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公主》 章節(jié)介紹
《布衣公主》是一部言情題材類型的小說,在作者時音嘔心瀝血的創(chuàng)作下,全文節(jié)奏明快,語言詼諧風趣,讓人讀來其樂無窮。《布衣公主》第6章主要介紹的是:玉綰這幾天一直沒出去,有空的時候就回想公子教的課。易南風說的其實很有道理,風云客棧有無形陣,確實.........
《布衣公主》 第六章 連環(huán) 在線試讀
玉綰這幾天一直沒出去,有空的時候就回想公子教的課。易南風說的其實很有道理,風云客棧有無形陣,確實稱得上固若金湯。換言之,武林客棧在江湖人心中有如此崇高的地位,自然也是因它嚴密的防守叫人放心。若是這樣還有人能無聲無息地潛進來,就只能用匪夷所思來形容了。這幾天,展記卻往外面跑得很勤,玉綰知道他是想打聽什么,但每次看到他的臉色,就知道他肯定是無功而返。玉綰嘆了嘆氣,有些時候,就是會有即使努力也想不透辦不到的事。玉綰手撐著桌面看著窗外,心里驀地一動,連忙站起身走到床邊,從床的里側將包袱拉出來。打開,里面果然放著一本書。她有些喜悅地伸手拿起,薄薄的封皮上寫著兩個秀逸的字:云跡。這本書里記載了不少傳奇故事,公子給她的時候,說是讓她看著解解悶。結果她越看越入迷。說來也怪,這本書表面看起來不大,故事卻耐看得很,以至她看了這么長時間,還有好些沒看完。當下玉綰就坐在凳子上,翻開書看了起來。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耳邊一聲巨響,門被大力推開。玉綰連忙放下書,轉頭卻看見展記滿臉驚慌:“主子!不好!那件衣服不見了!”玉綰一時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什么衣服不見了?展記滿頭大汗,一臉通紅地看著玉綰:“那個……”片刻后,玉綰唰地站起來,瞪大眼:“任逍遙的衣服不見了?!”展記苦著臉朝她瞅了一眼,兩手緊張地攥在一起。“怎么會不見的?!”玉綰也驚得手足無措,當日從秦老爺家回來,為了保險起見,衣服就放在了展記那里,這小子雖然不情愿,還是收了過去。怎么突然……說不見就不見了?!展記咬著牙,臉繃得緊緊的。玉綰定了定神問道:“什么時候的事?”半晌,展記才吞吞吐吐道:“剛才我從外面回來,突然想起那件衣服還在。屬下……想著這幾日的危險,擔心那件衣服要是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泄露出去就麻煩了。于是我想把它藏得更加隱秘些,沒想到……沒想到衣服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了?!闭褂浾f完,低下了頭。玉綰深吸一口氣,有句話說的是屋漏偏遭連夜雨,沒想到短短的幾天事情卻這樣豐富。那件衣服流落在外面,任逍遙找麻煩還在其次,如果落在個別人手里,想用衣服栽贓她個什么罪名,她是想賴都賴不掉。玉綰轉過身,慢聲道:“這么說,你也不知道衣服是何時丟的?”“是……”玉綰背對著他,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聽聲音已非常的壓抑。她嘆口氣,這叫什么事。展記悶悶地又道:“前幾日屬下還見過呢,只是這幾日屬下一心在主子身上,便沒有顧上檢查?!薄扒皫兹??”不知為什么玉綰突然覺得不對勁?!爸髯邮軅哪翘焱砩希拔疫€看了一眼?!闭褂涷嚾活D了一下,聲音有些疑惑,“難道就是在那天……”玉綰轉身看著他:“房里其他東西都還在嗎?”展記道:“都在?!编?,看來是有人看準了要偷任逍遙的衣服。“主子,”展記道,“您認為是那晚丟的?”“只有這種假設成立,那晚之前你見到衣服還在,何況易南風親口許下承諾了,剩下的只有那晚?!闭褂洺聊聛?。不能怪他沉默,玉綰也不禁一身冷汗。照這樣推斷,那晚有人不止進了她的房里,還悄無聲息地偷走了展記房里的衣服。試想,有人在你睡覺時做了這么多動作,你卻一無所知。是一件多么毛骨悚然的事。顯然,展記現(xiàn)在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玉綰看了看桌上的書,道:“你先回房間去吧,今天不要出門了,我要好好想一想。”等了半天不見動靜,她一轉臉,展記仍筆直地站著,一點要走的意思也沒有?!澳恪眲傉f一個字,卻見他迅速轉身,大踏步走出了門。玉綰看著他消失的身影,一時愣了。突然明白,接連發(fā)生的事,不止對她,對這小子的打擊也很大……當還沒把一切理順的時候,下午又發(fā)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使玉綰深刻明白了什么叫怕什么來什么。她想不明白究竟會有誰對任逍遙的衣服感興趣,正糾結著,易南風進來了。