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公主最終篇》 章節(jié)介紹
有一種小說,它像一盞白酒,并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變淡失色,而是愈加濃香。它就是當(dāng)代作家時音編寫的小說《布衣公主最終篇》。《布衣公主最終篇》第8章內(nèi)容簡介:在關(guān)鍵時刻九娘終于來到,將重傷的楚妙琳帶回樓里。顧離殤深知實力懸殊,自然也沒費力去追蹤.........
《布衣公主最終篇》 第八章 遠鄉(xiāng) 在線試讀
在關(guān)鍵時刻九娘終于來到,將重傷的楚妙琳帶回樓里。顧離殤深知實力懸殊,自然也沒費力去追蹤。在后堂,九娘打量著楚妙琳身上的傷,不禁笑了:“你倒真是拼命……”地上一盆火炭閃著紅光,楚妙琳眼睛半閉,一言不發(fā)。九娘嘆息著,這二人中她總要選擇一個人試探,之所以最后選了楚妙琳不選易南風(fēng),是因為女子的心在面對自身感情受阻時往往比男子決絕?,F(xiàn)在看來,她是選對了。九娘一邊慢慢地擦著指甲上的紅蔻丹,一邊看了楚妙琳一眼:“去把傷口處理了,過幾天好了和易南風(fēng)一起去替我辦事?!背盍沼悬c愕然地抬起了頭。“顧離殤號稱西域第一劍客,你一個人自然是殺不了他的,”九娘說道,“這次叫你去只是試探你,既然證明了你的忠心,現(xiàn)在我要你和易南風(fēng)一起去對付他?!背盍找种谱⌒念^的狂跳,她俯身小心翼翼地問:“可是……我與南風(fēng)不能靠近??峙聼o法配合?!本拍餂_她笑了一下說道:“別擔(dān)心,他用劍近身攻擊,你在遠處就用你最擅長的長鞭,從旁協(xié)助,一定能發(fā)揮出最好的水平。”楚妙琳的神色雖然不動,手心里卻是攥了一把汗。暗想九娘的算盤是打得極精的,她咬咬牙,心中又添了幾分絕望。九娘的目光淡淡地掃向她的臉,滿意地躺在躺椅上舒了口氣,懶懶慵慵地說道:“下去吧。”微帶踉蹌地離開了后堂,楚妙琳感到頭有些暈,好一會兒她才恢復(fù)過來,挪著步子慢慢地朝自己的房間走去。她第一次有些后悔來到滄海明月樓,如果當(dāng)時她沒有那么沖動……楚妙琳頓時驚恐地搖了搖頭,現(xiàn)在怎么能有這種想法?腦海里浮現(xiàn)出易南風(fēng)清瘦的臉,她幾乎立刻痛苦地捂住了胸口。再睜開眼的時候,她的目光是堅定的,就像易南風(fēng)說過的一樣,從她進入西域的那一刻起就沒有選擇了,現(xiàn)在她是九娘手中的一顆棋子,生死拿捏只是在九娘一念之間。沒辦法,她除了當(dāng)好棋子,努力不讓自己成為棄子外,別無他法。吸了口氣,楚妙琳挺起胸推開了面前的房門。九娘回到自己的房間,一個青年男子低眉順眼地垂手站在旁邊:“主子,水已經(jīng)兌好了。您可以開始洗了?!本拍飳⑹址胚M盆里浸洗,雙手在水里展平,左右翻動,一股柔香從水里散發(fā)出來,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笑著問:“青牙,你跟我很久了,可知道用毒的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叫青牙的男子躬身答道:“應(yīng)當(dāng)是對毒物的了解和分寸的掌握?!本拍镙p嗤一聲,緩緩將手從水盆里抽出來甩了甩,也沒有用布擦干就去拔出發(fā)髻上的簪子,打散了頭發(fā):“你說的未必不對,但用毒的人最重要的是他的手。這雙手每天都要接觸許多種毒物,毒草毒蟲不計其數(shù)。越有本事的用毒人接觸的越多,所以如何保護雙手不被毒物侵入,才是必須考慮的問題?!彼贿呎f著一邊伸出手,五根白皙瑩潤的手指映照著陽光,看起來非常細嫩,指甲甚至微微發(fā)亮,宛如少女一般。一般制作毒藥的人,天長日久,即便保護得再好也免不了手會受傷,到了年紀(jì)稍大些,手必然不會好看。