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公主最終篇》 章節(jié)介紹
《布衣公主最終篇》的作者是時音,他筆下的主角君玉綰任逍遙負(fù)氣仗義,脈脈含情,不禁令人怦然心動,心生向往?!恫家鹿髯罱K篇》第3章主要內(nèi)容介紹:神醫(yī)終于日夜兼程地趕到了貪狼,被國師迦樓引進(jìn)王宮,來到玉綰住的驛館。玉綰被小桃推醒,睜開眼睛果然看.........
《布衣公主最終篇》 第三章 逍遙 在線試讀
神醫(yī)終于日夜兼程地趕到了貪狼,被國師迦樓引進(jìn)王宮,來到玉綰住的驛館。玉綰被小桃推醒,睜開眼睛果然看見小桃又驚又喜地對著她叫嚷:“殿下快起來!任神醫(yī)已經(jīng)在門口了!”門外國師迦樓的聲音傳進(jìn)屋里:“敝國為帝姬延請的神醫(yī)已到,敢問帝姬,現(xiàn)在可方便讓神醫(yī)看診嗎?”“方便方便!”不等玉綰回應(yīng),小桃已經(jīng)忙不迭地沖門口喊道。她轉(zhuǎn)頭,看見玉綰幽幽地睜著眼,現(xiàn)出一臉迷惘的神色,似乎還沒明白怎么回事。不過很快,她的眼睛便漸漸明朗起來,又恢復(fù)了慣常的平靜。小桃拉起枕頭給玉綰靠著,忙地拉攏帳門,紗帳將整張床遮住了,門口已經(jīng)傳來腳步聲,國師迦樓和身后的人走進(jìn)屋里。靠在小桃為她拉起的枕頭上,玉綰望著幔帳外腳步輕輕地走來的人。由于紗帳的遮隔,帳內(nèi)外的人看對方就像透過迷霧,自然模模糊糊了。小桃站在帳子外面,她將目光極仔細(xì)地投向走進(jìn)屋里的任神醫(yī)。這是小桃第一次看見帝姬口中說的逍遙公子,他一身素素的白衣,面目清俊,手中捏著一把扇子,長長的頭發(fā)用一根綢帶系著,飄飄然像是剛從世外桃源而來,看起來頗似一翩翩濁世佳公子。他一進(jìn)來房間里便有一股淡淡的幽香,任誰看見了都會對他有一個極好的印象。小桃禁不住眉開眼笑,國師迦樓對著紗帳行了一禮,說道:“帝姬,這就是任神醫(yī)?!庇窬U輕聲道:“有勞大王費心,請國師大人替我謝謝大王?!薄暗奂Э蜌饬耍転榈奂ПM心,乃是敝國的榮幸?!庇窬U盯著那個身影,輕輕地說:“任神醫(yī),請坐?!比五羞b看著紗帳里歪首的玉綰,微微一笑,抱拳行禮道:“謝帝姬?!边@聲音……玉綰閉了閉眼,沒錯,果然是他。記得在大寧京城,那次隨清淮王出宮上街,她悄悄地溜出酒樓,在一個胡同拐角處遇到他時,摘下斗篷的他,開口是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面容卻還是那樣年輕。現(xiàn)在再聽他說話,依然珠圓玉潤,嗓音還是像原先一樣好聽。雖然不知道那次是什么讓他的聲音產(chǎn)生那樣大的變化,但至少目前看來,他還是他,聲音也恢復(fù)了正常。歸海藏鋒將絲線一端交給任逍遙道:“神醫(yī)診脈吧,我們帝姬的身體拖不起,請盡快作出診斷。”另一端被鉆進(jìn)紗帳的小桃系在玉綰的手腕上。折騰了貪狼御醫(yī)多日的懸絲診脈法,今日終于輪到這位新到的神醫(yī)用了。任逍遙看了看手中的絲線,眉梢浮起一絲笑意。他看著幔帳之內(nèi)的身影,似乎有些忍俊不禁:“懸絲診脈?你們貪狼王宮的御醫(yī)已經(jīng)這么神,醫(yī)術(shù)高深到連這種診脈法都會了?既然如此,我看也用不著千里迢迢把在下請來,靠你們的御醫(yī)就行了。”一聽這話,國師迦樓就往歸海藏鋒身上一瞥,兩旁的貪狼宮女也都憋不住笑,目光瞄向紗帳外筆直站立的帝姬的護(hù)衛(wèi)。那些御醫(yī)們的苦臉是被逼著裝出來的。他們哪里會什么懸絲診脈啊??墒堑奂谴髮幍牡奂В性?guī)矩大,帝姬萬金之軀別人碰也碰不得,一干人除了瞎掰還能怎樣呢?歸海藏鋒正色問道:“神醫(yī)有什么問題?”任神醫(yī)笑了笑,悠悠地說道:“懸絲診脈就懸絲診脈吧,你們讓其他人退下去。”小桃立刻對他刮目相看了,神醫(yī)就是與別人不同,答應(yīng)得這樣爽快。瞧那些御醫(yī)診脈時那種別扭的模樣,連她都看出來他們根本不會,任神醫(yī)既然不計較這些,自然最好不過。有人搬張椅子過來,任逍遙大大咧咧地坐了,抬頭對帳內(nèi)微微一笑:“帝姬,準(zhǔn)備好了,在下要診脈了。”沒有謙辭,沒有客套,幔帳里玉綰只淡淡一句:“麻煩了?!比五羞b捏起絲線看了看,臉上一副很有把握的神情。這時安靜下來的房間里香味更濃了,連寡言少語的歸海藏鋒都不自覺地深深聞了一下。這是什么香,熏得人如癡如醉的。神醫(yī)的目光陷入沉思,又似乎在仔細(xì)傾聽著什么,手指不時在絲線上撥一下,白皙的指尖像劃在琴弦上。幾個人都在等他說話,他似乎也有所察覺,抬頭掃了眾人一眼,嘴邊露出微微的笑意。他的手指摸在絲線上,一直沒有收回來,口中清晰地道:“帝姬脈象紊亂,身體內(nèi)藏著一股寒氣,兼之氣血不足,若在下沒猜錯,帝姬的膚色是很蒼白的,特別是最近,常常會陷入昏迷之中,感到?jīng)]有一點力氣,而且食欲不振。這樣的人受不得風(fēng),一有風(fēng)吹就會搖搖欲倒,需要攙扶才能站穩(wěn)。這些癥狀帝姬可否有?。俊毙√矣煮@喜又擔(dān)心,她貼身伺候玉綰,自然最清楚。當(dāng)即點頭道:“沒錯,殿下就是這樣!”任逍遙又細(xì)細(xì)地診了片刻,忽問:“這病是從什么時候起的?”小桃忙道:“我們趕路的時候帝姬染了風(fēng)寒,一直不見好轉(zhuǎn),后來御醫(yī)開方子才把燒退了。可是帝姬卻不見康復(fù)起來,身子倒似一日比一日不如了?!比紊襻t(yī)道:“風(fēng)寒只是一個引子,恐怕在那之前帝姬就已經(jīng)傷了,那傷只是暫時被壓了下去,并未痊愈。此刻被風(fēng)寒引發(fā)病根,這病傷筋動骨,入腑進(jìn)臟,帝姬嬌弱的身體自然經(jīng)受不起,故而才會一病如此?!边@番話說得有板有眼,在情在理,比起先前那些貪狼御醫(yī)胡說八道,自然讓人信服。小桃睜大了雙眼,帝姬在宮里有一次被毒蛇咬傷,這件事除了沈相和她別人都不知道。神醫(yī)之言正好印證了這件事,她心里對任逍遙已經(jīng)信了大半。比起小桃,歸海藏鋒有自己更深的考慮,他皺著眉問:“這病怎么醫(yī)治?”什么都是虛的,治病才是實事。任逍遙手指捻著線,不知在想什么。目光凝視紗帳:“這線不夠細(xì),細(xì)微的脈象診斷不出來。國師,你去向大王討些雪蠶絲,就說帝姬診脈需要用的。”國師迦樓頷首,默默地走了出去。支走了迦樓,任逍遙悠然一笑,收回絲線,屋里只剩下他和玉綰的人了。他輕聲地說道:“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就在昨天,帝姬還受了內(nèi)傷,或者說中了毒,是不是?”若說小桃之前是佩服,聽見這話后,馬上就對他五體投地了。玉綰正是因昨天中毒昏迷才睡到了現(xiàn)在,這是鐵板釘釘一樣的事實!神醫(yī)一語道破,而且是用懸絲診脈的方法診斷出的結(jié)果,這讓她意識到了神醫(yī)和御醫(yī)雖然只是一字之差,可兩者的醫(yī)術(shù)卻有天壤之別。歸海藏鋒干脆利落:“神醫(yī)若有辦法醫(yī)好帝姬,請立刻施治。”任逍遙神色自然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才說道:“還是那句話,要找到有效的施治方法必須確診脈象,我得親手把脈?!庇H手把脈。這就是說憑懸絲診脈他也拿不出辦法,必須讓帝姬伸出手來,讓他細(xì)細(xì)地把脈,憑脈象對病情作出準(zhǔn)確診斷,才能對癥下藥。如果任逍遙在一開始就提出這樣的要求,歸海藏鋒肯定不答應(yīng),他的態(tài)度從那些御醫(yī)碰的軟釘子就可以看出,堅硬如鐵。小桃不安地看了一眼紗帳,心里面有些贊成這個提議,就不知道歸海藏鋒怎么樣。歸海藏鋒沒說話,他悶不吭聲地站在門邊,臉上的表情很僵。任逍遙在一片靜默中打開扇子,輕輕扇了兩下,那股香氣更濃了。他慢慢地說著,聲音輕柔,說不清是在嘆息還是在詢問:“在下與帝姬也算是舊識了,只是搭腕診脈,帝姬應(yīng)當(dāng)會答允的,不是嗎?”聽著意圖不明的問話,歸海藏鋒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向帳內(nèi)問道:“殿下,您允嗎?”帳內(nèi)的帝姬口氣堅決地說道:“允,當(dāng)然允。不要說診脈,就是要看臉看舌苔本宮也照允不誤!”小桃脖子縮了縮,帝姬今日和往常比實在太不一樣了,怎地連說話的腔調(diào)都和以前不一樣了。歸海藏鋒把臉轉(zhuǎn)向門口,沒再說什么。幔帳內(nèi)伸出一只纖纖玉手,小桃立刻走向前將一塊手帕蓋在了玉綰的手腕上。在這一方面她向來是不馬虎的。任逍遙起身走到床邊。神醫(yī)要診脈,當(dāng)然得靠近病人了。小桃機(jī)靈地把椅子搬了過去,看他坐了,自己才退后兩步站著,但一雙眼睛滴溜圓地盯著任神醫(yī)的一舉一動。任逍遙將手指按在玉綰手腕處,細(xì)細(xì)地切著脈,目光幽幽地瞥了一眼帳中玉綰隱約的身姿,不禁心中竊笑,只不過小小試探了一下,她的反應(yīng)便如此敏感,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玉綰看著紗帳外的人,忽然出聲道:“任公子什么時候到的西域?”她叫他任公子。任逍遙答道:“半年前?!薄皝碜鍪裁矗俊边@種稀松平常的寒暄,就像發(fā)生在兩個久別重逢的熟人之間,仿佛彼此從不曾有過什么舊恨新仇似的。可是這個問題任逍遙并沒有回答。大夫診脈的時候,病人最好別多嘴。大夫一分神診錯了脈,開方用藥如同用刀劍殺人。