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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可以等到你陸晚江高以樊在一起了嗎 大結(jié)局最新章節(jié)10

2021-02-25 04:45:44 作者:三文愚
  • 原來可以等到你 原來可以等到你

    當(dāng)傲嬌又腹黑的高以樊不可救藥地陷入暗戀,世上所有的傾城容顏都比不上陸晚江澄澈會笑的雙眼。陸晚江想要的不多,不過是一個許她溫柔的戀人,他卻給了她今生今世全部的疼愛與陪伴。在至親面前,他坦言:“這個女人其實算不上美,可是她,讓我覺得動心。動心的次數(shù)太多,就漸漸動了愛情?!痹谇閿趁媲?,他回絕:“不好意思,我向來只替自己愛女人?!痹?面前,他篤定:“你和我說你什么都不缺,可我始終覺得你缺一個人,一個你愛也愛你的人。”她問:“為什么對我這么好?”他攬她入懷:“和擁抱親吻一樣,都是條件反射?!边@世間,總有一個人,免你無枝可依,給你最穩(wěn)妥的愛。

    三文愚 狀態(tài):已完結(jié) 類型: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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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可以等到你》 章節(jié)介紹

小說《原來可以等到你》的作者三文愚,是一名超群絕倫的當(dāng)代作家,三文愚文筆揮灑自如,無以復(fù)加?!对瓉砜梢缘鹊侥恪返?0章內(nèi)容介紹:提示音響,晚江打開屏幕右下角閃爍的頭像?!安换貋硗盹垼琌ver?!彼S便回了個鄙視的表情過去,關(guān)掉窗口繼續(xù)瀏覽今.........

《原來可以等到你》 別離的預(yù)感 在線試讀

提示音響,晚江打開屏幕右下角閃爍的頭像。

“不回來晚飯,Over?!?/p>

她隨便回了個鄙視的表情過去,關(guān)掉窗口繼續(xù)瀏覽今天的新聞。說起來,不管是在傳統(tǒng)媒體或是新媒體上,好像都很少看見高以樊的身影。最多只接受過財經(jīng)雜志的專訪,一只手數(shù)得過來的次數(shù),次次不附本人圖像。初任樂森總經(jīng)理時,高以樊大刀闊斧叫停數(shù)個雞肋項目,眼光獨到地牽手其他財團合作投資新型國際度假區(qū)。新官上任的火勢猛勁,三個月后身價就翻了數(shù)倍,強勢上榜。某家雜志做完他的采訪后,編輯面對通篇只有文字的稿件犯愁。為了增強和美化版面活力,達到圖文并茂的閱讀效果,萬般無奈下,只好采用樂森Logo、樂森大樓全景、樂森廣場效果圖等一系列無關(guān)緊要的圖像,為專訪內(nèi)容進行填充排版。

盡管那期的專題叫作——《揭秘——商業(yè)新貴的廬山真面目》。

晚江還記得當(dāng)初聽杜寶安說到這個段子時,自己非常不仗義地噴了她滿臉餅干屑。就這題目對那文本,掐了后六個字也絲毫不影響閱讀。

百無聊賴瀏覽起娛樂資訊,某導(dǎo)商業(yè)大片上映在即、某一線女星被指第三者、誰與誰戀情告急、歌壇天后喜得千金……晚江被某天王世界巡回演唱會將在N市上演的消息奪去眼球。說起來首站還是B市,那段時間她忙得分身乏術(shù),眼睜睜錯過親臨偶像演唱會現(xiàn)場的大好良機。N市,那個叫作家鄉(xiāng)的地方,現(xiàn)在和偶像名字擱在一起,看著就賞心悅目。

“晚江,我先撤了,拜拜!”

“嗯,拜拜!”

晚江懶腰一展,又到一天下班時。

電梯徐徐而下,她還沒考慮好晚飯怎么解決,就收到一條短信。孤零零一行字:有沒有空一起吃頓飯。

幾秒后又進來一條:你和我。

在電梯到達一層之前,晚江發(fā)過去一個“好”。

蘇聞的車十分鐘后停在了大樓外,車里飄著她不習(xí)慣的淺淡香氛。后視鏡上有一串掛飾,是絳紅緞子做底、金絲勾出的刺繡。一面是精細巧妙的圖紋,一面繡著繁體的“寧”字,垂著柔順的流蘇吊穗。晚江只是覺得挺好看的,倒沒有其他多余想法。

“想吃什么?”

她想了想,開玩笑似的:“火鍋?!?/p>

沒想到蘇聞?wù)娴纳铀齺淼搅四羌抑貞c火鍋店。

店名招牌都翻了新,原先較為狹窄的店鋪吞并掉左右的鋪子,格局更加大氣寬敞。晚江還依稀記得老板的模樣,高高瘦瘦像條竿兒,精神不大好的樣子,還留著魯迅式的胡須。蘇閱出事那一晚,他曾推開包廂門,對她說,客人,我們要打烊了。

她當(dāng)時從膝蓋間一點點兒抬起頭來,滿目空洞地看著一桌子碗碟:“蘇聞……我還沒有等到他……”

晚江后來沒留意,其實當(dāng)晚店門為她延遲過一小時才關(guān)。

而此刻,她與蘇聞一同踏入店內(nèi),柜臺里老板放下手上的單據(jù):“兩位?”

他問完,竟又說:“我認得你?!?/p>

晚江意外,比出個大拇指:“火眼金睛?!?/p>

他們坐在臨窗座位,磨砂質(zhì)感的窗紋,將外頭的街景、行人、車流都變朦朧。蘇聞?wù){(diào)出手機里的幾張照片,遞給晚江。她盯著照片上肉嘟嘟的嬰兒,耳邊傳來注解:“你之前說想看的?!?/p>

她恍然大悟:“噢!大猩猩兒子!”

