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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若彩虹大結局更新 最新章節(jié)第1章免費推送

2021-02-25 17:49:56 作者:三文愚
  • 斯人若彩虹 斯人若彩虹

    溫文爾雅天文學家VS溫婉甜美小護士的愛情童話。京中深巷的裁縫鋪里,迷迭幽香,他手法準確、拿捏得體地為她量身;安靜寧謐的護士站前,燈光熒白,他左手執(zhí)筆落字,留下她的三圍尺寸;探索宇宙的大學講堂,如夢方醒,他侃侃而談,頃刻間帶走她全部心跳。葉鯉寧,魚字鯉,寶蓋寧。倪年呼吸困難地想,他像溫柔綿長的白晝,也像縱人耽溺的永夜。三年前的短暫奇遇,倪年并不知道,葉鯉寧卻對她有了好奇。更令他心有戚戚的,是他曾經好奇星空,就愛上了星空?;蛟S他是座矗立在海岸線附近的白色燈塔,經年累月,只為等候一艘靠岸的船只。轉瞬即逝的相遇,也要相遇。縱橫四海的陌路,哪怕眾里尋他,也依然要找到你。

    三文愚 狀態(tài):已完結 類型: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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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若彩虹》 章節(jié)介紹

葉鯉寧倪年是小說《斯人若彩虹》中的主角人物,作者三文愚筆底生花,賦予了他們鮮活的生命,如躍紙上。小說《斯人若彩虹》第1章主要講述的是:“姐,你今天晚上要值班嗎?”倪哲的微信在手機里躺了半個多小時,倪年才檢查完畢回到科室。由于屬相吉利,今年是.........

《斯人若彩虹》 燈草迷迭 在線試讀

“姐,你今天晚上要值班嗎?”

倪哲的微信在手機里躺了半個多小時,倪年才檢查完畢回到科室。

由于屬相吉利,今年是生育高峰年。二季度才剛過完一半,婦產醫(yī)院整個產科早已忙得分不清東南西北,倪年所在的六病區(qū)經常有30個以上的產婦需要護理。同病區(qū)一位護士的女兒高燒不退,倪年便主動和她調了工作班次,讓對方放心回家照顧孩子。

給弟弟回完信息,倪年和晚班同事交接好工作,便去更衣間換了衣服。離開時經過一間病房門口,看見護士長還在和孕婦交流,倪年探進半身朝她們揮手再見,那孕婦開口笑道:“倪護士下班啦?”

“嗯,要好好休息啊。護士長,我先走了?!?/p>

護士長點頭,見倪年毫無察覺,便提醒般指指臉頰。倪年一摸,才發(fā)現自己竟然還戴著口罩,連忙屈指勾下兩側耳掛,離開前留下個不好意思的笑。

“小倪護士長得真好啊,巴掌臉,大眼睛,不笑的話特溫馴,一笑起來又迷人?!痹袐D輕撫肚子,“我啊,就愛天天看著她,這要生的是個閨女,指不定能和她一樣漂亮呢!”

護士長被逗笑,望著倪年剛才站過的地方,點頭:“小倪挺不錯的,專業(yè)扎實,肯助人,也好學,做什么都很耐心。”

今天禮拜五,下午系里沒課,倪哲就收拾東西回了家。住了三年的房子,面積雖小,但在姐姐的布置下井井有條,像間小戶型的樣板房,簡單又不失溫馨。偌大的帝都,落腳的地方就是家。

親姐在短信里說想吃魚仔粥,做弟弟的便不辱使命,努力滿足白衣天使的一切食欲。饑腸轆轆的倪年吃了兩大碗,感覺胃都撐大了一圈。飯后倪年拆開一箱快遞送來的包裹,把搗鼓手作的各類原料拿出來分裝,倪哲在一旁熟練地打下手,幫忙分揀。