過了半刻任逍遙開口了:“請帝姬換一只手?!毙√覅s納悶了,還要換一只手?玉綰一笑:“沒診出來?”任逍遙已經(jīng)自作主張地拉下了玉綰手上蓋的帕子,白皙潤澤的手臂就露在外面了,他仔細(xì)盯著那只手:“還需要再仔細(xì)診一診,恐脈象有差錯?!庇窬U眉頭微皺,到底還是翻了個身,將另一只手伸出帳外,任逍遙將帕子蓋上,手指又按了上去診脈。她的目光緊緊地盯著他。這次診脈的時間比較長,他遲遲不收回手,按在她手腕上的兩根手指上下敲動,起初她以為他會用內(nèi)力試探,可她始終沒感覺到,他只是反反復(fù)復(fù)敲擊著手腕上的脈息,什么都未做,只是在診脈而已。她微愕,有些不耐地動著手腕,任逍遙眉梢微揚,終于診完了脈,從袖子里掏出一塊擦手的布巾,仔細(xì)地擦著手,他嘆了口氣:“帝姬這病……難辦。”小桃的心馬上就提了起來,她躥上前去:“你可是神醫(yī)!治不好帝姬,就不怕砸了你的招牌?”任逍遙緩緩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微微揚眉道:“我說過治不好的話嗎?”小桃一愣,任逍遙又轉(zhuǎn)頭對玉綰說道:“我說我是來幫你的,你信不信?”玉綰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任逍遙“哧”地笑了一聲,他的眼神現(xiàn)出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和善:“我知道你不信,你再也不會信我的?!彼燮鹗种械纳茸?,看著她,“我來告訴你,有一點你一定要信,你若想離開貪狼,就得信任我的醫(yī)術(shù)。” 小桃脫掉笨重的小棉襖,換上一身蔥綠色的衣裙,暖洋洋的日頭照在她臉上,她正在用濕布擦拭著桌椅,邊擦邊笑嘻嘻地問任逍遙道:“神醫(yī),你果真認(rèn)識我們帝姬嗎?”任逍遙曬著暖陽:“認(rèn)識,豈止認(rèn)識,我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小桃好奇地望著他,白衣如雪,神態(tài)泰然??粗嵌嗝瓷癫娠w揚的一個人,好像天生就該被人仰視的??墒堑奂Ь褪遣幌矚g他。帝姬看他的眼神波瀾不驚,跟看其他人一樣,可那一樣里面偏偏又帶著不一樣,似乎明明白白地寫著戒備。小桃回頭看看任神醫(yī),又轉(zhuǎn)過來搖搖頭,也許是她眼光還不到家,她看不出任神醫(yī)身上有什么地方值得帝姬如此防范。而且,任神醫(yī)真的很盡責(zé)。小桃端起一盆水匆匆地跑過去,盆上搭著一塊毛巾,任逍遙正在對玉綰說話:“別怪我嚇唬你,你這病已病入膏肓。”玉綰一如既往地盯著他不說話。任逍遙一手敲著扇子:“若你不配合我,告訴你,你就準(zhǔn)備在貪狼待一輩子吧。以你身體目前的狀態(tài),根本走不了遠(yuǎn)路?!薄霸趺磁浜??”玉綰難得又開口了?!拔蚁冉o你開個方子,你照著方子先吃藥,”他笑了笑,“不用擔(dān)心我下毒,藥我不沾手,我只負(fù)責(zé)開方子,你可以讓其他人給你煎藥?!北緛硗玫脑?,一沾上后面一句怎么就又變了味。小桃趕緊打圓場,笑著說話甜如蜜:“謝謝任神醫(yī)!我們帝姬要是被您治好了,您的大恩大德小桃沒齒難忘!”任逍遙將目光盯著眼前這個伶俐的侍女,微微一笑:“大恩我是不敢當(dāng)?shù)模瑳r且我也怕砸了我的招牌不是?”小桃頗為不好意思,她之前說過的話自己當(dāng)然不會忘記。任逍遙蹙了蹙眉看了看玉綰的臉色,二話不說就站起來,交代小桃:“我先走了,方子一會兒讓人送過來。我就住隔壁,帝姬有什么突發(fā)的狀況,或者身體不舒服了,你就到那找我?!毙√艺0脱劬Ω屑げ灰训赝骸叭紊襻t(yī),你人真好?!币呀?jīng)走到了門口的任逍遙一怔,他慢慢地轉(zhuǎn)身對小桃一笑:“那當(dāng)然,我是天下聞名的最古道熱腸的任神醫(yī)嘛!”說罷他大步出了門,門口留下一串長笑。小桃一頭霧水地轉(zhuǎn)身,卻猛然看見自家帝姬也是一副奇怪的樣子。玉綰兩眼望著她,似乎想說什么,最終還是偏過臉去,把眼閉上了??墒峭砩闲√宜退幍臅r候,卻看見玉綰獨自倚在窗前,面前擺著毛筆和宣紙,但紙上卻沒有字。任逍遙開的方子相當(dāng)復(fù)雜,要用的藥材有的宮里根本沒有,御醫(yī)好不容易才從民間搜集齊藥材,熬藥的方式也有講究,足足用了三四個時辰才熬好一碗藥,玉綰盯著黑乎乎的藥湯,問:“小桃,你在宮里的時候,誰經(jīng)常欺負(fù)你?”小桃本來正吹著被藥碗燙紅的手,聞言不禁一愣,片刻才答道:“殿下,您都出宮了,還管宮里的事干嗎?”玉綰把藥接在手里,卻不喝,抬起頭:“我離開宮里一年多,想必你和母親吃過不少苦,那些欺負(fù)過你的人里,有沒有特別討厭的?”小桃眨眨眼,有意想讓玉綰高興。她想了想,道:“有個管火炭房的大太監(jiān)寶致,我們苑子偏僻,比其他地方要冷,每次去要炭火的時候?qū)氈露嫉箅y我,有一次最可氣,我氣不忿他少給炭火,就跟他頂了兩句,他居然拿起棍子打我,我趕快跑,就這樣胳膊上還挨了一下,好疼。別的不受寵的美人苑子也常常被他刮油水,我看他可算我們宮里最可惡的人了!欺軟怕硬,趨炎附勢……都占全了!奴婢想起他就恨得牙癢癢,虧他是大太監(jiān)呢,一點人樣也沒有!”氣憤憤地說完,她高高地噘起嘴。玉綰微微點頭聽著,她拿著湯匙慢慢地攪動藥:“如果有一天,寶致突然對你好起來,你怎么辦?”“他一定沒安好心!”小桃干瞪眼,不假思索地道,“黃鼠狼給雞拜年,他對我好,地里的菜都能煮成瓜了!他比黃鼠狼還不如呢!”玉綰繼續(xù)攪動碗里的藥,又問一句:“你就那么確定?”小桃想也不想:“當(dāng)然!殿下您怎么突然對這感興趣……”說得正起勁,小桃才陡然聯(lián)想到任神醫(yī),她的聲音猝然低了下去,看了看玉綰,剛才還高談闊論瞬間便噤若寒蟬。玉綰看了她一眼:“以后少跟他接觸。”小桃耷拉下了腦袋。說是這么說,玉綰依然把那碗藥喝了。喝完之后把碗遞給小桃,什么話都沒說就躺下面朝里睡了。不過小桃顯然吃了教訓(xùn),她有些垂頭喪氣,她是希望這個神醫(yī)能幫助帝姬的,不過她當(dāng)然不會反對帝姬的話。從今以后她果真在任逍遙面前緊閉了嘴巴,只是還會好奇地在他轉(zhuǎn)過身的時候打量他,心中嘀咕,要把豐神俊朗的神醫(yī)比作猥瑣矮小的寶致,真不容易啊……對于小桃,玉綰不是沒有擔(dān)憂,所以她警告了她。豆蔻年華的少女,她不放心她與任逍遙接觸,可是作為她近身的侍女,這個似乎又是避免不了的。她看著小桃,心里就有陰影,因為總讓她想起曾經(jīng)的秦婉蓉。而其實她的警告有點多余,任逍遙從來沒有主動挑起與小桃的話端,沒有類似要親近的舉動。不只是小桃,貪狼王宮里的其他女人他也不接觸,除了給玉綰看病的時候,他并不出門。所以盡管這位神醫(yī)俊朗倜儻、器宇不凡,卻很少有人見到他。更別提有戀慕他的女子了。用一個別扭的詞形容這位曾經(jīng)的風(fēng)流浪子,現(xiàn)在的任神醫(yī)豈止是清心寡欲??墒沁@一切顯然沒有改變玉綰對他的想法,她根本不相信任逍遙會改邪歸正。只是任逍遙的人可以藏得住,他身上那股莫名的香味卻飄散到了屋外,吸引了無數(shù)鳥兒,紛紛盤旋于屋頂上空,久久不散。宮里從來沒有人身上有這樣奇特的熏香,宮里姬夜商的王妃們個個都有珍貴的香料,可是燃起來沒有一個及得上神醫(yī)的奇香。潤物細(xì)無聲,卻又無孔不入。連玉綰都皺眉,在一次看病的間隙她忍不住問:“常聽說異域奇香,任公子身上熏的香莫非也是西域的?”任逍遙難得聽見玉綰主動對他說話,悠然一笑:“帝姬沒看過《博物志》,上面記載西域有使獻(xiàn)異香,香氣聞長安四面數(shù)十里,經(jīng)月乃歇。龍涎香,帝姬倒也可以說它是西域的?!薄肮蝗喂拥侥膬憾际钦袚u的人物,連身上熏香也要用上如此珍貴的龍涎?!甭牭接窬U不冷不熱的話語,任逍遙只是一笑,并未多說。他敲敲扇骨,離開屋子的時候只留下了一句話:“還是和其他人一樣叫我任神醫(yī)吧,你叫公子,我還真消受不起?!甭勚諝庵兴粝碌南阄?,玉綰微微皺了皺眉頭。來了一個神醫(yī),熏得到處香噴噴的,據(jù)說這龍涎香還是他半年前剛到西域時弄到的。可嘆宮里那么多美人,天天涂脂抹粉焚香,也沒見宮里被熏得香氣彌漫的。玉綰曾仔細(xì)分辨這種香味,似乎真的對身體無害,如果是龍涎香,那倒還可以使人愉悅心神。沉沉地睡在床上,夢里居然看見公子走進(jìn)來,面具仍戴在臉上,一直走到她床邊停下。她想說話,張開嘴喉嚨卻發(fā)不出聲音,然后公子忽地一下扯開面具,露出的竟是任逍遙的臉。玉綰被嚇醒了,她止不住出了一身的虛汗。仰面看卻四下無人,她驚嚇得渾身發(fā)冷,早上才提醒過小桃,晚上便被一個夢魘住。玉綰從床上爬起來,跑到水盆邊澆了一捧水到臉上,黑暗中她聽見自己的喘息像個困獸,一下一下卻找不到出口,出不了牢籠,兩條腿虛軟得差點站不住了。門卻在這時大聲地響起來,劇烈的砸門聲音,好像外面有個要破門的強(qiáng)盜。玉綰駭然地抬起了頭,兩扇木門終于不堪重力推撞,終于嘩啦地開了。有人闖了進(jìn)來,歪歪扭扭地走向她所在的地方,外面的點點亮光照在那人臉上,高鼻深眸,正瞪著一雙血紅眼睛盯著她。玉綰震驚得說不出話,姬夜商!姬夜商目前的樣子,和前幾次玉綰見到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他眼睛的顏色不再是偏深的黑色,而是血紅色,十分嚇人。她剛試探性叫了他一聲“大王”,他就像一頭猛獸那樣撲了過來。玉綰見狀急忙往旁邊一躲,腰撞上桌角,一陣鉆心的疼痛。“來人!”她揚聲高叫道。