她反復(fù)看了幾遍,末了將手機還回去,像是感慨:“挺好的,挺好的?!?/p>

昔日最挫敗最失意的,搖身站在了幸福頂端的陣營。而曾經(jīng)相許終身的人們,卻早就在熱鬧喧嘩的分岔口輕易走散。晚江低下頭去吃剛撈出的粉條,蘇聞問:“待會兒想去哪里?”

她沒有想法:“你呢?”

他倒是認真想了想:“我還沒回學(xué)??催^?!?/p>

“行?!?/p>

從洗手間出來,蘇聞已經(jīng)結(jié)好賬,站在稍遠的地方講電話。老板不緊不慢繞出柜臺,給晚江遞過去幾張餐巾拭手。

“謝謝?!?/p>

老板精氣神依舊不足似的,叫人捉摸不透他的狀態(tài)。大概是習(xí)慣了不茍言笑,這副表情沒有足夠的溫度,但好歹是個難得的笑顏。他語氣淡淡道:“你終歸等到他了?!?/p>

晚江頷首不語。愛情早已身首異處,他們只是終于將從前沒能完成的一餐彌補。還沒開口解釋,就被老板的一聲嘆息堵了回去。他轉(zhuǎn)身走,徒留下一句話,似是夢囈。

蘇聞結(jié)束通話過來,見晚江干杵著:“怎么了?”而她只是搖頭,說“走吧”。

晚江降下車窗,再瞧一眼這家火鍋店,這誤會,恐怕是沒有機會再解釋了。唯一慶幸的是,它似乎給一顆暗無天日的心,留下了一小撮藍焰?;鹈绲拿謶?yīng)該叫希冀,而它亦是等待的全部意義。

他最后的那句話是——我等的人還沒有回來。

他們停車在學(xué)校后門附近,一路走過來。原本吃完火鍋有些燥氣,被夜風(fēng)一吹人倒是舒爽不少。夜晚校園依舊熱鬧,三五成群的學(xué)生往小吃街去,拉拉扯扯好不快活。想起他們上學(xué)那會兒,男生踏一部單車,載著女友在主干道上溜達一圈,便算是圓滿了一樁心事。夠招搖,也夠幸?!,F(xiàn)在不同了,比起冷硬又硌人的后座,人們也許更待見四個輪子上副駕駛的位置。

蘇聞遙指著:“以前那里是不是有棵樹?”

天有點兒黑,晚江拿捏不準:“好像是……你這眼力,適合玩兒‘大家來找碴’?!?/p>

他搖頭淡淡地笑,學(xué)校大約是基于一些考慮移掉了那棵樹。他之所以記得,不過是因為那是他第一次碰上她的地方。

沒多久走到體育館外,從前每逢球隊訓(xùn)練比賽,晚江便跑來這里看蘇聞,令她那樣的運動低能兒愣是成了體育館的常客。他們站在水泥路邊,能聽見館內(nèi)的跑動,運球,吹哨,那畫面仿佛歷歷在目。

“當(dāng)初杜寶安私下帶頭,為你成立過一個類似于‘流川楓親衛(wèi)隊’的神秘組織?!?/p>

原來自己還有過這樣的號召力,蘇聞好奇道:“怎么個神秘法,說來聽聽?!?/p>

晚江卻擺擺手:“都說是神秘組織了,說多了,就不神秘了?!?/p>

白月光下恬靜的思源湖,遠近一如既往是對對情侶。晚江和蘇聞坐在臨湖的石階上,喝著口碑最好的那家臺式奶茶。談著浸淫在社會的這些年,成長、夢想、閱歷、觀念。是心境悄然改變,還是真的時過境遷,故地重游,二人竟都是一身清醒。就像一場遲到卻必要的緬懷,然后親手解開那段勒了太久的心結(jié)。

月光剔透,輕盈地伏在他肩頭,一如從前那樣好看,只是多染了一層寂寞。他過早地知曉一切已成枉然,盡管這些年來,絲毫不曾將她忘懷。他不止一次不解于命途的無端,有時甚至苦痛地疑惑,這個被自己愛到徹底的女孩,是為何被這命運說帶走就帶走。原來被至親以至愛相脅,會比死還難受。原來不能再愛一個人,會比死還難受。他接受一切,然后依舊存活,只作為蘇家人而存活。他甚至沒有再向往曾經(jīng)的日子,因為沒有她。

幾年前在美國,他陪岳寧一起看了一部文藝片。散場的時候,她被故事中那段注定無法續(xù)寫的至情摯愛灼傷。蘇聞安撫著她,而自己,也在那份失重般的虛空里,嗅到了生命的凄涼。電影里頭有一句臺詞是,我們的生命被命運所決定——即使是我們錯過的那個人。

一生一世,似乎總要有那樣一個人,不得不用來辜負。

即便他的幸福仍是未知數(shù),但她,務(wù)必要有人呵護。

蘇聞送晚江直到樓下,大概是聊了一晚的緣故,現(xiàn)在倒沒什么好說。他看一眼時間,淺淺地笑,他今晚似乎總是這樣淺淺地笑:“早點兒休息?!?/p>

“被你一說還真的有些困了?!?/p>

蘇聞向后走了幾步,恰好退進光源不錯的地帶。他的臉龐沒有帶上陰影,聲音也很平和:“晚江,你一定要幸福,就算不是我也沒關(guān)系。這樣想著,我就安心?!?/p>

那光映亮他的清眉星目,玉面溫文:“晚江,再見?!?/p>

她沒有挪步,仿佛腳下的位置已是最好的站點。

“蘇聞,再見?!?/p>

再見。

歷經(jīng)人事與流年的淘洗,為那冬夜時分沒能徹底了結(jié)的一切,做最鄭重的告別。愿此去經(jīng)年,縱然緣淺如你我,亦將尋得今生另一片良辰美景,然后,珍重再見。

