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彎彎》 章節(jié)介紹
東方欲明是當今很火的一名作家,他的諸多作品受到很多網(wǎng)友的青睞。其中,最火的一部小說就是他最近編寫的《小巷彎彎》了?!缎∠飶潖潯返?章主要內(nèi)容介紹:第四章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一縣城里已經(jīng)紛紛在傳言,國民政府的首府,南京已經(jīng)被共產(chǎn)黨解放軍占領了.........
《小巷彎彎》 第四章十年河東,十年河西? 在線試讀
第四章十年河東,十年河西?
一
縣城里已經(jīng)紛紛在傳言,國民政府的首府,南京已經(jīng)被共產(chǎn)黨解放軍占領了。老百姓倒是沒什么大的反響。但是國民政府里各個衙門的政府官員,都像是溫水鍋里的青蛙似的,已經(jīng)漸漸喪失了反抗的動力,但還是不甘心就此被徹底的煮熟??偸乔Х桨儆嫷耐蠓脚?,有的想到上海,有的想去福建,有的想去香港??????但是等拉家?guī)Э诘呐艿酱a頭或者在出城的路上,就會被士兵攔住并趕了回來。要想坐飛機必須到一百多里地之外的軍用機場,就算是搞到了機票,但是沒有軍方的特別通行證,根本就出不了縣城。
南江縣城一夜之間到處是國民黨的兵,受傷的、沒有受傷的,好像是突然從地底冒了出來。國民黨的亂兵多了,縣城街面上打架鬧事的就多了。南江的警察不敢管,倒霉的還是縣城的老百姓,特別是街邊開店的,幾乎家家都碰到過當兵的拿東西不給錢,當兵的在飯館吃霸王餐成了家常便飯。所以開飯館的算是最倒霉的了。天天有當兵的來吃飯,一開始還少給點錢,第二天來的根本就不想付賬,掌柜的逼緊了,有的就說先記在賬上,打完仗再還。這還算是好的,有的干脆給你一個大嘴巴子,罵罵咧咧的就走了。
今天一大早,陰雨的天氣,安雯很早就起床,想早點開門做生意。縣城還完全被籠罩在晨霧中,霧蒙蒙的,晨霧中待久了,頭發(fā)和身上都會沾染上濕濕的霧水。安雯也發(fā)現(xiàn)了縣城最近多了不少國民黨的兵,昨天有兩個兵到豆腐店要了兩碗豆?jié){,就著豆?jié){啃著饅頭。她還向他們打聽了安凱的事情,但是對方只是搖了搖頭,說不知道,沒有付賬就離開了,安雯甚至沒有向他們討要,滿倉看了看安雯有些恍惚的神情,不知道該說什么,滿倉不甘心被別人白吃、白拿,時常在嘴里嘟囔著,“這些當兵的都是土匪,吃東西不給錢,還吆五喝六的。神氣什么,共產(chǎn)黨打過來,全部都得回老家!”
“滿倉,你說什么呢?你姐夫安凱不也是國民黨兵啊,你咒外面這些兵,不就是咒你安凱哥嗎,我就是想跟他們打聽打聽安凱的下落。說不定能夠打聽到什么?下次我不在店里,有當兵的來了,你要記得向人家打聽打聽你姐夫的下落,記住了啊?!?/p>
“是、是???記住了,打聽也是白打聽???”滿倉的嘴里小聲的說著,他不想讓雯雯聽見,但是安雯還是聽見了滿倉的話,她沒有怨恨滿倉,只是覺得內(nèi)心仿佛被繩索勒了一下??????