他說:“周姑娘,你必須告訴我,你什么時候得罪了太守大人?”玉綰登時一愣,轉臉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易南風表情有些無奈:“府衙的總捕頭錢大人帶著人在外面,指名要我交人,說周姑娘拐騙了太守的家丁,要押你去大堂。”玉綰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拐騙太守家???這都是哪來的莫須有的誣陷?突然想起前幾日在街上遇見的少年,心里不由得氣苦,早知道這些捕快不會說什么好話,拿了銀子還想過河拆橋,指不定在那個昏庸太守面前告了什么黑狀。任逍遙財大氣粗,看那天的情形跟太守還頗熟,他自然不用擔心被找上門,太守也不會這么做,所以太守的怨氣就全轉到她的頭上了。易南風看玉綰的表情,嘆了口氣:“周姑娘,太守是朝廷命官,風云客棧再有本錢,也不能和天子對抗?!甭牭健疤熳印保窬U微微一震,片刻道:“我明白,只是一點誤會,我會出去解釋清楚,不連累你們?!闭f著就向門口走去。面前橫出一條手臂,擋住了她的去路,玉綰疑惑地抬起頭。易南風微微一笑:“姑娘還是先躲躲?!庇窬U斂眉:“這也要躲,區(qū)區(qū)小事,又不是砍頭游街,一府官差,豈能不講理至這個地步。”易南風還是攔著她,俯身低首:“周姑娘,有時候道理是一樣,現(xiàn)實行事又是另一樣,世事無絕對,黑白未必見得分明。姑娘這等冰靈通徹,想來不是拘泥之人。”玉綰猛地一震,抬眼看他?!帮L云客棧不愿得罪官府,更不能不管自己的客人,周姑娘,您權宜躲一躲,好歹等避過了這陣風頭再作打算?!庇窬U心里突然有一絲感動,她知道,如果太守把這件事當作一般小事處理,根本不會興師動眾查到風云客棧。既然來了,必不肯輕易就放過她,還不知道會塞給她什么罪名呢。易南風能想到這一點,并通知她躲避,不管他是為了風云客棧的聲譽,還是其他的理由,玉綰都不能不感激。這時展記一陣風似的沖進來:“主子,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那群人野蠻得很,簡直沒有任何講理的余地!”玉綰愕然地看著他,心里還在猶豫不決。易南風已經走上前推開了窗戶:“周姑娘,請快些,在下還要去應付那些人。”玉綰咬咬牙,走到窗邊:“易公子,這里麻煩你,小女子必不忘今日恩情!”易南風點點頭,展記拉住她的胳膊,一口氣從窗口掠了出去。玉綰的大腦暈了一暈,待反應過來,腳已經沾上了實地?!爸髯樱?!”來不及問這小子如何得到消息的,玉綰跟著他就朝前跑。沒跑幾步,甚至還未跑出風云客棧的范圍,迎面就看見一群人,領頭的是一個滿臉胡渣的人,看起來很兇悍。展記首先停下腳步,拽著玉綰躲到了一棵樹后面。那群人拎著刀四處搜索,正是捕快的打扮。看來事情比想象的要嚴重,不僅前門有人堵,后門竟然也派了人。玉綰心生嫌惡,真沒料到會發(fā)生這樣的事,堂堂太守,再不濟也應該有點胸懷,居然因為一個家仆被人買去就這般不顧臉面,簡直貽笑大方。人群里有人耐不住地嚷:“到底還要守多久?!這烈日炎炎的,還讓不讓人休息!”“噓!你小聲點兒!小心被人聽到!”“太守大人說了!一定要逮到那個蒙面的姑娘,今天抓不到人誰也別指望安生!”“至于嗎?!不是我多嘴,咱太守大人也太……”“住口!仔細被大人聽見揭你的皮!”……玉綰冷眼看著那群捕快,希望他們快些離開。可事與愿違,時間慢慢過去,他們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最后,那個領頭的竟一揮手,一眾捕快就坐了下來??磥?,是打算守到底了。展記拳頭握在一起,玉綰也有些沉不住氣,腿已經開始酸軟。展記道:“主子,我把他們引開,你趁機逃?!庇窬U驚訝地睜大眼,卻不敢回身看他,此處離那群捕快休息的地方并不遠,風吹草動都可能引起他們的注意。“主子,就這么定了!晚上再見!”玉綰來不及拉展記,他已迅速地離開,沖到了那群捕快的面前。他冷不防這么一下,那群捕快都愣了愣,領頭的一聲大吼:“抓住他!他就是跟那個小姑娘一起的……”展記拔腿就跑,那群捕快后知后覺地爬起來追,雖然后知后覺,轉眼卻也不見人影了。玉綰從樹后出來,抖了抖裙子,看著樹叢的方向咬了咬牙。返身走進樹叢里,前門后門都不能走,看來只能在客棧里晃悠了。周圍綠樹叢蔭,確實是個風景絕佳的地方。最初的情緒過去,思潮平復下來,玉綰看著眼前的美景,那么多人削尖了腦袋想要進風云客棧不是沒有道理,這里不僅象征了武林地位,環(huán)境也是幽雅,即便與宮中的美景相比,這樣美麗的地方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其實她明白以展記的能力,和那幾個捕快周旋應該不是困難的事,心里卻止不住擔心?,F(xiàn)在只盼望盡快到晚上,也能休整一下。