早上下了點兒莫名其妙的小雨,去吃團購自助餐的打算也順延到明天。杜寶安窩在沙發(fā)上惡補落下的動漫,牛肉粒一顆一顆往嘴里扔。晚江在一邊看小說,之前讀了差不多小半本,今天再拿起來都有點兒記不清前頭的情節(jié)。她按按睛明穴,起身去喝水。天倒是放晴好久,晚江從廚房的小窗戶遠眺出去,緩解視力疲勞。

還是把幾天前和蘇聞見面的事情告訴了杜寶安。

覺是一個瞬間,悟是一個過程,這一覺一悟中,她的心念早已有所不同。

“感覺離完全釋然還差那么……一點點兒?!彼?dāng)時比著那個“一點點兒”的量,被杜寶安捏住臉以資鼓勵,讓她再給自己一點兒時間。也好,反正她一時半會兒還鬧不清那個叫作“一點點兒”的癥結(jié)。

鑒于杜寶安曾給廚房帶來過史無前例的重創(chuàng),晚江便立此地為“杜氏禁區(qū)”。今天某人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硬是申請下一回廚房。

“萬一哪天你不在家,我不至于餓死?!?/p>

冠冕堂皇,晚江心說也沒見你哪次餓死了。指揮著杜寶安切了兩個西紅柿,打散雞蛋,往鍋里淋了油,剛完成這一步,門鈴大作。疑惑著飯點時間怎么會有人來,晚江拉開門。

“陪我去個地方?!?/p>

“???現(xiàn)在?”

高以樊拉她下樓,晚江當(dāng)即大叫。杜寶安聞聲趕過來,一時間消化不了這場“富家子秒速強搶民女”的突襲,她忽然瞥到手里舉著的鍋鏟……

媽呀,這才是重點好嗎!現(xiàn)在要她杜寶安獨身一人執(zhí)導(dǎo)“下得了廚房”,光聽著就知道是部同歸于盡的災(zāi)難片??!

一小時后,原本穿著居家拖鞋的晚江已搖身換了一套晚宴行頭。坐在行駛平穩(wěn)的車內(nèi),米白色斜肩收腰禮服的百褶襲地,晚江偏頭看一眼扎著黑緞領(lǐng)結(jié)的高以樊,對此行顯得滿肚子疑惑。

直到前方的建筑物越來越熟悉,她終于忍不住問:“我們到底要去哪里?”突然出現(xiàn)就拽走自己不說,一路上也不給絲毫解釋,就算是要她參與作案,她也有權(quán)知道自己負責(zé)哪個步驟吧?

高以樊屈指叩了下車窗:“到了?!?/p>

晚江心里咯噔一下:果然。

他們拐過一條曲形游廊,來到蘇禾庭院的南側(cè)。這里有幾座別院,專門用于舉辦高級私人宴會。還沒接近院門就被一個接待模樣的人攔下來,禮貌地說這里正在進行私人家宴,未攜邀請函者恕不能入。高以樊不以為意,給劉知旬撥去電話,掛斷后對阻攔者說了兩句。

那人似有為難,但見這來人派頭十足,不像是會忽悠人的樣子。就這兩秒鐘猶豫工夫,高以樊已經(jīng)攜著晚江推門而入。

雖是家宴,但賓客頗多,低調(diào)婉轉(zhuǎn)的樂曲烘托著一廳的觥籌交錯。高以樊信手從侍應(yīng)那里拈過兩杯香檳,兩個人走到稍稍偏僻的角落。晚江問他是不是來談生意,而他不過搖頭。

就這么干等了許久,晚江幾乎失去耐性。饑腸轆轆的感覺襲來,她才想到自己連晚飯也沒吃,說到晚飯……糟糕,杜寶安!她一驚,提起裙擺就想走,被高以樊拉?。骸叭ツ膬海俊?/p>

“不是,杜寶安她……”她匆匆一回頭,視野越過中央的人群,遙見蘇聞和岳寧出現(xiàn)在了最前方。還隱隱約約看到了葉賢芝,依舊不掩富麗華貴之姿。攀談和樂聲都漸漸低下去,高以樊把她弄歸位,晚江沒法子,甩過去一個小白眼。

敢情今天是蘇岳兩家共設(shè)家宴,蘇聞?wù)驹邴溈孙L(fēng)前有模有樣地致辭。岳寧就在他一旁,盈滿明媚笑意的雙眸里只有他。這樣和諧的畫面,仿佛就應(yīng)該配備一句俗套卻貼切的注解——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平常的發(fā)言似乎就要到頭,可蘇聞似乎沒有要結(jié)束的樣子。他停頓了好一會兒,眼睛將全場緩緩掃過,最后低頭淡淡一笑。再抬起頭來的時候,面容上依舊是他最習(xí)慣的神態(tài),隨后是傳擴至整個現(xiàn)場的一句話,聽來從容:“皇歷上說,今天是個十分吉祥的日子?!?/p>

四周燈光應(yīng)聲暗下,臺上二人所在之處成了全場唯一光源。細膩的光束落在岳寧湖藍色晚裝上,醞釀出一番至美的寧靜。她對現(xiàn)場突如其來的轉(zhuǎn)變反應(yīng)不及,蘇聞卻在下一秒,在小提琴優(yōu)美的音色中,在和她共沐的柔光里,朝她緩緩單膝跪地。

