探望605房的,只慶幸遇上了解人急難的活菩薩,忙不迭鞠躬:“謝謝您啊葉師傅,多虧碰到您了,謝謝!”

剛才一切發(fā)生得棘手,葉鯉寧從頭至尾沒正眼瞧她?,F(xiàn)在他倆面對面,倪年頰上浮起的紅暈未退,日光一照,讓葉鯉寧驀然聯(lián)想到剛才在管澤怡病房里,他握過的那支簪子。

剔透的珊瑚粉,很像,很漂亮。

他正正色,讓她說了說來龍去脈,然后道:“離這樣的人遠(yuǎn)些。病人利益的確要放在首位,時刻顧及,但如果嚴(yán)重?fù)p害到自身名譽(yù),未免得不償失?!比~鯉寧并不拐彎抹角,他整個人清逸無雙,語氣卻和手里拎著的黑色真皮包一樣嚴(yán)肅,像個長輩,“有必要的話,請求院方協(xié)助或報警?!?/p>

其實倪年有些開小差。

不僅僅是因為那一本正經(jīng)吐字的聲音,仿佛能驟然帶她回到那個迷迭縈繞的更衣室,還因為……剛剛情急之下的牽手,在放開以后,她手心里的每一條掌紋,居然開始清晰地記起他左手干燥的溫度。

太奇怪了,太嚇人了。

“我當(dāng)然明白,謝謝您?!?/p>

接下去應(yīng)該是道別,然而倪年臉上欲言又止的神情被葉鯉寧察覺,他有意識地延遲了那句“再見”,等了等,果然目及她啟唇:“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嗎?”

像剛才那樣緊急剎車的情況,挺棘手的。

“葉鯉寧?!睙o狀的風(fēng)吹過他站立的地方,他說的話也滲進(jìn)風(fēng)里,“魚字鯉,寶蓋寧?!?/p>

“我叫倪年,倪匡的倪,新年的年!”禮貌起見,她也大方地自我介紹,接著微笑揮揮手,“那葉師傅再見啊?!?/p>

她向左,他向右,在醫(yī)院外的長街分道。

葉鯉寧走出十幾步,踩著樹影的長足一慢,回身看了眼遠(yuǎn)去的窈窕背影。

所以,為什么還是喊“師傅”?

生活在每天二十四小時的更替下推進(jìn)。

然而就在大家都忙蒙圈的時候,人間蒸發(fā)二十來天的陳勒重返地球。

東八區(qū)的倪護(hù)士在醫(yī)院食堂一角扒完午飯,剛戴上耳機(jī),就聽見語音軟件那頭傳來一聲性感嘹亮的馮鞏式開場白:“我想死你們啦——”

同樣在午休時間被逼上線的伍月,啃著金槍魚三明治埋汰:“你大半夜的不睡覺,約什么激情群聊???司徒呢,沒喊?”

多倫多夜色如墨,蘇黎世卻是清晨,陳勒呵呵:“拉倒吧,爺也得有那膽量喊那大魔王起來?!?/p>

也對……

倪年、伍月心中異口同聲道。

前些日子和一群鬼佬沒日沒夜地?zé)X開發(fā)新程序,中途還飛去硅谷參加了一趟今年的北美互聯(lián)網(wǎng)大會,讓優(yōu)雅硬漢陳勒忙得帥氣值下跌了十幾個百分點?,F(xiàn)在終于得空,他是真想念他可愛的中華美少女們呀!