走著走著,忽然聞得水流的嘩嘩聲,玉綰心內大奇,客棧里竟然還有溪流嗎?不禁順著聲音走過去,還沒到跟前就聽得一陣爽朗的笑聲,夾雜著幾聲話語:“沈世叔的棋法越來越精妙了?。 庇窬U撥開擋在眼前的樹枝,不遠處有個涼亭,微風拂躍,一根粗粗的翠竹微微擺搖,淅瀝的水便從里面流出來。玉綰瞪大了眼,涼亭里坐著一個身穿官服,胡須冉冉的人。她的臉色不由得往下沉,這才叫狹路相逢呢,那人正是從四品的太守。誰能想到,叫屬下大張旗鼓地去抓一個小姑娘,太守本人卻在這里悠閑地品茗下棋,所謂昏官,典型就是這種。這當口,太守對面的那個青衣人將手里的一枚棋子放到了棋盤某處,太守立刻顯出驚嘆的表情,因為隔得不算太遠,所以玉綰看得清清楚楚?!吧蚴朗骞皇翘炜v奇才!天縱奇才??!這一手換了我是怎么也想不到!”因為他的表情太夸張,玉綰忍不住去看坐在他對面的男子,這一看她差點沒忍住笑出來,只見太守對面的那個男子頂多二十來歲,比太守小了不知多少。這個已經年過半百的太守竟然管一個年輕人叫“世叔”?!玉綰捂著嘴,身體不停地輕抖??刺啬前徒Y的樣子,這年輕人的身份想必不一般。也許是太得意沒控制好情緒,她一時沒留意腳下,“咯吱”,樹枝竟然被她踩斷了一根。頓時,那個太守立刻將臉轉向這邊,厲聲喊道:“什么人?!”玉綰心里一抖,料想藏不住。正考慮是出去隨便找個理由糊弄,還是立刻跑掉。若用上輕功,趁他們反應過來之前消失,應該也不成問題。正在這時,那個身著青衣的年輕人緩緩地轉過了臉。這是一張很儒雅的臉,有一種骨子里透出來的溫和。好像看上一眼,便會讓人不自覺地身心舒暢。玉綰靈機一動,摸摸臉,傷疤已是好得差不多,淡得幾乎看不出。又沒有戴面紗,太守應該認不出她。想到這,她立刻走出樹枝的遮掩,站到了兩人面前。太守正要發(fā)問,玉綰卻沒有理會他,徑直走向那個年輕男子,臉上洋溢出熱情的笑:“沈哥哥,姑母叫我喊你回去,她燉的雞湯要涼了,再不回去可要來不及了!” 玉綰心里直打鼓,用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個男子,緊張得手心已是汗水淋漓。太守瞪圓了眼,疑惑地看向對面坐著的人。青衣男子始終溫柔淺笑,瞥了她一眼,玉綰看著他的目光頓時多了幾分心虛。萬一這位男子不配合,豈不賠了夫人又折兵?片刻,就聽他道:“三妹,你也太心急了。”玉綰臉上笑得更燦爛:“沈哥哥,分明是你說要早些回去,可姑母等到現(xiàn)在也沒見人,這才讓我過來叫你,怎么是我心急呢?!”太守反應過來,兩根手指拈著胡須道:“原來是沈世叔的妹子,我說怎么看著眼熟,果然是天生麗質??!”眼熟?天生麗質?睜眼說瞎話。青衣男子微微一笑:“舍妹頑皮,見笑了。”“哪里哪里,三小姐膚白若雪,伶俐脫俗,將來一定是沈夫人那樣的美人!”太守滿臉堆笑,手里的棋子也忘了落下。玉綰斜眼,就算是拍馬屁也應該學會察言觀色,這個年輕人明顯不是那種你說兩句好聽話就能打動的人,這個太守將意圖明顯地表露在臉上,只知道一個勁兒胡侃,但估計青衣男子對這些話根本一句都沒聽到耳里。忽然頭上被一只手撫住,玉綰心里一緊,青衣男子目光隱隱含笑在她臉上劃一圈:“家母一向喜歡她?!碧伛R上接口:“那是自然,三小姐這樣的可人兒,本官見了也忍不住歡喜!”還越說越來勁了!玉綰暫時忘了放在頭上的那只手,牙磨了磨,想到展記現(xiàn)在還被他的人追著,心中更有氣。心念電轉之間,已經有了計較??戳颂匾谎?,既然你這么不設防,可不要怪我了。她忽而一笑,有意板起臉,手指著太守的鼻子,揚聲道:“你這人好不懂禮數(shù)!虧得是個太守!”玉綰突如其來的斥責顯然嚇了他一跳,那個青衣男子也朝她看過來。太守手抹著胡須道:“這……不知本官何時得罪了三小姐?”玉綰冷哼,這可是你自己鉆進來的:“我問你,你管我沈哥哥叫什么?”“呃……”太守顯然不笨,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結結巴巴說不出了。玉綰繼續(xù)道:“你叫沈哥哥世叔,難道不該叫我一聲‘姑姑’?怎么從剛才就一直沒聽見你叫?!”太守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不過,他叫青衣男子世叔,肯定是因為男子身份高貴,想要趁機巴結。但要讓他叫玉綰一個毛丫頭為“姑姑”,委實難為他。玉綰刻意擺出驕橫的樣子,決定刁難到底。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怎么能放過。一絲汗從太守額頭滲出,太守的臉色變了幾變,不時拿眼瞅對坐的青衣男子。玉綰也偷偷地瞟了他一眼,但見他拿起手邊的茶杯,湊在嘴邊吹一吹熱氣,自顧自地喝起來。好個視而不見!之前受了太守那么多好話,現(xiàn)在卻冷眼旁觀太守的窘相,這個青衣男子還真不是一般的置身事外。玉綰忽然有種預感,自己惹了不好惹的人,這個男人既然如此淡漠,方才又何必出聲為她圓謊?