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仁花開》 章節(jié)介紹
老雪是大家熟知的一名作家,他的作品對于很多人來說也是耳熟能詳,其中最具代表的是小說《那仁花開》?!赌侨驶ㄩ_》第1章主要內(nèi)容:大雪下得悄無聲息,天地間沒有一絲風,任雪花靜靜地落在群山萬壑之間,染白了四月的山巒叢林?!昂艉簟簟币魂囮嚧种?........
《那仁花開》 闖山的人(一) 在線試讀
大雪下得悄無聲息,天地間沒有一絲風,任雪花靜靜地落在群山萬壑之間,染白了四月的山巒叢林。
“呼呼……呼……”一陣陣粗重的喘息聲傳來,茂密的油松林里鉆出兩個人影來。
頭里奔跑的馬筒子此時腸子都悔青了,這一遭出門,原本想著發(fā)家致富,卻不想那么快就走投無路,實在是倒霉極了。他帶著侄子馬金庫不辨方向的跑了七八里路,身上的零碎兒能丟的全丟了,但這山里頭深的幾乎能埋人的積雪,每跑一步似乎都要抽掉他們?nèi)淼牧狻?br />“我跑不動了!”馬金庫二十出頭,臃腫的大衣裹著臃腫的身子,像個碩大的球。一路上連滾帶爬,大頭鞋都跑丟了一只,幸好穿了雙厚厚的棉襪,否則這種天氣,腳鐵定是保不住了。
馬筒子趁他嚷嚷的功夫停下來,不像他一屁股坐倒在雪里,只是彎著腰不停的喘氣,說起話來也是上氣不接下氣:“不能停,呼呼……噓……雪上有咱的腳印,他們……他們一會兒就追上來了!”
這是倆人進山的第二天。雖然已經(jīng)是四月,但有個人告訴他們,這個時節(jié)還是封山期,別說人,連野獸都冬眠去了,趁這時候鉆進山里,神不知鬼不覺。
但馬筒感覺那些人似乎比“神鬼”還要厲害些。
昨天進山后,他沒敢往里走太遠,除了擔心碰到巡邏隊,最主要是還帶著一個聽吃的就醒,見到床就睡的寶貝侄子。
想到這兒他看了一眼整個身子躺到雪窩里的馬金庫,無奈得嘆口氣。
今天早上出發(fā)前,他還特意打掃了扎營的痕跡,篝火撲滅后分開扔到四周,灰燼用雪埋了好幾層,還費力的把凍土挖開,將吃過的食品包裝紙埋起來。最后,還撅了根松枝抹平了雪面。
誰能想到,在山里面沿著大路走了四個多小時,因為雪大一直沒找見那人說的山口。正想就地埋鍋造飯時,背后馬蹄聲“嗒嗒嗒”地響起,一個年輕的解放軍戰(zhàn)士沖了過來,劈面就喊:“都不要動,原地蹲下!”
進山走了四個小時,馬筒子想都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已經(jīng)進入了邊境禁區(qū)。他一聽巡邏戰(zhàn)士的警告,頭皮瞬間就炸了,嘴里罵罵咧咧地咒著引他們進山的人,拉著馬金庫開始發(fā)足狂奔。
因為戰(zhàn)士騎著馬,偏離了道路便跑不快,所以他專門挑樹林和雪深的地方跑,加上七轉(zhuǎn)八轉(zhuǎn),總算將那人甩開了一段距離。
馬筒子不得不跑,因為他是阿爾泰邊防軍人最痛恨的人——盜山者。
盜山者古稱“山盜”,這個稱呼源自漢代,起初只是針對一些綠林人氏,偷偷潛入阿爾泰山的淘金客來講。
兩種光芒照耀新疆大地,阿爾泰的黃金昆侖山的玉。阿爾泰山史稱金微山,蒙古族語則是“金山”的意思。這里是集天地日月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大自然寶庫,盛產(chǎn)黃金、寶石,鈹、鋰、鈮、銫等多種的有色金屬。
你永遠不知道某處草皮、某塊石頭、某堆雪丘下面埋的是什么。
阿爾泰山的采金歷史可追溯至公元一世紀。至清朝乾隆年間便流傳下來七十二條溝,溝溝有黃金的諺語。這則諺語的背后,則是“金夫逾萬,產(chǎn)金逾萬,列廠十區(qū),礦工數(shù)萬”的盛大景象。老一輩人都知道,阿爾泰山從漢朝就開始開采金礦,至清朝在山中淘金的人曾多達5萬多人。直到邊境勘界立樁,邊防部隊駐到阿爾泰山腳下,蜂涌而至的淘金客才得到遏制。