此時的街道還是被霧氣籠罩著,江南的霧氣非常有靈性,仿佛是一個妙齡少女,在你剛剛感覺到她的迷人之處時,霧氣就開始漸漸消散開了。讓你無法捕捉到她的蹤影,最后在你的身上間或的留下一些水珠兒,然后就不見了蹤影。
“老板娘啊,結賬!”這是剛剛在門口吃完豆腐腦的兩個當兵的聲音。安雯略微愣了愣神,還是面露笑容的迎了上去,剛想拿起扔在桌上的紙幣,卻被其中一個胡子拉碴、兇神惡煞的家伙,緊緊的抓住了一只手,耍起流氓來了,“這么鮮嫩水靈的妹子,竟然在家里守活寡,嘖???嘖???嘖!就別等你家男人回來了,聽說你家男人也是個國軍,我告訴你,國軍馬上就要完蛋了,你家男人不是被打死了,就是給共軍當了俘虜,不會再回來了?!边@個掛著少尉軍銜的人,一邊嬉皮笑臉的說著,一邊對安雯動手動腳。
“這位大哥,你認識我丈夫嗎,你怎么知道我丈夫要么死了,要么被俘虜了?”安雯想打聽一下自己男人是不是還活著。
“咣當”,緊接著“哎喲”一聲,捏著安雯的那只手終于松開了,這位少尉知道有人從后面襲擊了自己,下意識的要掏家伙,被身邊的兵給按住了。兇神惡煞的家伙終于看清了襲擊他的人,是一個佩戴上尉軍銜的年輕國軍軍官。大胡子軍官如夢方醒一般的征征的看著身后用板凳襲擊自己的年輕軍官,身旁的士兵連忙打圓場道:“長官誤會、誤會,一場誤會???”
“誤會還不快滾!”年輕軍官義正言辭的大聲說道。
鬧事的大胡子被另外一名士兵攙扶著,悻悻地離開了。
此時的安雯已經(jīng)躲進店里,但是年輕軍官的聲音還是聽出來了,是安凱,是新婚幾天之后就不辭而別的丈夫,一股本能的沖動讓她想撲進丈夫的懷里,現(xiàn)實還是讓她就站在門口眼巴巴的看著,門外還未散盡的霧氣中,站著的一名英姿颯爽的國軍軍官——安凱。
安凱的出現(xiàn)純屬偶然,他的生死兄弟鎖子被彈片炸傷了,被送到南江醫(yī)院救治,安凱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國軍的一名營長,部隊暫時休整后準備調(diào)往上海外圍布防,現(xiàn)在就臨時駐扎在縣城外。此次進城就是到醫(yī)院看看鎖子的傷情,剛進城因為霧氣太大,安凱干脆決定下車步行,司機把車停在城外的檢查站,下車后尾隨營長身后進了城。
二
走在縣城安靜的、霧氣籠罩的街道上,這個讓安凱既熟悉,但是現(xiàn)在又感覺仿佛是第一次走進南江縣城。對這里的一切他感到無比的親切,他甚至想到要是能夠和雯雯一起安寧幸福的生活在這里,該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安凱走到下行橋口時,看到了錢記豆腐店的招牌,忽然讓他想起安前村的錢氏父子,和安雯成親時,老錢父子就是做豆腐的,那么這家錢記豆腐店,會不會就是老錢父子倆開的呢?想到這里,安凱想走近一些看看再說。走到店外,透過霧氣隱約的看見一個身材勻稱的女人,和兩個穿著國軍衣服的人在說著話,漸漸地兩個穿國軍衣服的人由說話改為調(diào)戲,被拉扯的女人開始掙扎起來,說話的聲音也高了許多。這個女人的聲音從一開始安凱就覺得不對勁,走近之后他終于確定了,這個豆腐店外的女人就是他的妻子安雯。不由分說他過去拿起一只凳子,砸向了那兩個國軍??????
雯雯終于貼在安凱的懷里,大聲的哭了,任憑安凱如何的勸慰,雯雯的淚水還是不由自主的往下淌,直到安凱前胸的衣服被淚水打濕,雯雯的哭聲才漸漸的收斂了起來,但是安凱擁抱雯雯的手卻沒有松開,反而越來越有力了,雯雯似乎感覺到了什么,但是她并沒有掙扎,任憑安凱的親吻像雨點一樣胡亂地落在她的面頰、頸項、嘴唇上,當她感到安凱的雙手,在自己鼓脹的胸前粗暴的游走,并試圖解開她的上衣紐扣時,雯雯忽然想起了什么,用力的想推開安凱的雙臂,同時向店門外看了一眼?!鞍矂P哥???別這樣???滿倉一會就回來了,讓他看見???不好???”雯雯的胸部還在起伏著,說話聲有些急促。一聽到錢滿倉的名字,安凱也漸漸緩和了下來,
“雯雯,我還正想問呢,這店里怎么就你一個人,老錢父子倆呢?”