嵌在黑絲絨中的那顆星芒,是她甘愿耗盡畢生追尋的一整條銀河。

她幾乎無法抑制地落淚,卻是最驚心動魄的美。

隱沒在無人發(fā)覺的角落,晚江和全場所有人一樣,為眼前這幕景象動容。葉賢芝自然不必說,這次的欣慰之容并不摻假,歡喜回敬紛紛道賀的客人。晚江突然明白過來,原來上一次相見,其實是為了真正的道別。揮別過去,他才能安心而全心地去赴人生中最重要的約。

他說晚江,你一定要幸福,就算不是我也沒關(guān)系,這樣想著,我就安心。

周圍是格外帶動情緒的溫馨氣氛,她放下杯子,隨著賓客們一同鼓起掌來。

遠處男女靜靜相擁,角落里高以樊垂下眼簾。前段時日,蘇聞來樂森拜訪他,其間聊了挺多。高以樊打聽他與岳寧的婚事,蘇聞當(dāng)時也沒給出準確答案。而幾個小時前,陳元一無意間提到,蘇聞不久前私下拜托他向他那珠寶大亨的爹詢問鉆戒事宜,高以樊便拿捏到了七八分。找人一打聽,竟然就在今晚。

此刻他試探地咳了兩聲。

晚江的專注果然被打斷,良久,那稍顯縹緲的瞳仁漸漸找回神志。她打量他,又打量自己,再打量遠處的一對璧人,沒費多少腦力,忽然就參透了高以樊這一番行為的目的。

晚江不禁好笑,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惱怒,總之她的口吻不大友善:“高以樊,你什么意思?”

她的模樣讓人微微心驚,高以樊一瞬間忘了說辭。

胃里火燒火燎,晚江冷笑著看他,三秒之后,連冷笑也維持不下去了。她低頭離開,撥開眼前重重賓客,而身后是又一則終身相許的佳話。偌大廳堂內(nèi),似乎人人都有各自相攜的伴侶,他大動干戈帶她來,卻好像只為一個傷人的目的。

這一片別院游廊特別多,迷宮般曲直交替,高以樊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良久,才在一方小池邊找到那一抹米白色。他踩著一道石板路過去,木叢掩映的后方一架小型水車在作業(yè),流水淙淙,晚江坐在池邊草坪上,發(fā)覺有人接近便冷漠地掃了一眼。

“我沒有惡意。”

她“呵”了一聲:“是啊,高先生不過是想看我出丑罷了。沒見著我痛哭流涕,你很失望吧。”

她承認,親眼目睹蘇聞向岳寧求婚會有些傷懷。但不是那種絕對的痛徹心扉,更像一種人之常情。她覺得難以接受的并不是這起事件,而是有人,明知她的痛腳還此般算計,企圖找她難堪。

高以樊在她面前蹲下去,二人平視:“你聽我說……”

“你是不是又想通過這個來警告或暗示我注意分寸,以免傷害岳寧?”她苦笑起來,“我看上去這么沒腦子嗎?高以樊你會不會太小看人了?”

“我沒有偏心岳寧,也不是踩你死穴,并非你想的那樣。”

其實擺脫過去并不困難,但要狠心。有些環(huán)節(jié)是必要的,比任何語言開導(dǎo)都來得切實有效??裳巯峦斫@然聽不進去這些,她倦怠極了,這半年來她好像經(jīng)歷了很多事情,仿佛一只困獸,待在錯綜復(fù)雜的情感牢籠里進退不得。

“不用理我,我想一個人待會兒?!?/p>

他不走,晚江不想和他這樣干對著,他的目光讓人有壓力。于是率然起身,轉(zhuǎn)步前嘲諷著:“我就算了,別用這種眼神看女人,心理素質(zhì)弱的會以為你愛上她的?!?/p>

胳膊突然被他拉住,耳邊是清晰透徹的詰問:“那你怎么就不會認為我愛上你了?”

晚江一個愣怔,不由得抓緊掌下的裙擺,無言以對。

“說說看?!?/p>

明明不冷,但在高以樊鎮(zhèn)定的追問下,兩個人都漸漸緊張到渾身毛細血管收縮。晚江本有一肚子怨火未消,腦筋在沒有退路的絕處悄然一轉(zhuǎn):拜托,她干嗎要對他露怯?這樣的醒悟來得非常及時,她找到那一撮藐視萬物的感覺,背對著他說:“因為你知道我愛別人?!?/p>

高以樊的手指在晚江胳膊上收緊,痛得她不禁皺起眉頭。但他根本無意放手,她終于回頭,入目便是高以樊一臉慍怒,輪廓線繃得很緊。他克制著一言不發(fā),對峙中,晚江終于有點兒害怕起來。

“陸晚江,你好好看著我,看我現(xiàn)在到底是有多清醒。所以接下來的事情,不是酒精作用的意外,也不是一時興起的戲弄……”

話音猶在,晚江眼前一暗,驚呼未出已被欺身過來的人牢牢封堵。

雙唇相貼的那種熱度令她瞬間心悸。

嘴唇上傳來蠻橫的輾轉(zhuǎn),舌尖卷到一股血絲的腥甜,她喘不過氣,雙手使勁推他。高以樊前所未有的粗暴讓人覺得兵敗如山倒,百般反抗也無濟于事,任憑她怎樣躲閃,都逃不開這如影隨形的親吻。

他失控了。

情難自禁時曾偷吻過她,卻只是在她嘴角淺嘗輒止。不過微乎其微的一次輕印,卻任由記憶深刻。仿佛長久以來唯獨自己一人深陷其中,可他哪有資格不甘,哪有身份埋怨,陸晚江那二十多年沒有他的人生里,從頭到尾也只跟過一個蘇聞。

內(nèi)心深處暈開一道道苦澀的波紋,仿佛已經(jīng)泛上來,整個口腔都是苦意。高以樊驀地松開鉗制,倉皇退開一步,夜幕掩飾不住他劇烈起伏的胸膛,除了咚咚流水,四下只剩他振動耳膜的呼吸聲。