可是九娘的手卻一直不變,美麗如初,沒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青牙恭敬地低頭說:“屬下愚鈍,猜不透主子的心思?!本拍锇琢怂谎郏骸澳阊?,青牙,你可不愚鈍,你只是在裝傻罷了!”青牙笑了笑,沒有說話。九娘低頭將頭發(fā)放進熱水中揉搓著,問道:“城里可有動靜?”“還沒有,凡是染上了邪毒的人,都已經(jīng)被樓里派出去的人處理了,只有一個顧離殤……”九娘笑道:“顧離殤且不急,其他人你要看好,千萬不能讓毒擴散到城外去。任何人想要出城,都格殺勿論?!鼻嘌拦淼溃骸笆??!边^了一會兒,青牙又抬頭問道:“主子,將顧離殤的事交給易南風(fēng)和楚妙琳兩個人沒問題嗎?我看他們對主子并不忠心,恐怕瞅準(zhǔn)機會要逃?!本拍镉行┮馕渡铋L地說道:“青牙,你不知道,這世上兩個相愛的人能做的事情,遠超乎你我的想象。就像咱們十五年未見的樓主……”青牙的心突然顫抖了一下,下意識地低下了頭。楚妙琳在房里給身上的劍傷上了藥,包扎好了以后,在床上躺著休息了一些時間,覺得創(chuàng)口已經(jīng)不像原先那么疼痛了,于是想出門去走一走。可是一出門又不知該往哪兒,只好稀里糊涂地在院子里胡亂地走著,她走走卻走到了另一個院子,這里住著易南風(fēng)。這是易南風(fēng)的園子。易南風(fēng)坐在一張石桌旁,手里拿著一壺酒,人早已喝醉了。楚妙琳遠遠地望著他,眼里一陣酸澀,心里感覺更痛。她隨口叫過一個掃地的下人問:“他是什么時候開始坐在這里的?”楚妙琳和易南風(fēng)在樓里的身份地位都不高,但楚妙琳一貫烈性子,走到哪都決不肯讓人低看。掃地的下人一見這個女子的眉眼,自然不敢怠慢,連忙說道:“昨晚上就在這里了,也沒見他休息。好幾壺酒都喝光了,他還在喝。”說話時,掃地的下人瞥了易南風(fēng)一眼。等掃地的人走了以后,楚妙琳就朝易南風(fēng)走了過去。易南風(fēng)已經(jīng)聽到了動靜,他也朝楚妙琳望去,四目相接,易南風(fēng)水一般清澈的眼睛里這時竟是蒼涼一片,他關(guān)切地問:“你來了……九娘有沒有為難你?”楚妙琳咬緊嘴唇,怔怔地看著他,不禁慢慢地向前走了一步??墒牵S之而來的疼痛讓她控制不住地彎下了腰,蒼白的臉上現(xiàn)出了憤恨的神色。易南風(fēng)趴在桌子上,臉上浮起無可奈何的苦笑。他看著她輕輕地嘆道:“你不要過來了,有什么話站得遠一點說?!薄拔也灰@樣?!背盍招娜绲督g,她不甘心地說:“我不會讓你再受九娘的脅迫,不管什么事我都會去做!我偏不信,老天會待我們?nèi)绱瞬还?!”易南風(fēng)只是看著她,捧著的酒壺許久未動。半晌他淡笑:“都去做嗎,不管什么事?”“對!”楚妙琳堅定地回了一句,“你跟我去殺顧離殤吧!”沉默了許久,易南風(fēng)最終還是苦笑,他伸手緩緩地摩挲著酒壺,片刻,他終于輕聲地說:“好的!”聲音像一片落葉掉地,楚妙琳剎那間淚流滿面。楚妙琳的暗殺行動就這樣變成了易南風(fēng)和她兩個人一起做的事。顧離殤仍住在那家客棧里,這兩天覺得身上不對勁,抬起胳膊就能聞見那股異味,同時身體也感到有點氣血不順,這幾天他偶然把把自己的脈,竟發(fā)覺有一絲紊亂,他習(xí)武多年,身體比旁人健壯,出現(xiàn)這種狀況以前并不多見。他不免皺起了眉頭。今天上午他正在樓上坐著休息,忽然聽到一聲門響,有人提著酒壺進來。顧離殤見了他一怔:“遠……你怎么來了?”易南風(fēng)沒有正眼看他,走到桌邊放下了酒壺,便拉了張凳子坐下。然后抬起頭,目光悠悠地看著他,示意他也過來。顧離殤走了過去,坐在另一張凳子上。易南風(fēng)又掏出兩只杯子放在桌上,為自己和他各倒了一杯酒,透明的酒液剛好滿到杯口,一點也沒有溢出。顧離殤盯著杯子,問:“你到底來干什么?”“你知道你身上為什么有那種古怪的氣味嗎?”