阿爾泰山的礦藏多為官方開采,但不乏投機取巧者。這些人深入山林,淘金之余,大量捕獵雪豹、熊、黃羊、馬鹿等野生動物,采集界河玉石、采挖冬蟲夏草,經(jīng)過販賣后獲利。嚴重破壞阿爾泰山的生態(tài)環(huán)境不說,還不時有人斗膽越過邊界,是為盜山者。
“盜山者”和“山盜”不同,并不是所有的盜山者都叫“山盜”,今時今日的“山盜”是特指一個團伙兒。
他們自詡“過山客”,縱橫山林,所過之處無論飛鳥走獸、蟲草玉石被獵、采一空,還形成了采、運、販的組織鏈條。肆虐阿爾泰山數(shù)年之久,零散的盜山者對其都是望而生畏。多年前,邊境地區(qū)的守防單位聯(lián)合實行不間斷的清山清邊,將幾名山盜頭目抓獲后,山盜團伙兒才一度銷聲匿跡。
馬筒子喘了一會兒,伸手去拉馬金庫:“快走,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躲哪兒去呀?”馬金庫一臉的不樂意:“我就不該跟著你出來,這弄得叫啥事?吃的也丟了,穿的也丟了,我看還不如叫當兵的抓去,不然在這山里躲上兩天,不被餓死也被凍死!”
“少扯廢話!不看你娘的份上我會帶你?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快給我站起來!”
“你跑吧!我等他們來抓,放心,我不會把你供出來的!”
“你個蠢貨!抓到你就能查到我,快給我起來!”馬筒子不由分說去拽侄子的衣服,拽了兩下沒拽動,自己也跌進雪窩里,正想再罵,耳邊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音。
“噗嚓……噗嚓……”
那顯然是什么東西在厚厚的雪里走動的聲音。
松林間忽然走出一匹馬來,白臉青鬃,四肢健壯,均勻地邁著蹄子,不慌不忙,穩(wěn)穩(wěn)當當。
本來濕透的后背又緊張的滲出汗來,看到這匹馬,馬筒子叔侄二人有點驚訝。
因為只有一匹馬,馬鞍馬具都在,唯獨沒有人。
摔馬了?
不怪兩人這么想,雪深林密,松枝橫陳,駿馬跑起來極有可能把騎手顛下馬背。
對于馬金庫來說,有匹馬騎著跑路自然求之不得,看那匹馬慢騰騰地走過來,他嗖地一下爬了起來:“還等啥,抓住它,這能省多少力氣!”
馬筒子總感覺哪里不對,但就是想不出來,聽他這么一說,也站起來準備抓馬。
那匹馬越來越近,距兩人只有十來米遠時異變陡生。
只見一個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側(cè)面翻上馬背,縱馬奔來,邊奔邊喊:“都不要動,原地蹲下!”
馬筒子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那人原先竟是掛在了馬側(cè)面,借馬的身體擋住了自己的視線!
雖然知道是來抓自己的,但心里還是忍不住贊了一聲對方的騎術(shù)。
馬來到跟前,再往前跑肯定不大現(xiàn)實,馬筒子緩緩向后退著,嘴里大聲說:“同志!同志!我倆也是剛進來,啥都沒撈著呢,你放我們一馬,我身上還有點錢……”
“都不要動,原地蹲下!”騎手穿一身雪地偽裝服,棉帽上嵌著一枚亮晶晶的軍徽,帽徽下的眼睛漆黑有神。
馬筒子沒停下步子,仍然往后一步一步退著。突然,他看到騎手停了下來,心里一喜,正想趁機轉(zhuǎn)身飛奔,卻感到腳下一空,整個人向后向下栽去。
那是一處懸崖,雖不高,卻足以摔得他斷胳膊少腿兒的。
千鈞一發(fā)之際,馬上的戰(zhàn)士手中甩出一圈繩索,不偏不倚,恰恰套在馬筒子的身上。
戰(zhàn)士沖嚇傻了的馬金庫一瞪眼:“還不過來幫忙!”
