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可以等到你》 章節(jié)介紹
《原來可以等到你》是一部言情小說,主角是陸晚江高以樊,作者三文愚開頭新穎,先聲奪人,使讀者一開始便產(chǎn)生了濃濃的興趣。第2章主要內(nèi)容: 忙碌的半個月好不容易過去,此前的合作企劃案全程順利,漂亮收尾。麥田精心制作的戶外廣告在B市地標(biāo)性區(qū)域、商業(yè).........
《原來可以等到你》 山水有相逢 在線試讀
忙碌的半個月好不容易過去,此前的合作企劃案全程順利,漂亮收尾。麥田精心制作的戶外廣告在B市地標(biāo)性區(qū)域、商業(yè)中心、各大廣場同期亮相,眼球效應(yīng)甚佳,業(yè)內(nèi)好評如潮。合作方在表示滿意之余也大方表明后會有期的再合作意向。
早上刷牙的時候,晚江的右眼皮就開始間歇性跳動。當(dāng)時她滿腦子都在琢磨什么時間請個年假放松放松,也就沒在意,誰想到了公司后竟動真格似的愈演愈烈。
身后一陣高跟鞋踩地聲,咚咚咚聽得人心尖打戰(zhàn),晚江揉著眼睛直念阿彌陀佛。
是田恬,神色顯得十分焦急,開門見山:“李彤出車禍了?!?/p>
李彤是創(chuàng)意企劃部門的負(fù)責(zé)人,是晚江的頂頭上司,聽到這個消息她不禁瞪大眼睛:“怎么回事?人呢?人沒事兒吧?”
“別擔(dān)心,送到醫(yī)院了,左腿腿骨傷得比較嚴(yán)重,人沒有危險。我和老麥商量了一下,原本李彤操刀的那個電視廣告案,現(xiàn)在交給你接手?!?/p>
晚江聽田恬這樣說,稍微寬了心,她思忖片刻:“只要李姐沒有意見,我隨時可以把案子接過來?!?/p>
“已經(jīng)通過電話,樂森的案子非常重要,她也覺得交給你比較放心?!碧锾襁f過來一份文件夾,“這是李彤先前擬好的企劃,你抓緊時間熟悉一下。下午要跑一趟樂森,去和他們的人接洽,現(xiàn)在也只能你去了?!?/p>
晚江接過來翻閱了幾頁,點頭道:“我明白?!?/p>
大抵是被麥祁說中,今年是麥田的發(fā)達(dá)年。前腳國外大牌心滿意足地剛走,后腳樂森這樣掛牌上市的商業(yè)地產(chǎn)集團也拋來了橄欖枝。李彤對樂森廣場下季度的電視廣告規(guī)劃定位明確、條理清晰,晚江很快吸收完畢。午餐時間她給李彤打去慰問電話,望她好好養(yǎng)傷,早日回來叉腰肌拍桌板,工作上的事都不必?fù)?dān)心。匆忙對付完午飯,晚江開始著手準(zhǔn)備去樂森的事宜。
樂森集團處在B市寸土寸金的CBD地段,寫字樓鱗次櫛比,建筑設(shè)計風(fēng)格鮮明,夜景更是璀璨。晚江仰望高樓頂處的集團Logo,不知站在那樣高的地方,俯瞰這片繁榮的中央商務(wù)區(qū)是何等過癮。
總經(jīng)理助理姓劉,斯斯文文的眼鏡男,和晚江年紀(jì)相仿。劉知旬遣人給他們上了茶,湯色紅濃明亮,香氣獨特陳香,是上好的普洱。晚江呷了一口,味道的確甘香醇厚。她端著茶杯細(xì)細(xì)地嗅,裊裊熱氣揮散,朦朦朧朧間只見會議室的門被打開,有人在幾人的簇?fù)碇伦邅?。樂森總?jīng)理大步邁向他們的位置,環(huán)視全場的時候卻錯過了晚江驚愕的神情:“不好意思,讓各位久等了?!?/p>
文件一一派發(fā),所有人都專注地審閱,唯獨會議桌這頭的晚江,端著那盞普洱茶愣神。對方廣告部經(jīng)理向他們詢問細(xì)節(jié),同事見晚江沒反應(yīng),用手肘輕輕碰了碰她。晚江一回神,瓷杯碰在碟子上發(fā)出尖銳的聲響,會議桌那頭的人終于抬頭。
四目相對。
晚江快他一秒別開,站起來:“各位好,相信我們總經(jīng)理已與貴公司做好了溝通,我是此次廣告案新的負(fù)責(zé)人——陸晚江?!彼闷鹞募敖酉聛淼臅r間,請允許我對這份企劃進(jìn)行詳細(xì)解說……”
方才的失態(tài)仿佛只是一個小插曲,晚江很快進(jìn)入工作狀態(tài)。她今天穿件乳白色真絲襯衫,圓形黑色小領(lǐng),下面著一條略高腰的黑褲,整個人大方干練。她手拿著企劃書,結(jié)合同步演示的PPT,有條不紊地闡述著企劃書的核心理念與價值輸出,完全不似半個月前撥錯電話時的狼狽,以及偶遇時的尷尬。她和高以樊之間隔著長形會議桌,偶爾有一兩次眼神交匯,都是極為短暫的瞬間。高以樊半身前傾在會議桌上,兩手交叉抵唇,目光專注,沒人曉得他其實有稍微的走神。
“我們會盡快根據(jù)腳本制作早期廣告版本,也會第一時間提交給你們過目?!彪p方研討結(jié)束,晚江最后說道。