想到大半夜都得扯上一淡。

“對了小老婆,”陳勒在那邊拆榴蓮酥,包裝紙嘩啦作響,“我媽說你和阿哲要是樂意,合同到期后就接著住,所有條條款款的,照舊?!?/p>

倪年他們現(xiàn)在租住的房子,正是陳勒家的一處舊房。眼看合同租期就快到了,倪年琢磨著得厚著臉皮問問他能否續(xù)約。畢竟翻遍整個北京城,都不可能再找出第二個房東,能以那樣胡鬧似的賠本租金接納他們。

猶記得三年前,陳勒一臉有錢任性的紈绔表情,把鑰匙塞進(jìn)她手心,叼著煙說:“真別跟我不好意思,這屋空著也是空著,我老陳家又不靠收房租賺錢,何況我炫起富來自己都怕。你又不是不知道,爺每天從一萬平方米的床上醒來,在家上趟廁所都得開車?!比缓蠡仡^沖司徒今揚(yáng)下巴,“是不是,司徒?”

倚著墻壁的司徒今雙手抱胸,難得沒拆臺:“倪年,拿著。”

這幾年承蒙善待,倪家姐弟感激不盡,能回報的就是將住處當(dāng)作自家一樣用心看管。矯情不能當(dāng)飯吃,安身立命才是頭等大事,倪年也沒有同陳勒客套,琢磨著待他回國參加伍月婚禮,再擬個新合同簽了。

她把餐盤端往餐具回收處,正好遇到護(hù)士長,兩人便一同回住院部大樓。途中護(hù)士長想到一件待辦事宜,提醒倪年說:“咱們病區(qū)有個孩子今天滿月,你們幾個白班的,誰下了班要是方便,替科室送一下紀(jì)念品?!?/p>

“行,沒問題。”倪年揣著衣兜答應(yīng)。

給滿月新生兒準(zhǔn)備一小份紀(jì)念品,是本院產(chǎn)科傳統(tǒng)。城區(qū)范圍內(nèi)會安排科室人員代送,聊表關(guān)懷;遠(yuǎn)的或者外埠,就托付給物流。六病區(qū)的姑娘們通常輪流派送,這次正好到倪年。

按地址找到住宅區(qū),乘電梯上到十一層。

防盜門朝外打開,居家裝束的管澤怡探出半身,面色紅潤,調(diào)養(yǎng)得不錯的樣子:“小倪來啦?!?/p>

“管姐,好久不見?!蔽輧?nèi)還挺熱鬧,說笑不絕于耳,倪年也笑盈盈的,“這是我們產(chǎn)科六病區(qū)的微薄心意,祝寶貝滿月快樂,健康長大?!?/p>

今日女兒滿月,有兩三位老朋友過來看望她們母女倆,管父也是一大早便從天津坐城際過來,和一直在京照顧女兒的管母匯合。

“謝謝謝謝!你們醫(yī)院真是太有心了?!惫軡赦舆^,順便擁抱了一下倪年,“來來來,進(jìn)屋吧,留在我這里吃頓飯?!?/p>

倪年沒讓她給自己找拖鞋:“不用了管姐,我待會兒還有地方要去呢?!?/p>

“別客氣啊,多雙筷子而已?!?/p>

“哪會啊?!蹦吣耆鐚嵔忉屪约赫娌皇强蜌猓钦娴挠械胤揭?。管澤怡聽聞她晚飯已經(jīng)有了安排,也不強(qiáng)人所難,剛要開口再聊幾句,后方一則詢問的隨人而至,音色澈透,似冰壺上松香味的清酒:“你要去哪里?”

葉鯉寧站在管澤怡背后,只被擋到喉結(jié)的位置,而眼睛和問話的去向,卻是投往門外的人。管澤怡將他倆看了個來回,疑惑的表情藏不?。骸澳銈儌z……認(rèn)識嗎?”

他簡單地“嗯”了下,一只手掌扶上門框,重復(fù)問:“你要去哪里?”

已有大半月沒碰面,倪年總算從卡機(jī)中緩過神來——哦對,他和管澤怡是朋友。葉鯉寧就像一臺測謊儀,似乎每次面對他,她都有些拘泥,只好照實說:“天壇北里?!?/p>

“順路,一起走?!?/p>

啊?這都行?

