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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為愛免費閱讀】精彩章節(jié)第9章更新

2021-02-25 07:35:08 作者:蘭思思
  • 茵為愛 茵為愛

    懵懂淘氣的女孩周成茵,從小心里就藏了個白馬王子楊帆,成年后重逢,她忍不住對他表白,卻慘遭失敗。自尊心遭到重創(chuàng)的成茵決定洗心革面、奮發(fā)圖強,她投身楊帆所在的咨詢行業(yè)……

    蘭思思 狀態(tài):已完結(jié) 類型:職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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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為愛》 章節(jié)介紹

《茵為愛》是備受網(wǎng)友喜愛的小說,主角周成茵楊帆更討人喜歡,作者蘭思思文筆極佳,妙趣橫生,是一部不容錯過的佳作。第9章介紹:一大早,周老爹就弓腰匍匐在客廳的大飯桌上,舉著放大鏡煞有介事研究一幅字畫。成茵端著稀粥從廚房里出來,見桌上連個空檔都沒.........

《茵為愛》 當你沉睡時 在線試讀

一大早,周老爹就弓腰匍匐在客廳的大飯桌上,舉著放大鏡煞有介事研究一幅字畫。成茵端著稀粥從廚房里出來,見桌上連個空檔都沒有,只得站著喝,一邊喝還得一邊換鞋,身子晃來擺去,搖搖欲墜。

“茵茵,來!看看這幅畫如何?”老爹興奮地對她招手。

成茵哪有那份閑心,“爸,我趕時間上班呢!”

自從老爹迷上古玩以后,家里隨處可見灰頭土臉的“文物”,冷不丁冒在眼前,搞得像進了古墓一樣。

老爹喜滋滋道:“我告訴你,這幅畫來頭不小,你看這樹枝,還有這小鳥,里頭可都有隱喻的。”

他給成茵解釋了一番,最后才得意地切入正題,“你不知道,這個人的畫如今在香港拍賣會上可是論平方尺賣的!就這么一幅,”他拿手上的尺子比劃了幾下,“怎么也得四五十萬吧!”

成茵聽他說得如此玄乎,便走過去瞄了一眼,“這是真跡嗎?”

“當然了!我昨天剛從老陶手上收的。”老爹笑瞇瞇地看成茵,眼里充滿慈愛,“茵茵,我想過了,以后這幅畫就給你當嫁妝?!?/p>

成茵撲哧一笑,“爸,這種老古董還是您自個兒留著掛吧!”

她轉(zhuǎn)身把空碗送回廚房,抹抹嘴,提了拎包準備出門。

“哎,等等!”老爹又叫住她,“你跟現(xiàn)在那個男朋友處得怎么樣?”

“挺好啊!”

“什么時候帶回來給我見見呢!”

“?。刻缌税?!”

“這種事,當然越早越好了,趁著感情還不深,我給你把把脈,爸爸這雙眼睛看人很準的?!?/p>

成茵想想也有道理,“我們今天晚上要出去吃飯,到時候我問問他的意思吧?!?/p>

這幾天她剛結(jié)束一個活兒,高翔沒有立刻砸新任務給她,劉宗偉又出差在外,她手上比較閑,樂得每天早點下班和江沛約會。

下午,她正做一份常規(guī)報告,劉宗偉給她打來電話,讓她幫忙給自己傳份數(shù)據(jù)過去,順帶問了問辦公室里的動靜。

“我聽說,”劉宗偉每次八卦之前都會用這三個字做鋪墊,“高登的老板換了,羅伯特被調(diào)去別的部門?!?/p>

羅伯特就是招成茵進公司的那個。

成茵吃了一驚,“真換啦?怎么沒收到通知?”

“應該很快就會發(fā)出來——高登這幾天怎么樣,有沒有異常?”

成茵朝高翔的辦公室張望了一眼,“沒有,這跟他應該沒多少關(guān)系吧?”

“怎么沒關(guān)系,關(guān)系大了去了!你大概還不知道,高登人太直,以前得罪過美國總部好幾個老板,人家一直不滿他,如果不是有羅伯特罩著,他說不定早就走人了?!?/p>

成茵覺得高翔雖然平時不茍言笑的,但大體上是個正直積極的老板,也愿意幫助底下的員工,如果哪天他真走了,她不說很舍不得,但會覺得可惜,而且,誰知道接下來掌管整個部門的會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成茵有點懵懵的,“那,那現(xiàn)在怎么辦?”