宣布散會,與會人員魚貫而出,剩下晚江和同事整理資料。她直覺有人朝這邊走過來,果然是那天替她付錢的男人,不,應(yīng)該說,是樂森總經(jīng)理才對。
“陸小姐?!?/p>
晚江向他點頭:“您好?!?/p>
“高以樊。”他伸出手道。
晚江禮貌回握:“沒想到是您?!?/p>
“我也很意外?!彼f,“你總是讓我很意外。”
話里有話,晚江不用猜都知道他暗指什么,她只好說:“請高總放心,本人工作態(tài)度還算專業(yè)?!?/p>
高以樊想到她在會議上的表現(xiàn):“當(dāng)然。”
畢竟不夠相熟,不過寥寥寒暄。劉知旬提醒他四十分鐘后還有個會議要開,幸好這時同事喊她,晚江揣著文件袋和高以樊道別。他看她小跑出去,后腦勺扎著的馬尾一跳一跳,才對劉知旬應(yīng)了一聲“好”。
右眼皮一直跳到杜寶安下班回家。
彼時晚江還在廚房炒菜,青尖椒一下鍋,油煙辣得人淚眼婆娑。杜寶安短信里說饞尖椒牛柳,她下了班就巴巴地直奔超市,真是供了尊開葷的菩薩。
電飯煲蒸汽噴香,剛跳到保溫指示燈,便是一陣開鎖聲。杜寶安邊脫外衫邊嚷嚷:“我在一樓都能聞見,這味兒可勁兒香?!?/p>
餐桌上一葷一素一湯,晚江盛好兩碗米飯過來,杜寶安正把一條牛柳往嘴里送,狗腿至極:“好吃!真棒!”
飯間是閑聊扯淡的好時機。
“還記得半個月前我和你說的‘蛋糕門’嗎?那個替我付錢的男人,居然是樂森的總經(jīng)理。”
“我……真的假的?”
“千真萬確。”
“我擦,這種好事兒都讓你撞上了?不過話說回來,你給這樣的人物充、話、費,聽著都嫌慫!”
“的確有些砢磣……”
晚江咽下一口米飯,突然杜寶安想起什么,十分淡定地說:“噢對,差點兒忘記說,我辭職了?!?/p>
晚江的第二口米飯就這樣噎在喉嚨里了,灌了半碗湯才緩過來,白眼都來不及翻:“你開玩笑呢吧?你都換了幾份工作了?談戀愛要有這頻率你都能成達(dá)人!”
杜寶安“嘁”了一聲:“準(zhǔn)你這么多年只念一個蘇聞,就不準(zhǔn)我一個人樂得逍遙自在了?”
沒料到她會提蘇聞。
“瞧瞧瞧瞧,說到他你就跟吃了癟似的。”杜寶安深覺氣氛不對,話鋒一轉(zhuǎn),“我早就不想干了。那猥瑣的死禿驢成天變著法兒壓榨我,拿著我的業(yè)績孝敬他胸大無腦的小情人,我受得了嗎?那天把辭職信往他桌上一拍別提多解氣!而且,呵呵呵呵……”
“干嗎?”
“我終于圓了長久以來的夢——把他腦袋上那頂萌系假發(fā)給掀了。”
“……”
晚江將襟前收拾完畢起身去洗碗,她焦慮地揉著太陽穴,這改明兒就是家門口被潑了狗血她都不會覺得稀奇。
于是乎這些天,杜寶安索性做起了宅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睡衣裝束搭一頭雞窩似的亂發(fā)一整天。晚江出門前試探著問:“不出去找找工作嗎?”
沒有回音,幾秒鐘后,從杜寶安房間里傳來連連看倆方塊成功對接后唰唰唰的音效聲……
她永遠(yuǎn)有辦法讓晚江掀桌,或者像現(xiàn)在這樣摔門而去。
今天要給樂森送早期廣告版本,晚江只身來到樂森大樓,除了對方廣告部人員,沒見到此次親自跟進(jìn)企劃的高以樊。
“抱歉,陸小姐,老板今天抱病在家,沒有來公司?!?/p>
劉知旬這樣認(rèn)真致歉倒讓晚江不好意思:“不不不,并沒有關(guān)系?!?/p>
劉知旬一笑,右臉有淺淺的酒窩:“不過我正要給老板送東西,陸小姐有沒有什么需要我一并帶過去的?”
“不用了,生病還是安穩(wěn)休息為好。何況有些方面可能需要細(xì)談,我可以等高總康復(fù)后再來?!?/p>
“那不如請陸小姐隨我去一趟,我知道這樣很冒昧,但這事耽誤不得。老板向來工作優(yōu)先,想必陸小姐也不希望他因此惱我工作態(tài)度散漫?!?/p>
晚江本能覺得這不合適,業(yè)務(wù)往來是工作需要,除此之外不該有過分接觸。可是劉知旬說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實在讓人拒絕不得。
高以樊住在本城以東一處地段甚佳的寓所,整個小區(qū)綠化環(huán)境極好,安謐而不喧囂。當(dāng)初開盤形式低調(diào),但并不意味著門檻低廉,住戶大多身家優(yōu)越。劉知旬按響門鈴,高以樊親自來開的門,他穿著灰色套頭線衫和棉質(zhì)居家褲,有些迷茫地站在門內(nèi)。
晚江見他臉色難看,精神萎靡,和先前衣冠楚楚的樣子甚是不同。高以樊不由得疑惑,在這種情況下又見到她,他不得不再一次感到意外。
屋子里頭這時傳來詢問:“是誰啊?”