“對了阿哲,你們系那個追你追得特勤快的小尾巴,還有沒有下文?。俊?/p>

倪哲雙手頓了頓:“哦……她啊,挺麻煩的?!?/p>

“麻煩哦?”倪年蓋上存放鳳眼菩提子的木盒,抽空打量他快速紅起來的耳朵,“可我覺得蠻可愛的啊?!?/p>

“可愛……嗎?”倪哲低語,紅暈很快從耳朵蔓延到臉上。半晌才反應過來老姐在逗自己,倪哲窘迫得很,拿過倪年手里的盒子,“不是要和司徒姐視頻嗎?快去啊。”

天朝正值《新聞聯播》時段,蘇黎世那邊差不多中午。視頻一接通,司徒今頂著一頭酷到掉渣的黑人辮出現在窗口里,倪年當場被驚得合不攏嘴。

“把嘴閉上,我都看見你的扁桃體了。”

“……”倪年繼續(xù)瞪眼,“下次你剃個‘莫西干’,能直接看到我的十二指腸?!?/p>

司徒今往唇間塞了根煙,火機啪嗒一聲,然后比了個中指:“我認識你和伍月五年了,無聊的‘黑長直’們,敢不敢換個發(fā)型?”

倪年癟嘴。

這么一想,原來大家都認識五年了。

五年前,倪年、伍月、司徒今是在參加一次全球規(guī)模的《哈利·波特》讀者線上活動時認識的。伍月和倪年同年,司徒今大了她們一歲。伍月和倪年當時都是北漂求學狗,司徒今雖然移居瑞士多年,卻是個看天安門廣場升旗長大的北京妞。時間一長,她們漸漸從關系一般的網友,飛躍成了知根知底的死黨。

插畫師司徒今有一個個人網站,是她一位全家移民加拿大的發(fā)小陳勒貢獻的。起初只是私人性質的空間,后來,極度缺乏人文情懷的半吊子司徒今被朋友們說動,開始在網站上義賣作品。伍月家做石雕生意,懂篆刻,便將自己搗鼓的印章弄上架出力。倪年也沒掉隊,她會制作手工飾品和佛飾,比如古典發(fā)簪、琉璃耳墜、手釧念珠之類的,被司徒今冠名為“婦幼保健界DIY一姐”。

身為一名曾經的京城小公子,陳勒最引以為傲的個人頭銜就是“婦女之友”。絲毫不介意和娘子軍廝混的他,只對一點感到不可思議,那就是如此“斯萊特林”的司徒今,居然能和倪年、伍月這么“格蘭芬多”的女青年成為朋友……

至此,鐵四角成立。義賣網站也更名為9?,作為結緣的紀念。

和司徒今視頻完,倪年去洗了個澡。出來后繼續(xù)坐在電腦前,打開9?的網址。網站從設計建設到運行維護,都是職業(yè)IT人士陳勒的手筆。雖然這家伙整天自詡“一條優(yōu)雅的硬漢”,喊伍月“伍媽”,叫倪年“小老婆”,但認真捯飭起本業(yè)來,連成日罵他騷包的司徒今也深感給力。

由于一些材料告罄,網站上倪年專區(qū)的部分貨品都撤了圖。因為和陳勒有時差,現在材料到手,她便自己將它們重新上傳。后臺交易顯示今天有顧客拍了兩只岫玉珍珠發(fā)夾,明天得包裝發(fā)貨,記到備忘錄上后,倪年關機睡覺。

“晚安?!彼p聲對床頭相框里的那對夫婦說。

夜晚朝著明日邊緣滑去。合眼的那一秒,她像每晚臨睡前一樣,覺得現有的一切,都已經很好。

周六排到晚班,整個白天可休,躺不住的人還是起了個早。

倪哲睡醒打開房門,聽見小陽臺有水流聲,走過去一瞧,果然是姐姐在洗衣服。他蹙眉,回身去廚房拿了副塑膠手套,剛睜開的睡眼被屋外的陽光照得越發(fā)惺忪:“怎么老是忘記戴?”