“老錢叔回安錢村了,說是去找原料了,順便去看看我爸還有鄉(xiāng)親們???現(xiàn)在到處都在打仗,豆子不太好弄到。滿倉一大早就去各家送豆腐去了,現(xiàn)在應該快回來了?!卑馋┮贿呎碇晕⒂行┝銇y的衣服和頭發(fā),一邊略顯羞澀的說著。
不知道是在一起生活的時間不長,還是分開的時間太長,雯雯和安凱在豆腐店里面對面的坐著,激情過后的氣氛略微顯得有些尷尬,雯雯甚至有些不敢直視安凱的目光。安凱握著雯雯的一只手,仔細的端詳著雯雯:白里透紅的臉上隱約的還能看見淚痕,粗布的衣服遮不住青春性感的身體,黑黑粗大的辮子伏在圓潤的脊背上,辮稍一直抵達彎彎、玲瓏的腰臀處??????
“安凱哥,我們的女兒巧靈已經(jīng)兩周歲了,在安錢村爸爸那里。”
“我們都有女兒了,好啊???好啊!”安凱的反應讓雯雯感覺有些意外,“你不到安前村看看爸爸和女兒嗎?”雯雯繼續(xù)問安凱。
“部隊馬上就要開拔了,霧氣又這么大,這次能見到你我也知足了,我也知道你們都記掛我,我又何嘗不想回家??????可是,哎??????”說到這里,安凱無奈的搖著頭。
“聽說國民黨很快就要完了,你就不能脫了軍裝回家嗎?非要給他們賣命嗎?你還不知道吧,自從你走了以后,你媽就把家里值錢的東西全部賣了,到處找你,滿世界的打聽你的消息,后來一病不起客死他鄉(xiāng)了。還有就是警察局長的兒子謝大膽,硬是叫人保媒要娶我,家里人都快要急瘋了,老錢叔為了到江北找你差點淹死在江里。安凱哥,難道你不想知道這些事情嗎?”雯雯眼巴巴的看著朝思夜想的丈夫,說著說著又傷心的哭了起來。
“雯雯,你知道我這兩年想的最多的是什么嗎,我就是想讓你還有我媽能過上好日子。我沒想到你懷了孩子,也沒想到我媽已經(jīng)不在了??????現(xiàn)在好了,我知道你和女兒都活得好好的,就放心了。這兩年我也攢下點錢,回頭我讓人送過來?!?/p>
“我不想要你的錢,只想你能平安的回家。這仗到底要打到什么時候才算完?”安雯恨不能就此讓安凱留下來,和自己還有女兒一家人從此在一起,永遠也不分開了。
“軍裝不是想穿就穿、想脫就脫的,特別是現(xiàn)在的時局,弄不好就是臨陣脫逃之罪,是要槍斃的。這仗應該是快打完了,老蔣讓我們一邊抵抗和共軍決戰(zhàn),一邊準備退守臺灣。我們也是昨天夜里剛剛駐扎在城外,這不接到命令今天夜里就開拔,到上海的外圍,委員長決定死守大上海,當兵的只能是服從命令???”
“臺灣在什么地方,離南江縣城遠不遠?難道你還要和部隊去臺灣嗎?”雯雯有些驚訝的看了看安凱問道。
“臺灣是一個島嶼,和大陸就隔了一道海峽。共軍沒有飛機軍艦根本打不過去,雯雯你就放心吧,真的要是有退守臺灣的那一天,我就不當兵了,回南江來找你。”安凱說完這些話,不像是在安慰雯雯,到好像是在安慰自己。
“就怕你到時候想回來也回不來了!”
“怎么了雯雯,不相信你丈夫?。俊卑矂P對雯雯的話感到有些意外。
“打仗的事情,子彈不長眼,你現(xiàn)在沒有事,不代表以后永遠不出事。萬一???我是說萬一???哎呀、呸呸??????我不說了???”