過了片刻,易南風(fēng)忽然說出這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顧離殤一愣:“為什么?”易南風(fēng)端起了面前的杯子,毫不猶豫地放到嘴邊一口喝了下去:“因為你中了毒,這座城里一年前就被釋放了一種邪毒,中毒的人會渾身發(fā)出怪味,最后迷失本性,暴虐嗜血,即使是孩子也會有驚人的力氣。兩根手指就能捏斷人的脖子?!鳖欕x殤的臉上露出了驚愕的神色,他下意識地瞥向床頭的長劍。易南風(fēng)好像并不在意,繼續(xù)添了一杯酒道:“所以九娘派了樓里的人到處清理那些中毒的人,而實際上只要是待在這座城里的人,基本上沒幾個能保全性命的。”他這番話說得極慢,說完后就仰頭將酒灌進口中。顧離殤盯著他:“所以你是來殺我的,對不對?”酒杯“啪”的一聲被放到桌子上,易南風(fēng)的神情既無奈又苦澀:“對不住了,玉三公子?!彼蝗唤谐鲞@個稱呼,沒有使顧離殤的臉色有任何的改變。顧離殤還是盯著他,眼神有些含意不明:“你且給我說說你來殺我的理由,除了所謂樓里要你做的事。我委實不信,因為你,謝遠鄉(xiāng),即使我中了毒,哪怕毒入五臟六腑,你也不應(yīng)該來殺我。這成不了你殺我的理由?!卑氡埔伙嫸M。他是謝遠鄉(xiāng),謝家公子遠鄉(xiāng),豈是一個因為朋友喪失了本性就可以對他痛下殺手的人。易南風(fēng)的眼神終于有些恍惚,輕聲地吐露出了心里話:“因為我和妙琳都中了‘生絕’毒,生生絕望,只要這毒不解,我和妙琳永遠不能靠近到一丈之內(nèi)?!鳖欕x殤一下子明白了,他頓了頓淡然地說道:“不止如此吧?這毒難道會要你的命?”易南風(fēng)幽幽地看著他,臉上露出苦笑:“你的心思的確縝密,我身上的生絕如果超過十日不解,的確就會要我的命?!本拍锖纹浜荻荆趺磿p易放過他,生絕會讓他死,在死之前還不能與楚妙琳有共度的光陰,這才是他的致命之處,如果他死了,楚妙琳也斷然不會獨活。這個理由,足以逼他不顧粉身碎骨地做出殺人的事來。良久,顧離殤都沒有說話。他的目光已經(jīng)盯上了紅塵劍,許久沒有挪開。易南風(fēng)不再喝酒,從袖子里掏出手帕輕輕地擦拭嘴角?!澳阏f的那個九娘,我不了解她,不過她的毒就真有那么厲害?”厲害到普天下都沒人能破解?易南風(fēng)抬頭看著顧離殤,淡淡地一笑:“九娘,她調(diào)配的毒藥據(jù)我所知的確無人能解?!薄澳堑共灰欢?,你我不都曾認識一位姑娘,她的手段不也是絕妙無雙。就連任逍遙那只老狐貍,也在她手里狠狠地栽過跟頭?!?毒王 玉綰從沉睡中醒來,頭有些暈,她抱著頭坐起身,四下張望了一下,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住在那家半新不舊的小客店里,瞥向旁邊卻沒看到水蘭舟。她有些失望,但還是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拉過架子上的衣服穿好,開門走了出去??匆娙五羞b正坐在店堂里,身后站了一個伙計,桌上好酒好菜擺了不少。她微微感到有些奇怪,便停了一下腳步,任逍遙卻已經(jīng)看見了她,抬頭沖她一笑。玉綰感到胸口一堵,便沒有理會他。小桃腳步輕輕地跟了過來,朝那邊努了努嘴:“這家店的小伙計對任神醫(yī)不知怎地特別熱情?!庇窬U看了一眼,沒有說話。任逍遙晃動折扇,微笑著又沖她招手:“過來一起吃啊!”小桃偷偷看了一眼玉綰,嘴角忍不住一抽?!肮樱∧€吩咐什么?”那伙計眼里只有任逍遙。就連小桃這樣大咧咧的人,看到伙計這副模樣也覺得有點不自在。任逍遙笑著掏出一枚金錠放在桌上,對伙計說道:“有勞了,這錠金子付飯錢,剩下的賞你?!被镉嬕幌伦蛹拥谜Z無倫次:“哎喲,公子,怎么能要您的錢呢,不不,這不……”連錢都不要了?玉綰怔住了。