玉綰不由得有些心涼,不過事到如今,也只能硬著頭皮將戲唱下去。太守見躲不過,終于慢吞吞地張嘴,艱難地吐出兩個字:“姑……姑……”玉綰得意地彎了彎眼角,還想繼續(xù)作弄他,猛然想到身邊摸不清底細的青衣男子,便緩和一下臉色,轉身不去看太守,算是放過他。這時她突然發(fā)現(xiàn)青衣男子的手還放在她后腦勺上,不禁產生莫名地不舒服的感覺。她悄悄動了一動腦袋,那只手竟不動聲色地跟著。玉綰的后背開始滲出冷汗?!疤卮笕斯賱绽p身,我看這局棋也不必下了。大人還需盡早回去,免得耽誤了正事?!鼻嘁履凶勇龡l斯理地說道。太守聞言,頓時如蒙大赦,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哦!對,對!我不打擾世叔清凈了,這就告辭!這就告辭!”青衣男子微微頷首,太守見狀,立即轉身疾步走遠了。玉綰發(fā)現(xiàn)周圍竟連一個隨從也沒有,太守出行,身邊少說也要帶一兩個人吧,為何這會兒只有太守一個?心里的不安越來越強烈,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被發(fā)現(xiàn)直接跑了就好了嘛,何必為了出口惡氣不管不顧地就出來,弄得此刻搞不清狀況。后腦勺上的手突然動了一下,只是微微的一下,卻讓玉綰頓時出了一身汗。她微微地轉動脖子,青衣男子正悠悠地看著她,目光卻深沉如水。“這位公子,方才多謝你解圍,小女子在此謝過了?!庇窬U吸一口氣,盡量說得利索。青衣男子聽了她的話并沒有什么明顯的反應,他的表情很淡,不是冷淡,是一種真正的淡然。不知怎么,看到這樣的表情,玉綰竟然緊張不起來了。于是也平靜地看著他,這男子身上,有種名士風流的味道。人說腹有詩書氣自華,這男人肯定讀過很多書。青衣男子的眼里閃過一絲什么,但不確定那是不是笑意,隨后他說:“怎么,不叫沈哥哥了嗎?”玉綰有些尷尬,不知是因為第一次獨自面對一個陌生男人,還是因為后腦勺上的那只手,她的臉竟然燒紅起來。玉綰遲疑道:“剛才……形勢所迫,希望沈公子容諒。”青衣男子目光淡淡的:“為什么躲在樹后?”他的話說得不痛不癢,卻把玉綰嚇了一跳,難道這個男人一開始就發(fā)現(xiàn)了她?!她滿臉通紅地看著他,怪不得太守身邊不帶隨從,有這么一個聞風不動的高手坐在對面,還要什么隨從。突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玉綰陡然明白頭上那只手帶給她的威脅。這個青衣男子說不定認為她身上帶著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剛才面對太守,他出言應付也并非是為她解圍,只是……想看看她這個莫名出現(xiàn)的人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么藥。想到這兒控制不住的冷汗涔涔,君玉綰,你怎么老是在不留神的時候招惹一些難對付的人?!玉綰知道此刻只要回答得稍有差池,后腦勺上的那只手只要微微一用力,自己這條命差不多就交代在這兒了。她一瞬間轉過了千百般念頭,青衣男子顯然絲毫沒有受影響,修長的手指正把一顆顆棋子放進盒內。另一只手仍輕輕地擱在她頭上,就像一把隨時會發(fā)力的刀刃。玉綰脖頸僵硬,半天才吐出字句,決定說實話:“太守大人……要抓我。”實話不見得完美,但是面對這樣的人,決計不能扯謊?!芭叮俊鼻嘁履凶铀剖怯行┰尞?。玉綰不等他問,直接竹筒倒豆子說了起來:“上次太守大人的家仆跑了,碰巧我和書童在街上閑逛,陰差陽錯就撞上了。我見那孩子年幼,被一眾官兵追著可憐,所以自作主張出錢買了那孩子,放他回家看母親了。當日那個錢捕頭也接了銀子,小女子以為這件事就結束了。想不到今日突然聽聞太守大人差遣捕快要抓我們去衙門,小女子一時嚇壞了,便帶著書童逃了出來,中途慌亂,不小心跟書童走散了,誤打誤撞就到了這里,不成想竟遇見太守大人,小女子想走,卻被發(fā)現(xiàn)了,這才硬著頭皮出來,見公子與大人似乎私交甚篤,于是斗膽冒充沈公子的妹妹,以期蒙混過關。多虧沈公子從中周旋,小女子感激不盡!”玉綰聲情并茂地說完,雖然不盡詳細,但也算真實了。心里打賭這個男子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但愿他能心軟下吧……半晌聽不到回應,她忐忑地抬起頭,卻見青衣男子正定定地看著她,目光里多了一絲什么。她立刻挺直胸膛,我可沒有說謊啊……“蒙混過關……”男子突然淡淡地開口。玉綰一怔,頓時明白他指的大概是捉弄太守一事,不禁耳根灼燙,結結巴巴地道:“剛……剛才誆騙太守,小女子……也是心里有氣,故而借此……借此……”青衣男子唇邊掠過一抹笑,柔柔淡淡,雖然只是一瞬間,玉綰還是有些怔愣?!