夜已深,驛館此刻像是死了一般的寂靜,玉綰嗓子喊啞了也沒有人應(yīng)聲。姬夜商抓住她的胳膊,狠狠一拉,只聽得衣袖撕裂的一聲脆響,玉綰左臂出現(xiàn)了四道鮮血淋漓的抓痕。觸目驚心地呈現(xiàn)在她的眼前,她張大嘴喘息:“你瘋了!”隨后用力掙脫了他,奔到床邊,抓起一個枕頭朝他扔了過去。姬夜商接住飛來的軟枕,居然雙手一扭一拉,生生地將枕頭扯裂,白花花的棉絮如柳絮般飛揚在房間里。玉綰大驚失色,這枕頭外面縫制的料子是結(jié)實的云錦,姬夜商就這樣一下子將它撕開了。玉綰十分心慌,但看姬夜商今晚反常的舉動,瞥了一眼他赤紅的眼睛,她忽然心里一動,這個大王莫非中毒了?毒藥能使人喪失心智,可這里是王宮,誰有這么大的膽子敢對貪狼王下毒?她眼看姬夜商已經(jīng)神志不清,這個俊酷極有主見的年輕大王,此刻眼里只有鮮血,他變成了一頭完全沒有理智的、嗜血貪婪的狼。這時姬夜商忽然從喉嚨里發(fā)出類似狼的吼聲,他的身體猛然向前一躍,玉綰躲閃不及被他抓住腳踝,劇烈的疼痛瞬間傳遍全身。她剛剛下床并未穿鞋子,此時兩只腳都是直接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又冷又硬的感覺和劇烈的疼痛加上極度的恐懼幾乎讓她血液冷凝?!靶√遥⌒√?!”她再次大叫。她立刻想到小桃是同她在一起的,其他侍候她的宮女此時也都沒有任何動靜,難道連小桃和她們都一起出事了?這樣一想玉綰便更加恐懼得不行。姬夜商伏低身體,靠近她的雙腳,眼里的血絲不停地聚散離合,詭異得叫人發(fā)怵。他緩緩地張開了嘴巴,那樣子竟似想要咬她。桌子上的包袱被剛才一撞掉到了地上,玉綰竭力伸手去夠,手指尖剛好碰到包袱的邊緣,姬夜商口中的氣息就噴到了她的腳踝上,竟是讓人難以忍受的灼熱,簡直像是燒著的火一樣燙,全然超出了一個正常人呼出的氣的溫度。玉綰終于從包袱里抓了一個瓷瓶,拔掉塞子,把藥粉劈頭蓋腦地倒在姬夜商的頭上臉上,淡香飄來,那是一整瓶“春風(fēng)好夢”,在平時吸上一點就會昏睡。她連忙屏息,捂住口鼻后看見姬夜商赤紅的雙目正在盯著她,手猶自抓著她未放,嘴里的熱氣咝咝地呼著?!柏澙峭酰∧阕詈们逍岩稽c!”玉綰使勁沖他叫,看他的光景,好像還不止中毒這么簡單,倒跟中邪似的。姬夜商的手松了松,玉綰借機(jī)爬了起來,用盡力氣奪門而出。她體虛身弱,這一下幾乎要了她的命,她在走廊里邊跌跌撞撞地走邊大聲地喊:“小桃!小桃!”沒有聲音。她捂住胸口,嘴唇凍得青紫,轉(zhuǎn)過頭左右望著,不見任何宮人的蹤影。她如同一只沒頭蒼蠅那樣到處亂撞:“小桃你在哪里?……”腳下絆到了一個人的身體,她俯身一看:“小桃!……”小桃躺在草叢里,身上衣著完好,似乎已睡死過去。玉綰俯下身去將她抱住,張口呼叫道:“小桃!醒醒!醒一醒!”小桃沒有反應(yīng),她倒在玉綰懷里,鼻息沉重。玉綰抱住她,發(fā)現(xiàn)怎么叫也叫不醒她,回頭看了一眼,卻不敢再回去。驛館外燈火輝煌,看來只要離開這里,就可以叫到人來幫忙。她自知拖不動小桃,把她放下不管又不可能,一時猶猶豫豫,心中焦急萬分。玉綰平素倒也不至于這么慌亂沒主張,主要是近來纏綿病榻,人在病中自然比健康的時候脆弱,加上任逍遙的出現(xiàn)也帶給她一定的壓力,二人雖然表面一直不動聲色,但玉綰內(nèi)心卻為他的到來始終不停地思索著,何況剛才她還做了那樣一個夢,戳中了她最脆弱的地方。沈相成婚,公子杳無信息,這位年僅十七歲的帝姬,畢竟不是鐵打的。一個是心中想念的沈茗賦,一個是亦師亦友陪伴了她十幾年的水蘭舟,這兩個人中失去任何一個對她來說都是沉重的打擊,現(xiàn)在她甚至還要整日面對不能不防的任逍遙,玉綰病弱之軀此時早已不堪忍受。木門晃動的聲音在靜夜里十分刺耳,玉綰心中立刻咯噔了一下,她緩緩轉(zhuǎn)過臉,那扇門在風(fēng)中搖動,姬夜商的身影已從門內(nèi)一搖三晃地出來了,像一個酩酊大醉的酒鬼。玉綰驚駭?shù)卣酒鹕恚瑧阎行√臆涇浀氐沽讼氯?。在月光下看到,姬夜商的雙眼隱約又添了幾分血色,妖異詭譎。他的目光搜索一番之后又定在了她的身上。她惶惶然抬腳要走開,雙腿卻驟然一軟,幾乎要走不動了,她慌得很,指甲深深地掐進(jìn)手心里,借以保持冷靜。她抓緊小桃的肩膀,拖著她勉強(qiáng)走了幾步,手臂已酸得不行了,她只得將小桃放下,自己也喘吁吁地彎下了腰。抬頭見姬夜商已經(jīng)站到了自己跟前,并能聞到他身上莫名的腐臭味,像是一塊擱久了的腐肉的氣味,在一國大王的身上居然會散發(fā)如此詭異的令人作嘔的味道,使玉綰驚愕萬分。姬夜商穿著一件紫黑色的袍子,修長的兩臂伸出來抓向玉綰的脖子,細(xì)細(xì)的脖子在淡淡的月光里發(fā)出誘人的光澤,像一塊無瑕的美玉,此刻在姬夜商眼里有著無可言說的吸引力?!按笸?!”玉綰睜大了眼睛。她像一頭極度受驚的小鹿。姬夜商慢慢地靠近她,玉綰則一步一步地向后倒退,這時她才看見姬夜商的腳好像被不知什么尖銳的東西刺破了,血從傷口里流出來,一滴一滴地滴到地上,他卻好像一點感覺都沒有。玉綰簡直是心驚肉跳,她猛地咬了咬牙大叫:“大王……你清醒吧……”姬夜商嘴里發(fā)出低重沉吼聲,胸口劇烈地起伏,好像在極費力地呼吸著,他朝玉綰挪了幾步,突然間停下,雙手擊鼓一樣擊著旁邊的樹干,樹干猛烈地?fù)u動起來,樹葉撲簌簌落了下來。見他突然使出蠻力,玉綰被驚呆了,先前的一絲僥幸之念熄滅了,她繼續(xù)后退,想趁他不注意跑到驛館外面叫人。無論如何他是貪狼的大王,交給他們弄醒他是最妥當(dāng)?shù)?。主意打定,她果斷地轉(zhuǎn)過身,運足力氣朝驛館大門口跑過去。從草地到大門口只有十幾步遠(yuǎn),玉綰破釜沉舟,姬夜商又還沒有回過神,她應(yīng)該走得出去。出去一切就都好辦了,她是大寧帝姬,不想知道貪狼王族還存有什么秘密,更不會去介入他們的內(nèi)部爭斗,因為一旦插手了,再想若無其事地走人就不容易了。可是剛走兩步她就被后面一只強(qiáng)有力的手拽住了手臂,姬夜商迅速把她拉進(jìn)草地,她跟不上他的速度,腳踝一扭就坐到了地上。姬夜商走近她,伸出手,手指在月光下顯得慘白,不顧她的躲閃,他的雙手就像鉗子一樣移近她的脖子。玉綰抬手朝前阻擋,大聲地叫道:“大王,你不能這樣……”姬夜商吐出的氣依然灼熱如火,他的手緩緩地在她脖子周圍逡巡,要掐,又掐不下去。他的目光停在玉綰臉上,而他的臉則露出一副無比糾結(jié)復(fù)雜的神情,似乎經(jīng)歷了一個痛苦的過程,顯現(xiàn)出掙扎和猶疑,那感覺就好像突然看見別人手里的一件絕世珍寶貝,想奪又一時不敢奪……他開始怔怔地看著玉綰。驟然間他聲音沙啞地斷續(xù)地說:“帝……姬……”“大王……”玉綰見他似乎有點恢復(fù)了理智,心頭的緊張也開始松懈下來,她看著他的臉,生澀地問了一句:“大王,你怎么了?”姬夜商呆呆地望著她,忘了說話。玉綰心里七上八下,一時也拿不定主意他是清醒還是糊涂,猶豫半晌只得又叫了一聲:“大王,你沒事吧?” 姬夜商還是怔怔地看著她,然后臉上的神色漸漸轉(zhuǎn)為癡迷。姬夜商分明看見眼前驚愕地坐在地上的女子的容顏,猶如九天仙女,自己后宮的妃子美人在她面前全都淪為庸脂俗粉。他難以置信,這女子竟是真真正正的人間絕色。她應(yīng)該就是帝姬,從她的身姿和聲音舉止就可以判斷出來,只是這個時候她的容顏和他在瑯琊臺上看到的卻不太一樣。這應(yīng)該不是他見過的帝姬的樣子,他回過了神,卻又好像陷進(jìn)了一團(tuán)迷霧里,他不禁有點恍惚了。于是他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帝姬?”他看見女子的神色稍稍放松了一點,又抬頭問他道:“大王,你怎么了?”姬夜商的心猶如被重錘擊中,他震驚地看著她,自己的身心仿佛都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帝姬……怎么可能呢,這怎么可能……她竟是帝姬!看貪狼王這樣臉色多變,玉綰的心又揪了起來,她不確定這大王是否從瘋癲中醒了過來,他既不掐她也不抓她,就像個傻子似的直勾勾地盯著她。越是這樣,玉綰的心里就越發(fā)毛,想跑又怕再次被他抓回來,只好控制住自己僵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班拧鄙磉呁蝗豁懫鹆艘粋€聲音,玉綰嚇了一跳,立刻轉(zhuǎn)臉看向旁邊,小桃哼哼唧唧醒轉(zhuǎn)過來,一雙眼正在緩緩地睜開:“嗯……殿下……”她沒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看見玉綰在身邊,下意識地叫出了聲。玉綰趕緊伸手捂住她的嘴,怕她出聲招來池魚之災(zāi)。姬夜商的臉色又變了變,神情復(fù)雜地看著她,最后嘆道:“帝姬,你怎么不在屋里休息?”他一說話,反而比不說話的時候更使人震驚了,玉綰暗想,他這算是從中邪中清醒過來了吧?諷刺的是他已不記得自己做過的事了。她咬咬嘴唇不知回答什么好。小桃驚恐的目光在姬夜商和玉綰的臉上輪流掃來掃去,其實現(xiàn)在玉綰不捂著她的嘴她也說不出話來,雖然她不能完全明白出了怎樣的事,但她光是看見貪狼王的眼神就能感覺到大大的不妙。那眼神像虎狼一樣,能把人吞噬。小桃從來也沒見過誰有這樣的眼神。她在宮里曾見過很多厲害的人,但他們的眼神和現(xiàn)在的貪狼王比起來,就完全讓人感覺不到可怕了。最主要的是玉綰現(xiàn)在感到自己渾身上下都不舒坦,病又在發(fā)作了。嘴唇被她咬得泛白,姬夜商看她死咬嘴唇的姿態(tài),血紅的眸子里頓時閃出一道兇光,他又抬起手想抓住她。小桃眼睜睜地看著他接近玉綰,拼命想掙扎起來。