倪年正在漂洗他的襯衣,長發(fā)如瀑,隨著動作一蕩一蕩:“不用了,姐這就洗完了?!?/p>

結果倪哲就那么舉著,倪年拗不過,只好接過來乖乖套上:“敗給你了?!?/p>

他得意,撓著頭去洗臉刷牙,順便問:“今天我和同學去圖書大廈,你出門嗎,姐?”

“嗯,要陪伍月去找做旗袍的鋪子。”

鐵四角里,坐標相同的倪年和伍月是線下來往最頻繁的一對——她們大學相識,畢業(yè)后又都選擇了留京工作。兩人身上都打著背井離鄉(xiāng)的標簽,互相照應,彼此關心,感情好得像認識了二十年的姐妹。

兩年前,伍月在這座人來人往的城市,遇見了紅線那頭的人。正所謂有緣千里來相會,當時那位買家在9?上拍了件伍月篆刻的印章,配送地正是北京,兩人便約好同城交易。大約是那日什剎海的風太輕,拂過楊柳的瞬間也帶來了一起可遇不可求的愛情。

伍月被買家同志繞著整個皇城窮追三個月不止,最終繳械投降。

再一晃眼,這都要嫁為人妻了,倪年也自然接到了伴娘任務。

由于婚宴上需要中式禮服,伍月便打算找家裁縫鋪定做一身旗袍。北京城里老裁縫那樣多,有選擇恐懼癥的美嬌娘倒是沒機會犯難,因為陳勒家祖上就是做這行的。東四南大街燈草胡同里,那位曾經“一刀剪出一件旗袍”的陳寶齋師傅,就是陳勒的太爺爺。家傳手藝代代相承,結果陳勒他爹志不在此,拱手就把家族使命讓給了兄長,然后一家三口移民加拿大去了。陳勒隔三岔五自嘲,他太爺爺要是知道他爹做了“賣國賊”,非得從八寶山寸土寸金的人民公墓里氣飛出來不可。

在這個路盲批量生產的年代,倪年認路能力一流。日光照耀中的深巷,明亮寧和,青磚灰瓦下的朱漆大門虛掩著,門前老槐樹的樹影在溝壑縱橫的木質門牌上靜靜斑駁。倪年看看上面“陳氏制衣”四個繁體字,應當就是這里沒錯。她輕手推開大門,目光滑進去,看見院子中央有多只白鴿走走停停在啄食。她和伍月跨過石制門墩,一塊兒往里頭走。

這座四合院進制雖然不大,但頗有年代的房體墻壁都保留得相當不錯。四周護壁的古藤,廊下盆栽的綠植,都生得郁郁蔥蔥,在初夏時節(jié)綠得晃眼。透過正房那一排朝南的花格玻璃窗,可以看見屋內有人在營業(yè),隱隱傳來抓耳的戲曲聲。她們掀開門簾進店,恰逢被一個身著藏青長衫的中年店員撞見,兩位年輕貌美的女客人讓他眼前一亮:“喲,二位好?。《ㄗ鲆路前??”

“對啊?!蔽樵乱泊鸬酶纱啵笆顷惱战榻B我們過來的,他說可以直接找你們老板?!?/p>

“哦,阿勒??!”那店員恍然,“那你們坐這兒等等,我去叫我們老板來?!?/p>

“謝謝啊,那麻煩您了?!?/p>

“甭客氣!”

