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履薄冰》 章節(jié)介紹
《如履薄冰》是書迷爭相拜讀的一部網(wǎng)絡(luò)小說,作者鶴招,故事情節(jié)流暢、細(xì)節(jié)扎實、人物豐滿、基調(diào)向上,充滿催人奮進(jìn)的正能量。《如履薄冰》第10章內(nèi)容概述:隆慶六年六月初二,清晨?!灰惯^去。到底是小孩子,睡眠質(zhì)量比穿越前可好上太多,朱翊鈞難得睡.........
《如履薄冰》 第10章 貪腐枉法,日講太甲 在線試讀
隆慶六年六月初二,清晨。
……
一夜過去。
到底是小孩子,睡眠質(zhì)量比穿越前可好上太多,朱翊鈞難得睡了一個久違的好覺。
他剛醒過來時,還有些迷迷糊糊,下意識去伸手去拿枕頭下的手機(jī)。
摸到空無一物,才猛地清醒過來。
“殿下,您醒了。”床榻旁的宮女靠近前來。
朱翊鈞突然問道:“我昨夜夢話說的什么,你們聽清了么?”
幾名宮女都是一怔:“殿下,您不曾說夢話?!?/p>
他這才放下心來,點了點頭:“那似乎是做夢了,先替我更衣吧?!?/p>
幾個宮女立馬捧著縗服,圍了上來。
穿衣的間隙,方才那名宮女說道:“殿下,張大珰已經(jīng)來慈慶宮了,說是隨時聽候殿下差遣?!?/p>
朱翊鈞忍不住笑了,這張宏,太想進(jìn)步了。
等穿好縗服,又梳洗完后,他才吩咐道:“讓張大伴進(jìn)來吧。”
張宏是端著早膳進(jìn)來的。
他看著還有些稚氣的皇太子,不由愣了一下,險些跟昨天乾清宮那位威壓攝人的嗣君對不上號。
但畢竟是大太監(jiān),城府自然不缺,一絲錯愣很快斂去:“奴婢給主子請安?!?/p>
朱翊鈞溫和地點了點頭,示意他近前來。
而后施施然坐到案前開始用膳。
張宏讓宮女退了出去,才從袖中掏出一疊紙,道:“主子,昨日您吩咐我的,都在這里了?!?/p>
朱翊鈞有些驚訝地接過,這張宏,辦事還挺快。
大致翻了一下,隆慶元年至今,六年里湖廣巡礦稅的太監(jiān)名單,一共十余人。
有些還標(biāo)注了年齡,職司等信息。
他心里滿意,也不吝夸贊:“辦的不錯?!?/p>
耳目之用,這就體現(xiàn)出來了。
湖廣的事其實并不急迫,他想著手處理這事,至少也得掌握部分權(quán)柄之后。
但,萬事預(yù)則立,不預(yù)則廢,提前準(zhǔn)備,總好過只能從奏疏當(dāng)中獲取信息。
無論是宮里、中樞、地方、邊事、財用,總要先做到心中有譜,才能具體謀劃。
全然靠著后世的知識盲人摸象,只怕萬劫不復(fù)。
得將見識與如今的事情相結(jié)合,互相映照。
這就叫后世知識當(dāng)代化。
張宏得了夸獎,連道不敢。
朱翊鈞一邊吃著早膳,一邊認(rèn)真看了起來。
湖廣的礦課水深是必然的,但不可能是一日之功。
先帝在朝的六年里也不是沒巡過稅,怎么一個發(fā)現(xiàn)問題的都沒有?
這才是朱翊鈞在意的地方。
張宏見他看得入神,小聲說道:“主子,昨夜宮里又出了個事兒?!?/p>
朱翊鈞頭也沒抬:“別賣關(guān)子,有話直說?!?/p>
張宏連忙稱是,又接著說道:“孟沖昨夜失足溺亡了?!?/p>
朱翊鈞手頓了頓,抬起頭神色莫名:“失足?”