任逍遙則是淡定地把金子推了過去,站起身來揚長地走了出去?;镉嬕荒樀牟簧幔骸肮樱麓卧賮怼背隽碎T小桃笑嘻嘻道:“這家店的伙計真是有眼力,大概一開始就看出來任神醫(yī)是我們中間最有錢的,所以他特別殷勤?!庇窬U淡淡地說道:“剛才那一頓飯,放在別的地方頂多稍顯奢華一點,可你看看城里的狀況,這樣蕭條的一座城,一錠金子雖貴,付那樣一桌酒菜的錢,我看也差不多吧?!迸龅酱蛘虝r一兩米一顆菜都是金貴的,何況像剛才那樣的大魚大肉,即使是清淮王領(lǐng)兵打仗的時候,怕也不一定吃得到那樣好的飯菜。九轉(zhuǎn)娑羅城撇去名字不提,它位于西域各小國交界的咽喉要地,因地理條件太特殊,大漠周邊各國又素來好戰(zhàn),鐵蹄難免不踐踏到這里。這些天看地圖,玉綰也算了解了一些情況,這里經(jīng)常會發(fā)生大大小小的戰(zhàn)爭,難有正常的太平之日。在店門外,玉綰和任逍遙相遇。玉綰看著他說道:“你不覺得奇怪?這城里竟然沒有兵丁駐守,照說這樣一個要地,派兵把守才合情合理啊。”任逍遙笑了笑,好像對她的“合情合理”的話產(chǎn)生了興趣,忍不住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說:“我看你鞍馬勞頓,夜晚又在這么簡陋的客棧里過了一晚,今早臉色還這么紅潤,神清氣爽的,好像更不‘合情合理’吧?!庇窬U怔了怔,臉上顏色一變,慍怒地道:“你……”任逍遙卻合攏扇子,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你沒忘記我的另一重身份吧?”他突如其來的正經(jīng),讓玉綰硬是把那口氣壓了下去,冷冷地說道:“沒忘?!比五羞b是武林頭號邪派的門主,昔日何等霸道歹毒,就算她能忘,也決計忘不掉當(dāng)日刺進展記胸口的那一劍。任逍遙點點頭說:“那時候江湖上的人都叫我毒王,這叫法倒也有幾分道理,所有的毒只要被我發(fā)現(xiàn),我都能很快辨別出個子丑寅卯來?!庇窬U沒說話,他現(xiàn)在總不至于要炫耀一下過去的光彩吧,那也不該挑這個時候?!熬瓦B你那次沐浴,用了那么多花香遮蓋曼陀羅的香氣,我還是能辨出那種有毒的花粉就在你身上?!彼幌滩坏卣f道。玉綰現(xiàn)出一臉憤憤的神色,她盯著任逍遙的臉咬牙切齒:“你到底想說什么?”古來就有天生是對頭的人,八字不合,成為冤家。小桃低著頭,盡量不看殿下與神醫(yī)的爭執(zhí),然而聽到任逍遙剛才說的那句話,她的心顫了一下,怎么殿下沐浴的時候竟然……被神醫(yī)看到了?任逍遙隨隨便便地聳了聳肩:“依我的經(jīng)驗,在這座城里恐怕也有一種厲害的毒在擴散。所以進了城,你就不要想什么合情合理了?!背盍张c易南風(fēng)本是要一起辦事的,但到了顧離殤住的客棧前,易南風(fēng)卻對楚妙琳說:“你在這里等一等?!笨墒牵碌饺缃褚呀?jīng)沒什么好等的了,易南風(fēng)獨自進去,不知他要干什么,只是怕他反悔。楚妙琳兩只手按在胸口,反復(fù)為自己打氣,他已經(jīng)是跟她說好要一起來的,殺人一定不會臨時退縮。楚妙琳心焦之時,易南風(fēng)已經(jīng)進了客棧,進去的時間不算長,一盞茶的時間不到。他的神色看起來很疲憊,這也是她最不愿見到的。她握住了鞭子,謹慎地上前問:“告別完了嗎?”易南風(fēng)抬頭看著她,雖然隔了一丈遠,她仍可以看到他眼里有淡淡的苦澀:“妙琳,我們不能殺他。”完全出乎意料,楚妙琳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你再說一遍!”易南風(fēng)無奈地看著她,輕聲說道:“你可知道他是誰?他是玉家三公子,九娘讓我們殺的顧離殤,是玉三公子?!背盍找徽蔷錄_動的“我不管他是誰”也卡在喉嚨里沒能喊出來。玉臨風(fēng)……腦中晃過一張清朗的面容,那次刺殺過程中他處處留情的劍鋒,和那斗笠落紗下的目光,帶給她的熟悉感清晰地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她委實沒想到,那人會是玉臨風(fēng)。