門開得很大,晚江看見高以樊后面一個裸著上身的男人,膚色健康,腹肌勻稱,端著一杯牛奶正要走過來。晚江愕然,然后非常多的想法在腦子里爆炸了……
這……
她機械地扭過頭去瞄身旁人,劉知旬只是頷首扶了扶眼鏡,晚江自動將這舉動定義成——“落寞”。當(dāng)下,她只想做一個撫額的表情:唉,Boss抱恙私會半裸男,專情小助理當(dāng)場捉奸什么的,太虐心太悲情太血腥了,嘖,她不該出現(xiàn)在這個畫面里的。
三人站在門口太久,高以樊終于側(cè)過身子:“進(jìn)來吧。”
屋內(nèi)裝修是簡約現(xiàn)代的北歐風(fēng)格,崇尚原木韻味的家具沒有多余的雕花紋飾,整個客廳色彩淺淡,清爽潔凈。高以樊給他們倒了水,在晚江對面坐下。那個半裸男人已經(jīng)穿上了衣服,吹著口哨走過來搭訕,笑起來一口白牙:“嗨!女士,你好!”
“你好……”
高以樊捏捏眉心,無力地說:“陳元一,沒事的話趕緊走人?!?/p>
陳元一“嘁”了一聲,在柜臺上拿了錢包鑰匙,悻悻然離去。
高以樊高燒未退,晚江坐在他對面都能聽見沉重的呼吸聲。他一臉疲態(tài),嘴唇干燥,臉上還有不正常的紅暈,晚江忍不住勸說:“高總,身體要緊,要不還是休息吧?!?/p>
他翻過一頁A4紙,眼睛還鎖定在表格上的數(shù)據(jù)欄:“沒事?!?/p>
劉知旬也加入勸導(dǎo)陣營:“老板,需不需要請張大夫來一趟?”
“不用?!?/p>
真是倔強,晚江不好再說什么,便不再作聲。
核對報表的時候,劉知旬才發(fā)現(xiàn)漏拿了一份,只好驅(qū)車趕回公司去取。于是寬敞的客廳頓時只留下一對男女,昏昏沉沉的高以樊將頭枕在沙發(fā)背上,一條胳膊擱在額頭上閉目養(yǎng)神。晚江看見他線條陽剛的下頜和微動的喉結(jié),線衫領(lǐng)口很大,露了半邊鎖骨。整個空間一時只剩下他冗長的呼吸聲,他聲音沙啞地說:“那是我表弟,你不要想太多?!?/p>
“……”
半晌過后,被一語中的的晚江驚天動地咳了起來。
她堪堪掩飾好自己的失態(tài),正襟危坐:“高總,您誤會了,我并沒有想什么?!?/p>
高以樊不再說話,嘴角扯出類似暗笑的弧度。想到之前她看見陳元一時驚悚的表情,以及在三個男人身上輪番徘徊的眼珠子,那腦袋瓜子估計都架構(gòu)出亂七八糟的故事大綱了,還死不承認(rèn)。
晚江被他笑得毛骨悚然,忙問:“請問洗手間在哪兒?”
“往左。”
她磨蹭半天才從洗手間里出來,客廳里卻空無一人。冒昧轉(zhuǎn)到臥室外頭,晚江這才瞧見高以樊,他整個人趴在床上,被子揉作一團壓在身下。大抵是實在扛不住,來不及合上門就撲上床了。晚江想和他道別,立在門外說:“高總,今天多有打擾,我這就先回公司了,祝您早日康復(fù)?!?/p>
但床上的人不見絲毫動靜,晚江不由得心中一沉:“高總?高總?”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晚江驚悚了,她深覺這是拿包走人的好時機,可又擔(dān)心這病人真出岔子,人家劉知旬走前還暗示她好好看著老板。晚江暴躁地抓抓腦袋,硬著頭皮走進(jìn)高以樊的臥室。
專屬于男人的清冽氣息迎面襲來,晚江沒有亂瞧,一路踱到床邊,跪下去悄悄伸出食指探了探:鼻息滾燙,還有氣……
她試探著推搡高以樊的肩膀:“高總,聽得見我說話嗎?高總,高……”
他突然就那樣睜開眼睛,臥室里拉著窗簾光線極暗,他在發(fā)燒,可眼神清明,瞳仁黑似深海。離得有些近,晚江沒被嚇到,反而被這樣的目光卷進(jìn)了奇怪的渦流。而他只是沉默凝視,其實頭疼得快炸開,卻一心想要看清楚眼前人。一雙杏兒眼,眉似柳葉,他發(fā)現(xiàn)她鼻尖上有粒小痣,盡管他才見她第三面。臉形不算很好,但膚色晶瑩白皙,微施粉澤。
唉,這個女人其實算不上美,只是……
他差點兒又掉進(jìn)那個得不出結(jié)論的怪圈,問:“你用什么牌子的香水?”