張宏知道這是個心如明鏡的主,解釋道:“東廠的人發(fā)現(xiàn)的,勘察過說是失足溺水,司禮監(jiān)也認(rèn)定了,馮大珰正忙這事兒呢?!?/p>
朱翊鈞搖了搖頭:“都懶得背人了這是,真難看?!?/p>
張宏不敢接話。
朱翊鈞也沒在這事上多說。
將張宏遞上的名錄看完之后,才開口道:“這些人,現(xiàn)在日子都過得不錯吧?!?/p>
張宏斟酌了一下,回道:“位置不太高,但手上確實挺闊綽的?!?/p>
朱翊鈞心中早就有數(shù)。
這大明朝如今可以說十個官里面有十一個貪。
官商勾結(jié),朘剝百姓都是小事了。
下至黎庶,上至親王,哪個跑得了?
戶部當(dāng)初不給裕王府發(fā)歲賜,闔府上下差點揭不開鍋。
最后還是向嚴(yán)世蕃行賄,才打通了戶部的關(guān)節(jié),把卡了三年的歲賜發(fā)了下來。
還有此后的首輔徐階號稱徐半城,坐擁幾十萬畝良田,天下又誰人不知?
海瑞奉欽命讓徐階還田,還不是灰溜溜被趕走。
更別提各部衙門結(jié)黨營私,私相授受,跑官爭爵,可謂絡(luò)繹不絕。
上官如此,微末小官同樣敲骨吸髓。
踢斛淋尖,巧立稅目,牽牛扒房,多不勝數(shù)。
邊軍的軍餉都能給你吸干!
這已經(jīng)不是個別問題了,是大明官場普遍存在的問題。
時官已經(jīng)對貪污沒了廉恥之心。
對啊,我就是貪了,沒錯啊,大家都在貪,怎么了嗎?
戚繼光這種有心剿滅倭寇,不憚為國捐軀的人,不還是逃不出這一遭?
為什么有這種風(fēng)氣?一句話,工資低。
看看歷史上正常領(lǐng)官俸的就知道,高儀死后連喪葬費都湊不齊,還得宮里出錢。海瑞就更慘,官位夠不到宮里,還是同僚出錢下葬的。
工資低到這個程度也就罷了,關(guān)鍵還經(jīng)常拖欠,半薪都是燒高香。
用顧炎武的話說,就是“以俸給之薄而無以贍其家也”。
都要揭不開鍋了,哪還有心情立什么廉潔牌坊。
高尚的人只是少數(shù),大部分人也只能隨波逐流,一句不貪就要餓死了,怎么去約束他們?
這種毫無道德廉恥約束的背景下,貪污之事,可以說蔚然成風(fēng)。
官場這樣,太監(jiān)就更別說了。
巡稅這差使為什么是肥差?地方上沒問題也就罷了,真有問題,巡稅太監(jiān)可就賺的盆滿缽滿了!
這稅是為宮里巡的,還是為自己腰包巡的,就不好說了。
只怕,這查賬欽差跟地方,早已經(jīng)形成默契了。
看這十幾名太監(jiān),一個匯報問題的都沒有,反而個個腰包鼓鼓,心里就有數(shù)。
就是不知道湖廣礦稅這次,是雙方?jīng)]談攏,還是問題太大,有人兜不住了。
朱翊鈞思索了片刻,對張宏道:“宮里辦差收錢,也就罷了,但要是有事瞞著我,我不認(rèn)?!?/p>
“這些人你看著點,別又溺水了,以后我都有用?!?/p>
“你偷摸挑個軟骨頭,把湖廣的實情,替我問清楚?!?/p>
“以后我不管外廷是什么說法,宮里巡了稅,我就要知道宮里的說法?!?/p>
張宏恭聽著心中一寒。
都“偷摸”了,還能讓人活?
昨夜只覺得威嚴(yán)攝人,此時才覺得寒氣刺骨。
這就是天家?
這才十歲啊!果是圣君,心狠手辣!