“靜觀其變!”

這不廢話么。

“哎,我在AST做了都快四年了,從四年前轉(zhuǎn)成項目經(jīng)理至今,職位就沒變動過,說實話,也呆膩歪了,上面整啥動靜都無所謂。不過你呢,芬妮,你如果想轉(zhuǎn)去做咨詢師,我勸你還是得找機會跟高登提,怎么說你也在他手下積累半年了,他會考慮的。不然等哪天風向轉(zhuǎn)了,你后悔都來不及?!?/p>

劉宗偉的這番勸說讓本來過得挺平靜的成茵又煩惱起來。

高翔人是不錯,但也不會因為自己說幾句話就提拔自己吧。再者,她這話要怎么跟他開口呢?

成茵跟自己攪了一日,最后還是決定按兵不動,該做什么做什么,是自己的總是自己的,何必去攪這趟渾水。

她對楊帆的心思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她憑著一腔熱情去爭取,最后不還是灰溜溜地鎩羽而歸,還喝了好幾口臟河水。

她能做的,就是安心工作,好好努力,機會來的時候別錯過,這就夠了。

晚上,成茵和江沛約好在一家東南亞風味餐廳見面,那里的印度飛餅是一絕。

成茵六點半準時到餐廳,江沛自然早就到了,椅子上放著那只成茵熟悉的黑色公事包,人卻不見蹤影,大約是去了洗手間。

成茵一邊放下包,雙眸一邊在餐廳里掃來掃去。

此時尚未到用餐高峰,整個大堂還算安靜,偶有客人寒暄說笑的聲音傳進耳膜。

成茵人還沒坐下,就發(fā)現(xiàn)了江沛的身影,他躲在一叢綠籮的陰影里,正面壁低頭講著電話。

她和江沛相處了一個多月,也算比較熟悉了,此時不覺起了玩心,狡黠一笑,躡手躡腳過去,想嚇他一跳。

走至他身后,江沛毫無察覺,成茵正待伸手猛拍一下他的肩膀,不期然聽到他嘴里蹦出來一連串懊惱的臺詞。

“我不是在跟你好好說嘛!現(xiàn)在到底是誰在無理取鬧?你講話要有證據(jù)!我哪有什么新歡?就算有,也會在和你分手以后!”

成茵愣住,稍頃,就感覺渾身的血都在往腦袋里涌。

“好?。∧闳绻幌嘈啪惋w回來!我等著你!我站得直行得正!行了,我還有事,就這樣,拜拜!”

不等對方再說什么,江沛“啪”地闔上手機,轉(zhuǎn)過身來。

他的面前,是一臉錯愕的成茵,一雙漆黑烏溜的眼睛直愣愣瞪著他,顯然是聽到了一切。

“成茵……”江沛一下子慌了。

沒等他醞釀出解釋來,成茵已經(jīng)抄起旁邊桌上一杯不知道誰放在那兒的清水,往江沛臉上潑了過去!

“混蛋!”

她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頓,轉(zhuǎn)身拾起自己的拎包,疾步?jīng)_出了餐廳。

一口氣跑出去老遠,確定后面沒人在追,她才喘著粗氣放慢腳步。忽然又很懊喪,她怎么能這么一走了之,她應該狠狠痛罵那個騙子一頓,他足足浪費了她一個月又零六天的感情!

手機不停地響,成茵冷著臉接起,是江沛。

“成茵,你要掛也聽完我的解釋再掛。剛才打電話給我那個,是我在美國時的女朋友,因為感情不合,回國前我跟她提了分手,她現(xiàn)在人在國外,但是……”

成茵打斷他,直截了當?shù)貑枺骸澳銈兎至藳]有?”

“我們早就不在一起了。”

“我問你,你們分了沒有?”成茵抬高嗓門。

“……正要分……在談?!苯娴穆曇舳溉坏土讼氯ァ?/p>

成茵深深吸了口氣,她忽然失去了罵他的**,這樣一個懦弱虛偽的人,一點也不值得。

“江沛,我跟你之間,到此為止。”

“不行,成茵!”江沛急了,“我真的是在和她談分手,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

“你跟她究竟在搞什么我管不著!”成茵不耐煩地打斷他,“我只知道,做人首先應該堂堂正正,我不是你可以用來藏著掖著玩把戲的木偶……算了,不說了,就這樣吧,以后別再來找我!”