“哈???哈???,雯雯,你不用說了我也知道,知道你是為我好,放心吧,我還沒有讓老婆和女兒過上好日子呢,閻王不會收我的。”
“姐,我回來了。給安家送豆腐腦,和安家二少爺還聊了幾句。怎么外面沒人招呼客人?”這是滿倉的聲音。聽到滿倉的聲音,雯雯和安凱幾乎同時站了起來,滿倉走進門,看見雯雯和一個國軍軍官站在屋內(nèi),“滿倉,你看誰來了?”雯雯示意的看了看安凱說道。
滿倉驚訝了一下,隨后幾乎叫了起來,“安凱哥,不不,姐夫,你終于回來了,這下可好了,我看誰再敢欺負咱們?!卑矂P親熱的擁抱了一下滿倉,伸出手掌在滿倉的肩膀上用力的拍了兩下?!皾M倉啊,我都快認不出你來了。要想沒人欺負你,就跟我干吧,不過你雯雯姐肯定不愿意?!?/p>
“安凱哥,帶沒帶槍,讓我看看行嗎?”
“我說讓你跟我當兵,當了兵這槍就送你了?!卑矂P一邊說著,一邊從腰間拔出了一把精致的手槍,槍身微微的泛著藍光。
“你快把槍收起來吧,你看把他饞的,槍在他手里,遲早是要闖禍的。”雯雯看了看安凱嗔怪道。
“安凱哥,這次回來什么時候走,我馬上到安前村,告訴我爹還有安先生他們,就說安凱哥回來了,當了大官了,再沒人敢欺負咱們安、錢兩家了?!睗M倉的手不停的撫摸著手里的那把手槍。
“部隊今天夜里就開拔了,安前村沒時間去了。滿倉?????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男子漢了,多多照顧你雯雯姐???我還要去一趟醫(yī)院,看一下我的兄弟,他要是能活著,可能不和部隊一起走了。我會把你們的情況告訴他,有什么困難,我這個兄弟會幫你們的??????”說到這里,安凱似乎有些哽咽了。
??????
三
安少民站在自家的飯莊門前,看著整齊的解放軍行軍隊伍,浩浩蕩蕩行進在南江縣城古老的石板路街道上。少民的心里空落落的,昨天還和父親通了電話,少民在電話里告訴父親,解放軍還沒有打到南江縣來,讓父親放心。安老爺哪能放心的下,說是上海的外圍已經(jīng)和解放軍打起來了,全城已經(jīng)封鎖戒嚴,城里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進不來等等,話語里充滿了焦躁。少民只能在電話里安慰著父親。少民自己也沒想到,怎么一夜之間南江縣就變成共產(chǎn)黨的了。他轉身想給在上海的父親再打一次電話,剛一扭頭就看到周嫂氣喘吁吁跑了過來,一邊走還一邊揮動著手臂:“二少爺,二少爺,快、快回家看看,看看是誰回來了?!?/p>
“誰到我們家來了?”少民雖然不知道是誰,但是他不敢往好的方面想。
“到底誰來了,周嫂你快說??!”看著周嫂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少民焦急的問道。“三少爺回來了???解放軍到我們家里了???二少爺???快點回家看看吧???”
“周嫂,你是說三少爺回來了?是少文回來了?真的是少文回來了???????”
“哎呀,二少爺我還能騙你嗎?小少爺我都認不出了,還是他一下子就把我認出來了??????”周嫂對少文的到來,也是感到十分的喜悅。
“那好,周嫂,趕快回家吧!來、來,我們快一點,少奶奶和小少爺都在家嗎?”
“在、在,都在,慢一點二少爺,等等我??????”
少民在巷口就看到了一輛軍用吉普車,驚喜和擔憂同時在少民的腦海里撞擊著。他不知道在共產(chǎn)黨軍隊里當官的三弟,這幾年怎么過的?又是怎樣回到南江的?這次回南江縣,對安家還有他本人究竟是福還是禍,南江的天到底會變成什么樣子?這些一連串的問題,少民都急于找到答案,同時他又是非常擔心,安家在南江縣首屈一指的大戶地位,是不是在今天就要終結了,難道真會應驗“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古話嗎?