朱翊鈞在張宏面前也沒什么好裝的,正要有天家法度,才能鎮(zhèn)住這些宦官。
在不同的人面前要展現(xiàn)不同的特質(zhì),這才是政治。
張宏在宮里有資歷,手下也有人,這些事,正適合他辦。
他不宜在這事上分散太多精力,抓個小太監(jiān)把情況問出來,做到心中有數(shù)也就罷了。
現(xiàn)在跟湖廣地方鬧上才是不智之舉,稍不注意就是一場“民變”,但只要這些巡稅太監(jiān)還在,屆時總要掀起一場大案!
如今鬧得歡就讓他們鬧吧,自己拉好清單,秋后算賬就是。
至于太監(jiān)貪污,他現(xiàn)在沒這個能力管,飯得一口一口吃,做事也只能一步一步來。
張宏后退一步:“奴婢這就去辦。”
朱翊鈞叫住了他:“我身邊的人,你再過一遍,文華殿跟兩宮,安排些你的人。”
提督太監(jiān)正是負(fù)責(zé)各殿當(dāng)值的,職權(quán)之內(nèi)。
張宏遲疑了片刻,才答道:“奴婢明白。”
他沒說出口的是,兩宮跟文華殿,本就安插有他的人。
這是每個大太監(jiān)都會做的事。
……
用完早膳,朱翊鈞就得去文華殿上課了,也就是所謂日講。
文華殿作為皇帝便殿,自然殿閣眾多。
其中正殿是常朝的地方,后殿是皇帝經(jīng)筵的地方。
而東宮日講,則是在文華殿右偏殿。
朱翊鈞到的時候,諸多講官已經(jīng)到齊了。
太子日講,可不是一對一教學(xué)。
侍班官、講讀官、校書官、侍書官,各種名目的職官十余人,從誦讀、翻書、勘校、做筆記,一條龍包辦。
他只需要坐在那里,跟著讀一遍,有問題再問就行了,其余什么也不用做。
高儀居于班首,看見太子進(jìn)殿,連忙率兩班講官起身,列作一排。
朱翊鈞當(dāng)先行師禮。
諸講官受禮后,又向嗣君行跪拜禮。
雙方先后行禮,朱翊鈞當(dāng)即笑出早上剛清潔過的一口白牙,上前兩步。
一把抓住高儀的手,熱忱道:“先生,本宮昨日溫習(xí)功課,又有所得,果真如先生言,溫故而知新?!?/p>
高儀被他這舉止弄得懵了一下,皇太子什么時候跟他這么親近了?
一邊嘗試不露痕跡掙脫,一邊硬著頭皮道:“圣人之言,自然不會有差錯,但殿下有所得,也幸有自身勤勉之功?!?/p>
朱翊鈞非但沒容他掙脫,甚至過手把他小臂挽?。骸案x不開先生教得好,今日學(xué)習(xí)什么?本宮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p>
說著,就拉著高儀的手往里走。
漢高祖劉邦之事,他也能為之,大明魅魔,他做定了!
其余的講讀官面面相覷,若有所思地跟在后面。
到了位置,朱翊鈞才戀戀不舍地將高儀手放開。
高儀正松了口氣,朱翊鈞又招呼小太監(jiān):“先生肱股之臣,豈能不以禮相待?來,給先生賜個座?!?/p>
高儀連忙拱手推拒:“殿下,臣身子骨還算硬朗,若是站立都難,也無顏盤桓內(nèi)閣了?!?/p>
朱翊鈞哪里肯放過他:“先生何必托辭,現(xiàn)在不是常朝上,不要推拒?!?/p>
“父皇將三位輔臣留我,特意囑咐我善待,先生莫要讓本宮不孝?!?/p>
唱高調(diào)嘛,他最擅長了。
高儀這種老實人,扯上大旗最好欺負(fù)。
不等他拒絕,他就使喚小太監(jiān)把座位,放在高儀身旁。
說是賜座,其實也就是個小凳子,也就兩個巴掌大,正好托住兩瓣。
高儀只覺得人生充滿了趕鴨子上架。
先帝這樣,張居正這樣,現(xiàn)在嗣君也這樣。
要說皇太子這番行止,他不感動是假的。
主君閤前執(zhí)手,一如光武舊事,還又是賜座又是言必稱先帝輔臣的,這份孺慕之情,哪個文臣能拒絕。
但,感動歸感動,這座仍然是如同針氈。
他小心地半邊屁股挨著凳子,以示恭順之心:“多謝殿下賜座?!?/p>
朱翊鈞坐到案前滿意地點了點頭,又隨口問道:“先生,內(nèi)閣可曾議好大行皇帝移靈的日子?”