她懶得再跟他費口舌,不客氣地掐線,還不解恨,隨即關(guān)機。

成茵逛了近一個小時的馬路,倒沒覺得有多憤怒,只是感到陣陣空虛自心底襲來,順帶有一絲凄涼。

她本以為是命運把江沛推到自己面前——在楊帆之后,她明白了感情的來之不易——所以很認真很珍惜地對待。

但現(xiàn)在看來,命運似乎總是在和她開玩笑,把她狠狠推了一個趔趄后,她爬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原地。

走到饑腸轆轆,成茵想到了回家,但愿老爹今天煮的飯有得多,她真想念他燒的鯽魚湯和紅燒排骨。

開了門,家里熱熱鬧鬧的。周媽媽在看電視,周老爹的那幅字畫還盤踞在飯桌上,老爹本人則戴著老花鏡,高舉一本鑒賞寶典的書,有模有樣研究著。

成茵一聲不響地在門口換鞋,父母都轉(zhuǎn)過臉來看她。

“茵茵,這么早就回來啦?不是說和小江一起吃晚飯的嗎?”媽媽納悶地先問。

“以后別在我面前提這個人,我跟他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成茵說著,甩手進了自己房間。

她其實很餓,可要若無其事去廚房覓食,又無法彰顯她的憤怒,尤其在老媽面前,這個“好女婿”可是她選中的。

周媽媽大吃一驚,“怎么回事啊,這是?”

她趿著拖鞋跟在成茵身后走進房間,“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呀!”

成茵往床上一橫,大聲嚷道:“他腳踩兩只船!”

“???”周媽媽愣住,“怎么會這樣?他還,還跟誰啊?”

“想知道你自己去問他!”成茵氣鼓鼓地翻個身,面朝北墻,睡了。

“茵茵,晚飯吃了嗎?”門口傳來老爹擔憂的聲音,“餓著肚子睡覺可不好?!?/p>

成茵抽了抽鼻子,還是老爹好,知道關(guān)心自己死活,她媽媽此刻已經(jīng)奔去自己房間給江沛打電話核實去了。

在老爹的緩聲安慰下,成茵感覺舒服多了,便又爬起來,慢悠悠地把拖鞋給穿上。

“爸,我真倒霉……”她委屈地低聲嘀咕。

“別這么說,人這一輩子,從小到大,哪有不碰到點煩心事的。這樣也好,清清爽爽地分了,總比將來要談婚論嫁才發(fā)現(xiàn)問題踏實?!?/p>

成茵點點頭,又問:“你今天燒的什么菜?”

“紅燒肉。”老爹笑道,“你最愛吃的?!?/p>

成茵的心情大大緩和下來。

“好了,趕緊起來啊,我去給你把飯菜熱熱。”

成茵坐在床上拿手抓抓頭發(fā),正待出去飽餐一頓,媽媽一臉彷徨地走了進來。

“茵茵,我剛問過小江了?!?/p>

一見老媽臉上毫無同仇敵愾之意,成茵就明白她沒站在自己這邊,臉頓時沉了下來。

媽媽繼續(xù)道:“小江他,確實在國外有個女朋友,不過他回國前就提出分手了,那女的也是同意的。不成想隔了沒多久,那女的又想反悔,沒完沒了給他打電話。他不告訴你是怕你多心,其實他跟那女的之間真斷了……”

“媽——我耳朵還沒聾呢!”成茵氣道,“他在電話里告訴他女朋友說他沒新歡,那我算什么?!他說他行得正,就他這德性也算好人??”

“你別這么大脾氣嘛!我又沒逼著你一定要怎么樣?!眿寢屢荒槥殡y,“他剛才在電話里一個勁兒向我道歉,說讓你受委屈了,他這人其實還蠻知書達理的,可能處理問題的方式有點欠妥……”

成茵聽媽媽使勁替江沛說好話,好不容易咽下去的一口氣立馬又躥了上來,而且愈加憤怒,還有什么比自己最親的人不幫自己更加讓人傷心的。

“媽!”成茵怒道,“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

“你這孩子,怎么說話的呀!”