晚江一怔,如實說:“我今天沒用香水。”
“可是明明有香味……”他聲音越說越淡,伸手撈了晚江鬢邊的一縷頭發(fā),“唔,是這個?!?/p>
“……”
他的舉動讓晚江猛地渾身發(fā)僵,心險些跳出嗓子眼兒。這男人恐怕真的燒糊涂了,行為舉止都有些異常,晚江懇請道:“高總,我看還是請那位張大夫來一趟吧,這樣下去會燒壞腦子的。”
“燒壞腦子?”
“對,不開玩笑?!?/p>
沒想到他反而哧哧笑起來,一時半會兒沒個停歇。晚江無語,私下以為自己遭到藐視,面上一紅,不是不騰火:“笑什么?大夫你愛看不看。”
“咳,咳……”高以樊撐坐起來,隨手耙了耙亂糟糟的頭發(fā),“嗯,和我這樣說話就好,不必左一聲高總右一聲您的?!?/p>
“……”晚江焦慮地別過臉去:完了,這廝真是燒糊涂了。
外頭傳來門鈴聲,高以樊爬下床晃悠悠去開門,晚江腿腳麻利地跑到客廳拿好自己的東西。她和劉知旬打了個照面,剛邁出門,想想又轉(zhuǎn)過來對他說:“你——綁他——去醫(yī)院。”
劉知旬僵著脖子點頭應(yīng)允。
怎么回事?這哪還是那個又恭敬又客套的陸小姐,他離開的短短時間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日漸暖和的季節(jié),是詩里最美的人間四月天。在如此宜人的時節(jié)里宅家十多天的杜寶安終于決定拉自己出去曬曬。晚江下班回來,見杜寶安屋子里的衣服攤了滿床,不由得“喲”了一聲,湊到鏡前打量正在化眼線的杜寶安:“您這是終于要出關(guān)了呀?!?/p>
“起開起開。”遮得她都看不見鏡子了。
“要出去?時尚派對還是生日宴會?”
杜寶安對比了一下兩只眼睛的妝,幽幽地說:“同學(xué)會?!?/p>
“噗——”
晚江樂了,怪不得沒穿什么抹胸小禮服。杜寶安起身,站在晚江面前擺了幾個非常浮夸的姿勢:“這樣打扮OK嗎?”
黑色Leggings裹著杜寶安的小細(xì)腿,過膝駝色褶裙,加一件長款煙灰外套,晚江中肯地評價:“知性又有女人味。”
杜寶安打了個響指表示贊同。
“一個同學(xué)會,竟然驚動了你百年不穿的裙子?”
杜寶安開始打理自己蓬松的蘑菇頭:“你不知道從某種意義上說,同學(xué)會和相親是能畫等號的嗎?”
“咦,你不一個人樂得逍遙自在了?”
“春天都來了,我不過跟隨一下春的氣息?!?/p>
“嗬,這春天可是都快過了。五一要來了,你怎么不跟隨一下勞動人們最光榮?!?/p>
杜寶安不在家吃,晚江就簡單弄了個蛋炒飯,也吭哧吭哧吃得賊香。其實她晚上也要出門,杜寶安生日將近可禮物還沒著落。晚江舀了一勺飯放在嘴里,邊嚼邊從錢夾抽出一張閃亮的黃金VIP卡。說起來,前些天劉知旬替他老板來麥田接洽業(yè)務(wù),順便慰問這邊的團隊——人人一份樂森廣場黃金VIP卡,連李彤的份都沒落下,依然得體從容:“微薄之禮,不成敬意。”
其實那天離開高以樊寓所后,還沒再見過他們。晚江想到那病號,決定問候一下:“高總還好嗎?”
“是。陸小姐的關(guān)心我會轉(zhuǎn)達(dá)給老板?!?/p>
“呃,沒事就好沒事就好?!?/p>
劉知旬不再說什么,一貫的言笑晏晏。
晚江把玩著手上的卡,小小感嘆,以前逛樂森打死也想不到現(xiàn)在竟會結(jié)識它的老板,果然無數(shù)人事的變化孕育在時間的胚胎里。她見過高以樊?dāng)n共不過幾次,他那類人吧,都是儀表堂堂大方慷慨,青年才俊有品多金。上次倒是讓人大跌眼鏡,不僅一語道破她那點兒花花腸子,連言行舉止都鬼使神差,害她破功。
那是一種雖然他們不夠熟識,但也仿佛不再陌生的錯覺。她老是有意無意想起他突然睜開眼睛的情景,那目光深沉無瀾,卻又飽含一些她不確定的神色。他像是有疑惑,又似為無解而懊惱。
夜色中的城市華燈璀璨,霓虹交錯流離。晚江出了地鐵站直奔商場頂層,那里進(jìn)駐了各國時尚大牌,她已經(jīng)琢磨好斥巨資給杜寶安買一套法國頂尖品牌的內(nèi)衣。閨蜜就是無盡地嫌棄打擊、氣得跳腳咬牙,但是你仍然是想給她最好的、對她最好的那個人。
店內(nèi)氛圍溫馨甜蜜,光線朦朧而曖昧。三三兩兩的顧客,導(dǎo)購在一旁盡心服務(wù)。晚江被各式各樣色彩繽紛的性感內(nèi)衣亂花眼,蕾絲鏤空、柔軟羽毛、透明薄紗……她一個女人竟然也沒來由害羞,婉言拒絕了想要幫忙的導(dǎo)購。晚江邊琢磨著杜寶安平日里的喜好,邊挑選適合她的款式,深紫色還是玫紅色的,她一時拿不定主意。
“深紫色的適合你。”
站在一側(cè)的女客人這樣建議她。是個身材高挑的女人,孔雀藍(lán)的復(fù)古襯衫配筆直闊腿褲,大波浪黑發(fā)與嬌艷紅唇,炭黑劍眉,整個人氣場與周遭景致那樣不同,散發(fā)著舊時年代的氣息,脫俗亮眼。她身上有一種若有似無的淡香,晚江形容不好,但斷定不是香水。那女人一笑,嫵媚動人,然后轉(zhuǎn)過去繼續(xù)挑選。
晚江無端著了迷,這時身后響起男人的嗓音:“你挑好了沒,陳元一說粵粵鬧著要你快回家。”
晚江轉(zhuǎn)頭看見高以樊走近,兩人均是一怔。那位女客人倒是悠然自若,也沒抬頭:“不急?!?/p>
他說:“真巧?!?/p>
晚江對他點了點頭,高岑這才揚起臉,有些意外:“你們認(rèn)識?”