但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軟綿綿的,根本無法從草地上站起來。倒是玉綰被她的掙扎嚇了一跳,見小桃瞪著一雙眼睛瞧著她,她渾身一個激靈,抬起頭也看見了姬夜商此刻的眼神。玉綰的臉色瞬間便得煞白,她目光冰冷,伸手推了貪狼王一下,然后迅速地站起身,向驛館外跑去,同時再次高喊道:“來人!快來人救命!大王瘋了!”她這么喊也是有緣由的,貪狼人再冷血,還能不救自己的王?至于人來了救不救自己,就看造化了。姬夜商在她身后喊:“帝姬……”玉綰沒回頭看他,一直快步往前走。身后馬上傳來更快的腳步聲,姬夜商已經(jīng)跟上她了。玉綰沉重地喘息著,依然不敢回頭。“帝姬!別走!”姬夜商呼出的氣已沖到玉綰的脖子,他伸出手去拉她的胳膊。這時驟然聞到一陣香氣,一個身影凌空飄落到他們跟前,這個人抬起手中的扇子一擋,正正好好就敲在姬夜商伸出去的手上,力道不輕不重,卻足夠讓貪狼大王住手。玉綰看見這個人猶豫了一下,便立刻走過去,讓他擋在了自己和姬夜商之間。姬夜商被迫縮回自己的手,盯著黑暗中那個人咬牙道:“神醫(yī)?”任逍遙轉(zhuǎn)著手中扇子笑出了聲,意味深長地說:“喲,大王,這么晚還來看帝姬???”姬夜商的臉色變了變,目中的血色似乎更深了。任逍遙擺弄著扇子,臉微微側(cè)向玉綰:“叫救命的話,下次記得早點,讓我早聽見了也不至于到這個地步。”玉綰盯著姬夜商,之前認(rèn)為他恢復(fù)了神智,現(xiàn)在看來似乎并不如此。姬夜商眼睛中的血色還是沒有褪去,甚至更深了,遠(yuǎn)看就像是蒙上了一層紅色的瘆人的霧。任逍遙把扇子調(diào)了個頭,反握在手中,他的目光有些陰沉地盯著姬夜商:“大王,夜深露重,您還是回去歇著吧!”姬夜商沒有說話,仿佛沒有聽到,他向前走了一步,任逍遙迅速往后退了一步。玉綰站在任逍遙身邊,見此當(dāng)然也只有后退。姬夜商的眼神卻在瞬間不對勁了,他咬緊牙關(guān),隱約又聽見那種怪異的聲音。任逍遙冷冷地笑了笑,對玉綰說:“你自己惹的禍,可知道怎么收場?讓他看到了你的真面目,我看這個大王從今以后恐怕不會放你走了。”玉綰這才想起去摸自己的臉,自然什么也摸不到。她放在臉上的手越來越?jīng)?,有些呆呆地看著姬夜商?!按笸酰 币粋€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任逍遙的神色一變,似笑非笑地看著從大門外進(jìn)來的人。來人裹著黑長袍,身后打燈的小童亦步亦趨地跟著,國師迦樓的臉永遠(yuǎn)是那么古板嚴(yán)肅。他的目光在任逍遙和玉綰身上一掃,徑直攙扶著姬夜商,口中念道:“微臣失職,沒有照顧好大王,請大王降罪!”姬夜商自從迦樓到來,神色明顯舒緩了不少。他看了看迦樓,又把臉轉(zhuǎn)向玉綰,目光微怔:“國師何罪之有,如果本王今晚沒有出來,怎能見到帝姬另一副嬌容……”玉綰早把頭低了下去,心中只剩驚駭。顧離殤要她不要摘掉面紗,卻不知終歸是人算不如天算。迦樓臉色陰沉地說:“大王請隨臣回去,王后娘娘那里已經(jīng)急壞了。至于帝姬……想必也受驚了。”任逍遙淡淡一笑:“大王今晚變得像醉漢一般,帝姬可是被驚嚇得不輕,照這情形她恐怕又需要一陣子調(diào)理。大王為何不跟國師一起離開,帝姬再不休息,在下就是神,也治不好她的病了?!奔б股逃行琅o緊地盯著玉綰不放松,身子一動不動。玉綰突然雙眼一閉,口中發(fā)出一聲微弱的驚叫聲,身子就軟軟地朝草地倒下去。任逍遙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頓足重重地嘆息:“唉!帝姬!這可怎么好!在下情愿不治了,這不是砸招牌嗎?”姬夜商神色一動,立刻要上前去看。迦樓攔住他道:“大王,天快亮了,請您以大局為重!” 姬夜商頓住了,表情在矛盾中夾雜著痛苦。他呆呆地望著玉綰,不說走也不說不走。迦樓喚過小童在前面打燈,他親自扶著姬夜商走向大門。姬夜商由他扶著,木然地往前走,到門口的時候仍忍不住回頭看了一下,玉綰垂著頭依然沒有動靜。等幾個貪狼人完全走出了驛館,草地上任逍遙輕笑道:“真不愧是帝姬,裝暈也裝得這么像?!庇窬U眼皮動了動,讓他松開扶著的手站直了身子。 兩虎相爭 熬過了驚心動魄的一夜,玉綰一回屋就躺到了床上,可是卻總也睡不著,睜著眼睛看帳頂出神。這時任神醫(yī)正坐在椅子上指點御醫(yī)記錄藥膳配方,“當(dāng)歸一兩,靈芝三錢,帝姬身子不宜用猛藥,佐涼草……溫和熬粥,湯料……就用藏紅花?!庇t(yī)用毛筆一一記下,躬身退出了屋子。任逍遙轉(zhuǎn)身看著帳中的玉綰笑道:“帝姬夜間受驚不輕,清早精神欠佳,是否需要在下再開些補(bǔ)氣養(yǎng)血的藥服用啊?”玉綰有氣無力地答道:“本宮還好,不敢有勞任神醫(yī)了。”任逍遙一笑,沒再說話。歸海藏鋒一邊皺著眉頭進(jìn)來,一邊走到幔帳外抬起頭看了看玉綰,一副犯了大錯的模樣:“殿下,屬下是來請罪的?!弊蛱炷敲搓P(guān)鍵的時刻他都沒在場,作為護(hù)衛(wèi)簡直是嚴(yán)重失職。玉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昨晚你去哪了?”歸海藏鋒叩頭道:“回殿下,屬下是被人誆出去的。”玉綰眉心一皺,片刻,緩緩地說道:“你怎么會被人誆出去的?歸海,你可是受過內(nèi)廷特訓(xùn)的?!碑吘梗鸬蹲o(hù)衛(wèi)的選拔都是甚為嚴(yán)格的,何況金刀護(hù)衛(wèi)在整座皇宮中也只有三個。在旁邊坐著的任逍遙卻輕笑了一聲道:“能把忠誠的護(hù)衛(wèi)引出去的,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他此刻正在保護(hù)的帝姬了?!边@話看似荒謬,歸海藏鋒卻低頭沉默,沒有反駁他。小桃昨晚也被弄昏了過去,不過她是一點也不知道。良久歸海藏鋒緩緩地說道:“屬下昨晚守在驛館,發(fā)現(xiàn)殿下的身影在庭院里的樹下,過了一會兒又一個人向前走。屬下?lián)牡钕掠龅轿kU,想跟去保護(hù),卻發(fā)現(xiàn)殿下是往隔壁的神醫(yī)住處走……”歸海藏鋒沒再說下去,后面發(fā)生什么事自然已是十分清楚了。發(fā)生這種事,這未免出人意料,以貪狼王的行事謹(jǐn)慎,貪狼王在失去意識精神錯亂中傷害了大寧的帝姬,理應(yīng)在事后立刻差遣人過來賠禮,不管事情背后有什么蹊蹺,表面上都是貪狼王的過錯,如此才能將帝姬的情緒安撫下去??墒牵澙峭醯浆F(xiàn)在一點動靜也沒有。任逍遙有一下沒一下地敲動扇子,眼瞅著歸海藏鋒,忽然說了一句:“這位護(hù)衛(wèi)大人是知道帝姬與在下的事情的吧。所以看見帝姬夜晚去在下的住處,才會心存疑惑,也因此沒有仔細(xì)判斷真?zhèn)?。”歸海藏鋒僵了僵,依舊沒有動聲色。玉綰道:“你起來吧。”“謝殿下開恩?!睔w海藏鋒站了起來。玉綰看著他:“記著多用些心思,下回不要陰溝里再翻船。”歸海藏鋒頷首道:“屬下一定謹(jǐn)記在心。”正說著,忽見有人來報,小桃從門口拽著裙子快速地走到床邊,眨著眼睛說道:“殿下,貪狼王來了?!庇窬U自然驚了驚,怪不得不派人道歉,敢情這位大王要親自來。任逍遙目光閃了一閃,失笑道:“這個大王還真是看重你,帝姬,恐怕這次是被在下言中了,貪狼王對你動了真格,你得承認(rèn)這點?!庇窬U臉色有些白,她皺著眉頭陷入沉思,她實在不愿意跟那個貪狼大王正面接觸,她是從大寧來的,大寧對西域最強(qiáng)大的貪狼并無好感,相信貪狼對大寧也不會存什么好心。她此來要去的是西月,只是中途迫不得已才路過貪狼作短暫的停留,身為待嫁的大寧帝姬,她絲毫不想摻和到貪狼王族之間的明爭暗斗,如果姬夜商對她有什么想法,對她來說將是十分棘手的事。見玉綰一直不說話,任逍遙笑道:“你再沉默一會兒,他就到門口了?!庇窬U抬頭看了他一眼。任逍遙還是笑著,輕輕說道:“我去幫你擋了他吧!”玉綰一愣,目光不解地看著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任逍遙很快站了起來,搖著扇子笑道:“不如我出去攔下他,讓他別進(jìn)來,省得礙大家的眼。”玉綰眼波微動:“你肯做?”“為什么不肯做?”任逍遙一笑,“我看看他有多堅定?!庇窬U看著他的眼睛,突然隱約覺得哪里不妥,不過她也說不上來。任逍遙說完這句話就出去了,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小桃盯著門外,喃喃地道:“任神醫(yī)還蠻熱心的嘛。”姬夜商穿了一身胡服,窄袖束腰,衣服長及膝蓋,腳蹬一雙虎皮靴。剛到驛館門口,就看見那位豐神俊逸的神醫(yī)飄飄然從拐角過來,一路走到他們的面前才剛剛站住。任逍遙沖姬夜商微微點頭,躬身含笑道:“大王。”姬夜商看著他讓:“本王要見帝姬。”任逍遙微微一笑道:“不巧,帝姬剛睡下了?!奔б股痰哪抗馑查g逼緊了他:“不管她睡沒睡,本王今天一定要見她本人!”任逍遙還是笑得輕松:“大王,這不好吧,帝姬身子骨弱,實在不方便見您。”姬夜商冷笑一聲:“這話是她讓你說的?還是你自己跟本王說的?”任逍遙淡淡地笑道:“大王既是關(guān)心帝姬,何必在這里強(qiáng)人所難,何況您的煞氣重,容易沖撞帝姬,對她沒有好處?!奔б股逃行┰?,他揮揮手道:“反正本王非見帝姬不可,你快點讓開!否則不要怪本王不客氣!”他的眼色已轉(zhuǎn)為深黑,但那一絲兇狠之色卻沒有消失,他盯著任逍遙的時候,身后的侍衛(wèi)已經(jīng)抽出刀來,虎視眈眈地看著這位任神醫(yī)。任逍遙淡淡地掃了一眼侍衛(wèi),似乎不想說話了。