那京劇不知是從哪個角落鉆出來的,咿咿呀呀,是沒聽過的曲目。倪年拎著包立在原地,候人的間隙四下環(huán)顧。

這家裁縫鋪給人的整體印象比較上世紀,紊中有序,陳設懷舊,連雇用的裁縫師傅也全都是上了年紀的長者。墻壁上壘著層層布匹,制好的成衣掛成幾排,吊著明細布條。倪年湊近去看,寫的顧客姓名及聯系方式。作坊內擺著數臺比雙人床還大一些的案板,案上墊了深色氈子,又鋪著墊布,量具諸多,一卷卷各種顏色的線碼在那里,整整齊齊。

那中式藏青長衫似乎是這家店的店服,人人著其。

除了距離倪年五步開外,背身站著的那位。

院外的日光邁進來,被窗格分割成塊,光柱中有灰塵輕揚。那男人站姿挺拔,灰黑西褲垂墜筆直,素雅無塵的白色襯衣讓他的背影看上去無比干凈,干凈得像是方才經過院子時偶遇的那些白鴿,眨眼間化成了人形。有條舊皮尺軟趴趴地掛在他肩頸上,他低著頭,只專注案前的工作。

旁邊的剪裁師傅下刀利落,鐵剪咔嚓作響。再遠一些,有店員手中針線翻飛,口里隨著那戲曲節(jié)拍自在唱念。倪年看著那個背影,那男人握著一把蒸汽熨斗,動作細致,旁若無人地燙著一套絳紅衣物。

被這突兀又融合的畫面影響,倪年默不作聲地賞了良久,不知今夕何夕。

“伍月小姐?”

“我是,您好!”

耳邊飛入交談,倪年扭頭,入眼的同樣是位打扮講究很有品位的男人。佩戴金絲眼鏡,眉宇間溫潤橫溢,正從案板與案板間的狹窄過道繞過來,對伍月說:“阿勒說這兩天會有朋友到店里來,陳政——陳勒堂兄,你們好?!?/p>

她們被請到一旁坐下。有陳勒事先招呼,這趟定做八成得陳政親自動手,不過這價錢哪怕不談,也不會太過于高昂。陳氏制衣歷任老板又都氣度慷慨,伍月同陳政聊得投機,倪年端著紅棗茶,聆聽間又望了那熨衣男人一眼。

案板上被碰倒一卷線筒,骨碌碌滾過,他的心無旁騖被打斷,始終挺立的身形終于斜了斜。線筒被他扶起,放置在一旁。

顧自而處。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在意作坊內其余角落發(fā)生的一切。

“是這樣,不瞞你們說,待會兒我要出門應個飯局。所以樣式、面料等等,今天恐怕無法親自給你們敲定下來。”陳政實話相告,反身拿到條皮尺,詢問著,“就先測量一下你們二位的身體尺寸,如何?”

伍月說沒問題,陳政便引著她們往里間去,禮貌地說:“我們鋪里沒聘女裁縫,請勿介意?!?/p>

倪年聞言又掃了遍屋子,果然除了她們二人,皆是男性。這陳政長得溫良無害,伍月倒也放心。畢竟是靠手藝和口碑立足的老字號,老主顧長情新主顧不斷的,這最起碼的職業(yè)道德,她們還是信得過的。

“那當然,不礙事?!?/p>

陳政扶扶金絲眼鏡,越過伍月看向她身后的倪年,半晌,對一個方向揚了揚聲:“老葉,過來搭把手,幫忙替這位伴娘小姐量個尺寸?!?/p>

時間如滯,兩秒后,遠處一心熨衣的背影終于舍得抬頭。

那白衣黑褲的男人擱下熨斗,鞋跟半折,頭顱隨身子稍稍轉過四十多度。他與倪年隔著數米,互相無聲打量。而遠遠投進她眼內的,是氣質清俊,與背影完全匹配的面堂。

葉鯉寧收起視線,邊舉步邊把衣領上的軟尺摘下,半拍后說:“跟我來。”

更衣室內大約放了什么,清新的藥草香,很醒腦。

考慮到要量身打版,倪年今天出門特意換了套健身內衣及短褲,伏帖修體,又不會很尷尬。倪年這樣應景地想著,反手拉開連衣裙的后拉鏈,脫下掛到壁鉤上。她身后,葉鯉寧已放下那塊鳳凰戲牡丹的大花布簾,隔出一方獨立的二人空間。