高以樊沒作答,目光倒是一寸一寸往下移,最后落到晚江手上,默默瞧了一會兒。高岑這個離婚女人買性感內(nèi)衣是為了取悅自己,那,她呢?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想太多,云淡風(fēng)輕地說:“深紫色的適合你?!?/p>
“……”
喂,他們到底是在多尷尬的地點相遇了?晚江恨不得立馬找個地洞鉆進(jìn)去!高以樊卻不放過她,墨黑眼眸若有似無地掃過晚江前胸,萬般誠懇地建議:“不過可能要拿小一號?”
“……”
晚江嘴角抽搐,深刻意識到自己遇上了傳說中的晴天霹靂。一百個小人在她心里咆哮:高以樊,你就是個假正經(jīng)的腹黑,你故意的吧故意的吧?她將一口牙咬得咯咯響,半晌磨出一句話:“我給別人買……”
他聽聞她這樣說,不知為何眉間舒展:“這樣啊。”
他們之間的互動,被高岑一眼不落地盡收眼底。她很少看見這個渾蛋弟弟和她以外的女性耍貧嘴,覺得十分新奇。盡管店里光線不明了,但高岑捕捉到高以樊悄然變化的神色,嘖嘖,有意思。于是她面對晚江,滿臉笑意,嘴上卻是在對高以樊說:“你怎么也不給我們介紹介紹,別讓人家姑娘誤會我是你太太?!?/p>
晚江囧:“我……”
“我姐姐,高岑。這位是陸晚江陸小姐?!?/p>
高岑點點頭,稍稍邁了小步湊近晚江,低聲說:“這小子臉上沾我光我就不計較了,但不想被人說我選男人沒有品位?!?/p>
晚江瞧高岑一眼,這樣近的距離也不見瑕疵,眼神嫵媚如絲,美人就是美人。她體味到話里的意思,被逗笑起來。
這時包里手機振動起來,她朝高岑微微致歉,退了兩步去接電話。
高岑慢悠悠收回目光,她抬手將弟弟西裝領(lǐng)子上黏著的一丁白點有一下沒一下拍掉,高以樊不悅:“你想說什么?”
“你猜?!?/p>
那邊晚江付完款,走過來匆匆道別:“不好意思,我有急事,要先走一步。”
沒想到高以樊會說送她,晚江本能拒絕:“不用了,不用麻煩,我打車就好?!?/p>
高岑瞅一眼腕表,說:“這個時段不大容易打到車,既然有急事,還是讓高以樊開車送你更快些。”
晚江覺得自己被下了蠱,美人一說話她的大腦就停止運轉(zhuǎn)。
高岑見狀,便自作主張地提過晚江手里的袋子交到高以樊手上,意味深長地說:“那陸小姐就拜托你了,我親愛的好弟弟?!?/p>
坐在高以樊的車?yán)?,兩人一時無語。車內(nèi)有恬淡的杜松香,清新木質(zhì)味,十分好聞。他專注地開車,問:“要不要聽音樂?”
“好。”
尋常的《You are the sunshine of my life》,活潑輕快的藍(lán)調(diào)風(fēng)格,配上慵懶柔軟的唱腔,聽得人身心放松。沉悶氣氛也緩緩消散,晚江倚著車背問:“你喜歡這樣的音樂?”
“還好,開車的時候比較適合。”
“我以為會是西洋古典音樂什么的。”
“噢,我比較喜歡李斯特的作品,你呢?”
“呃,咱們不聊這個了好吧?!彼乃仞B(yǎng)和認(rèn)知勉強停留在能分辨貝多芬和莫扎特長相的水平,“我主聽流行歌曲……”
他一哂:“我也聽的?!?/p>
“不是吧,按理說你這樣的人不是不屑于這些的嗎?”
“誰說的?”