“那又怎么樣,”過了半晌楚妙琳幽幽地開口,“就算我們不殺他,他已經(jīng)中了毒,遲早會像其他人一樣發(fā)瘋,與其等到他人格毀滅,不如我們殺了他!”說到后面她的話冷得讓人聽了心寒。易南風(fēng)有些震驚地看著她,神情慢慢地變得痛苦起來:“他不會,因為他是玉臨風(fēng),無論如何不會變成那樣。”楚妙琳怒極,甩出手中的長鞭,眼看就要卷到易南風(fēng)的肩膀。她氣急敗壞地嚷道:“不會嗎?你難道沒有親眼看見,多么了不起的大俠最后也都像瘋子一樣!他玉臨風(fēng)又有什么了不起!就算他是江湖三大公子之一,又憑什么能幸免!”幸而鞭子在空中急急地停住,挽起一個鞭花,沒打在易南風(fēng)的身上。易南風(fēng)抬眼看著她:“會有人救他的,邪毒并非無藥可解?!背盍諝鈶嵉卣f:“九娘是能解,但她愿意解嗎?這整個城里都遭殃了,你又看見九娘救過誰嗎?難道你還能期望九娘有同情心……”“不是九娘,”易南風(fēng)語氣肯定地說,“總還有人能解城里的毒?!背盍詹徽f話了。她目光定定地盯著易南風(fēng),良久,咬了咬下唇,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就走了。她這個樣子讓易南風(fēng)的心頓時像被針扎一樣痛,痛得他彎下了腰?!澳愦蛩憔鸵恢备覀儯俊庇窬U冷著臉問身邊的任逍遙。任逍遙微微一笑:“也沒有什么不好啊?!庇窬U猛然停住腳步,轉(zhuǎn)過身:“莫非你就沒有其他的事做?”任逍遙看了看她,笑著沒答話。玉綰皺起眉頭,正要說什么,冷不防從旁邊斜刺地躥出來一個人,一下子撞在任逍遙身上。那人立刻身子一晃,頭朝下栽倒下去。玉綰驚了驚,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攙扶那人,任逍遙卻比她快,先一把將那人攬住了,正好攬在了他的懷里。玉綰松了口氣,這才定睛看去,都不禁一愕,躥出來的那人竟是一個嬌弱的女子。那女子本來用袖子掩著面,感覺沒有摔倒后才緩緩把手放下。玉綰眼前一亮,這女子的容貌極美,沉魚落雁之姿配上弱柳扶風(fēng)的腰身,滿世界也找不出幾個來。街上隨便一撞竟撞出一個絕代佳人,令玉綰也看得有些眼直。任逍遙還是那樣地笑,輕聲問女子:“夫人沒事吧,走得這么急,自然容易撞到人?!彼@一句“夫人”生生地將所有的氣氛都破壞了。不過那女子發(fā)髻盤起,確然已嫁為人婦。玉綰訝異地看著他,任逍遙幾時這么不會說話了?任逍遙說話間手已經(jīng)放開,可是他發(fā)現(xiàn)那女子仍是靠在他身上,一只手柔柔地搭在他的脖子上,柔弱的身子好像隨時都要倒下?!肮樱业哪_好像崴了?!迸娱_口,嗓音悠揚動聽。這倒難得了,長得美,連嗓音也無可挑剔。玉綰看著她,這樣完美的女子,倒有點像那年的江湖第一美人柳月杳,可是柳月杳卻沒有眼前這女子的傾國傾城之姿。任逍遙看了看后面的幾個人,沒有接女子的話,片刻笑問:“夫人為何一個人出行?您應(yīng)該有家人陪同才是,這樣也就不至于崴了腳?!薄芭业募依镆呀?jīng)沒有什么人了,”女子說,神色有些落寞。她仰起臉注視著任逍遙,“家里的相公早就被征了壯丁,公子,您若有空幫個忙,就請您送我回家吧!”大街上的人早就將目光投到這里,玉綰悠悠地看了他一眼,任逍遙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歸海藏鋒一早在看見那女子的臉的時候就躲在了后面,他畢竟也是個男子,看到這樣一個美人,饒是他守護大內(nèi)這么多年,也不免有點動心。因此一開始他就避得遠遠的,不讓自己的視線再接觸到這個女子。可是此時聽到女子提出這個要求,他本著一個護衛(wèi)的職責(zé)急忙走上前去,說道:“不可以,任神醫(yī),我們的姑娘還要趕路,不能耽擱?!