倪年窘然,拒絕還沒來得及脫口,管澤怡看著他擦肩而出,奇怪道:“怎么這就走了?不留下來吃飯?”

“晚上臨時有事,我得回去做些準(zhǔn)備?!比~鯉寧說話間已經(jīng)挪到倪年身邊,管澤怡站在屋內(nèi),沒由來地,突然就對眼前的景象感到……不是特別舒坦。倪年隨后的婉拒沒有奏效,管澤怡自然也沒有將不快表現(xiàn)在臉上,半真半假地埋怨了幾句中途開溜的男人,然后和倪年再見。

一男一女離開,余下女主人跟遠(yuǎn)處合上的電梯門面面相覷。明明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他要回的地方與天壇北里相距甚遠(yuǎn),從這兒過去毫無順路一說。而她無從得知病房護(hù)士倪年和葉鯉寧是何關(guān)系,但顯然,對她來說并不是太好的體驗。

管澤怡抬手將鬢發(fā)繞進(jìn)耳郭,顧自默然,連臥室里孩子隱約的嗚咽聲,都未第一時間聽覺。

葉鯉寧不太用車,偶爾需要才開一趟,今天也是正巧沒碰上限行。配置實用的德系車,內(nèi)里簡潔,除了盒紙巾沒什么多余裝飾,倪年不知道該把眼睛往哪兒放,就直愣愣朝前,耳朵聽著交通之聲。

“近日,天文學(xué)家在波士頓美國天文學(xué)會年度會議上,宣布發(fā)現(xiàn)一顆‘特級地球’Kepler-10c……該行星有2.3倍地球大小,質(zhì)量卻為地球的17倍,位于天龍星座,距離地球約560光年……科學(xué)家稱……”

“17倍,重力這么大,每天肯定起不了床?!?/p>

除非超級賽亞人。

一直專心駕駛的人聽覺敏銳,倪年的吐槽被他聽見:“你的重點,有些意思?!?/p>

呃,當(dāng)作夸獎好了,倪年望天:560光年,要談星際移民,太遠(yuǎn)了,這種遙遠(yuǎn)到失去實際意義的類地行星,更像是“宇宙蜃樓”。

不過——

“上面或許會有外星生命體存在著?”

葉鯉寧調(diào)低電臺的音量:“不排除此行星上的文明已經(jīng)出現(xiàn)過?!?/p>

也對。宇宙一百多億年,任何文明的起源與覆滅,或許就在人類智慧的未知領(lǐng)域悄然演變。這樣想想,好像有些失落,又有些——

“但我相信,人類從不孤獨?!?/p>

好像猜到她心里面的念頭,他淡淡地拋出一句話,傲慢到誘人信服。倪年見他駕駛姿態(tài)從容,像是對這座城市十分熟悉。

“您是本地人嗎?”

“倪年。”葉鯉寧目視前方的路況,第一次喊了她的名字。兩個陽平調(diào)的字,讀音又相似,念不好就拗口,念好了,就像他的發(fā)音一樣攥耳。她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這兩個字是可以被念成這樣的。

“不需要用敬語?!?/p>

“知道了?!?/p>

“我是本地人?!比~鯉寧抽空朝她看了一眼,四目接觸不過兩秒便收回,“你是閩南人?!?/p>

暈!她臉上有寫籍貫?別嚇人好不好!

“您……你怎么知道的?”

神棍?半仙?

“你們第一次來鋪里那天有講到?!?/p>

“……”

汗,原來那天他有豎著耳朵偷聽鋪里其他動靜啊,太狡猾了……但是,她怎么不記得有聊到這些,完全沒印象。

“有嗎?”她狐疑。

“有?!?/p>

“真有?”