“小說啊,小說里的富家子弟都是高檔次那一卦。”
“呵呵……”高以樊淺淺地笑,“你的潛臺詞是——裝X吧?!?/p>
晚江一愣,半秒后捧腹大笑,一雙杏兒眼笑得肆意而狡黠,仿佛可以猜到那透白的臉頰有隱隱紅潤。高以樊心底悄悄悸動,這般側(cè)顏,他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了。他默默無語,改看反光鏡里的情況。
“你詞匯量很可以的嘛?!?/p>
算夸贊嗎?高以樊自嘲地笑了笑。
兩人因這玩笑逐漸放松開來,一來二去間,也打開了話匣子,聊了不少奇聞趣事。最后他將車穩(wěn)穩(wěn)地停在路邊,兩條胳膊架在方向盤上,語氣有點兒郁悶:“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小說里虛無縹緲的影子,我沒有那么高不可攀。”他的聲線醇厚,每個音的結(jié)尾都莫名撩人。
兩人相視良久,最后還是高以樊開口提醒:“你到了?!?/p>
“噢!”晚江這才想起自己還有要事,剛才聊得太High都沒注意,趕緊邊下車邊道謝邊說再見,關(guān)上車門匆匆離去。
在震耳欲聾的KTV里找到方才電話中說的包間,晚江敲門。沒有回應(yīng),她便抬手推開。包廂很大,門口位置看不到太多人,只聽得見陣陣鼓掌、口哨和起哄。彩色LED效果燈滿屋子地閃,液晶大屏幕放著被關(guān)了原唱的MV,前面有一對相擁而立的男女。豐盈窈窕的女人雙手摟在男人脖頸上,仰著年輕姣好的容顏,男人溫柔地俯下首去,是十分匹配的身高差。
他們在接吻。
漫天嘈雜哄鬧,彩燈閃耀,他們旁若無人,沉浸在彼此的愛意里溫情地親吻著。
晚江忽然覺得自己變成了窺視者,進(jìn)退兩難。正在這時,對門沙發(fā)上有人發(fā)現(xiàn)了她,嘹亮一喊:“晚江!”
怎么好像一切都不對了。
整個包間驀地就安靜下來,只余那份音樂伴奏。杜寶安從她看不見的角落里跳出來,見是她無二,霎時面如土灰,只是喃喃道:“你怎么來了?”
那對男女早已停下動作,晚江只顧打量杜寶安,錯過了那男人瞬間僵住的背影。電話里那人說杜寶安喝醉了讓她過來接,可眼前人沒有半分醉意,她問:“你不是醉了嗎?”
杜寶安已經(jīng)走到晚江面前,一雙冷意十足的手握上來,嚇了晚江一跳。
杜寶安說:“我沒有喝酒?!?/p>
“咦,可是剛剛有人打……”
她話未完,可再也說不下去。
背對著她的男人轉(zhuǎn)過身來。
他們之間離了四五米遠(yuǎn),他們之間隔了這么些年。縱使他隱在光影斑駁里,她卻一眼辨別出他的容貌,清眉星目,玉面溫文。以為記憶瀕死,此刻卻發(fā)了狂似的瘋竄。她覺得喉嚨發(fā)緊,沖上來一股血腥味,刺激得她眼眶熾熱。她曾經(jīng)那樣苦苦忍耐過、煎熬過。舍不得那些年,只是最最喜歡的人,怎么也停止不了愛意的人,已經(jīng)不在身邊。她不敢眨眼,哪怕只一下,都擔(dān)心會有眼淚掉下來。
原來他亦是錯愕的,怔在原地?zé)o言以對。只是那無言里究竟幾分詫異幾分無謂,她無心再去探究。她心情復(fù)雜地看著他身側(cè)的女人,那個女人依偎在他懷里,剛剛與他結(jié)束一次纏綿的親吻。
那女人悄悄拉了拉他的襯衫領(lǐng)子,問:“是誰呀?”
這究竟是誰對誰的殘忍。
杜寶安握著晚江的手越來越緊,她心里慌得要死,她壓根兒就沒想到今天會見到蘇聞。他明明人在國外也甚少知道消息,晚飯的時候他帶著女伴進(jìn)來,震得杜寶安血壓噌噌噌飆高。她已經(jīng)決定不在晚江面前提起半字,當(dāng)一切都沒發(fā)生過??伤纳倒媚铮趺淳蛯ぶ^來,親自往自己心口上插了一刀。
杜寶安覺得自己都想哭。晚江該有多難受,是她害了她,杜寶安抖著嗓音喊她。
“我沒事?!毙乃崽啻危缫褜W(xué)會掩飾,她反手握住杜寶安的手,“是我糊涂,別人一說你醉我就信了。你‘杜千杯’什么時候醉過,我怎么連這點常識都忘了?!?/p>
她們已心知肚明,晚江望了一眼剛才喊她的女人,果然是杜寶安他們班的團支書。杜寶安壓低聲音罵了句臟話,晚江驚覺不妙,那眼神里分明嗖嗖嗖地放出“我要揍她”的信號,晚江連忙緊緊拉著她的手不肯放開。
這場合不該更混亂。
其余的人見是晚江,都非常自知之明地開始活絡(luò)氣氛,吆喝著她一起過來坐。蘇聞身旁的女人沒有等到答案,也不追問,總之是他們都認(rèn)識的人就對了。她和晚江視線一對,彼此點頭致意。
晚江哄著杜寶安過去坐,杜寶安看著她,惱火之余全是愧疚。她想說“好”,剛到嘴邊話鋒一轉(zhuǎn):“哎,你找誰?”
晚江循著杜寶安的示意往后望,她身后的逆光里是高以樊的剪影。
“這個落在了我車上。”
他提著內(nèi)衣品牌顯眼的袋子,此時此刻晚江也沒工夫不好意思,接過來道了謝。她覺得頭大,怎么每次在KTV都能出各種亂子。高以樊沒回話,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顯然他出現(xiàn)的不是時候,他更不知道下一秒會發(fā)生更加驚人的事情。挽著蘇聞的女人帶著訝異表情出聲:“高以樊?”