然后他花了三步走到她跟前。

離得近,倪年順勢壓低了腦袋,自覺當起啞巴——潛意識告訴她,這人,似乎不好惹。

“抬手,自然呼吸?!?/p>

一把男性嗓音在上方破開,帶著磁性,比周圍縈繞的藥草香還要提神。她不敢怠慢,依言張開胳膊,讓對方將皮尺繞過自己后背,然后靜靜吐納,配合著給出胸部最豐滿處的水平圍度。葉鯉寧微微俯首,目光降落到那刻度上,停留一眼。

倪年在他撒手的間隙,稍稍抬高視線,這一抬,不巧直接撞進了對方衣領微敞的頸口。一小段黑色編繩若隱若現,掛墜藏在襯衣下,不知道是什么??赡苁菈K玉?她無聊地猜測著。

他接著量她的胸距、胸高。

手法準確,拿捏得體,人類有血有肉的軀體,在他巨細靡遺的測量下仿佛有了經緯。那雙手也干凈,骨骼硬朗,和背影一樣。

他寡言,于是她緘默,更衣室內寂然如世外。

直到——

量腰長時,葉鯉寧將皮尺一端貼到倪年腰側,或許是力道偏差,他聽見一直很沉著也很配合的女客人“啊”了一聲,還條件反射般擰腰躲了一下。

“……”

攜尺的雙手懸而未落,那始終錯開的兩道眼神,終于在雙方的正視下,有了第一次不偏不倚的交匯。

倪年蠻尷尬的,后背瞬間熱烘烘,她誠實地解釋:“癢……”

葉鯉寧不說話,驀然間,滿世界好像只剩下一對清凌凌的眼眸。

倪年的長相宜古宜今,當年在醫(yī)科大獲封過護理學院院花,是公認的氧氣美女。他的目光攜有探究,逐步游經這位女客人秀麗的臉龐。她膚色白凈,襯得唇色飽滿紅潤,能挑出的唯一“瑕疵”,是右眼角附近生有幾顆微小的淚痣,高低分布。

一瞬間,葉鯉寧有了很嚴重的失神——如果,他是說如果,如果將它們按規(guī)律點點相連,會是茫茫夜空里一個結構簡單的星座。

電流從心肺附近橫穿而過。

這樣似曾相識的無邊想象,和記憶中的那個……竟如此吻合。

“咳……”對方突如其來的注視弄得倪年心尖長毛,她率先別過臉,假裝好奇,“這屋里好香,是鼠尾草嗎?”

思索被打斷,葉鯉寧倒也自若,轉眼便神色無虞,再次探手量取她的腰長。腰際傳來輕若鴻羽的觸碰,她不再躲。

時間在走,倪年只偏著腦袋,將那近在咫尺的男人隔于盲區(qū)。但方才對視時所見的那份朗目疏眉,卻在她腦內難以控制地清晰起來……她索性閉眸,多縷不夠聽話的鬢發(fā)漏下,把白肌之上那吸引人注意的幾顆眼角淚痣,遮得朦朧。

良久,耳畔卷入一道沁涼的聲線,她睜眼,驀然間,心跳疾也。

“是迷迭。”

踏出陳氏制衣的門墩,正值午陽當空。

數百米遠的腳程,沒有多久,便重新走回到豪闊喧囂的東城大街上。樓房林立,車輛往來,倪年跟在伍月身旁亦步亦趨,被耀眼的日光照得心下橫生出些許恍惚——那朱門國槐內,飛檐青瓦下的陳家鋪子,藏在褪盡鉛華的胡同一隅,像是不慎一頭撞進的另一番世界,遙遠又迷離。