說完這句話,低頭嘟囔了一句:“幸好這套馬的手藝練得還不錯?!?br />
哈熊溝。
經(jīng)過一個冬天的沉寂,牧民轉(zhuǎn)場留下的小木屋終于冒起了裊裊的炊煙。下了一天的雪終于停了,天空卻還是霧蒙蒙的,似乎正醞釀著下一波風雪的到來。
馬筒子叔侄兩人蹲在屋角,身前擺放著一堆從他們身上翻出來的東西:地圖、鉗子、鐵絲、手電、火柴、香煙……
陸奈坐在床沿上,擺弄著手里的一個木哨子。剛才用套馬索把馬筒子拉上來,累得他夠嗆。他旁邊坐著連長褚斯山,一個身材高大的軍官,高鼻梁、深眼窩,看起來像駐地的哈薩克族。
除了這他們兩個人,爐子邊還蹲了一個,那是副指導員羅雪生。羅雪生不知道哪兒撿來的濕漉漉的柴禾,扔進爐灶迅速冒出一團煙霧,嗆得自己鼻涕橫流,原本白皙的臉上也變得黑一道灰一道。
“我說你會不會生火?還是去叫小高來吧!”褚斯山發(fā)話了,與相貌略嫌麻煩不搭的普通話。
“馬上好了!木頭是濕的,誰來都一樣?!绷_雪生說著,手里絲毫沒停,褚斯山?jīng)]再吭聲,轉(zhuǎn)過臉看向了屋角的兩人。
說說唄!
他說著,竟然還拋了根香煙過去。
馬筒子有點受寵若驚,接過煙別在耳朵上,小聲地問:“說,說,同志想讓我說啥?”
“怎么躲過關(guān)卡的盤查進的山?有沒有同伙接應?進山的目的?還有姓名、家庭住址……”褚斯山撂下一堆問題后,坐到了床沿上,漫不經(jīng)心的點著煙,咂了一口。
馬筒子還想打馬虎眼,旁邊的馬金庫搶先開了口:“我們來自甘河,我是他侄兒,他是我叔,他說這里面滿山都是蟲草,玉石還有金子,老值錢了,帶我進來挖幾袋子賣錢娶媳婦……”
馬筒子沖著侄子后腦袋一巴掌,然后沖著兩人討好地笑。
還有呢?
陸奈終于從手里的木哨子上轉(zhuǎn)移開視線,盯著兩人的眼神不太友善。
不等馬筒子說話,他從背后摸了個東西“嗵”地扔了過去。
“這是啥?”
“這……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自己帶的東西你不知道?”
“這個……這是……”
陸奈站起身子,上前把那個兒臂粗的竹筒狀東西撿了起來,說:“好!那我告訴你!這玩意兒叫驅(qū)狼煙,據(jù)我所知制作工藝早已失傳,目前還用這個的只有他們?!?br />他們是誰?陸奈不說,恐怕在場的人心里都知道。
陸奈之所以這么說,還是想從馬筒子叔侄嘴里套出些有用的東西,其實這驅(qū)狼煙制作原理并不復雜,但做起來比較麻煩,一支竹筒或者鐵管,里面的燃物是按比例混合的火藥、狼糞、濕葛草等,點燃引信后會釋放出大量刺鼻的濃煙,在野外能起到驅(qū)逐野獸的效果。
看到馬筒子叔侄茫然的眼神,褚斯山第一時間分辨了出來,馬筒子是在裝,馬金庫則是真的不知道。
褚斯山相信直覺,他的直覺來源于對人眼神的觀察,尤其是瞬間的眼神,他相信人的眼睛是不會騙人的。
“把煙點上?”他問,向羅雪生使了個眼色。后者從爐灶里掏出一根燒紅的木頭,伸到馬筒子面前。
馬筒子伸手去拿放在耳朵上的煙,不料被馬金庫搶先一步叨在了嘴里:“我來一根!我來一根,憋死我了!二叔,你抽你自己的,你說過煙還是自己卷的有味兒?!?br />“喲!”陸奈眼睛一亮:“聽這話的意思,喜歡卷煙絲啊?”
馬筒子從面前的零碎中扒拉了一下,找出一盒煙葉來。
陸奈伸手要過來,打開瞅了一眼后臉色變了,眼睛漸漸地瞇了起來。
看到他的表情,褚斯山湊了上來,連羅雪生也站起了身子。
“莫合煙,還是紅花煙絲!”
莫合煙,區(qū)分紅花煙絲和黃花煙絲,新疆這邊一般都是黃花煙絲,但在十幾年前就被禁售了,市面上根本買不到。也就有些維吾爾族的老人還惦記這口。
“據(jù)我所知,還有一個人特好喜歡這口兒……”陸奈說,他可聽一位老班長說起過:“山盜組織的頭子,海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