澳阕≡谶@里?”玉綰反應過來,立即說道:“是,小女子半月前下榻風云客棧?!闭f完心里還是有些不安,他若是問起她的來歷身份,又要如何回答?肯定是不能說實話,到時候恐怕不得不說謊,萬一不慎,不是前功盡棄嗎?擔驚受怕地等了一會兒,見青衣男子沒有再問這些的意思,玉綰才慢慢放下心。卻在這時覺得后腦勺上的手微微向前一推,與此同時,一股微熱的感覺傳遍全身。玉綰嚇呆了,頓時手腳麻木,她雖不懂武功,卻也知道這多半是內力進入了身體。青衣男子沒有說話,四下靜靜的空寂。她的心直直地向下沉,這怎么回事?她說的哪里不妥,他想滅口?!大腦幾乎停止思考,玉綰一時沒了聲息,她怕死,更怕不明不白地死,這算什么……驀地,后腦勺一輕,玉綰眨眨眼,等著自己倒下去?!^了半晌,耳邊傳來清潤的話音:“怎么不說話了?”玉綰迅速跳起來,一轉身直盯著青衣男子,無法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大腦還有些混沌。青衣男子的目光依然是無波無瀾,他輕聲道:“你沒有武功?!庇窬U慢慢反應過來,不禁睜大了眼,原來……剛才,他是試探她有沒有武功?!心漸漸地落回肚里,她的確算不得會武功,除了那……有些古怪的輕功。心情又有些復雜起來,不明白這男子意欲何為。正在躊躇,青衣男子站了起來:“太守大人已經回去,那些捕快肯定也跟著走了?!庇窬U猛然警醒過來,是啊,按剛才的情形,捕快肯定是跟著太守來的,太守離開了,捕快顯然不會久留。展記說不定正在找她……玉綰愈加惶急,展記回去看不見她,一定會再出來,萬一節(jié)外生枝,更不好收場了。她看一眼青衣男子,想走又不敢。不禁在心里又罵幾聲自己沒事找事,教訓太守什么時候不行,偏來碰這種硬釘子!“你的扇子不錯。”在玉綰還未及反應時,青衣男子淡淡地拂了一下袍袖,再沒有看她,直直地向前走了,竹葉搖曳,淡青的背影不留痕跡地消失了。玉綰低下頭,看見地上有一把扇子,正是她從皇宮帶出來的那把,不知何時竟掉了。發(fā)了半天呆,咬咬牙,轉身頭也不回地跑進了樹林。 進了房間,展記果然已經等在里面,正東張西望滿臉惶急。玉綰迅速轉身關上門,幾步跨到桌邊拎起茶壺猛灌了一通。等到心里平靜些,才問:“展記,上次你說到秦淮沈家,他家世代書香,想必對武功一道并不精通吧?!薄八业拇_對武藝涉及不深,武功秘籍倒是有幾部,只不過都限于紙上談兵,”展記又道:“但是,沈家少有的幾個會武的人,卻都是武林中不可小視的高手。屬下曾說的,沈家老爺子沈玉賢就是一代宗師。”玉綰凝目深思,書香門第,又是武林世家,朝廷江湖,皆有立足,難怪沈家是江湖三大世家之首,委實是當之無愧?!吧蚣乙还矌孜簧俟樱欠穸紩涔??”展記看她一眼:“不,大公子沈茗賦自小博覽群書,近幾年一直幫著老爺子打理家務,不曾涉及武功。倒是二公子沈丹青,天賦異稟,博采眾家之長,習成自身的一派武功,年紀輕輕,已是名列高手。不僅如此,沈丹青學識深厚,繪畫更是擅長,有天下第一畫師之稱?!庇窬U思忖,她遇見的十有八九就是這位丹青公子了。他姓沈,武藝高絕,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這倒是可以理解太守的諂媚了,沈家那么多人在朝為官,有一個代他美言幾句,都夠他一輩子受用。展記頓了下來:“主子為何突然對沈家這么上心,難不成是……”玉綰揉著有些痛的額角:“剛才我與你分開,就沿著樹林往前走,結果看見那個下令追拿我們的太守大人,正與另一個人下棋。不巧我被發(fā)現(xiàn)了,情急之下就冒作那人的妹妹,這才算混過了關。那人也姓沈,且武功不弱,我本來有些懷疑,不過聽你剛才說的,這人十有八九是沈丹青?!闭褂涱拷Y舌,半晌才有些回過神。他擰起眉毛,模樣嚴肅:“主子,你可說了什么?”玉綰尋思要說還真說了不少實話,連住在這里的底兒都露了。展記的臉比剛才更難看,他道:“主子,您太輕信人……”雖然理虧,玉綰依然有些不快,輕信?那種狀況下可由不得她不輕信,不說實話能不能毫發(fā)無傷地回來都難說。當然這個最好不跟展記說,否則徒惹他提心吊膽。展記還待要說什么,冷不防一聲放浪肆意的笑聲響起,熟悉的聲音掠過:“周姑娘真閑情,幾日未見,怕是已經忘了任某……”這一驚非同小可,玉綰手上的茶杯沒端穩(wěn),幾滴水便濺到了桌上。一轉頭,便見一個飄逸風流的男人單腳半坐在窗戶上,這個男人自然是不久才提及的任逍遙。玉綰直直地盯著他,不是因為他的突然出現(xiàn)嚇到了,是因為……因為……他身上的那件衣服。被她“扒”下來的衣服。任逍遙輕笑,淡淡地譏諷道:“怎么了周姑娘,難道是因為太久沒見任某,所以想念至此?還是說,見到我這位‘恩公’,已激動得說不出話?”這個時候,用五雷轟頂形容玉綰的心情也不過分,玉綰嘴角抽搐,端著茶杯忘了放。今天體會了無數(shù)次的出乎意料,甚至開始覺得,宮里那些手腕通天的娘娘,有時其實蠻仁慈。