姬夜商越過他,剛剛朝前跨了一步,面前就伸出一只手臂攔住了他:“大王,請就此留步?!奔б股炭粗侵皇直郏坪鯖]想到任逍遙竟然敢攔他,氣極之下不怒反笑道:“好,好。神醫(yī)真是盡心盡責(zé)!不枉本王千里迢迢把你請來!”貪狼王他向來對任逍遙稱贊有加,今天卻一反常態(tài)。而任逍遙坦然地笑道:“大王,您何必非要跟在下過不去呢,在下不讓您見帝姬有在下的理由,您還是回去的好?!边@話簡直太放肆,哪有一個醫(yī)生讓大王屈就的道理?姬夜商再也忍不住怒火中燒,冷喝了一聲道:“拿下他!”侍衛(wèi)聞聲而動,立刻將任逍遙團(tuán)團(tuán)圍了起來,任逍遙冷眼看著他們向自己逼近。好個大王,為了一個女子就如此翻臉,迫不及待地就要動武抓人。“大王!”小桃的聲音及時插了進(jìn)來,她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闖上前來,一把拉住任逍遙的衣袖,笑得如山花爛漫:“大王,難得您這么操心帝姬,您進(jìn)去吧!”姬夜商的怒火隨著這句話終于滅了下去,只要他能見到帝姬,現(xiàn)在他什么脾氣都可以收起來。小桃一邊沖任逍遙使了個眼色,一邊僵硬地堆笑把他拉出包圍圈。任逍遙看著她,瞇起眼輕輕地笑起來:“怎么?突然又肯見了?”小桃拼命地沖他擠眼,手拽著衣服干笑道:“神醫(yī),大王也是一片心意,我們就這樣攔著多不好意思啊……”姬夜商可不管她說什么,早在任逍遙被拉住讓步的時候,就忙不迭地跨步朝玉綰住的房間走去,任逍遙和小桃怔怔地看著他去如風(fēng)的背影,呆了一下便都迅速跟了上去。屋里,紗帳靜靜地垂著,一股幽香從室內(nèi)彌漫出來。姬夜商的腳步不禁一下子放慢了,他從門外瞥見室內(nèi)那張紗帳低垂的床,瞬間就屏住了呼吸。跟過來的小桃一驚,堆笑著走上前道:“呵呵,大王,我們帝姬睡了,您要不坐在外面等等……”“走開!”姬夜商大聲吼道,“本王現(xiàn)在就要見帝姬,誰都不要攔。”小桃看他竟然固執(zhí)到這地步,也急了,道:“大王,帝姬的身體虛弱得很,再說您進(jìn)去也于理不合……帝姬是待嫁西月啊!”姬夜商耳內(nèi)聽聞“待嫁”二字,心里頓時像刺進(jìn)去許多根針,頓時怒火中燒。他冷冷地看著小桃:“在貪狼還沒有本王不能見的人,你識相的就老老實實退到一邊,再敢阻礙,本王就讓你知道貪狼牢獄的滋味!”小桃呆了。她本想讓貪狼大王在門口站站,識趣了自然就走了,卻不明白事情怎么會鬧成這樣。她并不懼怕姬夜商的威脅,只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貪狼王怎么能說出這種話?倒是任逍遙神情冷漠,嘴角不易察覺地翹了一下。沒看見身后一堆人迥異的表情,姬夜商抬腳進(jìn)門就要走近紗帳。小桃猶猶豫豫地站在原地,不知道還要不要阻止,任逍遙扇子一翻,正要開口,紗帳內(nèi)卻輕輕地傳出一個女聲:“大王,您來了。”姬夜商的腳步如同灌上了鉛,頓時定在了地上。他盯著薄薄的紗帳,看見那里一個身影正緩緩地坐起來。他喉間哽塞,竟感覺到吃力:“帝姬……”玉綰靠著軟枕,輕輕地一笑:“大王,你國事繁忙還來看本宮,本宮真是非常高興?!奔б股虄?nèi)心的沖動在聽到玉綰聲音的時候便不由自主地平靜了下去,這時更覺得兩條腿再也邁不開了,他囁嚅地道:“帝姬客氣了,本王……應(yīng)該來。”玉綰的容顏隱沒在紗帳后,就像遮了一層薄薄的云霧,縹緲且看不真切。她的聲音里似乎帶著愉悅,緩緩地說道:“可惜本宮的身體一直不好,無法下床恭迎大王,實在是憾事。”“不,不,是本王唐突!”姬夜商脫口而出,覺得說的話竟似乎不受自己的控制了,“在帝姬休息的時候幾番打擾,本王也覺得不應(yīng)該。既然已經(jīng)看過帝姬,本王……便回去了,帝姬請休息,請休息!”說完話,姬夜商又朝紗帳內(nèi)看了一眼,竟真的帶人走了。小桃待在門外好一會兒,這時不禁驚嘆道:“這貪狼的大王果然就是不一樣,剛才說什么都非要見殿下不可,現(xiàn)在居然說走就走,也太出人意外啦……”任逍遙也看了一眼紗帳,走過去伸手把帳門挑起,見玉綰懶懶地坐在床頭,臉上竟然沒有戴面紗。他笑了笑:“我猜他不會就此罷休的?!庇窬U轉(zhuǎn)臉看著他,淡淡地道:“隨他去,他如果一定要固執(zhí)己見,我也沒辦法讓他放棄。”任逍遙凝視著她說:“我喜歡你這個樣子。”他的嗓音比平時要輕,似乎還有一點柔。小桃的嘴巴張了張。玉綰別過臉道:“只要你不恨我,怎樣都行。”任逍遙僵住,過了半刻才問:“為什么?”玉綰沒回答,她將臉貼在枕頭上,閉了眼睛。任逍遙等了一會,然后好像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似的,自嘲地笑了笑,便走了出去。因為被你恨上,是一件太過遭殃的事情。你會竭盡所能讓你恨的人痛苦,并且被你恨的人還不知道這樣的痛苦什么時候才能結(jié)束。小桃在屋里待了一會,聽見里面沒動靜了,料想玉綰已經(jīng)睡著了。她捋起袖子站起來,準(zhǔn)備到后院去打一盆水來,趁著玉綰休息,正好可以擦一擦屋里面的花瓶擺設(shè)。這里的一切事情都是她在做,這也是歸海藏鋒的要求,不能讓貪狼人即使是貪狼的侍女靠近帝姬。來到后院打了水,陽光正好,小桃端著一只小銅盆慢慢往回走。庭院里有許多紫陽花樹,地上鋪著薄薄的一層從樹上掉落下來的花瓣,走在上面,她感覺有點像在竹林苑的時候。一抬頭,她看見任逍遙正坐在一棵樹下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搖著扇子,他腳下是一地的紫陽花花瓣,雪白的一片。小桃眨了眨眼:“神醫(yī),您以前得罪過殿下吧?”任逍遙笑了,他用扇子撥開地上的花瓣,答道:“對,我大大地得罪了她?!彼洲D(zhuǎn)身沖她笑了笑道,“不過,她也做過讓我生氣的事,我們算是扯平了。”小桃睜大了眼,問他:“可是帝姬對您的印象并不好啊?”任逍遙沒有立刻說話,他身上的龍涎香香氣馥郁,和周圍淡淡的花香混在一起,合成一股更濃烈的香氣?!澳蔷蜎]辦法了,我跟她之間的事,換個人也會覺得不舒服吧?!彼鋈惠p輕地開口,聲音就像飄落的花瓣沒有重量,他對小桃微微一笑,“也許相處久了,你會發(fā)現(xiàn),其實我是個萬中挑一的癡情男子?!比f中挑一的癡情男子。這句話讓小桃暗暗吃了一驚,她手里端著盆,舌頭微微地舔了舔嘴唇道:“任神醫(yī)果真是這樣的……男子,想必殿下也會發(fā)現(xiàn)的。”任逍遙瞇起眼:“說不定她發(fā)現(xiàn)不了,只是你發(fā)現(xiàn)而已?!毙√艺f不出話來,半晌才默默地轉(zhuǎn)身走向玉綰住的屋子,片刻又扭頭道:“神醫(yī),我擦東西去了。”任逍遙揮了揮扇子。 驚訝地看著外面一些圍著驛館的衛(wèi)士,小桃關(guān)上窗戶,難以置信地說:“已經(jīng)是第三撥了,貪狼王是想保護(hù)我們還是囚禁我們?”她咂咂嘴,表示不屑又不解。姬夜商派了衛(wèi)士,說是要嚴(yán)密地保護(hù)帝姬,看著一撥一撥衛(wèi)士的架勢,不像保護(hù),倒像先前自家皇城那種看管犯人的樣子。這么多人圍在驛館外面,那里面的一舉一動,還不都得被監(jiān)視得死死的嗎?玉綰的目光緩緩地從窗口移開,手里捧著一碗藥,還剩下一半沒有喝。小桃道:“咱們可別真走不掉……殿下,您說呢?!比五羞b吹了吹茶杯里的熱氣,聞言輕笑道:“擔(dān)心什么,想走還不容易嗎?”小桃眼睛亮亮地盯著他:“神醫(yī)有什么好辦法?”任逍遙還沒有說話,玉綰就瞥了他一眼說:“我只是暫時逗留貪狼,他們還能不讓我離開?”“對呀,”小桃被一言點醒了,激動地道,“只要神醫(yī)說殿下的身體已經(jīng)完全好了,貪狼王就沒有理由留殿下,只能讓我們走……”“小點聲。”玉綰使了個眼色,提醒她注意墻外有耳。小桃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任逍遙打開另一扇朝著花園的窗戶,轉(zhuǎn)頭笑道:“需要我?guī)兔??”玉綰緩緩地道:“只要他們沒有過分的舉動,我們也不必去理會,該干什么還是干什么吧?!毙√艺A苏Q?,看了看任逍遙,又看了看帝姬,似乎覺得有道理。她是直腸子,頭腦也簡單一些,一聽他們這樣說,以為事情已得到了解決的辦法,便不再煩惱了,于是片刻后她又拿起抹布到處擦了。那些派到驛館來的貪狼侍女都在外面聽命,她們不懂中原話。貪狼國和別的地方一樣,只有王室的人才能學(xué)習(xí)中原語言,姬夜商更是從小就開始學(xué)習(xí),因此他的中原語言詣是貪狼國最出色的,他甚至還能寫一手端正的楷體字。玉綰看著小桃走出去,轉(zhuǎn)頭問任逍遙:“你怎么總愛穿白色的衣服。”任逍遙知道是在問他,笑道:“白色最素雅,穿習(xí)慣了,你以前不也是總穿白衣裳嗎?”玉綰不言語。任逍遙挑了挑眉,笑了一笑:“難道只有你家公子才能穿白衣?別人穿了就不行?”玉綰什么都沒說,只是盯了他一眼。“你能把我治好嗎?”放下藥壺,任逍遙看著她,微微地笑了,隔了這么多天她才問:“現(xiàn)在才問我,難道你以前不關(guān)心嗎?”玉綰盯著他:“你只說能不能吧,你說要向貪狼王進(jìn)言,也得憑事實說話。”任逍遙揚了揚眉,不錯,能說這話表明她至少已開始認(rèn)真考慮離開貪狼往前了。他望著她,低聲道:“我早說過的,只要你配合我,我當(dāng)然能治好你的病,并且能讓你順利地離開這里,繼續(xù)往前趕路。”“好,”玉綰立刻點頭,“只要能離開貪狼,你要我做的我都會配合?!比五羞b怔了怔,似乎是不習(xí)慣玉綰能如此干脆地答應(yīng)下來,他看了她片刻,忽然說:“你還是把面紗戴起來吧,畢竟在貪狼的地盤,要隨時小心,越少人知道你的樣子越好。”