高以樊罕見地頓?。骸霸缹?,你怎么回國了?”
好嘛,冤家路窄、新歡舊愛、青梅竹馬,今晚上真是趕巧地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了。
在座的大伙兒都認(rèn)得晚江,對她和蘇聞的過往一清二楚。他們本是人人艷羨的模范情侶,后來風(fēng)流云散勞燕分飛,雖不明緣由,但心底到底惋惜。沒人主動提起那些不愉快,已讓晚江很是感激。
叫岳寧的女人夾在蘇聞和高以樊中間,興奮得無以復(fù)加。故人相見分外親熱,聊得相當(dāng)投機,而蘇聞從方才就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全場最嘚瑟的該屬團支書女士了,她站在屏幕前唱了一首又一首悲傷情歌。晚江無奈,不就是當(dāng)年沒能追到蘇聞,而蘇聞和她在一起了,竟然記恨到現(xiàn)在。團支書女士過足了癮,切了歌,走到晚江面前把話筒塞給她,熱烈邀請:“來來來!晚江,別干坐著,唱歌吧!”
杜寶安咬牙切齒地警告:“找抽呢?”
團支書女士不為所動,提高嗓門吆喝:“晚江要為大家獻(xiàn)唱一曲,掌聲在哪里?”
一群不明真相的善良男同學(xué)幫了倒忙,晚江在熱烈的鼓舞聲中走到屏幕前,苦笑地看著昔日情敵給她點的歌。
……
后來 我總算學(xué)會了如何去愛
可惜你 早已遠(yuǎn)去消失在人海
后來 終于在眼淚中明白
有些人 一旦錯過就不在
……
寫歌的人假正經(jīng),聽歌的人最無情。唱歌的人,不知心中何景。晚江睜著眼睛,側(cè)臉在屏幕前明滅交映,高以樊淡淡注視。她的嗓音不尖銳也不甜美,是獨特的豐厚細(xì)致,沒有多余的小動作,只是攥著話筒,將一詞一句熨到人心上。這個女人明明前一秒還樂不可支地嘲諷他詞匯量豐富,此刻這樣神傷是為哪般。
或許只有杜寶安明白,眼睜睜看著晚江努力忘卻的傷口被重新撕開示人。而她,還要疼得不被發(fā)覺。
……
你都如何回憶我
帶著笑或是很沉默
這些年來 有沒有人能讓你不寂寞
……
沉浸在晚江歌聲里的不止一人,岳寧都有些癡迷了,她有所感悟地對蘇聞?wù)f:“我一直覺得這是整首歌最悲傷的地方?!?/p>
“是嗎?”
岳寧很篤定地點頭,又說:“她唱得很好對不對?”
他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蘇聞望著那個背影,以前她老是抱怨自己胖沒有杜寶安苗條,其實他一直覺得很健康,而如今她身形這樣單薄。方才聽到她名字的剎那,他滿心最悲愴的念頭,不是今時今刻忽見,而是直到今時今刻,上蒼對他們交錯的人生,在賜予緣分的同時依然沒有忘記殘忍。他眼睛里有情緒在翻涌,他不敢看她,亦不再看她。
……
永遠(yuǎn)不會再重來
有一個男孩愛著那個女孩
……
一曲畢了,有清清落落的掌聲從角落里響起,然后帶起一片。晚江看見高以樊若有所思地望著自己,趕忙別過眼去。
岳寧眼里蓄有細(xì)碎的光,她沒管那么多,起身牽了晚江過來坐在她和高以樊中間,崇拜地說:“你唱歌真好聽,很打動人,你看我……”她指指自己的眼睛,“你可別笑我淚點低?!?/p>
晚江瞧著她,是光潔干凈的素顏。標(biāo)準(zhǔn)的鵝蛋臉,五官分開來看卻也尋常,湊在一起倒美得很有韻味。心里不免溢出絲絲酸楚,她想過很多次,這些年,如果有,那會是怎樣的女人陪在蘇聞身邊,與他愛意綿綿,論及婚嫁。這個女人現(xiàn)在就在自己眼前,泛著淚光說被自己打動。而她不能流出血淚來,告訴這個女人自己有多心痛。
“不會,謝謝你喜歡?!?/p>
“我聽高以樊說你叫‘晚江’,我從小就喜歡名字好聽的人,而且你歌又唱得那么好。你大概覺得我自來熟,但你真的投我眼緣?!?/p>
高以樊在一側(cè)按著太陽穴補充:“她性格就這樣的?!?/p>
晚江點頭,倒是坦率的女人。蘇聞坐在岳寧的另一旁,和她只隔一人,她到底是體會了什么叫作咫尺天涯。這樣的距離不殘酷,隔在中間的女人,現(xiàn)在擁有他,才最殘酷。
杜寶安在對面突然插話:“岳寧,你這么說,讓我們這些名字難聽唱歌又爛的人怎么活啊,是吧團支書?”對方自然是隨聲附和,岳寧忙說:“不會啊,你的名字挺好聽的,寶氣安康,多好的寓意。”
杜寶安聽了呵呵直樂:“哎喲,我從前怎么沒發(fā)覺,被你這樣一說,感覺好像是比咱們團支書有水平耶!”