成茵從房間角落里“嘩啦”一聲把出差時常用的那個箱子拖了出來,又拉開衣柜,胡亂拽了幾身衣服扔進去。

“你,你這是要干嘛?”媽媽驚疑不定。

成茵把東西歸攏到一起,鎖上箱扣,拎起來就走。

“哎,茵茵,茵茵!”媽媽急得直叫喚,“你上哪兒去?”

“去住酒店!”成茵說著,頭也不回地拉開門跑了。

廚房里飄出陣陣菜香,老爹關(guān)掉煤氣,納悶地走出來,只捕捉到成茵最后那句話和一個呼呼生風的背影。

“怎么了這是?剛才還好好的?!?/p>

周媽媽滿心怨憤無處發(fā)泄,沖老爹嚷道:“瞧吧,都是你慣的!”

“怎么又是我呀!”這回連老爹也覺得冤了。

一坐上出租車,成茵就給謝湄打電話,讓她在他們酒店給自己訂個房間。

謝湄稀奇不已,“你們家來親戚啦?那也不該你出來找地方住吧!”

成茵便把今晚上一系列郁悶的遭遇給謝湄說了一遍,最后道:“我大概二十分鐘后到你那兒,謝經(jīng)理,憑你的面子,我應該不需要在前臺傻傻地等辦入住手續(xù)吧?”

“你打算住幾天?”

“沒想好呢!等氣順了再回去?!?/p>

“你知不知道我們酒店住一晚需要多少錢?就算給你優(yōu)惠了也得四百多呢!你別錢多沒處燒了!上我那兒住幾天吧,小是小了點兒,不過多你一個不算多?!?/p>

一小時后,成茵搭上了謝湄酒店的班車跟她一起回了公寓。

謝湄的小窩不大,但是很舒服,她喜歡柔軟的東西,家里所有的座椅都是布藝的,無論坐在哪里,都能深深陷下去一塊。

吃完一桶濃香撲鼻的方便面,捧著謝湄剛泡出來的奶茶,成茵舒服地歪在松軟的沙發(fā)里,情緒終于緩了過來,但抱怨是免不了的。

“我真是流年不利,點兒背,一年不到,已經(jīng)為男人摔了兩回跤了!”

“還好你是為了兩個男人摔了兩跤,不算太慘。”

成茵瞪她一眼,“為同一個男人摔兩跤,那叫愚蠢!”

謝湄的臉立刻不是很好看,“你是來我這兒尋求安慰的,還是來刺激我的?”

成茵這才想起來謝湄從前的一段經(jīng)歷,趕緊笑著道歉,“我沒說你啦!你不要這么敏感好不好?”

謝湄拋給她一條薄毯,“我看你失戀了也沒什么嘛!照樣吃得下去、笑得出來!你吧,就是給你媽氣著了,我沒說錯吧!”

成茵嘟了嘟嘴,“當然不全是了。你想想,我好不容易談個戀愛,搞得全城皆知,現(xiàn)在忽然就暴斃了,別人會怎么想?我多沒面子??!”

謝湄被她氣笑,“你想得倒挺多。沒事的,自己把尾巴夾夾緊,裝得委屈點兒,別硬充什么好漢,我保證,絕大部分人都會非常同情你的?!?/p>

“想不到轉(zhuǎn)了一圈,我們還是原地踏步,兩條光棍?!背梢饑@了口氣,“我原以為等到25歲的時候,咱倆當中至少有一個能嫁出去了呢!”

謝湄剝了小半碟栗子肉遞過去為她鼓勁,“男人會有的,婚姻也會有的,姑娘你且稍安勿躁?!?/p>

第二天早上,成茵一開機,秘書臺就轉(zhuǎn)給她一連串的呼叫電話,有爸媽的,也有江沛的。

她把江沛的信息悉數(shù)刪除,在去公司的路上給爸爸打了回去。

“喲,是茵茵呀!”老爹接到她的電話特別高興,“怎么樣,氣兒消了沒有?”

成茵委屈地問:“我一夜沒回去,你們原來一個都不著急呀!”