少民三步并作兩步的穿過自家的庭院,透過正廳的窗戶,隱約的看見有幾名身著解放軍軍裝的人,其中一個人還在和月娥大聲的說著話。
“三弟回家我太高興了,我跟你二哥成親的時候,三弟都沒能回家來,聽你二哥說少文從北平到了東北,在一家學校里教書,這怎么又忽然成了共產(chǎn)黨解放軍了,想想真是太有意思了??????”月娥旁若無人的只顧著說話,眼睛一直在少文的臉上和身上掃視個不停。少文正摟著福海坐在對面,叔侄兩人雖然從未謀面,但是少文還是很喜歡福海,看到福海稚嫩的臉龐和說話的聲音,少文就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小的時候,在南江生活時的情景??????
然而面對眼前滿身珠光寶氣、身段性感妖嬈的二嫂,安少文總覺得有些不大自在。
“二嫂,我在北平時受組織的派遣,直接到了東北野戰(zhàn)軍,一路南下作戰(zhàn),這不一直打到自己家了???哈,哈哈??????”少文說到這里,露出了爽朗而自豪的笑聲。
“三弟,少文???少文???”安少民剛剛踏上正廳的臺階,嘴里就大聲的喊了起來。“是你二哥回來了,福??爝^來???”月娥和少文幾乎同時站了起來,目光也同時移到了門口。少民一進自家的正廳,屋內(nèi)的人還是讓他有些猝不及防。除了門邊的兩位戰(zhàn)士模樣的人,還有月娥領著福海,身旁應該是少文,但是在正廳的偏座上還有一對年輕稍長些的母子。少民來不及細看,就被少文一把抱住了。
“二哥!我回來了,總算見到你了,怎么樣,你和家里人都好嗎?”少民此時感到三弟說話有些哽咽,但是他并沒有著急說什么,只是有力的摟著少文的肩膀,并且用力的拍了三下。
“三弟啊,你總算回家了,哦對了,月娥你趕緊去家里的飯莊訂一桌酒席,再叫人送到家里來,一定要訂最好的,再多帶些糕點回來,特別是春香糕,三弟小的時候最愛吃這個了???”少民對月娥和剛進門的周嫂發(fā)號著“指令”。
“你看我,光顧著看見三弟回家了高興,好了,你們哥倆好多年沒見面了,好好聊聊吧!我和周嫂馬上去飯莊預訂酒菜。”月娥說著把福海往周嫂手里一遞,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二哥,我這是回自己家了,你就不要這么客氣了?!?/p>
“少文啊,今天你就聽我的。別看你現(xiàn)在是長官,回家還帶著手下,但是你永遠都是我的三弟?!卑采倜窨粗傥囊桓眲倮叩臍舛龋茈y把眼前的三弟和十年前的他聯(lián)系在一起,這也許就是生逢亂世的魅力,把人從頭至尾的蛻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什么長官,我們共產(chǎn)黨可不興這么叫,我們只稱呼同志,這樣既親切有顯得尊重對方。忘了告訴你了,你猜我把誰帶來了?”少文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了指偏座上的那對母子?!按笊???福濤,快過來???快過來叫二叔”
“安少文,我再告訴你最后一遍,今天就當著你二哥的面,把話說清楚。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大嫂,你就把我們母子送到香港去,要不然你就把我和福濤關進共產(chǎn)黨的監(jiān)獄里去,我永遠也不想看見你們安家的人了?!逼系呐丝跉鈴娪?、態(tài)度堅決的不容他人質(zhì)疑。
“少文怎么回事啊?你和大嫂、福濤一起回家的?怎么大嫂多年不見,為什么發(fā)這么大的火?”少民感到非常疑惑,同時他也隱約的覺察到了什么,只是覺得不便多問。
“我的大嫂,你還要我和你說多少遍,這件事我真的是一點也不知道。你讓我怎么跟你說嘛,我又能說什么???大嫂和福濤的事情,有時間的時候我再跟你細說?!鄙傥囊荒樀臒o可奈何,看著少民說道。
“噢,噢???沒關系的,既然回家了,有什么話可以慢慢說,不著急的。待會兒我們邊吃邊聊”少民一邊看了看大嫂和福濤母子倆,一邊謙恭的說道。