那側(cè)臉望上去鎮(zhèn)定無二:“有?!?/p>

好吧……

“我是閩南人。”雖然存疑,不過倪年也沒過多糾結(jié),“老家在泉州?!?/p>

他點點頭:“鯉城?!?/p>

“對?!?/p>

十字路口遇紅燈,葉鯉寧緩緩剎車,停在一輛騷包的蘭博基尼Aventador后頭。那橙色珠光面漆被夕陽一照,不刺目,反而有些暖。

“我母親是泉州人?!?/p>

咦?

“是嗎,真的?。俊蹦潜砬橛^察上去并不像誆人,哈,沒想到往上追溯,他們倆居然還有些地域淵源,不過她飛快理解了什么,“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名字里……”

他用食指點點方向盤,算作應(yīng)她。

泉州,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擁有數(shù)千年文明的港口城市,在歷史上因古城形似鯉魚,故而得名鯉城。

而他叫作葉鯉寧。

車外入眼即是北國萬物,倪年心底念頌著他的名字,腦海里浮現(xiàn)的卻是另一方閩籍水土。

葉鯉寧,葉鯉寧……原來稱謂之下,是寄托了如此吉祥殷切的寓意。

鯉,城也。寧,安也。

車子駛進(jìn)西園子四巷,輪胎碾過樹木和高壓線的影子,停在社區(qū)5號樓下。踩自行車的路人打著車鈴經(jīng)過,車把處晃蕩著裝了綠色蔬菜的塑料袋。倪年見狀,解安全帶的動作變慢:“葉師傅,你晚飯有著落嗎?”

駕車人正在遠(yuǎn)目前方的巷口,琢磨著無須倒車,耳邊飄過她的聲音。兩秒后他自動解析,腦子里閃過辦公室儲存的蘇打餅干和速食杯面,而車外那棟樓內(nèi)應(yīng)該會有的一頓家常晚餐,好像本能地,讓臨近飯點的胃與人都沒辦法拒絕。

很久后葉鯉寧再回憶這天,發(fā)現(xiàn)吃飯這件事,其實和人有很大關(guān)聯(lián)。只是洞若觀火如他,當(dāng)時還未徹底意識到,關(guān)于這個女孩兒,打某一眼起,但凡他看著她,就會忍不住想要更多地了解。

“明叔!不好意思,我來晚了?!?/p>

5號樓4層,倪年朝敞開的家門內(nèi)打招呼。

屋主是個鬢角泛白的中年人,身子骨既不健碩也不挺拔,脊背佝僂出一個弧度,笑容卻是可親的:“哎,可算來了。怕是出了事,正要給你打電話呢?!?/p>

司徒明念叨完,發(fā)現(xiàn)倪年身后跟著個面生男人,疑問便布了滿臉。

“明叔,這是我朋友,之前我替科室去辦了點事情,完了他送我過來的?!?/p>

倪年騰開,容葉鯉寧伸手問好自我介紹。

還甭說,頭一次見這姑娘帶異性來,司徒明隨便想想都挺欣慰的。何況這葉先生瞧上去一表人才,出類拔萃,眉宇間蘊(yùn)藏睿見,配倪年這樣不咄咄逼人的美麗剛好。

“你好你好,進(jìn)屋進(jìn)屋!”

空巢般的房子因此熱鬧起來,葉鯉寧接過水,倪年說:“你先坐一下,我給明叔測個飯前血壓?!?/p>

“沒關(guān)系,不用管我?!?/p>

她熟門熟路地從柜子里拿出測量儀,坐下來戴上聽診器,替司徒明弄臂帶時聽他小聲嘀咕:“你這孩子怎么也不提前和叔說一聲?這粗茶淡飯的,怎么好意思招待人家?”