至少這種一日多次的驚訝,是她在宮里從來沒受過的隆重的“禮遇”。展記也有一瞬間的詫異,但是他反應的速度可謂快多了。只見他陰沉著臉,道:“你這淫賊,出現(xiàn)在這里想怎樣?!”“淫賊”都叫出來了,展記這小子難道是下決心抖底了!不得不說玉綰還心存一絲僥幸,任逍遙雖然知道她女扮男裝,但也許不一定知道她在調查他采花賊一事。不過展記這一招破釜沉舟,擺明是斷她退路,逼她和任逍遙正面對質。玉綰面皮顫抖,心里卻也明白任逍遙不是好對付的主,自己易容的事他都知道了,秦府這種堂而皇之的事,他恐怕更不可能不知道。單是她光明正大進入秦府就不下幾次,以他的人脈,稍稍調查就水落石出了。安慰自己片刻,心里方漸漸好受了。不過沒好受多久,就見任逍遙似笑非笑的目光朝她掃來:“想怎樣?我這個‘采花賊’主動送上門,周姑娘不高興?”玉綰捂著胸口,第一次有鉆地縫的沖動。展記一言不發(fā),忽然身形閃動,一拳頭攻了過去!這拳出其不意,拳風颯颯,顯然使了十足的力。任逍遙不躲不避,就那樣看著展記逼近,可是就在那凌厲的拳頭沾上他的瞬間,身形卻如泥鰍般扭動開去,滑到了窗戶的另一邊。展記毫不退讓,又一拳緊跟而上,眼見任逍遙是無處可逃,他卻又不可思議地轉到了窗外,待化掉了展記的攻勢后,又靈活地閃了進來。展記臉色頓沉,接二連三攻出拳腳,窗戶就那么大點,任逍遙的身體卻在那窄窄的一片地方鉆進鉆出,絲毫不露局促。轉眼間已過了百來招。玉綰傻眼了,反應過來又捏把汗。任逍遙還有心思笑談:“小兄弟武功不弱,是可造之材!”展記絲毫不領情,攻擊愈見激烈。玉綰也開始流出冷汗,任逍遙的功夫竟如此高超,完全出乎意料??催@情形好像展記占據(jù)主動,任逍遙空剩下躲的份兒。實際上從剛才起展記根本連任逍遙的半片衣角都沒摸到,真正占盡上風的,是任逍遙。耳邊傳來一聲大吼,展記又一拳揮出去,任逍遙照例不咸不淡地動了動身,看樣子又是被輕易化解。果然,這一拳又落了空。任逍遙嘴角微揚,玉綰擔憂地看了展記一眼,他面色冷沉,奇怪的是一拳落空后他并沒有后退,反是繼續(xù)往前進,袖子里電光石火般躥出一樣東西。玉綰不禁被驚住,任逍遙更是始料未及,目光滿是錯愕。那根長長的東西直擊他的面門,任逍遙自顧不及,只得身體向后仰去,這一下雖然躲掉了攻擊,卻也使他整個人倒栽蔥似的從窗口跌了下去。展記腳尖一踏窗臺邊,毫不遲疑地跳了下去。玉綰慌忙地站起來,快步走到窗子邊。展記和任逍遙面對面站著,彼此氣氛劍拔弩張。這時她才看清,展記的袖子里是一條柔韌的鞭子,此刻握在他手中就像一條吐芯的毒蛇。任逍遙眼睛微瞇:“這位小兄弟的身法任某緣何感到這么熟悉?”玉綰心里一愣,展記的功夫是正統(tǒng)的皇家世襲武功,雖然皇家武功包羅萬象,其實并沒什么明顯的特點,何況皇宮中對會武的侍衛(wèi)禁令森嚴,別說江湖兒女,就算長在深宮也極少見到。任逍遙這話看來并無試探之意,這個人果然不能小看。她瞥一眼展記,看他怎么回答。展記鼻子里哼一聲:“算你有見識!”玉綰差點笑出來,這小子才出來幾天就把江湖人那套學會了,虛虛實實,這回答太漂亮了,高深莫測,叫人連把柄都拿不到。任逍遙微微一笑,目光竟然轉向玉綰:“六月河的芙蓉花開了,在下邀請周姑娘一同觀賞,姑娘何苦如此草木皆兵?”玉綰耳根一熱,喃喃不知道如何應付。展記冷冷地道:“主子不喜歡芙蓉花,閣下請回!”任逍遙斜斜一眼:“我和你主子說話,哪輪到你插嘴?”展記登時惱了,臉色紫脹。玉綰一看就知道壞了,俗語說不看僧面看佛面,在宮里,礙于展風凌的面子,哪個不敬他三分。就算是父皇,也十分喜歡他。這等輕蔑之語,展記大概第一次聽到。不巧的是,對方還是他不喜歡的人?!澳愀慌涓髯诱f話!”咬牙切齒的聲音響起,展記已經揚出鞭子。玉綰第一次看見展記使用武器,一時鞭影橫飛,局勢比起剛才的一面倒已是大不相同了。至少……任逍遙開始認真出招了。她趴在窗戶上,看著下面糾纏的兩個身影,想下去又不敢。這么打下去不是辦法,展記再如何厲害,最多撐一會兒,時間一長肯定不是任逍遙對手。況且,兩個人實力差距擺在那里,任逍遙有漫不經心的資本,他要是用全力……玉綰都不敢想展記的下場。玉綰心急如焚,捏著袖子里還有的“春風好夢”,一咬牙,實在不行一包撒下去,不信你不倒!只是那樣多半也要連累展記睡一覺了。“二位來者是客,打架豈不傷了和氣?!”玉綰驚訝地瞪起眼,只見易南風輕飄飄地從空中落下,正正好站在展記和任逍遙之間。兩人很有默契地同時收手。易南風輕笑:“任公子,這里多是江湖客,你這樣肆意開打,萬一驚擾了哪位前輩,不是影響了任公子的名聲?”任逍遙撣撣衣襟,一派漫然:“易公子,可是這位小兄弟先動手的,如何怪到任某頭上?”展記看一眼易南風,冷笑道:“我卻不知道,什么時候風云客棧成了什么人都能來的地方?!想爬窗就爬窗,想偷聽就偷聽……”易南風看了看展記,又看了看任逍遙,忽然抬頭笑問道:“周姑娘,古人云和氣生財,今日這件事不知姑娘是否定要討個公道?”