“二哥,忘了告訴你,南江縣城已經(jīng)回到人民的手里,國民政府、反動派還有封建地主、資產(chǎn)階級的一切,都要全部回到人民的手中。南江縣已經(jīng)成立了過渡時期的臨時政府——南江縣軍事管制委員會。還有很多具體的工作要做?????共產(chǎn)黨人用無數(shù)革命先烈的生命,終于換來了今天的新生政權。太不容易了啊!”安少文說完以后,似乎陷入了沉思。少民此時也不知道應該說什么才好,看到大家都一聲不吭,為了不讓家中的氣氛過于尷尬,不一會兒,少民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少文,你和手下的兄弟還沒安排住處吧,是不是就住在家里吧,你看家里的房間大部分都空著,巷口還有一位司機兄弟,你也趕緊把人家叫進來,待會兒大家一起吃頓團圓飯,高興高興。”
“二哥,你不說我還真是忘了,你看我這個腦子,就是因為在東北時被一顆炮彈震了一下,以后就老是容易忘事。”少文說完站起身來,“小張,你和司機下午去接一下新來的黃主任和安主任,把黃主任直接送到縣政府,我吃完飯馬上就趕過去?!?/p>
“少文啊,不知道這位黃主任是何許人?這個安主任又是何許人阿?是不是就是你們說的,噢,不對不對,就是我們南江新政府的領導人????”
“也可以這么說吧,他們都是老黨員了,有豐富的地下工作經(jīng)驗,這個安主任可不是外人,你要是見了準保會大吃一驚的?!鄙傥挠悬c神秘的說道。
“哎呀少文啊,南江縣有很多安姓人士,還真不知道哪一位這么有先見之明啊,提前站到了革命的一邊了。”
“就是我們家的管家安德才。”少文說道,少民的眼睛頓時瞪得圓圓的,心里頓時感覺到了絕望和無奈,但是他又要在少文的面前保持鎮(zhèn)定,不能失態(tài)。少民頓時對管家安德才感到既熟悉又陌生起來,但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把管家和南江縣城軍管會主任,這兩個角色聯(lián)系在一起。只是感覺共產(chǎn)黨的新政權仿佛就是乾坤大挪移,下人都變成了主人。想到這里,少民意識到,今后還會有更多意想不到,甚至是不可思議的事情會發(fā)生。
四
在原國民黨南江縣政府會議室里,南江縣軍管會成立儀式正在進行。
今天到達現(xiàn)場的人,可謂匯聚了南江縣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商界、學界、原國民政府投誠人員、留用人員等等,當然原南江游擊隊的隊長謝大膽、政委周長貴也身著嶄新的解放軍軍裝,出席儀式。南江游擊隊現(xiàn)在已經(jīng)改編為人民解放軍南江縣公安大隊,主要任務就是協(xié)助軍管會肅清國民黨殘敵、周邊土匪、敵特潛伏人員、維護南江縣治安,保衛(wèi)新生政權。南江縣軍管會的領導黃振中、安德才,安少文作為軍代表當然是不可缺席的。安少民帶著謝月娥也來到了會場,今天少民還是一身灰色的長衫,月娥也換了一身較為樸素的外套,未施粉黛,但是再樸素的衣著,也掩蓋不住她那迷人妖嬈的身段。
月娥今天真是開了眼了。自己曾經(jīng)尋死覓活要找的殺父仇人、亡命徒謝大膽,居然已經(jīng)成了南江縣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對此人雖然恨之入骨但卻一點辦法也沒有?,F(xiàn)在安家的掌柜安德才穿著呢子制服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月娥心想幸好以前和這個掌柜接觸不多,沒有得罪過人家,要不然以后可就死定了。更讓月娥不可思議的是,自己的老媽子——周嫂的兒子就是共產(chǎn)黨游擊隊的政委,如今居然也是一身亮眼的軍服坐在主席臺上。月娥感覺以前的土包子們都仿佛一夜之間脫胎換骨了,她的面部表情漸漸的變得復雜起來,嘴里時不時的露出輕蔑的哼、哼聲,一旁的少民不斷的用手臂觸碰月娥,以此來提醒月娥注意自己的態(tài)度。
軍管會主任黃振中做大會發(fā)言:“各位南江縣的父老鄉(xiāng)親,今天到場的各位先生、小姐、太太們,今天應該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因為從今天開始南江就已經(jīng)是南江人民的南江,就不再是國民黨反動派統(tǒng)治下的南江,南江的老百姓,從今天開始已經(jīng)成為自己腳下這片土地的主人?!苯酉聛睃S振中主任又分別介紹了軍管會組成人員及各自的任命。
“首先介紹南江軍管會的副主任安德才同志,安德才同志是一名老地下工作者,在座的有很多人對德才同志并不陌生,不過大家只知道他是安家的大管家,卻不知道德才同志還是一名中共地下黨員!”