團支書女士那臉唰就綠了。大伙兒都曉得杜寶安嘴皮子賤,只當(dāng)無傷大雅的玩笑,獨剩對方氣得變了臉形。
冤家路窄的報了仇,新歡和舊愛成了朋友,青梅竹馬的沒能聊一宿。角兒再多的場子也有收的時候,這KTV,短時間內(nèi)晚江是不打算再來了。杜寶安挽著她昏昏欲睡,夜風(fēng)吹著有些涼意,這會兒的士又少,她想了想,對高以樊說:“你方不方便送我們?”
末了又加一句“我請你吃消夜”。
高以樊莞爾,見她似已神色如常,悄悄收好滿腹疑慮:“成交?!?/p>
蘇聞和岳寧走在后頭,踏出KTV大門看見晚江和杜寶安上了高以樊的車。
“這小子怎么趕著投胎似的來去匆匆,打個招呼再走都等不及?!?/p>
蘇聞遠(yuǎn)遠(yuǎn)望著車子載著晚江沒入夜幕,最后小到連尾燈也不見。
“看什么?”
“沒有。”
小區(qū)門口一百米遠(yuǎn)的成記小吃,十一二點人最多。三十多平方米的店鋪,七八張桌子都坐滿了人,大多是下夜班的和附近住戶,噼里啪啦的雜談聲蓋過了電視里正在轉(zhuǎn)播的球賽。杜寶安聽說要吃消夜,死活不肯坐在車?yán)锼X,于是現(xiàn)在三個人擠在狹小的空間里,面面相覷。晚江和杜寶安是習(xí)慣生活喧囂的人,可這西裝革履的樂森小老板往這兒一坐,他一米范圍內(nèi)是異于常人的氣場,像微服民間百姓疾苦的君主。
“這是我們這片兒最有口碑的店,看著挺小,但其實味道很好的……”
高以樊拿了一次性筷子,把上頭的毛刺刷掉遞給兩位女士:“我念中學(xué)的時候,學(xué)校后門有很多這樣的小吃店,經(jīng)常下了晚自習(xí)和室友去覓食?!彼挛宄饬四橙说膶擂?。
老板娘端上蝦餃,籠子冒著熱氣,蝦仁兒若隱若現(xiàn),晶瑩剔透。味道的確很棒,饞得杜寶安要吞了自己的舌頭,沒顧上高以樊瞄了她一眼的小動作,然后他悄悄貼近晚江:“是買給她的?”
他突然這樣親昵,晚江下意識閃躲,睜大眼睛釋放出“什么”的信號。
不過,兩秒后她就自行領(lǐng)悟了……
這男人,簡直……晚江一惱,夾了他籠子里的一只蝦餃塞進(jìn)嘴里。
“喂,你干嗎?”
她鼓著腮幫子口齒不清地說:“怎么,你打我啊?!?/p>
奇了怪了,她心情低落得很,可一遇上高以樊犯貧,她就抑制不住跟他抬杠。趕巧老板娘端著牛腩面線過來,看見這幕,抿嘴笑得甚歡:“小伙子讓著點兒喲,這舍不得蝦餃套不著姑娘。”店里觀看球賽的食客因為進(jìn)了一球炸開了鍋,嘈雜中晚江漏聽了什么,還咧著嘴沖高以樊嘚瑟:“哪,你聽見了?”
老板娘樂得五官都皺成一塊兒了,拍拍高以樊的肩膀走掉了。
高以樊挪過自己那份面線,埋頭喝口熱湯,把自己那籠蝦餃推給她。晚江沒發(fā)覺哪里不對,小小享受了回Boss大人的妥協(xié)。
回到家,這困意被飽意打壓了五成,晚江把禮物拿到杜寶安眼前,努努嘴:“不許不喜歡。”
杜寶安沒接,晚江拿她沒轍,雙手輕輕環(huán)上她的背,問:“我今天晚上有沒有很塌臺?”
“沒有,可圈可點?!?/p>
“那不就結(jié)了?!?/p>
“不難過?”
“嗯……”
“喂。”
“好吧,他比從前成熟也更有男人味,我沒出息地被震住了,行了吧?”
“是嗎?我怎么覺得相較之下,那姓高的更勝一籌。”
“會嗎?”
“嗯,你把他追到手好不好,以后我逛樂森就可以橫著走了?!?/p>
“……”典型的賣友求榮。
片刻靜默。
“晚江,你不用難過更無須膽怯,你沒有對不起蘇聞,是他辜負(fù)了你的情深。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人滿大街都是!”
“不是的,他沒有錯。我們是和平分手?!?/p>
沒有誰辜負(fù)誰,只是那段愛終究無法再撐下去。這些年,她輾轉(zhuǎn)在這座城市的各處,人群際遇里已看透太多分合離散。有些人不愛卻要綁在一起受折磨,有些人深愛但沒能逃過無疾而終。也沒人曉得,那些終于幸福的人里,誰又曾經(jīng)被愛情要過命。
她和蘇聞,他們已經(jīng)不是最可憐。
她的聲音低下去:“終究是我愧對于蘇家。”
杜寶安話到嘴邊:“可是……”
“不說了。”晚江捋順杜寶安那一頭亂毛,把袋子塞到她手里:“快,換上。我要親自驗貨?!?/p>
杜寶安咬住舌尖,把滿腹話語都吞回去,才重新說:“這會不會太殘酷?”
“什么?”
“你知道我從沒想過要用身體打擊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