比五羞b沒答應(yīng)也沒拒絕,反而笑著問:“夫人既是一個人,這些日子是如何過日子的呢?”女子目光幽幽地看著他說:“夫家有剩下來的一些銀兩,奴家便經(jīng)營酒樓,借以度日。”“夫人真是能干?!毙√以絹碓接X得奇怪,要說這神醫(yī)要送人家就送,拉扯這些干什么?不過,她瞥了一眼任逍遙的神情,好像也沒有被這女子迷得失魂落魄,她有點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來任神醫(yī)也算不上是好色之徒啊。女子又開口了:“公子,送送奴家吧?!毖鄄鬓D(zhuǎn),確是動人,這樣的要求似乎很難讓人拒絕。歸海藏鋒看了看任逍遙,卻聽見任逍遙慢悠悠地說道:“不行,在下不能做主?!迸訂枺骸盀槭裁??公子不肯送嗎?”任逍遙笑著一指玉綰:“得我家姑娘同意。我也只是一個下人?!毙√业淖煲粡堥_就合不攏了。歸海藏鋒也有些驚異地看了看任逍遙,唇角動了一下。女子悠悠地看向玉綰,又移回目光,微笑道:“我看公子一身貴氣……”“我家姑娘更是貴不可言?!比五羞b微笑道,不露痕跡地截斷她后面的話。他一身貴氣,怎么會是個下人。那自然,他的主子比他更貴了。女子嫵媚地一笑,動了動身子,似乎有點無奈地說道:“既然公子不方便,奴家也不勉強,那就請公子找一處干凈的路面,將奴家放下,讓奴家再等別人吧!”這話說的有點讓人不好辦。她要人將她放到路邊,不過一般情況下,又有誰會真的狠心把她扔下。任逍遙笑了笑,微微動了動手臂,竟真的抱著女子準(zhǔn)備朝前走去。周圍的路人都發(fā)出驚訝的嘆聲。女子眼睛微瞇,目光曖昧地盯著任逍遙。玉綰此時卻開口了,問道:“請問夫人,家在何處?”任逍遙聞言回頭,看見玉綰的目光中多了一絲疑問。女子柔聲說道:“奴家的酒樓就在前面,稍走一會兒就到了?!庇窬U微微頷首:“那,任……逍遙你就送一送她吧,看樣子也是順路。”任逍遙笑道:“好,既然是姑娘的意思,在下送一送也無妨。”玉綰沒再說話,示意一眼歸海藏鋒,便又繼續(xù)朝前走。任逍遙看了一眼懷中的女子,臉色有些淡漠,抬腳走到玉綰身側(cè)。玉綰扭過頭,淡淡地問了句:“不知夫人的酒樓叫什么名字,我們該怎么稱呼夫人才是?”女子從任逍遙懷中轉(zhuǎn)過臉,漆黑的眼瞳專注地看了玉綰半晌,忽然笑了起來說道:“我的相公是個風(fēng)雅的人,酒樓的名字是他取的,所以也有了些詩意,叫滄海明月樓。我叫暖荷,城里認識我的,喜歡叫我九娘?!庇窬U一怔。臉色有些尷尬地看著眼前的女子:“我也只是隨便問一問,好稱呼夫人方便,夫人何必說閨名呢?!迸娱|名向來只有親近的人知道和稱呼,玉綰不料自己隨便問了一下竟使對方連閨名也說了出來。九娘卻不甚在意:“我一個普通女子,相公不在身邊,獨自安身立命多年了,不講究這些。”她說著一指前面:“到了,那里就是奴家的酒樓。”第一眼看到九娘所指的那座樓的時候,玉綰怔了一下,她又看了看四周,眼前就只有這么一座樓,九娘指的顯然就是它了。小桃伸長脖子看著,也在心里嘖嘖稱奇,真是一座氣派的酒樓,頗有幾分中原豪華酒樓的模樣。玉綰看看任逍遙,任逍遙也看看她,目光里閃出同樣疑惑的神色。九娘哧哧地笑了,看著幾個微微地發(fā)怔的人,素手從任逍遙的脖子上滑下來:“幾位好歹送奴家一趟,就進來喝口熱茶,讓奴家也好生地招待各位一次,以表示感謝。”“夫人客氣了,我們還要趕路,恕不能多留?!比五羞b客客氣氣地回絕了。玉綰沒有說話。只聽見任逍遙笑道:“就請夫人將你的伙計叫出來吧,夫人崴了腳,行動不便,還是讓伙計扶你去休息為好。”九娘一笑:“好。”似是在回應(yīng)二人的話,一個青年男子從樓里走了出來,衣料纖塵不染,鞋面干凈,很有些文質(zhì)彬彬的樣子。這人看見任逍遙懷里的九娘,眼神變了變,他走向前來,恭敬地躬身叫道:“夫人!”九娘說:“我的腳崴了,青牙,你便過來扶一下我吧?!薄笆?,夫人?!