嘴巴火辣辣的,生疼生疼,晚江整個內(nèi)心世界全然混沌。她噤若寒蟬,只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如此栗栗危懼的模樣,讓高以樊感到后悔。他來不及說什么,晚江抬手抹了把臉,草草整理完渾身的怛然,轉(zhuǎn)身逃開。

高以樊怔在原地,一顆心被猛地掏空。夜色昏暗,可他分明看見有岌岌可危的淚珠從她眼眶里簌簌落下來,滾進腳下的草坪。

他用這樣糟糕的方式,嘗到了窺視已久的滋味。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停機。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杜寶安無精打采地撥通電話,仍舊是那副毫無感情色彩的系統(tǒng)提示。

她咬牙掛斷,重撥,掛斷,重撥。沒錯,距陸晚江同志不知去向已有半月。

話說那天杜寶安終究是沒釀出慘劇,晚江走了以后她就悻悻然關(guān)了灶臺,蘸著砂糖生吃了一盤子番茄。晚江走得匆忙,沒帶手機沒帶鑰匙,她秉著人道主義精神等著留門。十點多時家門被砸得咣咣響,一打開,就看見晚江穿著大長裙站在外頭,一眼就看出有哭過的痕跡,極為狼狽。杜寶安趕緊把她拉進屋問出什么事了,她也不說話,有些疲憊地搖頭,進房間就關(guān)上了門。

“晚江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兒了你告訴我,別嚇我?。 ?/p>

“我有點兒累,明天再和你說。”

隔著門,她的聲音聽起來軟綿無力,杜寶安只好作罷。

結(jié)果第二天陸晚江同志就不見了。

杜寶安眼尖,發(fā)現(xiàn)她那只出差用的小行李箱沒了蹤影。再打到麥田一問,好家伙,昨晚上就跟田恬請到了長假。那死女人還停掉了手機,氣得杜寶安差點兒咬碎一口牙。

后來高以樊找到她這里,杜寶安問他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高以樊當(dāng)然也沒有說。

杜寶安打回陸家從旁敲擊,一無所獲,又怕惹二老猜忌,就匆匆結(jié)束了通話。高以樊自然用了很多辦法,航空公司、鐵路公路交通系統(tǒng)都是例行,連晚江的銀行卡也用一些法子查過了。最后一次記錄還在B市,取了五千塊現(xiàn)金。劉知旬暗示他找老趙,行不行得通暫且不說,反正那人少不了特殊門路。但這念頭只在高以樊腦里閃了一遍,就沒再動了。一個人存心躲避自己,動用不光明的手段挖她出來,彼此不會開心,自己的行為也太過于小人。

杜寶安就納悶,再怎么著,也不該不跟她打聲招呼,不給她掛個電話吧。也不知道晚江現(xiàn)在在哪里,B市的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下來,溫度漸低,北方的秋天總是不經(jīng)用,一晃眼就過去。

而那位讓人滿世界找的女同志,此時正一邊看著綜藝節(jié)目一邊擇菜,被主持人逗得哈哈大笑。在陽臺修剪完盆栽的唐老師進屋來,屈指要敲晚江的腦門兒,被她靈活地閃避過去。唐老師沒所謂地笑,眼睛瞇成兩道縫隙,家里人都說幸好晚江遺傳到父親還算高挺的鼻子,否則那一雙瞇瞇眼可怎么辦。

“姑娘家笑那么大聲。”

晚江吐舌頭:“我在自個兒家呢,誰有意見?”

唐老師茶杯里的碧螺春茶香濃郁,沁人心脾,他搖搖頭沒再說什么。晚江端著簍子到廚房,陸老師正將做好的糖醋排骨起鍋,冒著熱騰騰的氣,色澤明亮,香味勾人。

說起來也覺得不可思議,自從她無良地潛逃回N市,竟然又偷到了這樣一段學(xué)生時代才會有的時光。離家北漂這些年,因為工作關(guān)系,除了春節(jié)她幾乎很少有歸鄉(xiāng)的機會。不是不惦念,幸而父母異常體諒。

那晚小姨夫來電,說是到B市見完老同學(xué),叫她改明兒出來一起吃個飯。晚江當(dāng)時心亂如麻,閉上眼睛就能想到高以樊雙唇熾熱的溫度。她抱頭坐在床邊,簡直不能再有任何思考。思想斗爭并不激烈,不過一霎,她就做好了決定,隔天一大早便搭上姨夫的順風(fēng)車卷回N市。

到家已是夜晚,南方這邊即便十月份也還滯留著不少余熱。她身上穿著件針織衫,爬完樓梯前胸后背都滲出細汗。這個點家里竟會沒人,家具陳設(shè)都是老樣子,就是客廳似乎換了條淺褐色的地毯。晚江渾身黏膩,匆匆洗了個熱水澡,一頭扎進許久不見的床褥中。終于是回到了家里,她嗅著枕頭間熟悉的香味,心中一片安寧,仿佛這些年從未離開過。床頭柜上鬧鐘一格一格地走,她在輕微的嚓嚓聲里慢慢睡著。

迷糊間聽見人語,眼皮掀起一條縫隙,是有人扭開房門走進來。因太過于困乏,她一點兒也不愿動彈,哼哼唧唧了句什么,就合上眼又睡了過去。

而此時,陸老師朝鍋里擱雞精,背著身子問:“回家大半月,與世隔絕得跟原始人似的,還讓我和你爸替你撒謊。也沒聽你提什么時候回去,工作上不礙事嗎?”

“不礙事啊,多陪你們幾天不好嗎?”