“下面給大家介紹的還是咱們南江縣的老人,南江縣公安大隊的謝明春隊長和周長貴政委。謝明春同志大家應該都認識,不過他已經(jīng)不是當年南江的謝大膽了,名字就是兩天前我自作主張給改的,意思就是我們已經(jīng)迎來了南江縣光明的春天。長貴同志大家也許不太熟悉,這位同志是一名常年在南江一帶打游擊的老黨員和老游擊隊員,抗戰(zhàn)時期還和小鬼子打過游擊,他們兩位可都是南江解放的大功臣。
“接下來給大家介紹的還是一個南江人,軍區(qū)駐南江軍管會的軍代表——安少文同志,少文同志離開家已經(jīng)有十年了,南江的父老鄉(xiāng)親可能對少文同志不大熟悉,但是少文同志可是對南江有著深厚的感情?!甭狘S主任說到這里,少民下意識的挺了挺胸脯,同時也覺得自己的腰板似乎硬了許多。月娥不經(jīng)意的看了看少民,說道:“你們安家還真是人才輩出啊,你爸媽他們要是回來,還不得樂死???哼!你可別忘啦,大嫂還在生少文的氣呢?!?/p>
“月娥,你小聲點好不好?爸媽現(xiàn)在還在上海,還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情況,再說爸爸帶去的財產(chǎn),已經(jīng)全部捐給共產(chǎn)黨了,好歹也算是個功臣吧!再說三弟在南江縣也算得上是這個??????”少民說著一邊向月娥亮了一下大拇指,但他很快就用衣袖把手蓋住。
臺上的黃主任依舊還在說著話:“最后我再做一個自我介紹,本人叫黃振中,一直在上海從事地下工作,解放前夕執(zhí)行完最后一次任務,就被組織上安排到南江縣工作。來之前,上級領導鄭重的告訴我,南江縣是蘇南的門戶,自古就是商業(yè)重鎮(zhèn),又地處富庶的江南地區(qū)。共產(chǎn)黨解放全中國的目的是什么?就是讓人民當家作主,過上幸福的日子,老百姓安居樂業(yè),市場繁榮。不會再有剝削和壓迫。對剝削階級,我黨一定會堅決鎮(zhèn)壓。但是對革命做出過貢獻的民主愛國人士、開明紳士,和另外的一部分對人民沒有犯下大的罪行、沒有命案在身的反動階級成員,我黨將給予寬大處理,讓他們成為自食其力的勞動人民中的一員?!鄙倜衤牭竭@里,感覺到后脊梁突然竄出幾股涼氣,同時身子也不由自主的抖動了一下。月娥一直用冷眼注視著自己的丈夫,對自己丈夫的內(nèi)心世界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當天晚上,由安少文做東在家里請軍管會的領導們吃飯。與其說是南江軍管會的領導吃飯,更確切的說應該是安家的家庭宴會。在座的除了黃振中,還有就是謝大膽,哦!從此以后應該叫謝明春。這是個響亮的名字,大膽自從被黃主任改了名字以后,人也就徹底的脫胎換骨了。在長貴的熏陶下,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革命戰(zhàn)士了。但是當謝隊長的目光,觸及到月娥那雙犀利的眼神時還是露出了一些輕微的不自然。還是因為當年他闖的禍,讓他的干爹幾乎全家滅門。也許是自己的良心發(fā)現(xiàn),所有在他入住南江縣城的那一天,他決定要盡可能的對月娥甚至是安家多一些照應,以彌補自己這兩年的愧疚。
五