他說完話就轉(zhuǎn)過身去,跨著大步走出了屋子。玉綰心想,任逍遙這個人是知道公子的存在的。與此同時,在王宮正殿的大帳內(nèi)。姬夜商蜷起腿,半躺在虎皮大椅上,悠悠地問旁邊的迦樓道:“帝姬應(yīng)該已經(jīng)懷疑我們了吧?”迦樓過了半晌,才說話:“不會。”“不會嗎?”姬夜商也沒有什么信心,“本王派了那么多人保護(hù)她,作為大寧國皇帝女兒,她不可能不懷疑本王這么做的用心,就算她真的不懷疑,她身邊的人也會提醒她。”迦樓沉默片刻,問道:“大王想留下帝姬?”姬夜商不答反問:“國師呢?我記得你并不贊成帝姬留在貪狼?!卞葮堑溃骸拔⒊挤磳Γ皇菗?dān)心她會對大王不利。但,如果大王喜歡,微臣當(dāng)然會全力支持?!奔б股涛⑽⒁恍Γ蚺赃厒?cè)過頭,站著的侍女立刻會意,走到桌邊端了一杯茶給他。侍女臉上蒙著一層輕紗,依稀可見也是個嬌俏可人的女子。姬夜商含笑看著她,眼神有點認(rèn)真,忽然他抬起手,袖風(fēng)拂去,侍女的面紗便輕輕落在地上,露出了女子的面容。姬夜商仔細(xì)瞧了瞧她的臉,然后皺了皺眉擺手道:“你今天先回去吧,不用伺候我了。”侍女沖他行了個禮,端著茶盤緩緩?fù)肆讼氯ァ<б股炭戳搜凼膛谋秤?,嘆了口氣,重新半閉著眼靠在躺椅上。迦樓一直在旁邊站著,此刻出聲道:“大王覺得這女子的容貌比不上帝姬?”姬夜商聞言苦笑道:“比得上帝姬?貪狼有比得上帝姬的女人嗎?”迦樓看著大王的神情,竟是隱隱有點郁郁寡歡之態(tài),這般看來大王對那大寧帝姬竟是上心了……姬夜商失神片刻,忽然想起一事,便問道:“我要抓的人有沒有抓到?”迦樓明白他所指何事,連忙接口:“沒有抓到二當(dāng)家耿歇,只抓到了他手下的一個獵人?!奔б股毯吡撕撸骸按竽坦倬尤桓以谪澙堑牡胤脚d風(fēng)作浪,他也太膽大包天了!”“刑官得勢,大漠外圍都被他清理得差不多了。”“抓來的那個獵人呢?他也看見過帝姬的模樣?”迦樓低下頭:“回大王,恐怕是的?!蹦侨苏钱?dāng)初劫持帝姬時跟著耿歇的一名手下。姬夜商饒有興趣:“他有什么反應(yīng)?”迦樓頓了頓道:“他說帝姬乃天人之姿?!奔б股滩[起雙眼,輕輕地笑了起來,開口道:“形容得好,天人之姿,嗯,天人之姿……呵呵,國師,你說中原怎么就把一位天人之姿的帝姬送到貪狼來了呢?”迦樓望了望他:“大王,如果您想把帝姬留在貪狼,微臣倒有個想法?!薄跋敕ǎ啃械猛??”“臣認(rèn)為可行。”姬夜商坐直了身體,向前傾身:“你說說看?!边@時門口突然傳來腳步聲,走進(jìn)一個端著托盤的人,托盤上擱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藥。那人一個御醫(yī),進(jìn)來后就低著頭,一直把藥碗端到迦樓跟前。迦樓沒有急著說出自己的提議,他端起藥碗道:“大王,該喝藥了?!奔б股棠抗饴舆^藥碗上面的熱氣,微微皺起了眉頭:“拿來?!卞葮枪е?jǐn)?shù)刈哌^去,也學(xué)先前御醫(yī)的樣子低下頭,藥碗舉過頭頂獻(xiàn)給了姬夜商。姬夜商接過去,一翻手湊在唇邊,仰頭灌進(jìn)了肚子,待放下碗,已經(jīng)喝了個干凈。迦樓晦暗的眼光里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他拿著碗退了下去,把碗交給御醫(yī)帶出去?;厣?,見姬夜商正用舌頭舔沾著藥液的拇指,他懶洋洋地道:“說吧,有什么計策可以讓帝姬不得不留在這里?!卞葮枪斯恚骸暗奂Р皇且藿o西月七王子嗎,我們其實可以……”他說著湊近姬夜商,在他耳邊輕聲嘀咕了一番。姬夜商目光閃了閃,臉上逐漸露出笑意。迦樓說完就站了起來,笑問道:“大王,您覺得臣的計策怎樣?”姬夜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國師,我看連軍師都及不上你。這種李代桃僵的妙計也能想出來?!卞葮穷h首:“大王過獎了?!奔б股涛⑽⒌匾恍Γ癯了及肷?,岔開話題說道:“顧離殤到哪了?有段時間本王沒聽見他的消息了。他與神醫(yī)到底有什么牽連,探子查出什么了嗎?!卞葮堑哪樕沧兞俗儯骸奥犝f他去了九轉(zhuǎn)娑羅城,我們的探子也探不到。”“九轉(zhuǎn)娑羅城?”姬夜商一怔,“這個人是嫌死得不夠快嗎,迫不及待地要去那種地方送命?!卞葮菗u頭:“劍客離殤,他的一切都不在我們掌握中。”姬夜商從椅子上站起來,在殿中踱步:“他是聞名大漠的劍客,也只有他才有那個勇氣主動進(jìn)入九轉(zhuǎn)娑羅城……已有多年沒有人進(jìn)那座城了。”看見自家的大王神色有變,迦樓也知道此刻并不好插話,無論以前還是在此時,顧離殤都不在國師的考慮之內(nèi),只是姬夜商一直放不下這個自從一年前就突然出現(xiàn)在大漠里的謎一樣的年輕劍客,從那時起大王就一直派人盯著他的行蹤,可惜始終沒什么大的收獲。那個人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身懷高超的劍術(shù)名動西域,也吸引了大王的視線,并讓他為之絞盡腦汁,卻捕捉不到他任何想要的訊息。許久,姬夜商揮揮手:“下去吧,本王頭疼,今天就到此為止?!卞葮屈c了點頭,問了句:“那個抓來的獵人怎么處置?”“殺了?!闭Q塾诌^了月余時光,玉綰的身體果然在一天天好起來,她的情緒也有了一些變化,變得似乎有點急躁起來。任逍遙察言觀色,很及時地為她開了清熱降火的方子,清粥小菜是一日三餐桌上少不了的,味道也配玉綰的胃口,不知他是怎么讓膳房里做出來的,小桃看了都無話可說,雖然當(dāng)著玉綰的面不好稱贊,但看見任逍遙的時候她總是露出甜甜的笑容。任逍遙也瞇起眼,對她悠然笑道:“別對我太殷勤,你家帝姬要找我秋后算賬的。”小桃涎著臉笑:“怎么會呢,帝姬不是心眼小的人,何況您幫了這么大的忙?!比五羞b道:“你家帝姬心里有我,看見你跟我近乎,她肯定吃醋。”小桃眨眼道:“真的嗎?”“胡說什么,”玉綰捏著宮扇從紗帳里走出來,面無表情地道,“小桃,把昨天換下的衣服洗了?!毙√铱s了一下脖子:“殿下,我們不是說你……”任逍遙微微一笑,道:“帝姬整日不見笑顏,特意說些話想逗帝姬開心,想不到帝姬這么不給面子。”玉綰看也沒看他,徑直走到門口去開門,她的步子剛在門檻上踏了一下,兩旁的衛(wèi)兵的目光便齊刷刷地朝她投來,玉綰只是悠悠地朝門外看了一眼就退了回去,把門關(guān)上。小桃灰溜溜地跟在她身后,走到紗帳后面的玉綰回頭看了任逍遙一眼,任逍遙朝她諂媚地擠了一下眼。待玉綰休息以后,任逍遙也就走了。小桃的臉上露出歡快的神色,末了還十分感慨地來了一句:“這男人啊,體貼起來還真是要人的命……”玉綰微微地皺了皺眉頭,回頭看著小桃紅紅的臉,道:“你是不是動心了?”小桃竟然大方地笑起來:“殿下,奴婢以后要找個任神醫(yī)那樣的男人?!庇窬U神色古怪地道:“你要找任逍遙那樣的?”小桃興奮地點頭:“就是要像他那樣的!貼心又醫(yī)術(shù)好,還會看人臉色。您看他照顧殿下是那樣細(xì)心周到,讓人挑不出毛病!”“很好,”玉綰聽了也只好說,“如果你有本事讓他一直那樣對你。那倒也不錯。”小桃知道帝姬又在另有所指,噘了噘嘴,她大抵也了解神醫(yī)和帝姬之間的矛盾不是她三言兩語就能化解的。 一到晚上,宮女們就陸續(xù)離開了驛館,館中也靜了下來。此時屋里只有小桃、歸海藏鋒和在紗帳之內(nèi)的玉綰三個人。自從來到貪狼后,為避人耳目小桃便不再跟玉綰一起睡了。玉綰半夜醒過來,脖子酸疼得難受,她用右手輕輕揉了揉脖子,轉(zhuǎn)頭卻猛然發(fā)現(xiàn)紗帳的帳門旁邊站著一個人,那人斜倚著床柱,悠悠地看著床上的她。一把扇子在手中輕輕地?fù)u著,每一下都是一陣濃濃的香氣。任逍遙。玉綰皺了皺眉:“大晚上的站在那里,想嚇?biāo)廊藛??”任逍遙直起身子,輕聲道:“怎么還睡不著?我不是開了安神的方子,讓御醫(yī)們煎藥給你喝了嗎?”玉綰沒有理會他,眼睛定定地盯著他道:“這么晚了你來這里干什么?”平靜的語氣中含有些許的不滿。任逍遙的目光閃了一下,對玉綰輕輕地笑了笑:“我料想你一直想要和我談一談,只是到貪狼的這段日子里,我們并沒有獨處的機(jī)會,沒法談,不過我想你是不會對我放心的。所以我現(xiàn)在來了,看看你到底要跟我說什么。”玉綰沉默了一下,半晌才看著任逍遙,心里明白此人的來意。她靠著床頭的倚欄,讓內(nèi)心平靜下來,然后自然而然地閉上了眼睛。任逍遙并不打擾她,目光淡淡地投向窗外,臉上也沒有明顯的表情。良久玉綰睜開眼,看見任逍遙依然站在那里出神,便打破沉默,開口不無嘲諷地說:“一個浪蕩的無影門首領(lǐng),你曾經(jīng)是那么冷血,殺人不眨眼。如今卻轉(zhuǎn)臉變成懸壺濟(jì)世的神醫(yī),在西域招搖過市,任逍遙,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可不信他真的變成了一個救苦救難的菩薩。任逍遙很認(rèn)真地看著她,眼神有點怪異,過了半晌說道:“說了……我是來幫你的,你還是不信我。”她是不會信。玉綰冷眼看著他,這是個善變的男人,她曾說他像狐貍,瞇眼微笑的時候更像。一個狡猾的人本就不會讓人相信,更何況他比狐貍還狡猾!對于一個武功本領(lǐng)有限的人來說,如果碰到一個這樣老謀深算的狡猾的人,最好躲得越遠(yuǎn)越安全。任逍遙的目光在黑夜里有些陰沉:“除了質(zhì)問我,你沒有別的話對我說了?”玉綰看著他走過來,他腦后紫黑色的發(fā)帶微微地飄動。玉綰本能的反應(yīng)就是抗拒,任逍遙伸手用力地握住了她的雙臂。