“呵呵,誰說不著急了,你媽媽都說要報警了,是我給攔住了,我說茵茵打小就又懂事又有分寸,不會胡來的,就讓她冷靜一晚上吧?!?/p>

老爹幾句好話一說,成茵這心里別提有多舒暢了。

“昨晚上我給你媽上了一夜的課,總算讓她把筋給撥過來了。茵茵,你得理解你媽,她是個推銷保險的,就那么點認識水平,別跟她一般見識!”

成茵撲哧大樂,“爸,我媽這會兒肯定不在你身邊吧?”

“我不知道??!”老爹裝模作樣地笑,“她在我也一樣說?!?/p>

“我不信!”

“好啦,不說這個,你昨晚上住哪兒了?”

“謝湄那兒?!?/p>

“打算什么時候回來?”

“我想在她那兒住幾天,感覺挺自由的,好像又回到大學時候的集體宿舍了。”

“不想念爸爸的紅燒肉啦?”

成茵笑,“暫時不想。”

“好吧,什么時候回來提前告訴我一聲,給你做好吃的!”

“嗯!”成茵重重地點頭答應。

老爹就是這點好,通情達理,他知道女兒遭遇了不愉快,需要有個人可以傾訴傾訴解解煩悶,而再沒有比同齡好友更合適的聊天對象了。

在謝湄那里一連住了幾天,整天忙忙碌碌的,成茵盡量不去多想煩心事,漸漸就把那點不愉快拋到了腦后。

這天上班,她的電話特別多,劉宗偉遠程遙控差她做了好幾件事,搞得她另一個叫彼得的同事十分看不過眼。

“這些活兒他臨走前都該準備好的!怎么拖到現(xiàn)在讓你做?。俊?/p>

成茵笑笑說沒關(guān)系。

彼得跟劉宗偉有點暗地里不合的意思,所以平時成茵跟在劉宗偉屁股后頭的時候他很少跟她搭訕,這一陣也是因為成茵有空閑,主動給彼得料理了幾件瑣事兩人才熱絡起來的。

中午去餐廳用餐,彼得主動叫上成茵,兩人邊吃邊聊。

“高登對你挺滿意的?!北说谜f,“我?guī)状温牭剿頁P你,說你做事細心呢!他平時很少表揚下屬,我進公司三年了,也就被他表揚過兩次。”

成茵笑笑,“我哪能和你們比,我現(xiàn)在連助理咨詢師都還不是呢!”

彼得聳聳肩,“你也別羨慕我們,其實幫大公司做事也很煩的,又要遵守對方的條約,還不能違背自己公司的準則,所有的標準都是向最高的那條看齊,需要規(guī)避的風險太多,做起事來難免束手束腳。還不如去一般的小公司施展來得痛快?!?/p>

“像英銳那樣的嗎?”成茵脫口而出,說完了見彼得神情一愣,便無端有些后悔。

與英銳合作一直是劉宗偉的份內(nèi)事。

“英銳還是不行!”彼得輕輕笑了笑,隨即想到什么,“哦,我不是說那邊的安迪能力不行,其實他做事是不錯的,可惜他只是合伙人之一,不是最終拿主意的人,在業(yè)務方面或許說得上話,公司內(nèi)部……”他搖了下頭,“就不好說了。”

成茵聽得有點出神,手機在桌上震動也未察覺,還是彼得提醒了她,“你有電話進來?!?/p>

成茵趕忙接了,是唐曄,聽他話里話外的意思,顯然是知道了詳情欲來安慰成茵,但口氣里怎么聽都透著股子幸災樂禍的味道。

“分了好,早看出來那家伙不是什么老實人!你說心態(tài)正常的人能勤快成他那樣嗎?也就小姨容易上當受騙?!?/p>

“你又放馬后炮!”成茵已經(jīng)不氣了,不過對三哥的態(tài)度很是不滿,“既然早看出來了,怎么不早說呀!”

“我說了你也未見得聽?。∶炕卮螂娫拞柲?,你都說人一堆好話,我要給你潑冷水,指不定你當時就摔電話不理我了呢!茵茵,你沒覺得特別難過吧?”

“你說呢?”

“別放心上,真的,雖然咱們的原則是風風光光把人嫁出去,但也不能揀到籃子里就是菜,還是得寧缺毋濫!”