陸老師若有似無地笑,晚江心里打了個突,果不其然,旋即就聽見母親大人說:“也好,這樣你和黃芪也有更多時間處處?!?/p>

她一驚,不小心咬到舌頭。

說到這個就鬧心。

陸老師是C大化學(xué)系的老師,系主任姓黃,和她家陸老師素來交好。聽說晚江回來N市,說是好些年沒見著這閨女,兩家人就一塊兒吃了頓飯。那黃芪便是黃主任的兒子,晚江老好奇怎么會有人直接起個中藥作名字,這簡直比陸戎隨意了一百倍。飯桌上一見,其實也就一正正常常的男人,醫(yī)學(xué)博士,算不上帥氣逼人倒也還順眼。一張桌兩家人,男未婚女未嫁,這飯局的意義自然就浮出水面了。晚江只管本本分分吃菜,不經(jīng)意間瞥見斜對面的黃芪,他也正好瞧著她,并沒有被抓包的尷尬,他大方地朝她微笑。

隔幾日晚江去C大給陸老師送課件,沒想到會在辦公室遇上黃芪。兩人在C大校園里走了一圈,才算真正意義上認識起來。

這男人其實并不討厭,只是不來電。她委婉地表達過自己的想法,比如工作分隔兩地,交往起來不夠方便。陸老師就笑:“也沒見著你在B市有何作為?!?/p>

她不置可否,腦中卻切過一個人的影像。再思及自己逃回家的緣由,那兩頰便止不住泛紅。經(jīng)過大半月的緩和過濾,這羞愧感開始離奇得日復(fù)一日多過氣惱,此般變遷,讓她心靜又心慌。

那場談話的最后,是唐老師喝著他愛的碧螺春,愛憐地說:“女兒,過去的頁碼就不要再翻了?!?/p>

遠離了一切通信設(shè)備,日子就閑得慌。在家打單機游戲,一天幾部電影,親戚家各種串門蹭飯,和黃芪見過幾次面,彼此都保持朋友之禮,這點倒讓晚江略略安心。

不急著回B市也還有另一原因,機會難得,怎么著也要看場偶像的演唱會再走。正在讀大三的表妹也是天王的鐵桿粉絲,晚江向來和這個表妹要好,二話沒說掏了千把銀子買了最貴的內(nèi)場票。

注定是狂歡夜,走出體育場時已臨近十一點,人潮四散,興致依舊未減。晚江和表妹一路揮著熒光棒,嘶啞著嗓子放聲高歌,前面幾位歌迷轉(zhuǎn)過來與她倆應(yīng)和,跟見了親人似的,好不熱鬧。

找著陸老師那輛POLO,晚江坐進駕駛座,一口氣喝掉了整瓶純凈水。表妹調(diào)弄單反,一張張照片翻過去。“哎呀這張手抖拍糊了!”“怎么又是糊的!”“姐!姐!他有在看鏡頭哎!”“姐,我要死了,你說他這樣深情款款好嗎?”……

晚江湊過去看:“哈哈,這我拍的?!?/p>

“回去換成電腦桌面!”

街景后退,筆直寬闊的道路被路燈照成橘色,如同無限平鋪向前的一條緞帶。晚江很少開車,所以格外專注。表妹大概是累了,歪在位置上好久沒吱聲。激烈狂歡后歸于寂靜,難免讓人悵然若失。

“姐,你那時有沒有想起誰?”

那是一首天王舊時的經(jīng)典情歌,他身著深藍色華服,肩領(lǐng)處綴滿層層亮片,泛著耀眼奪目的銀白光芒。他站在特制的麥克風(fēng)架前,還是一直以來不曾改變的咬字腔調(diào),通過麥克風(fēng)傳遍體育場每一個角落:“不如用下面這首歌的時間,去瘋狂思念一個人?!?/p>

晚江看著前方閃動的車燈,想著那個時候,自己到底有沒有想起誰。

昨日盡情揮灑熱血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整個喉嚨火燒火燎,咽口水都疼,更別提吃飯。中午陸老師燉了條鯽魚,濃濃的奶白色魚湯,拌飯吃格外鮮美,晚江稀里嘩啦吃完。

幾千公里外的老房子里,杜寶安往床頭柜一陣摸索。拿到手機一瞧,她幾乎是瞬間就醒了。

屏幕上赫然顯示:陸老師。

杜寶安一骨碌從床上坐起,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松愉悅:“陸老師好!”

電流細小的沙沙聲,半晌,那端卻“撲哧”笑了。

杜寶安霍地睜大雙眼,劈頭蓋臉吼過去:“陸、晚、江!”

晚江沒有防備,當(dāng)下覺得自己是要聾了:“作死啊……”

杜寶安只差沒從床上跳起來,悶頭睡到中午的饑餓感一掃而光,她抓著自己睡塌掉的亂毛:“你聲音怎么變成這副樣子?”

“哎呀我昨天晚上去……”某人滔滔不絕的演唱會觀后感由此展開,幸好杜寶安沒被這轉(zhuǎn)移話題的計謀迷惑,口氣里滿是興師問罪的味道:“你最好給出個合理到足夠說服我的解釋,否則……陸晚江有你這樣的人嗎?不吱一聲就走人,你倒瀟灑自在,我憂心忡忡到‘大姨媽’都沒來!而且!而且你竟然給我溜回家!陸老師明明說你不在家啊!你吃了熊心豹子膽啊,聯(lián)合爸媽一起騙我?”

“這不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p>

“放屁!”

“……”

晚江只聽到那頭此起彼伏的喘氣聲,可見這回杜寶安是真氣急了。于是她趕緊厚著臉皮說了大堆告饒的話,以便把閨密穩(wěn)住。

“別以為哄哄我就算完事了?!倍艑毎沧焐线@樣硬,但縱有萬般憤慨,這會兒卻無力爆發(fā)了,“什么時候回來?”