她倒吸了一口氣,抬眼生氣地盯著他。任逍遙的手松了松,他的聲音出人意料地柔軟:“你說過,離開貪狼前一切都聽我的。”玉綰直視他的眼睛:“但不包括這個。”任逍遙一怔,眼里的神色有些變化,他說:“我可以做到的!”玉綰的目光異常堅定,她知道他做得到,不過她斬釘截鐵地說:“我不同意!”任逍遙抿起了嘴,半天才慢慢地將自己的手完全松開,聲音低沉地說:“你本不必固執(zhí)如此,難道就不曾服軟過嗎?”玉綰把臉別了過去:“不是對你?!比五羞b看了她許久,嘴角扯起一抹訕訕的笑:“對你家公子?”玉綰不料他又這樣把公子扯出來,皺眉道:“你為何總將公子無端地拉扯進(jìn)來?”“無端地拉扯他?”任逍遙哧地一笑,“是這樣嗎?”玉綰不想再跟他繼續(xù)這個話題,轉(zhuǎn)臉平靜地道:“你該走了?!比五羞b豈會輕易就走,他笑著看她:“你還在乎名節(jié)?”“我的確可以不在乎這個,”玉綰正色說道,“但大寧的宮廷不是只有我一個人,你能保證他們都不在乎嗎?”任逍遙沒法回答,只好似笑非笑地道:“你總是道理一大堆,非要說得別人無法開口反駁才算罷休?!庇窬U暗暗嘆了一口氣:“你問我除了質(zhì)問你還有什么要說的,我告訴你?!彼哪抗馔对谌五羞b臉上,任逍遙也看著她。她輕聲地說道:“我沒什么好說的,因為你實在太反常了?!比五羞b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定定地看著她,玉綰又閉起了眼睛,像是不想再說話了。任逍遙轉(zhuǎn)過身在房間里慢慢踱步,輕腳輕聲地走了幾個來回,然后停下腳步道:“那么,你知道哪樣是正常的我嗎?”玉綰沒有回答他。他淡淡地一笑,問:“他在你心里,是不是完美無缺,無人可以超越?你就那么愛你那個公子,對我就是痛恨到底嗎?”玉綰又一次睜開眼睛,她是真的無話可說了。任逍遙怎么會對她說這種話?她一點也想不通。她終于坐起身,第一次正面說了出來:“我不愛公子?!比五羞b因她這句話渾身一震,他問:“你不愛他?”玉綰輕輕瞥了他一眼:“公子是我?guī)煾担俏易鹁吹娜?,我們的關(guān)系沒有你想的那樣見不得光?!比五羞b似乎有些發(fā)呆,他看了玉綰半天,臉上忽然露出一種讓人無法理解的表情:“那,你愛我嗎?”房間里很靜,突然安靜得只有風(fēng)一下一下掀動著帳子的聲音,玉綰覺得經(jīng)過許多事以后,自己的忍耐力已慢慢地大了許多。但她想不到,此刻任逍遙說的話,她竟突然感到有些不能承受了……那……你愛我嗎?玉綰咽了口唾沫。她看著任逍遙,覺得已經(jīng)不知道該用何種眼神看他了?;蛘哒f,她的目光里應(yīng)該表達(dá)出一種什么樣的神情,她自己都完全沒有感覺了。任逍遙的臉色微妙地變了一下,他好像也意識到不對勁,腳步也動了,他邊走邊嘆道:“看來就算我站在你面前,你也沒什么話和我說。算了,今晚你就當(dāng)作我沒有來。”他說著就已走到門口,可是一到門口他又停了下來,回頭對玉綰說:“差點忘記告訴你,貪狼王寫了封國書送給你父皇。”“貪狼王的國書?”玉綰愣了一下,隔著紗帳只能看見他的輪廓,低聲問,“他寫了什么?”任逍遙不會無故提起這件事,他肯定知道了國書的內(nèi)容,所以才會說出來。他的聲音慢慢傳過來:“你以為貪狼王能甘心放你離開嗎?”玉綰頓了頓,道:“他在國書里提到了我?”“這么講還不準(zhǔn)確,應(yīng)該說,整封國書都說的是你,貪狼王是為了你才寫這封國書的。”玉綰有些說不出話,她沉默了片刻,然后才慢慢張口問:“他打算怎樣做?”黑暗中聞得門邊響起一陣輕笑聲,任逍遙反而問道:“你猜不到那個貪狼王打的是什么主意嗎?”玉綰不再說話了。任逍遙笑著問:“你想問我怎么會想起去看貪狼的國書?”見玉綰在紗帳里看著他,便繼續(xù)說下去:“你信我也好,不信也好,我出自真心地勸你一句,你如果還想離開貪狼就要盡快,等你父皇回復(fù)他國書的時候,恐怕你就舉步維艱了?!庇窬U忍不住問道:“他到底在國書中寫了什么?”這一日中午,馥郁的香氣飄過,屏退了所有的宮人,玉綰讓歸海藏鋒在門外守著,不讓任何人靠近。屋子里小桃、任逍遙、玉綰三人湊在一起商量著事情。小桃問:“殿下,貪狼王真的向我們皇上要求娶您?”玉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任逍遙折扇輕搖,微微地一笑:“貪狼王的國書寫得很動情,不過這還不是最重要的?!庇窬U悠悠地道:“還要看父皇是不是肯答應(yīng)他的請求?!睆乃麄儍扇说娜詢烧Z中,小桃已經(jīng)明白過來,貪狼王要娶殿下,不過這事無論如何也于理不合,他在國書中定然會向皇上陳述足夠的理由,但要讓皇上放棄準(zhǔn)女婿西月七王子并不容易。問題的關(guān)鍵就來了,貪狼王的分量比之西月國王子孰輕孰重呢?倘若是天華公主,皇上定然為了顧全女兒名節(jié),一定會斷然拒絕貪狼王的無禮要求。但……現(xiàn)在是玉綰……小桃忽然感到心里沒底,她低下了頭。接著,任逍遙慢慢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西月早已臣服大寧,聯(lián)姻西月,頂多只是讓兩國關(guān)系更加穩(wěn)固而已,此外對大寧并無更大的好處。且不說西月的公主剛剛才嫁給清淮王,該拉攏的也已經(jīng)做到了。貪狼國就不一樣了,在西域是國大勢盛,對中原虎視眈眈已久,雖說去年象征性地表示了要和大寧和平共處之意,但到底不讓人感到放心。如果這次由貪狼王主動提親,他想迎娶大寧帝姬,對大寧來說,好處應(yīng)該是很大的。”小桃辯解:“可是這樣做,就是我們大寧背信棄義,皇上不會犧牲大寧聲譽(yù)的,一旦聲譽(yù)受損,我們大寧將難以服人,以后還靠什么來征服天下的人心?皇上是明白這一點的,他絕不會因小失大。”任逍遙饒有興味地看著她:“小桃姑娘見識頗高啊。竟能想到這一層?!痹掚m這么說,小桃心里卻是七上八下的。她希望皇上能夠這樣做,但帝姬畢竟不是月華公主,皇上未必真會像自己想的那樣,君心難測啊。“皇叔已然娶了西月公主為正王妃,以后公主就是我朝未來的皇后,僅僅這一點對西月來說就是莫大恩典。他們不會要求更多?!庇窬U說,“所以,就算我臨時改嫁,西月七王子也會盡力保全我的顏面。沒有人會指責(zé)大寧的?!比五羞b一直看著她,不知為什么,在聽到她說后面那句話時,他目光里居然閃動了幾許柔光。小桃在聽到玉綰說話的時候就咬緊了唇角,眼淚在眼眶里快要溢出來了。她不敢相信,殿下把握不了自己的命運,從小時候就被冷落在竹林苑,到現(xiàn)在還是什么都沒改變,總有人想支配殿下的命運,以前她還偷偷慶幸過,殿下雖被冷落,性格卻始終沒變,愛笑樂觀,可是她終于還是眼見笑容從殿下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異乎尋常的對外人和事物的淡漠??梢姷钕逻€是保護(hù)不了她自己……她想不通,自己為奴為婢被人驅(qū)使也就罷了,為什么殿下也會身不由己?她一直覺得殿下可以表示反對,或者以死相抗,讓皇上收回成命。她哪里知道,人的命運有時就是用一張網(wǎng)織成的,錯綜復(fù)雜。玉綰的命運就是如此,自她一出世便已經(jīng)被困在網(wǎng)里了。玉綰看著她:“小桃,你怎么了?”任逍遙眼睛微瞇,嘴角一勾:“小桃子,你這眼淚汪汪的,莫不是在為你家帝姬的遭遇感到傷心?放心,我會救帝姬,保證不叫她跳火坑。”小桃抬頭顫聲地問他:“任神醫(yī),你能把殿下帶出去嗎?”任逍遙目光一閃:“能,天涯海角我都能帶她走?!敝灰敢馊ァP√铱粗骸吧襻t(yī)……”“你想用什么法子?”玉綰淡淡地問。任逍遙望著她一笑:“如果你只是想離開貪狼,而不在乎別的,我能告訴你許多辦法,你隨便挑哪種都行,就算是硬闖出去,我也可以說能保護(hù)你毫發(fā)無損?!庇窬U臉上沒有表情,眼睛瞥向他:“你打架很在行嗎?”任逍遙笑了笑,挑起眉毛:“你不想打架也行,或者你用那些藥弄個煙霧,把宮內(nèi)外守衛(wèi)全部迷暈,我去拖住貪狼王,之后你就趁機(jī)離開?!惫皇翘煲聼o縫的計劃,玉綰一本正經(jīng)道:“還有呢?”任逍遙將扇子一敲手心:“讓外面那個守著你的護(hù)衛(wèi)進(jìn)來,叫他尋個機(jī)會把王后綁了,威脅貪狼王放你離開,否則就折磨王后,讓她生不如死。要是王后一個不夠,我也可以去把貪狼王的兄弟家人都綁來,他管保二話不說就讓你走。”玉綰終于不說話了。倒是小桃眨巴著眼睛,呆呆地盯著任逍遙,嘴里舌頭卷了幾下,顫聲地說:“神醫(yī),這些……個方法都管用嗎?”任逍遙自信地笑道:“除非他貪狼王是石頭,否則這些方法絕對能叫他服軟。”小桃扭頭看了看玉綰,已經(jīng)不知該說什么了。玉綰將目光在他臉上掃了一下:“事情最好別鬧大,牽扯的人越少越好,也不能傷了貪狼王的面子。連父皇都忌憚的貪狼國,我們?nèi)遣黄?。所以,按照這些辦法行事不可太招搖。”任逍遙正要說話,她接下去說道:“你上次說等我身體好些了,你要向貪狼王進(jìn)言,讓他不能再留我,這主意倒可以一試?!比五羞b沒想到她會突然說這個,頓了頓才道:“以前你低估了貪狼王對你的執(zhí)著,我那方法未必就好用,你還是有個準(zhǔn)備,貪狼王肯定會盡力拖延時間?!庇窬U點點頭,這點她也知道,可是目前除了這個也沒有比不傷筋動骨更好的辦法了。她有些頭疼,便輕輕地靠上枕頭,暫時休息一下。任逍遙看著她,忽然出了一聲:“貪狼王這招用得漂亮,讓我們防不勝防,幾乎抓準(zhǔn)了人的死穴,下手又快又狠?!边@日,玉綰走到驛館的庭院里,身著金線滾邊的流蘇紫裙,腳上穿一雙繡鞋,手里拿著那把從宮里帶出來的團(tuán)扇遮住半臉,在草地上緩緩地走著。小桃亦步亦趨地在她的后面。