實感甚微,仿佛白日一夢。

連同那一人,一尺,一塊鳳凰戲牡丹大花布簾后的迷迭香味,或許都是幻覺。

伍月原本是計劃邀請司徒今和倪年一塊兒做伴娘的。

但這想法在腦內誕生不過幾分鐘,就被她強行剔除了。畢竟當初一聽說自己打算年內完婚,不婚主義者司徒今就毫不講理地別扭了一禮拜……

鐵四角都知道,司徒今高中那會兒父母協議離婚,理由聽起來雷同國際玩笑——她爸決意皈依佛門,上大悲寺出家當和尚去了。這件事對本就生性反叛的司徒今影響很大,原來婚姻什么的,責任什么的,親情什么的都是見了鬼的瞎扯淡!哪怕后來母親又遇見了個還不錯的瑞士人,但那又怎樣呢?她會隨她媽去中歐的原因很簡單,無他,只是想離開這里。

有回伍月問:“如果咱們一早就是好朋友,當年你還會離開我們頭也不回地去瑞士嗎?”陳勒很殘酷地直言:“她會?!彼就浇耠S后接:“會?!?/p>

伍月氣得想打斷沒良心者的腿,陳勒在一旁幫腔,倪年沒出聲。

所以現在每每和司徒今討論婚宴、送禮之類的事情,這位獨身主義至上的女人都會找到各種理由脫身。

“你那邊幾點?上班玩手機?是時候往你們院領導郵箱發(fā)封實名舉報信了?!?/p>

“我要出發(fā)去Piz Corvatsch滑雪了,別回了,拜?!?/p>

倪年在地鐵上聽完司徒今的兩條微信,嘆出的氣大約有兩節(jié)車廂那么長。自由支配時間的獨立插畫師與三班倒的醫(yī)務工作者,怎么比較怎么淚流滿面……

還有三四站才下,倪年打開平日休閑放松時偶爾玩的一個消除類手游,目前撲街在142關的節(jié)骨眼上,好幾天了,愣是沒能翻篇。等到報站提示響起來時,又耗去兩條無辜的小命。

什么仇什么怨……

不過一到醫(yī)院,也就沒空琢磨這些不痛不癢的事情了。倪年協助一位新入院的孕婦辦理入住手續(xù),通知到位主管醫(yī)生,接待完畢后便回到護士站,低頭認真翻閱六病區(qū)今日的護理記錄。

走廊有微乎其微的足音漸漸接近,一直到跟前半米,才化作人聲落進她耳朵里:

“請問管澤怡產婦在幾號病房?!?/p>

“您好,管澤怡產婦在605房?!?/p>

倪年在對答中抬頭——這整層樓是她的工作區(qū),她對自己要求高,能清晰地記住每位病人包括名字在內的住院信息,所以無須通過電腦查詢。

她和來人隔著一方護士臺,她在內,他在外,熒白的燈光自天花板處映照,在葉鯉寧天高云淡的眉宇間描下一層細如羊脂的光芒。

倪年一眼認出了他。

“是迷迭?!?/p>

——飄在清洌香氣中的低回答案,幻聽般一閃而過。

葉鯉寧結束與她的短暫相視,往一旁的病區(qū)指向標志看了眼:“謝謝?!?/p>

愣怔中的倪年見他舉步,忙不迭婉言勸阻:“不好意思先生,我們今天的探視時間已經過了?!?/p>

她示意他看墻上的產科探視陪伴制度。

葉鯉寧一目三行,末了抬腕看眼表盤——的確已過。他把袋裝禮品放到護士臺上,從西褲口袋里摸出鋼筆,雙目重新對著倪年,這次,停了很久。

“能不能借我一張紙?!彼麊问滞崎_筆帽,咯的一聲。

“稍等?!彼@樣注視她,她就突然慌了,四處一翻找到本子,撕下一頁給他。

“謝謝?!?/p>

葉鯉寧站在護士站前,低頭寫留言條。

倪年屏聲斂息。

竟然是左撇子,握著金屬材質的筆桿落字。右手五指微曲,手背上有清晰卻不可怖的青脈,隨輕按紙面的手勢,隆起一道好看的弧形。他今天換了黑襯衣,比之于白,氣質上多了份閑人勿擾的深沉,微敞的頸口里依然有一小段若隱若現的黑細編繩。

他們的直線距離不足半米,只是她戴著口罩。

他不認識她。

倪年顧自想著,也沒注意他寫了什么。后來他終于擱筆,又將紙張對折撕下,從光滑的臺面那頭推向自己。她聽到他說:

“鋪里量完尺寸,會多抄一份給客人留底。那天你們離開得太快,沒來得及。”

他的語氣極穩(wěn),沒有任何輕佻的意思,卻在五秒鐘后,令倪年面紅耳赤。

“……”

這……什么鬼?