“我請了一個大長假,這還沒待完呢?!?/p>

“你竟敢說?”杜寶安冷笑一聲,“先告訴你,想剝你皮的人可不止我一個。”

晚江眼皮一跳,連忙道:“你先別暴露我!”

“為什么?”

“回來會和你說,總之不要暴露我!我還想再陪爸媽過幾天悠閑安穩(wěn)的日子?!?/p>

“……”杜寶安嘴角抽搐,“你不會是大佬情婦身份曝光,慘遭原配追殺吧……”

“嗯哼,如果非得有這樣一個理由你才理解的話?!?/p>

杜寶安還想再問,“叮”一聲提示她有電話進來,真是說什么來什么,她切過去接通:“高總?!?/p>

“沒有妨礙你吧?!?/p>

“沒有沒有,正在應(yīng)付一個頂討厭的人,虧得你打進來解了我燃眉之急?!?/p>

高以樊輕笑,沒有任何懷疑:“上次介紹給你的那家泰國餐廳換了廚子,你可能嘗不到我盛贊的豬頸肉了。”

杜寶安喟然嘆曰:“沒口福啊沒口福。”

老板像是閑暇之余向自己知會一樁小事,其實八成還是為了自己那渾蛋姐妹。她還真怕他又問起晚江,之前是真不知所以不畏懼,現(xiàn)在要裝不知,可就有點兒心虛了。

一群麻煩精!杜寶安憤憤扔掉手機!

書房門本是敞開著,家政阿姨輕輕叩了兩聲:“高先生,從店里取回來的衣物都已經(jīng)置掛好了?!?/p>

“謝謝,辛苦了。”高以樊從窗邊返身,“我這里沒有別的事情了,今天周末,早點兒回家陪孩子吧?!?/p>

這位年輕雇主素來待人和氣慷慨,家政阿姨又說:“上次小陳先生說十分下飯的醬菜,我前幾天得空又做了一小缸,今天帶過來兩罐,就放在冰箱里?!?/p>

高以樊有些孩子氣地笑起來:“這可又便宜我了?!?/p>

家政阿姨抿抿嘴,離開前替他帶上了門。

偌大的屋子又只剩下他一個人。從前并不排斥獨處,有些事情一個人待著處理起來還更有效率。最近他卻覺得煩悶,單調(diào)又安靜的個人空間,總會時不時誘導(dǎo)心內(nèi)的記掛出籠,滿腦子再沒別的。

手機振動,他說“喂”。

“求安慰?!?/p>

那頭鬧哄哄的,高以樊怔了一下:“什么?”

綠燈起了好幾秒,謝家二小姐才反應(yīng)過來,一腳踏上斑馬線:“怎么辦啊高以樊,我快撐不下去了?!?/p>

“你不是自詡無敵女金剛嗎。”

“哎,對那個神經(jīng)病我哪次不是個輸……真是的,不要他了!高以樊,咱倆湊合一下吧!”

“你要是真能將就,會等到現(xiàn)在?”

“誰叫你是個不錯的人選呢?不過,怪我,攤牌那時候話說太絕,我和我爸說你喜歡男人,現(xiàn)在后悔也來不及了?!?/p>

“……”

無良打趣一下對方,謝家二小姐心情似乎好了一些:“那誰還沒下落呢?”

高以樊不作答,想必是沒有,她又嘆口氣:“你究竟是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讓人家姑娘這樣避你如瘟疫?”

“不提了。”

“嘁!按我說,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她避而不見是一回事,你引蛇出洞嘛,就是另一回事了?!?/p>

高以樊拿過桌上的單反相機,百無聊賴翻著,里頭存著他生日時拍的照片。一部分被晚江挑出來傳到他電腦上,與公司各部經(jīng)理分享了。想起那件事,高以樊輕哂。

謝家二小姐以為他不滿自己的建議:“你笑什么,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你說什么了?”注意力都在相片上,似乎漏聽了些內(nèi)容。那端的女人簡直氣餒,大喊了一聲“再見”。

高以樊將椅子轉(zhuǎn)了個角度,現(xiàn)下已是深秋,晴空高遠。萬物融合出一份豪邁粗獷,卻又叫人覺得平靜自如。他閉上雙眼,呼吸清淺,聽見心底有聲音在問:初冬將至,而你何時才會歸來。

逃再遠躲再久,最后還得硬著頭皮厚著臉皮滾回去,這就是接地氣的人生。晚江近日都待在家中沒怎么出門,最遠走到小區(qū)外頭的便利店買老抽。恢復(fù)一日三餐,調(diào)整生物鐘,當(dāng)作即將赴工前的最后休整。

唐老師和陸老師早上有課,買了早餐放在廚房。特別大一只保溫桶,上層放著兩只雞汁湯包,下頭是盛著湯的小餛飩??蛷d座機丁零作響,晚江踢踏踢踏過去接起來:“喂?!?/p>

B市樂森大樓市場部,杜寶安躲在廁所間內(nèi),壓低聲音:“你這幾天沒去逛街?”

“逛街?沒呢,也沒什么好逛的,怎么了?”

“噢,沒事兒……總之你還是別上街了?!?/p>

“……”晚江飛快得出個要命的念頭,“高以樊來N市了?”

“哪能啊,我可守口如瓶!”

“那是怎樣……”

“沒怎樣沒怎樣?!倍艑毎卜笱苤?,“我掛了啊,回頭被同事發(fā)現(xiàn)告我一狀可就慘了。你也知道,辦公室內(nèi)斗什么的很傷元氣的,拜拜!”

“喂!”