玉綰了然,明白這是易南風給自己臺階下,便說道:“展記,天色不早了,你上來吧?!闭褂浡牭剿脑?,狠狠地盯了任逍遙一眼,卻還是默默地退了一步。易南風轉向任逍遙,笑道:“任公子,展兄弟已經退出,您還要……”任逍遙嘴角一抹嘲諷:“易南風,你墮落得夠快啊!”易南風臉色驟然一怔,竟是愣在了當場。忽然任逍遙身形躍起,直直地朝玉綰撲過來!誰也沒料到他突然發(fā)難,玉綰大驚失色,下意識向后退,倉皇間帶倒了板凳。任逍遙已經近在咫尺,見狀忽然一笑,邪魅入骨。展記和易南風反應之后幾乎同時搶身上前:“主子!”“周姑娘!”就在這當口,玉綰耳邊任逍遙低沉的嗓音響起:“你不想知道……秦老爺為什么那么在乎玲瓏玉佩嗎?”玉綰怔住,同時手心一麻,被塞了什么東西。此時易南風和展記已經追了上來,易南風猶可,展記已滿臉焦急,看那樣子要把任逍遙活吃了。任逍遙一笑,十分利落地轉身:“二位不用辛苦了,任某這就告辭!”說完他的身形已在遠處。 溫柔 沒人有心思追他,不多時便看不見任逍遙了。展記搶先上前:“主子沒事吧?那賊人有沒有傷到你?!”玉綰默默地搖頭,看著任逍遙消失的地方,心內如打翻了五味瓶。易南風道:“周姑娘抱歉,在下疏忽,險些讓姑娘受傷。”玉綰回過神:“易公子言重了,時候不早了,小女子身子勞乏,想快些休息?!币啄巷L是何等聰明的男子,立刻接口道:“是,在下也不便打擾,只是今番實在有些危險,日后如有其他的事,姑娘記得叫我。”“一定的?!币啄巷L沒有多言,走幾步回頭看了看天色,表情有些不太明朗:“此時將晚,無形陣已啟動,前些日子我征得老板同意,今晚雙子神拳趙大俠負責這一片的安全。周姑娘……可以安穩(wěn)地睡一覺。”玉綰勉強笑笑,展記恨恨地道:“我就知道這個賊人不安好心,大膽妄為!”玉綰因心中有事,悶悶地道:“他已經走了,我也沒事,不要再提了?!闭褂洸桓实厥樟嗽?,半天又道:“主子,不如我今晚打地鋪睡在外面?!庇窬U笑了笑:“折騰一天,累得很,改天再說吧?!闭褂洷挥窬U輕巧地擋回去,只好悶悶地道:“主子……那我走了?!庇窬U點頭。等他出門,玉綰低下頭,緩緩地將手舒展開,伸到眼前,一張汗水濡濕的紙現(xiàn)在眼前。潦草的幾個字,匆匆寫就:下月初七,六月河畔,不見不散。典型任逍遙的口吻,輕狂,自傲。她皺眉,將紙送到火上燒了。任逍遙是什么意思?聽他的話好像另有玄機,就算他知道她懷疑他采花賊的身份,為何開口卻是說玲瓏玉佩?總覺得不對勁兒,卻說不出問題出在什么地方。其實這件事的本身并沒什么出奇之處,奇就奇在每個人的態(tài)度,似乎理應關心的重點都不去關心,反是些細枝末節(jié)頻頻被提起。秦老爺如是,任逍遙也如是,莫非問題果真是出在傳家寶上?感覺不是一般的古怪?!氩幻靼?,不想了。玉綰倒在床上,離下月還有段時間,要去見任逍遙嗎,這個男人,總讓人有一種復雜的感覺,或者說,這樣的男人本是不應該去招惹的。就好像在宮里,她知道月貴妃、天華公主是不能招惹的,就遠離她們,這樣也許不能帶來什么好處,但至少能夠生活得平靜。玉綰太清楚自己的本性,實在沒有過人的智慧,宮里那一次她之所以可以對月貴妃母女四兩撥千斤,一方面緣于多年的冷眼旁觀,對宮廷局勢有大體的分析了解;另一方面也是月貴妃她們的疏忽才使得她鉆了空子??v使如此,她也僅能應對那一次,若要長期和她們斗智斗勇,玉綰是萬萬沒有那個本事的。況她耐力有限,碰上忍受不了的事,采取的態(tài)度難免消極,辦不成什么大事。母親深知這點,每每罵她,她也只有沉默。突然又想起青衣男子,玉綰的腦子幾乎亂成粥。沈丹青怎么看都比任逍遙好一點,只要以后不要有交集,應該是沒什么的……但誰知道呢。就這般模模糊糊地睡著了。醒來已是天光一片大亮。鼻端隱隱聞得茶香,清幽雅淡,玉綰的精神為之一振。松動了一下胳膊和腿,依舊有些睜不開眼,昨晚以為今天要下雨的,沒想到卻如此晴朗。觸目之處一片白花花刺眼的光芒,她捶了捶額頭,費力地睜眼。香味若有若無,陡然間,玉綰有一種似曾熟悉之感。緩緩抬頭,目光逐漸適應了光線。才發(fā)現(xiàn)不只陽光刺眼,更刺眼的是一襲白衣,如雪溫柔,與陽光巧妙交匯最是極美。坐在桌邊的男子,發(fā)絲如緞,瑩白的手指正捏著茶杯,裊裊茶香四溢。此情此景,何等熟悉,何等感動。無數(shù)個晨光乍起的早晨,她在冷冷的宮室里,首先見到的,就是這如夢如幻的白衣身影,曾讓她一度以為身在夢里。白衣男子像是知道她醒了,轉頭看向她。映入玉綰眼簾的仍是有些駭人的面具,但是垂落在面具旁的發(fā)絲卻又那般輕柔,輕柔得如九天之上的仙人絕然臨世。玉綰的心臟猛地收縮了一下,巨大的喜悅讓她一瞬間反應不過來,面具后的那雙眼靜靜地看著她,如以往無數(shù)次的凝視。玉綰再也忍不住,跳起來就撲上去:“公子!”重重地撞在蘭舟公子的懷里,兩手抱著他,興奮地止不住輕抖?!坝窬U?!本褪沁@個聲音,除了他,再不會有人叫她玉綰!玉綰拉著公子的衣襟,抬頭看著他,雖然只能看到一張面具,但她已經很滿足。