先帝靈柩如今還擺在乾清宮,朱翊鈞還等著搬進(jìn)去呢。
表面問的是移靈,實際上是在問他搬進(jìn)乾清宮的日子,同樣,也是他應(yīng)該接受勸進(jìn),準(zhǔn)備靈前登基之時。
高儀斟酌了一下,答道:“禮部部議報上來是本月初六移靈,初十祭告,內(nèi)閣票擬同意了,就等著宮里的意思了?!?/p>
朱翊鈞掰數(shù)了一下日子,今日是初二,也就是四日后接受勸進(jìn),八日后登基大典。
八日啊,他就要登基做皇帝了。
他的母妃,也要做太后了。
同時也意味著,高拱的政治生涯即將結(jié)束。
如今是馮保高拱二人斗得最厲害的時候,馮保等的就是這個時間點,若非在這個空檔,張宏都不一定能安生進(jìn)司禮監(jiān)。
那么高拱有沒有意識到呢?
朱翊鈞是想讓高拱體面致仕的,否則他輸?shù)锰y看的話,他的政治遺產(chǎn)同樣會付諸流水。
不說別的,單就是晉黨,現(xiàn)在就是靠著高拱的個人威望壓制著。
若是高拱尊榮致仕,保持著隨時起復(fù)的威懾,晉黨也不會太難看。
但若是還像歷史上一樣,被他的母妃當(dāng)眾傳旨說“高拱專權(quán)擅政,不知他要何為,我母子三人驚懼不寧?!?。
那這爛攤子,他還真不好收場。
他如今的打算,是借助高拱好好消耗馮保一番,最好能助攻他,把東廠從馮保手上奪過來。
等他登基之后,再順著李氏的心意進(jìn)言,讓高拱致仕——按禮制,新帝登基后,所有大臣都需上辭呈,是去是留,憑上心意。
由他主動提起此事,比馮保故意激怒李氏,至少也能保高拱一個三公之位的體面。
如此……高儀也不必在高拱被罷免后,憂懼而死了。
被想到的高儀似乎若有所感,他抬頭看了眼出神的皇太子,左右見諸講官已經(jīng)就列,便輕輕咳嗽了一聲:“殿下,日講了?!?/p>
朱翊鈞立馬回過神來,正襟危坐:“先生請,今日是該《尹至篇》了?”
高儀搖了搖頭,盡量神色淡然:“今日講《太甲篇》?!?/p>
說著,朱翊鈞就見身旁的侍書官自己面前的書頁翻到了《太甲篇》。
他神情一頓,長長地哦了一聲,沒說什么,心中卻心緒翻涌。
《尚書·太甲》,只講了一個故事——伊尹放太甲于桐宮。
太甲是商朝的一名君王,伊尹則是四朝元老,太甲的輔政大臣。
所謂伊尹放太甲于桐宮,便是說,太甲登基之后,昏亂無度,破壞湯制定的法規(guī),伊尹便將太甲放逐到了商湯墓地附近的別宮,自己攝政。
伊尹攝政三年后,見太甲悔過自新,便將太甲重新請出來,還政于太甲。
故事簡單,也并不罕見,寫了認(rèn)錯信后重新出來主持大局的人,他也不是沒見過,問題在于,高儀為何突然生插了這一篇進(jìn)來?
他可不信這是教學(xué)安排,高儀不會做這種瓜田李下的事。
只能是有意為之!
是誰的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是警告他老實點,不要步了太甲后塵?
或者是提醒他有人要行伊、霍廢立之事?
還是……自比伊尹,攝政而后歸,表明心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