“我正在考慮要不要一輩子獨身。”成茵說著,想起劉若英唱的那首“一輩子的孤單”來。

“喜歡的人不出現(xiàn),出現(xiàn)的人不喜歡……”正是她此刻最好的寫照。

“別介!”唐曄趕忙往回勸,“怎么這就灰心了呢!好人還是有的,關(guān)鍵在于你怎么去發(fā)掘。還記不記得我給你介紹過的那公務員,人家到現(xiàn)在都對你念念不忘,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成茵啐他一口,“你別再給我瞎推銷了!”

講完電話,成茵發(fā)現(xiàn)坐對面的彼得已經(jīng)吃完飯了,正似笑非笑盯著自己,她頓時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失戀啦?”

成茵努了兩下嘴,牽強地點點頭。

“沒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不是你喜歡的,正好乘這機會丟開手,如果你喜歡他,但他不喜歡你,你再努力也沒有用!想開點。”

成茵細細琢磨他的話,笑道:“不愧是大師,說出來的話一針見血!”

彼得得意地笑,“今天晚上跟我去泡吧怎么樣?給你介紹幾個業(yè)界精英認識,說不定里面就藏著你的白馬王子?!?/p>

成茵奇道:“你們還有定期聚會?”

“是??!大家隔陣子就湊一起交流交流,說白了,這圈子挺小的。咦?埃倫從來沒帶你去過?”

彼得帶成茵去的那間酒吧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紫藤羅,門框是用仿制的老樹皮裝飾的,皺皺巴巴,一株蜿蜒的藤蔓植物婀娜地在門邊上繞過,感覺像走進了一個樹洞。

彼得告訴成茵,他們聚會的地點經(jīng)常換,也不局限在酒吧,不過節(jié)目挺老套的,不外乎喝酒、聊天,或是唱歌,跳舞。

聚會只是個形式而已,籠絡人脈才是最終目的,據(jù)說這個行業(yè)的跳槽率很高。

進了包廂,成茵率先看到與舒妍并肩坐在角落里的楊帆,正與對面的一位男士暢聊。

來之前,成茵已經(jīng)預料到有可能會遇上熟人,當下擺正心態(tài),主動走過去和他們打招呼,舒妍一看見她,目光里立刻充滿驚喜。

“嗨!芬妮,你也來啦!要坐一起嗎?”

成茵剛走過來,楊帆便已注意到她,很覺意外,笑得也有些倉促,他沒有表現(xiàn)出過多熱情,淡淡地招呼了她一聲,隨即回首與朋友繼續(xù)剛才的話題。

自從上回因為臨江結(jié)案的事在公司碰過一面后,楊帆對她就是這樣不咸不淡的態(tài)度,成茵已是見怪不怪。

她是跟彼得來的,況且也無意和舒妍親熱,所以堅持要和彼得一起。

彼得幾乎是從進門第一張桌子開始,就延綿不絕地跟人打招呼,成茵能依稀記起幾張在研討會上見過的臉,這個圈子果然不大。

起先,成茵與彼得坐在角落的一張桌子邊,由彼得給大家作了介紹,都是年輕人,幾句話一聊就熟絡了。

后來他們玩上了拼酒,一個個都是海量的架勢,成茵看著害怕,找了個借口脫身出來,在吧臺邊重新給自己尋了個座。

她和謝湄也泡過幾次吧,不過像今天這樣一撥哄都是圈內(nèi)人還是第一次見識。

她要了杯百利甜酒,濃膩的奶香在加入冰塊后變得甘醇可口,邊喝邊饒有興致地打量四周。

這些人平時在公司或客戶面前無一不是西裝革履,正經(jīng)八百的,想不到來了這里個個都是玩樂高手,有擲篩子的、劃拳的,還有站臺中央隨著音樂扭腰的。拼酒輸了的人不僅要罰酒,還要往自己臉上貼字條,成茵看到坐彼得身邊的一位男士兩邊臉上均掛滿黃色紙條,身子晃啊晃的,隨時有倒下去的可能。

當她的視線掠過楊帆那桌時,沒想到他也正漫不經(jīng)心地朝這邊望過來,她愣了一愣,不確定他是否是在看自己,因為他并沒有因為成茵看過去而調(diào)轉(zhuǎn)目光,依然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她——或者是她附近的某一點。