不知所云的一通電話,搞得晚江整個上午憂心忡忡。晚江爬上網(wǎng),溜了一圈兒本地新聞,也沒發(fā)現(xiàn)N市最近出了什么特大事件,社會治安正常且穩(wěn)定。

“街上有什么?街上不都是人和車嗎,難道有洪水猛獸?”中飯時晚江隨口一問,唐老師不解作答。而這時客廳座機又丁零丁零鬧開,陸老師打發(fā)她去應(yīng),晚江得令。

“姐??!姐!我剛才看見你了!”

原來是表妹,興奮得像見了明星似的,晚江說:“小丫頭你認錯人了,你姐我今天沒出過門?!?/p>

“不是不是,我剛才經(jīng)過北邊的樂森,看見你的巨幅海報了!超大!超大?。 ?/p>

“?。亢??”

“是呀!驚訝死我了,我同學(xué)還說你笑得特別治愈,跟新垣結(jié)衣似的!”

“別逗了,你看到的不是我,況且我哪有人家長得好看?”她又沒失憶,壓根兒不記得自己拍攝過什么海報啊。

表妹卻篤定萬分:“誰逗你啊!我確定!你是我姐我還能看走眼嗎?好啦真的不丑,你不用藏著掖著不告訴大家的?!?/p>

這熊孩子,晚江幾欲吐血,想再辯駁一番,腦子里突然涌現(xiàn)出上午杜寶安的那通電話。

……

“你這幾天沒去逛街?”

“沒事兒……總之你還是別上街了?!?/p>

……

草草兩句,不著四六,難道她暗示的就是這個?晚江有些不敢相信,她定了定神,仔細問了表妹那“巨幅海報”的具體位置,表妹掛斷前興沖沖地說:“姐,萬一你紅了,讓我做經(jīng)紀人吧!”

紅你個頭??!晚江大力扣上話筒,竄回房間換好衣服。陸老師見她一副急著要出門的樣子,晚江嘴上銜著皮筋兒,哼哼兩聲就奪門而去了。

陸老師皺起眉來:“這孩子,什么鬼德行!”

晚江運氣好,剛出小區(qū)門口就遇上一輛的士。因為在北邊,還得過江,交通又堵,差不多半小時才到。雖說她抱著眼見為實的心態(tài)而來,但仍然一萬個不愿意這信念成真來著。師傅按要求停在廣場西門,趁著找零錢的空當(dāng),晚江探出腦袋觀望,只盼望是虛驚一場。

晴好的天氣,連光線都是亮而暖的。建筑外圍依附著許多品牌的戶外廣告,各自占著不同大小的區(qū)域,珠寶、名表、香水、時裝,擺著雜志拍攝經(jīng)典姿勢的混血名模和炙手可熱的新科影帝。換作平時,晚江說不定會正眼瞧瞧這些個俊男靚女,只是此時此刻,一切皆成浮云。

她幾乎是一眼就逮到了自己——表妹嘴里說的“巨幅海報”。

長方形廣告位,霸占著最大面積,顯得格外奪人眼球。畫面處理得清新簡潔,主打藍白,畫中人的劉海稍稍掩住一對柳葉眉,披肩黑發(fā)被捋至一側(cè),露出一片小巧的耳朵。歸功于精湛無匹的后期技術(shù),放大到這般地步也未見粗糙,反而是明眸朱唇皓齒,燦若春華。

隔著這百來米的距離仰望,晚江只覺得眩暈。人的認知是非常奇特的東西,比如她一眼就確定此人正是自己,可又仿佛從不認識這樣的自己。

師傅見喊她無反應(yīng),終于不耐煩起來,零錢往晚江手里一塞,嚷嚷著叫她下車。

她站在自己那幅畫下,硬幣硌著手心,本來冰冰涼涼的觸感,一會兒就被焐熱了。也終于想起來,這是高以樊生日那天的自己。那時正當(dāng)高興,她知道被他拍進了相機里,覺得無所謂也就沒吵著要刪掉。

晚江怔怔看了許久,頸椎都有些吃力。畫面左側(cè)原來還有一小列耐人尋味的字眼,是又瘦又長的姚體——動心就是在歲月如流里,最好的一剎那。

這個世界依然行人錯肩,車流滾滾,依然熙攘,依然喧囂。而她仿佛獨立于這樣的維度,在萬物寂寂里,心如擂鼓。

傍晚回到家,陸老師和唐老師正在看電視。陸老師瞧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跟著她進了房間。

“媽,我打算明天回去了。”她說著這話的時候,已經(jīng)拉出小行李箱。

陸老師點頭贊同:“也好,省得親戚們打電話來問候你。不就是拍了個廣告嗎,大驚小怪什么呢?”

晚江手一抖,衣裳順勢掉回箱子里。

“什么意思?”

“一下午家里電話就沒歇過,個個兒都說在什么地方看見你了,形容得跟天仙似的。我不信,你小姨就發(fā)了彩信給我。”陸老師不以為意,“明天我親自去瞧瞧?!?/p>

嗷——

晚江頓時胸悶,特別無力。陸老師以為女兒臉皮薄,勸說著:“既然都登出來了,也沒什么不好意思的。那攝影師拍得挺不錯,對了,是護膚品廣告吧?哪個牌子的?回頭我介紹給我的學(xué)生。”

“……”

陸老師見她不大想聊,便悻悻然離開。母親前腳剛走,晚江立馬淡定不能了,扒過枕頭對著床鋪一通捶打!

算你狠啊高以樊!禽獸!大變態(tài)!霸權(quán)主義!一口鹽汽水噴死你!

晚江發(fā)泄得直喘氣,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這男人儼然是日子過著過著就忘了他們之間明明舊賬未了,現(xiàn)在又添新仇。她在心里把高以樊又罵了一遍,繼續(xù)動手往箱子里裝衣服。

渾蛋,咱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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