安得廣一個人斜躺在房間的沙發(fā)椅子上發(fā)呆,長子安少國已經(jīng)快一個月沒有消息了,安得廣已經(jīng)是如坐針氈,在上海似乎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安得廣時刻關注每天的報紙、廣播,無非就是一些穩(wěn)定人心、軍心的話,什么上海外圍的防線固若金湯、國軍將破釜沉舟,效仿蘇聯(lián)的斯大林格勒保衛(wèi)戰(zhàn),把上海的每一座房屋、每一條街道都變成埋葬共軍的墳墓,并在此堅守半年,等待國際局勢的扭轉等一類的廢話和套話。
“叮鈴鈴???叮鈴鈴???”此刻桌上的電話一陣驟響,安得廣驚的下意識的坐了起來。拿起電話,電話里傳來的少國的聲音:“父親,打擾您休息了,眼下的局勢越來越糟糕了,情況也越來越緊急了,還有您的兒媳婦還有大孫子,已經(jīng)下落不明了,很可能落到共軍的手里了。我已經(jīng)和香港的少錦聯(lián)系過了,根本就沒有接到我的老婆孩子。少錦還說這艘軍用船只根本就沒有到達香港,好像是被共軍連人帶船的俘獲了。爸,我這里已經(jīng)急得火上房了,到現(xiàn)在母子倆一點消息也沒有。”聽到這里,安得廣怔怔的拿著電話,眼睛失神的愣住了,不知道該對電話的那頭說什么好,看來他很久以來那種不祥的預感還是終于應驗了。管家的突然失蹤已經(jīng)讓安得廣疑竇叢生,更加奇怪的是管家在不辭而別之前,一再安慰他大少奶奶和小少爺肯定不會有事的,還說什么安家一定會全家團圓的話,讓安得廣一頭霧水,就好像他在南江縣親眼看到他們母子二人似的。再說管家在南江也沒有妻室家小,何況現(xiàn)在大半個中國已經(jīng)成了共產(chǎn)黨的天下,管家又能到哪里去呢?
“喂、喂???父親????你在聽嗎?父親!”電話的那一頭少國正在急切的呼叫著,“啊,在、在、少國啊!現(xiàn)在我們父子都要穩(wěn)住、要沉住氣,一切都要等到有了他們母子的確切消息以后,不過據(jù)我所知,如果他們母子真要是到了共產(chǎn)黨那邊,反而應該是沒事的。少國你也用不著太擔心了,我現(xiàn)在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不應該把財產(chǎn)都裝到那艘船上去,哎,安家從你爺爺輩開始多年積攢的家底,都敗在我的手里了?。????我、我現(xiàn)在真是欲哭無淚啊,”
“哎呀,父親,這都什么時候了,您就不要再為錢財而過分焦慮了,錢財乃身外之物,這個道理您老比我清楚啊,哦,對了父親,我已經(jīng)得到可靠消息,三弟少文已經(jīng)到了南江,而且在共產(chǎn)黨的南江縣還當了大官。但是現(xiàn)在上海到南江的通訊已經(jīng)全部中斷了,要不然我早就打電話到南江去核實情況了。也不至于讓父親在上海干著急啊。現(xiàn)在上海的外圍已經(jīng)在和共軍交火了,大上海守三個月應該沒有問題的,我想在這期間無論如何要和南江那邊聯(lián)系上,好了解一下準確的情況,也好為安家的后路著想啊,好在我就是一個文職人員,共產(chǎn)黨也不會太為難我吧”
“少國啊,我可聽說很多國民黨的大官投誠起義以后,在共產(chǎn)黨那邊還是照樣當官,共產(chǎn)黨把這個叫作‘為人民服務’。我想你是時候考慮一下個人的前途和自己的退路了,國民黨看來氣數(shù)已盡,你就不能再跟著一條道跑到黑了???,你是安家的長子,何況現(xiàn)在少文比你有遠見,哎,不說了???,我們父子都好好考慮一下今后應該怎么辦吧?”安得廣說完,隨即放下了電話,閉上眼睛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