鼻嗄昴凶討?yīng)了一聲,上前朝任逍遙伸出雙手。任逍遙一笑,雙臂托著九娘往前一送,就要將人交給他。這時,因為靠得近,玉綰鼻端聞到從那青年男子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是她最熟悉的蘭花的香味。她臉色一變,下意識地向前走了一步。九娘已經(jīng)離開了任逍遙的懷抱,青年男子雙手接過她,她便順勢下了地,叫青牙的男子扶著她,等她說話。九娘回過頭,沖他們露出了微笑,聲音還是那般甜軟:“幾位貴客鞍馬勞頓,進來休息一番想也無妨。何苦這么辛勞地急著走呢?”任逍遙一聽這句話,竟然露出一個瀟灑的微笑,對玉綰說:“既然如此,姑娘,我看我們不如進去吃頓飯吧?”這句話一說出來,其他幾個人都怔了一怔。就連九娘的臉上也在瞬間出現(xiàn)一絲錯愕,不過很快就恢復(fù)了笑容。玉綰眼神有些復(fù)雜地看著任逍遙,任逍遙卻沒有直接看她,不過嘴角卻扯出了一抹微笑。顯然,他看到了玉綰剛才的神態(tài)。就這樣,他們幾個人走進了滄海明月樓。一看到里面的格局,他們不免更驚異。玉綰聞著大堂內(nèi)四處彌漫的蘭花香氣,半晌抬起頭,輕聲地說道:“夫人這里的香味很獨特,蘭香雅致,正好配這么雅氣的酒樓?!本拍锶崛岬匦Φ溃骸耙蛳喙跁r極愛蘭花,每間屋后都會種上許多,長年累月下來,連帶的樓子里也都是蘭花的氣味。不過來這里客人們也恰好也都喜歡,這些年相公不在,我就一直替他料理蘭花,弄得連自己身上也沾上香氣了!”玉綰默默地點了點頭。其實剛才她的確聞到了九娘身上的香味,但女子熏香實屬平常,她并未細想。直到剛才那個青年男子出現(xiàn),他的身上竟也帶著蘭花香氣,這才讓玉綰遽然變色了,她覺得這不是什么偶然。因為畢竟九娘已嫁為人婦,如果說這個男子身上的香氣是長時間從九娘身上沾到的,未免不合情理,一個樓里的伙計,和她的接觸居然那么頻繁密切。“像夫人這樣的絕色,所嫁的相公想來定是相貌不凡了!”任逍遙已經(jīng)坐在一張桌子旁邊,搖著扇子悠悠地說道。九娘仍是輕柔地笑道:“公子說哪里話,奴家這般的陋質(zhì),怎能當(dāng)?shù)蒙稀^色’二字,自然也比不上我家相公的萬分之一啊?!彪y以想象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而且說自己的相貌不如丈夫,多多少少讓人意外和不解。任逍遙聽了,半晌笑了起來:“您的相公真是曠世美人了!”九娘笑了笑:“您取笑了!幾位,請隨奴家到樓上雅間來?!彼鲋嘌赖谋郯?,有些艱難地轉(zhuǎn)身領(lǐng)大家上樓。任逍遙抱拳:“勞煩夫人了?!钡降脴巧希窬U放眼一望,見樓面寬敞,桌椅擺放極多,但此時卻空落落地沒有什么人,她皺了皺眉,輕聲問:“這么多的桌椅,夫人平時的生意想必是很好的吧。怎么今天沒客人?”九娘道:“姑娘有所不知,今天是我們歇息的日子?!庇窬U皺了皺眉:“歇息?”“是啊,”九娘的目光掃到她的臉上,輕輕地笑道,“我們開酒樓,每天忙著迎來送往自然會累,所以一個月總要有幾天歇息?!庇窬U聽了沉默不語,她想這是一家人氣旺的酒樓,在這座蕭條的城池里,好些人流離失所,怎么還會有這樣一個不尋常的地方。九娘推開樓上一個房間的門,眾人舉目一瞧,果然是一個雅間,在對著門的墻壁上掛了一幅水墨畫,畫的是一個男子,相貌俊雅,氣度不凡,顯得很有魅力,吸引了包括玉綰在內(nèi)所有人的視線。畫中人只有一個側(cè)面,衣衫素白無華,長發(fā)垂腰,腳踏水上的一葉扁舟,目視遠方。一時間幾個人都盯著畫中人看,竟都忘了走進去,這下連小桃也不禁露出幾許癡癡的神色,贊嘆地說:“這個人真好看!”她未必看到了那人的臉,但光是憑那分清雅的神態(tài),已是非常罕見,足以讓人折服。歸海藏鋒自不必說,先時看到那九娘,已讓他驚異了一番,想他身處皇宮多年,后宮的妃嬪美人也有幸見過不少??墒蔷拍锏淖松黠@又在那些妃嬪美人之上。此刻他看到畫中人,目光更是流露出驚愕之色。