天上地下,只有這個人才是唯一的安心。試問,此生能有個讓你安心的人,還會有什么要求呢?“公子,你怎么來的?”這時她才終于能好好地說話。公子撫著她的長發(fā):“我……我來看看你。”玉綰臉色發(fā)紅,搓著手道:“公子,我想你得很,偏偏就見不到你。還以為……你不會出現(xiàn)了?!惫铀坪跷⑽e轉了臉,片刻才聽他說道:“江湖生活可還順利,適應嗎?”“還好,”玉綰鼻子有些酸,低下頭,“比宮里有趣,也危險。”有得有失。公子放在她頭上的手頓了一下,忽道:“你跟什么人接觸過?”玉綰怔了怔,莫名地發(fā)覺公子這句話說得有點急促,于是也不由得緊張了:“沒有啊……”公子俯身向她靠近,他凝望的目光里閃爍不定:“玉綰,你知不知道,你中毒了?”一句話驚得玉綰大腦空白,她瞪大眼,難以置信地看著公子。公子慢慢伸手進她的頭發(fā)里:“玉綰,這種毒必須接觸對方身體才能成功種下,你不記得是誰?”玉綰仿佛從噩夢中驚醒,如果這句話不是公子親口說,她一定不相信。不是因為別的,她本身就是個用毒的人,對毒藥有種近乎偏執(zhí)的自信,更不可能相信自己會中毒。就算中毒,又怎么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但她知道公子不會騙她,他說她中了毒,絕不可能虛假。可誰又會對她下毒,必須接觸身體才能下,除了展記,她并沒有和誰有真正的接觸……猛然身體一震,僵硬地看著桌上那一堆還沒有處理的灰燼。任逍遙,是他!公子看見她的神情:“想起了嗎?”玉綰立刻跳起來,中毒這種事可大可小,不是鬧著玩的,不過她再如何想,也沒想到任逍遙會下這種黑手。哪能想到,他在那輕佻笑語時,已經不動聲色地在她身上放下東西。這個男人……她又一次看走眼!玉綰死咬著牙,身體陣陣發(fā)抖,公子一手撫摸著她的頭發(fā),一手握住她的肩膀。玉綰看著他,哽咽道:“公子,我中的什么毒,要不要緊?”公子不說話,沉默了一會兒。玉綰的心有點沉,料定這毒不簡單,也是,任逍遙大費周折,必定會下狠手。這才符合他的性格,不露痕跡,即使自己有三長兩短,也沒人知道是他所為,就算自己到處去說,也不會被人相信。名滿天下的任逍遙,與她一個小姑娘,孰輕孰重,江湖人愿意相信誰,都是不言而喻。公子道:“你不用擔心,這毒……能解。”玉綰眼睛一亮,驚喜道:“公子,你要幫我解毒?”公子遲疑了一下,他戴著面具,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不知為什么,瞬間似乎看出他遲疑了一下。他的手指滑下,就在指尖快要碰到玉綰的臉頰時,卻又靜止不動了,最后,他的手一點點收了回去?!坝窬U,你去找那個人,看他意欲何為,如果他不肯幫你解毒,過段時間我還會來看你,我?guī)湍憬??!甭犚姽诱f這樣的話,玉綰不禁歡喜起來,拉著他的手道:“公子,你多久再來看我?”公子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不會很久?!庇窬U高興地笑出聲,不停地沖他眨眼。這時公子才輕輕地碰了碰玉綰的臉,只是柔柔的一觸,已讓玉綰酥麻得心尖顫抖。她的臉有些燙,拽著公子的手不放開?!坝窬U,我得走了?!庇窬U鼻子一皺,不管經歷多少次,還是沒法不討厭這樣的分離。以往她還會挽留,變盡花樣癡纏??扇缃袼呀洸皇遣粫允碌呐?,有些事只能埋在心底。輕輕放開公子的手,熟悉的幽幽的蘭花香,美好如夢。無論滄海桑田,君玉綰至少保留了一個夢。忽而一笑,她仰臉看著公子:“公子,不許抵賴,你要說個期限?!惫訋撞豢陕劦貒@了口氣,像是無奈:“最遲……一個月?!庇窬U“咯咯”一笑,眼睛深深地望著公子,退后幾步,迅速無比地轉過身。不看,永遠不看你離開的背影。猶如記憶中,身后沒有一點聲音,平靜如錯覺。但她知道,當自己回頭,身后一定已經不再有人??帐幗k爛如一場了無痕跡的煙花,悄然無聲。玉綰開始著手準備應對任逍遙的事宜,六月河的邀約必須去,先不管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總之去了好歹有一線扳回局勢的希望。時間說快過得也快,公子走后她也曾認真感受過自己的身體未發(fā)現(xiàn)異樣。關于江湖上的各類毒藥也旁敲側擊地請易南風幫忙收集了資料,這些事沒敢經展記的手,這小子越來越敏感,免得又惹出什么事情來。易跑堂才高八斗,資料整理得一絲不茍,滿滿地摞在玉綰桌前,玉綰挑燈夜戰(zhàn),把剛學習制毒時的勁頭拿出來,腰酸腿疼地看完資料,見識增長不少,可那些五花八門的毒藥一樣也不是她身上可能有的。有幾種倒是描述得靠譜,可當配出相應的解藥試過后,就全都排除了。任逍遙啊任逍遙,現(xiàn)在幾乎想起他就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