他居然認出她來了?不可能??!

心臟瞬間變成了一面太鼓,咚咚咚直響。她沒吭聲,只拈過那紙片一瞧——

胸圍:87

腰圍:60

臀圍:88

……

那是他的字跡,卻是她的尺寸。

一系列數據羅列詳盡,工工整整,竟無一遺漏。

怎么辦,她覺得自己快燒起來了。

葉鯉寧看著眼前一身職業(yè)裝束的產科護士,巴掌臉上戴著只露出眼睛的口罩。不過,足夠了,他掠一眼她的右眼角,然后又掠一眼她的胸牌——倪年。

那名字的主人此時臉頰滾燙,額角沁出細細的汗,思維更是亂成西直門的立交橋,只慶幸有口罩遮擋,垂著眼睛沒和他相認。倪年猶豫再三,將紙片收進了兜里。而葉鯉寧很有效率地寫好了真正的留言條,放進了要送給605房產婦的袋子內。

“麻煩替我轉交?!?/p>

倪年雙手接過:“好的。不會?!?/p>

他簡單點了下頭,沒轉身也沒走,仿佛有意逗留:“你在這里工作。”

她的“就讓我靜靜地假裝不認識你”的計謀被識破,只好認栽回答:“對?!?/p>

那手腕微頓,鋼筆便在臺上輕輕磕了兩下,化成叩在她心扉處的鼓點。

“原來在這里。”近乎自言自語,倪年不明不白,只覺得他襯衣上所有的墨都涌進了眼底,黑卻漏光。

“再見?!?/p>

廊上響起代表離去的足音。倪年見他走至樓層電梯處,按了鍵,然后雙手一抄,側身立在原地等待。在電梯門徐徐拉開的瞬間,她突然想到什么,不由自主脫口道:“葉師傅!”

伴著小小的回音,葉鯉寧循聲而望。

倪年叫完便覺不妥,旁邊的同事沒料到她會如此莽撞,立馬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遠處葉鯉寧站在那里,電梯門朝他敞得完全,他沒走進去。

幾秒后,門合上了。

她想想,繞出護士站,碎步跑近他,索性摘掉一側耳掛露出臉來:“葉師傅,能麻煩您回去告訴陳老板,我們這個星期天過去鋪里定料子嗎?”

得,反正認出她了,那不如幫忙捎個口信唄。

白里透紅的臉蛋,和那日一模一樣。只不過燕尾帽下長發(fā)挽起,又因為是醫(yī)院這樣的特殊環(huán)境,讓她有了一種渾然天成的潔白。葉鯉寧沒說別的,頷首應承下來,倪年在回身前替他重新按了下樓的電梯。

“那謝謝您了!”

陳氏制衣的四合院里,十五分鐘前,陳政送走位老主顧,和往年一樣訂了多套用料高檔的夏日常服。

陳政招待完后居然覺得有些累,院內左手邊那排屋子是他的私人住處,此時他摘掉金絲眼鏡,端過剛沏的金駿眉喝了幾口。太爺爺當年喜好紅棗茶,覺得健胃滋補,養(yǎng)血安神,于是鋪內亦用其待客,沿襲至今。不過陳政從小習慣喝紅茶,要論偏愛的話,當然還是武夷山的金駿眉。

茶液入喉,韻味無限悠長,陳老板聽見桌上手機一振,便放下杯盞看短信。

半晌后他一哂,笑得不解卻真切。

短信:“我看上去像給你打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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