九娘也望著那張畫,臉上現(xiàn)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接下來的話便更讓人驚異了:“他就是奴家的相公,離開奴家已經(jīng)十幾年了?!毙√衣勓?,心里頓時有些小嫉妒,她看了一眼九娘。和畫中人一比,九娘原有的那種絕代姿色,的確就減了幾分。她這是女子的正常心理,任誰看了這樣一位風(fēng)華絕世的男子,都會忍不住心生羨慕,能陪在這樣的男子身邊,哪怕只有一刻時間也是幸福的。更不要說他竟然是九娘的相公,是能夠陪伴她一輩子的人。小桃忍不住嘆道:“真想不到,世上還有這樣的絕色……男子。”憋了半天不知該用什么詞,她只好這么形容,然后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誰都沒有注意到,小桃身旁的玉綰這時已是臉色煞白,呆呆地站在門口,一句話也不說。任逍遙一眼瞥見,便靠在她耳邊低聲問了聲:“你沒事吧?”玉綰沒答應(yīng)他,目光停留在畫上移不開了。九娘被小桃的話逗得撲哧一笑,正要說話,只聽耳邊一個略帶顫抖的聲音問:“他真是你相公?那他叫什么名字?”九娘眨著眼,定定地看著玉綰,緩緩地說道:“是我的相公,他以水為姓,表字無痕,蘭舟就是他的名。”玉綰一陣暈眩,眼前的事物瞬間一片模糊,她怔怔地凝望著畫上本來無比熟悉的人,原來他表字叫無痕……小桃又在旁邊感嘆,兩眼放光:“水蘭舟,水無痕,你家相公也是讀書人嘛……取這么雅的名字啊?!本拍镒允怯中?,隨后卻慢慢地吟道:“滄海月明珠有淚,相公那一年說開酒樓,名字就取自這句詩。就連我的名字暖荷,也是他給起的字。”琴瑟和諧,夫妻恩愛,多好。任逍遙忽然握住玉綰的肩膀,身體靠近她,沖九娘微微一笑:“我家姑娘不舒服,今天感謝夫人盛情,現(xiàn)在卻不能留在這里用飯了。在下得陪著姑娘回去?!睔w海藏鋒聽了這句話也回過神來,緊張地問:“姑娘怎么了?哪里不好了?”任逍遙抖抖神醫(yī)的架子,像模像樣地把上了脈,正要說一番“精妙”的醫(yī)理,小桃卻是一臉迷惘地看著玉綰說:“姑娘剛才不是挺好嗎,怎么突然會不舒服了?”任逍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小丫頭剛才不知出什么神,你家主子早就開始不舒服了,你沒看見嗎?”聽他這么一說,小桃的頭腦也清醒了。她回頭一看,果然發(fā)現(xiàn)玉綰臉色比先前不好,馬上擔(dān)心起來,不住地問:“姑娘您怎么了?”九娘悠悠地走到玉綰跟前,一陣蘭花香撲鼻而來。玉綰閉著眼別過了臉,臉色又蒼白了幾分?!肮媚铮∧隳睦锊皇娣?,我樓里有郎中,你先坐著,我去給你請?!本拍锶崛岬脑捯繇懺诙叀H五羞b揚起眉毛:“不必,在下就是大夫,現(xiàn)在在下就陪姑娘回去,姑娘自然會沒事。”“哦……”九娘似乎有些猶疑。小桃開了竅,便立即附和:“正是的!任公子是當(dāng)世神醫(yī),最好的郎中啦!”九娘微微一笑:“既然這樣,我也不強留,只是可惜了這次?!薄皼]什么可惜,是我們和這樣繁華的滄海明月樓無緣罷了?!庇窬U眼皮動了動,緩緩地睜開了黯然無神的眼睛。任逍遙此時一手攙扶著她,一手放在她的肩頭,人挨得很近。玉綰微微跨前半步,擺脫了任逍遙。她抬頭說道:“不必,我沒有大礙,而且一早出門沒吃東西,我也餓了,就在這里吃點吧?!彼Z氣平靜,目光淡淡地看著九娘。九娘也看著她,溫和地說道:“好,我去吩咐,讓廚房給姑娘準(zhǔn)備飯食?!庇窬U道:“有勞了?!比五羞b一愣,忽然扳住她的肩膀:“你這是干什么?”玉綰輕輕地拂下他的手,側(cè)過臉低低地說話:“我累了,趕路這么久,大家都歇一下吧?!比五羞b看著她,目光中的厲色一閃而過,轉(zhuǎn)瞬恢復(fù)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