小桃歪著腦袋唉聲嘆氣,邊走邊說:“殿下,要是貪狼人真不放我們走怎么辦呢,唉,他們竟然敢把咱們大寧不放在眼里?!薄凹葋碇畡t安之,我們畢竟是在人家的屋檐下,只能處處小心防范,”玉綰有些無奈地說道,“該低頭就要低頭,我們一定要留個心眼。”小桃暗暗撇了撇嘴。玉綰捏著團(tuán)扇指向一邊:“我們?nèi)ツ抢锟纯础!苯又统莻€方向走去。小桃連忙緊緊跟上,才走沒多遠(yuǎn),一不小心被路邊的一株荊棘絆到,不禁驚叫了一聲,玉綰聽到了一轉(zhuǎn)身,立刻伸手去扶她,小桃馬上抓住她伸過來的手,結(jié)果她倒是站住了,玉綰卻被她順勢推了一下沒站穩(wěn)。然后事情就發(fā)生了,玉綰向下倒的時候恰恰被人接住,她栽倒在了一個人的身上。那人雙手抱著她,還借勢在她腰上一托,讓她半躺著靠在他的懷里。玉綰舉目一看,那人眼里蘊(yùn)含著笑意,身后還跟著幾個心腹大臣。原來是撞見了貪狼大王。他穿著胡服長靴,看起來英姿勃發(fā)。小桃呆了一下,然后對他忙忙行了一個禮。玉綰掙脫了他的懷抱,他并不阻攔,由著她站起來。她凝視著他:“大王?!奔б股烫Я艘幌率郑Φ溃骸暗奂?,看來身子確實大好了?!庇窬U禮節(jié)性地一頷首,道:“多虧大王照料。”姬夜商笑了笑:“嗯,本王為帝姬專門請來神醫(yī)診治,看來是請對了?!庇窬U隱約覺得這個大王和前幾天見到的時候明顯有些不同了,具體又說不上哪里不同,她只好點頭應(yīng)和:“謝大王,本宮的確感激不盡。”姬夜商端詳著她,先是看鞋子,鞋面上彩繡牡丹鳳鳥,再看裙子,是紫色團(tuán)花云錦縫就,溢彩流霞。小桃看到貪狼王的目光那么放肆地在帝姬身上打量,很是生氣,可帝姬都沒有說話,她一個侍女還能怎么樣呢,眼見姬夜商的視線由腰帶那里慢慢往上移,她再也忍不住了,就輕輕咳嗽起來。這時姬夜商已把目光掠到了玉綰被面紗遮住的臉上,她的大半個臉的輪廓雖然看不分明,但那雙眼睛……姬夜商心跳加速,那雙明亮的眼睛,眼波流轉(zhuǎn),攝人心魄。玉綰竟心平氣和地說:“大王看夠了沒有?”姬夜商笑容滿面:“帝姬氣質(zhì)非凡,本王自然是怎么也看不夠?!薄按笸跽鏁f笑?!庇窬U不動聲色地掃了他身后那些大臣一眼:“本宮走了許久也乏了,大王請便。”“帝姬請便?!比五羞b坐在門口的大藤椅上,看見玉綰和小桃回來,笑問:“回來了?”玉綰掃了他一眼:“你是故意安排的?”任逍遙但笑不語。玉綰走進(jìn)屋里扔下扇子,邊在水盆里洗手邊朝著門口的任逍遙說:“什么散步有助身體恢復(fù),都是借口,你從哪里得知貪狼王會經(jīng)過花園,碰巧會讓我遇上?”任逍遙笑出了聲:“貪狼王每個月有三天要跟大臣去逛花園,美其名曰君臣同樂。再說,我也只是想讓他親眼看見你,讓他相信你的病已經(jīng)全好了,好讓我們要辦的事更有說服力不是嗎?”玉綰甩了甩手上的水,沉默不語。但愿一切真的可以那么順利?!氨就跸矚g帝姬?!北姶蟪忌⒘艘院?,姬夜商回到寢宮后對站在身邊的迦樓說道。迦樓沒有說話,只是低了低頭。姬夜商泡在浴桶里,嘴角掛著一絲笑,剛才看見玉綰他心情很好,那個帝姬總能帶給他意想不到的樂趣。他懶洋洋地靠在浴桶邊,問:“怎么不說話?前兩天國師不是還積極地為本王出謀劃策,教本王怎么把帝姬留下嗎?”迦樓忙上前兩步,躬身道:“大王,中原帝姬的確有傾國之姿,大王您喜歡她也在情理之中。不過……微臣夜夜觀察星象,驛館上方總有股烏云凝聚不散,臣猜想一定和帝姬有關(guān)。說實話,到底……微臣對帝姬此人始終有點不太放心。”姬夜商皺了皺眉頭:“又是命理卦象那一套?!卞葮敲μь^:“大王……”姬夜商微微合上眼:“你退下吧,讓本王靜一靜,好好地洗個澡。帝姬的事情日后就別再說了?!薄笆恰!卞葮菦]敢堅持,他埋頭快速走了出去。使貪狼上下為之操心的帝姬,為了她的身體好轉(zhuǎn)貪狼王宮一直盡著很大的努力,請醫(yī)抓藥事無巨細(xì)地照料周到。于是在如此悉心照料之后,神醫(yī)終于在月底向貪狼王上書,當(dāng)著貪狼王的眾臣之面,大談特談帝姬已經(jīng)痊愈,可以平安無事地繼續(xù)趕路了。這對貪狼的官員們來說是好消息,帝姬痊愈,表示他們盡心了,可以讓大寧明白他們盡到了責(zé)任,帝姬在貪狼得到了很好的招待。所以他們自然很配合任逍遙,在大殿上紛紛向姬夜商進(jìn)言,請他早點為帝姬準(zhǔn)備趕路所需的東西,不能耽誤帝姬的行程。他們順便還夸贊了神醫(yī)兩句,說簡直是妙手回春、華佗再世等。姬夜商自始至終只是微笑,沒有多余的表情動作,也不表示可否。任逍遙看著他的臉,目光沉了沉,看來自己的上書和臣子們的進(jìn)言對這位大王沒有起到任何作用。當(dāng)大殿上的聲音漸漸靜下來以后,姬夜商掃視了一眼臣子們,終于開口說道:“好,本王也相當(dāng)高興帝姬終于康復(fù),這對本王來說也是件高興事。本王愿意十里相送,親自護(hù)送帝姬出城?!比五羞b微微地露出一絲不以為然的神色。他明白貪狼王說假話輕車熟路,那么他究竟意欲何為。滿殿大臣除了他身旁不說話的迦樓,誰也不會懷疑自己的王說這句話背后的意圖,便都齊聲附和。小桃不無驚訝地問:“貪狼王真的同意了?”任逍遙道:“他說十里相送,但沒說他哪一天十里相送帝姬。我看這事不靠譜?!庇窬U悠悠地開口道:“且等著瞧?!钡葋淼慕Y(jié)果是令人失望的。姬夜商直接寫了封信,叫人快馬送去西月,用他的話解釋,以往貪狼幾十年也難得迎接一次大寧帝姬,這次終于有了機(jī)會,他要親自陪著帝姬在貪狼到處游覽一番,順便向帝姬討教中原的文化、風(fēng)土人情,所以還要留帝姬在貪狼多耽擱一些時日,希望七王子體諒。其實所謂體諒什么的話只是說說而已,西月的國力跟貪狼比要差一大截,西月還敢跟貪狼說“不”字?小桃知道了消息后直是搖頭嘆氣:“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正好任逍遙路過,他朝她笑了笑:“小桃子,你沒見過真正的魔,貪狼王還不夠資格?!毙√业溃骸凹m纏帝姬不放,我看他就是個大魔頭。”任逍遙又笑了笑,沖一旁的玉綰說:“他在等你父皇的國書。我們預(yù)料的沒錯,他在想辦法拖延你待在這里的時間?!睔w海藏鋒握著刀筆直地站著:“帝姬,屬下會保護(hù)您沖出去。”任逍遙撲哧一笑:“又不是監(jiān)牢,至于嗎?”歸海藏鋒一臉認(rèn)真地說道:“只要是帝姬吩咐。”“這股忠誠勁兒,倒挺像你那位忠仆?!比五羞b朝玉綰努努嘴說道。玉綰仰頭看著樹枝上的朵朵小金花,怔怔地發(fā)呆。歸海藏鋒對她當(dāng)然不可能和展記一個樣,可以說歸海藏鋒對她的誓死效忠完全來源于他……轉(zhuǎn)頭看著旁邊的三個人,玉綰語氣平淡地說道:“我們也在等國書的到來,是走是留,到時再行定奪?!毙√吟鋈?,其實她對國書并不抱多大希望。然而,大寧皇帝君天下回復(fù)貪狼王的國書的內(nèi)容,再次讓所有的人大吃一驚。君天下對貪狼王想娶帝姬的要求嚴(yán)詞拒絕,國書措辭強(qiáng)硬,指責(zé)貪狼王的做法欠妥,有損帝姬的名節(jié)不說,更為嚴(yán)重的是傷害了貪狼與大寧的和睦關(guān)系,帝姬身份高貴,一丁點兒的折辱都是大寧不能接受的,叫貪狼王快快死了這個心,立刻放帝姬去西月。整封國書義正詞嚴(yán),字字句句擲地有聲,充分體現(xiàn)了大寧皇帝的無上威儀和意志的凜然不可侵犯。當(dāng)任逍遙“偷”看到姬夜商放在案上的國書的內(nèi)容,出來轉(zhuǎn)述給玉綰聽的時候,小桃差點激動得流下眼淚:“殿下,皇上果然還是疼您的!他沒有答應(yīng)讓您嫁給貪狼王!這……實在是太好了!現(xiàn)在皇上來了國書,貪狼王想不讓我們走都不行啦!”原來,帝姬在皇上的心中,還是可以和天華公主比肩的。歸海藏鋒高興地說道:“只要相爺還在朝堂,帝姬就不可能嫁給貪狼王?!毙√覙泛呛堑兀骸罢諝w海大人這么說,是相爺勸了皇上?”歸海藏鋒看了她一眼,說實在的,他也不知道真實的情況。他想了想道:“我只知道相爺定會維護(hù)帝姬。”“維護(hù)?怎么維護(hù)?用什么方式?”眼珠轉(zhuǎn)了一轉(zhuǎn),任逍遙笑問。還沒等歸海藏鋒不善的眼神掃過來,任逍遙就又一笑,自動朝門口走去了。玉綰幽幽地看著他的背影。沈相不會讓她嫁給貪狼王,卻能讓她嫁給西月七王子?姬夜商的眼睛盯在攤開的國書上,笑得十分歡,也不知國書上寫了什么好笑的。笑了一會兒他說:“迦樓,你看見了嗎?中原皇帝回給我的國書?!卞葮堑溃骸盎卮笸酰伎匆娏??!奔б股逃弥兄戈P(guān)節(jié)敲著國書,還是笑道:“以前我們嘲笑帝姬不受寵,攔著不讓進(jìn)門。轉(zhuǎn)眼被人家手握虎符,逼著我們放她進(jìn)來?,F(xiàn)在我寫了國書,估計皇帝會同意我的條件,結(jié)果呢,看看?!彼麊栧葮堑溃骸艾F(xiàn)在,你還能認(rèn)為帝姬是無關(guān)緊要的人嗎?”迦樓聽到大王的質(zhì)問,沉默不語。姬夜商從椅子上站起來,背著手在屋中踱步,半晌,凌厲的目光射向迦樓:“說話!”迦樓低下頭,嗓音有點嘶?。骸俺颊J(rèn)為,大寧皇帝這么做有兩種可能?!奔б股痰纳裆陨跃徍土艘稽c:“說下去。”“一是他真是愛帝姬,不忍心帝姬名節(jié)受損;二是朝中大臣反對激烈,皇帝就拒絕了我們。也可能兩種原因都有。”姬夜商哼道:“愛帝姬,還把她嫁到西域?”西域?qū)λ麄儊碚f是樂土,但對于嬌生慣養(yǎng)的中原女子來說,這里可不是好去處。迦樓又彎了彎腰:“臣只是猜測,大寧皇帝心中也可能有另外的打算?!奔б股汤淅涞匾恍Γ溃骸鞍抵袑λ祛櫟娜瞬簧侔?,真是有意思,本王對她更有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