司徒明歸俗后,依然保持著素食習(xí)慣。倪年、伍月兩個姑娘心腸好,總是輪流跑來看望他這個孤家寡人,陪著吃頓齋飯,他是打從心底感謝這倆閨女的。

“叔你別激動啊……”倪年哭笑不得,測血壓呢,少安毋躁。她扭頭看了眼正一板一眼喝水的葉鯉寧,對司徒明建言,“他不會介意的?!?/p>

豐盛的大餐都沒能將他留下,樸素的羅漢湯面,或許并沒有哪里不好。人生很多時候,都是無非求碗熱湯喝罷了。

三碗湯面盛上桌時,又多出三盤司徒明非要加的快手小菜。百合彩椒、香煎豆腐、素炒藕片,味道清爽而不寡淡,葉鯉寧覺得可口。燈下,倪年看他撈著面條,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葉鯉寧察覺后,冷靜地將筷子換到右手,然后從她碗前的盤子里輕而易舉地夾走一片蓮藕。

“……”

哦對,他是左撇子。但這樣的舉動,是想跟她低調(diào)地炫耀下自己雙手靈活,切換自如?

救命。

她居然覺得這個面癱……有點可愛。

“葉先生在哪里高就啊?”司徒明問。

葉鯉寧正喝面湯,被問及便抬頭,余光可見倪年鼓著半邊腮幫,一邊咀嚼一邊看他,他決定依了她的思路和判斷:“燈草胡同?!?/p>

倪年隨口說了來龍去脈,司徒明豁然。

“居然是在陳家鋪子呀!”他自然是知道陳勒那頑皮小子的,嘖嘖嘆巧,“沒想到葉先生年紀(jì)輕輕,卻是個手藝人,好,好。現(xiàn)在這社會,能靜下心來干細(xì)活的年輕人不多了?!?/p>

葉鯉寧點點頭,一副不能同意更多的樣子:“干一行愛一行?!?/p>

食畢,蹭飯者謝過款待后就沒再多留。伍月上次來帶了幾罐自制果醬,司徒明吃不完,硬是客氣地讓葉鯉寧拿上一罐嘗嘗。司徒明脊椎骨不好,家務(wù)事做起來不大利索,書房吊燈的鎢絲斷了,倪年趁去附近買燈泡的契機(jī),送葉鯉寧下樓。

他的車在巷里貼墻??浚聪陆怄i,葉鯉寧問跟著的人:“明叔是你在北京的親戚?”

“是我一個好朋友的父親,她在海外,我和伍月經(jīng)常抽空過來,幫忙照顧下起居?!蹦吣曛缓唵握f說,畢竟司徒今的家事不好講給外人,何況她和伍月一直是瞞著大魔王,冒著生命危險搞“叛徒”行動的。

阿彌陀佛并且阿門……

葉鯉寧咔嗒一聲拉開車門,沒第一時間坐進(jìn)去。倪年站在另一側(cè),龐然大物般的車身橫亙在他們之間,天光又暗,令他沒辦法看清她右眼角的星星點點。

他忽然問:“你的親人都在泉州?”

話鋒偏轉(zhuǎn),倪年被問得一愣,心臟突突突加速,良久,才模棱兩可地說:“我弟弟在這兒念大學(xué)。怎么了嗎?”

能捕捉到她肢體尚有僵澀,幾乎蔓延到了每根發(fā)絲,連楚楚動人的雙眼都戒備森嚴(yán)。

“我的意思是——”他明白自己唐突,于是有條不紊地圓場,“北上謀生很艱苦,想不想回家?”

如果回憶是潮水,那他突然至誠的問法就是一個浪,毫無預(yù)兆地拍上來,將離岸已久的人打得濕透。

她好像聽到了泉州城外黃金海岸的浪聲,但仔細(xì)定耳,才辨別出那不過是皇城根下,歷代帝王祭天祈谷的回聲。

下意識絞緊的十指悄悄松開,如陷流沙的心也自救上來,倪年的目光踩著車背做踏板,跳往他同樣無垠的黑白世界。

她擺擺頭說:“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p>

她這樣說完,語氣里似乎有足夠到位的實誠。她只是不記得這夜此地,在這狹長無人的西園子四巷,自己有揚(yáng)過一記淺薄笑靨,既被人留意,又造成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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