酒吧幽暗的燈光下,成茵覺得楊帆仿佛也有了幾分醉意,向來涇渭分明的面龐上掛著一點不知所謂的笑容,如同為了應付場面而隨意點綴的,而那笑容背后,卻是星星點點難以言說的寂寥。

成茵被自己怪誕的猜測震了一下,若果真有人寂寥,也不該是楊帆,而應該是自己。

九年的暗戀一夜間化為泡影;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后才剛品嘗到一點愛情的甜蜜,孰料竟是遇人不淑。

一念陡轉(zhuǎn),她的心里赫然涌起悲催之意,只覺得周遭的喧鬧都與她無關(guān),她置身在繁華之中,卻注定只能是這場繁華的看客。

成茵猛地舉起酒杯,將杯中剩余的甜酒一飲而盡,渾然沒有察覺遠處的楊帆正對著自己微微皺起眉心。

她剛把酒杯擱在臺面上,耳畔就有個聲音響起,“嗨,美女,你很能喝??!”

成茵扭頭看,面前是一張還算英俊的笑臉,年齡介于三十五到四十五之間。

“……你好。”她禮貌地說了句,不記得自己見過這個人。

那人仿佛讀出她眼里的困惑,大方道:“自我介紹一下,戴維,喬盛公司的,目前從事投資咨詢?!?/p>

成茵立刻張大眼睛,喬盛是AST為數(shù)不多的競爭者之一,也是躋身全球前三的咨詢公司,她的笑容立刻熱情多了,“你好,我是AST的周成茵,你可以叫我芬妮?!?/p>

“你是AST的?”戴維左右打量她,“那你一定是新人吧?看著有點面生?!?/p>

成茵點頭,“我年初剛進公司。”

“你老板是?”

“高登?!?/p>

“哦——”戴維恍然大悟似的向后一仰。

“戴維!”彼得趕過來,剛好在他后仰的肩上用力敲了一下,“很久不見你啦!”

戴維轉(zhuǎn)首,“哈哈,原來是你小子!我去波士頓呆了半年,可把我無聊死了!你怎么樣?還在AST?”

“那是!不然還能去哪兒!”彼得說著,又給他引薦成茵,“這位芬妮,是我們部門的。”

“不用你介紹,我早知道啦!”戴維笑哈哈地道,“彼得,你們部門百年才進得了一個女孩,你艷福不淺哦!”

“什么呀!”彼得也笑,“芬妮是和埃倫一組的。”

“哦哦,你們倆還在一塊兒混哪!最近沒吵吧,哈哈!”轉(zhuǎn)身又向成茵解釋,“他們兩個以前在喬盛的時候就互相看不慣,好不容易跳個槽還不忘跳到一起,繼續(xù)互相折磨!”

成茵忍不住偷笑,圈子小就是這點不好,幾句話一過,就把從前那點兒底全兜出來了。

彼得干笑著沒辯解,拍拍戴維的肩,“不打擾你們了,玩得開心點兒?!迸R退場前還對成茵不懷好意地擠了擠眼睛。

戴維朝酒保打了個響指,“給這位美女來杯龍舌蘭,我要一扎喜力?!?/p>

過不多時,兩人的酒分別上來。

成茵剛要端起來喝,被戴維攔住,他抽出杯墊蓋住杯口,然后將杯子使勁往桌上一頓,酒液中蘊含的蘇打迅速騰生成泡沫向上涌去,像一場白色的煙花盛事,頗有意境。

“趕緊喝,要一口干掉哦!”戴維把酒杯遞給成茵。

成茵依言一飲而盡,酒液順著喉嚨口往下,如同燃起一蓬火,很過癮。

“怎么樣?”戴維笑吟吟地望著她。

“不錯?!背梢鹉檬直衬四駶櫟拇剑B(tài)可掬地歪頭思索了下,“好像有股草藥的味道?!?/p>

“龍舌蘭本身就是一種植物……”

戴維從這種酒的來龍去脈講開去,五花八門無所不包,他又極為風趣,聊天的話題也從不在業(yè)內(nèi)的那點兒破事上打轉(zhuǎn),什么有意思就揀什么說,把成茵逗得前仰后合,剛才的那點寂寥很快就被覆蓋掉了。

成茵灌下去三杯酒后,思維和行動開始出現(xiàn)不同步跡象,她意識到自己可能要醉,趕緊推掉酒杯,拒絕再喝。

戴維也不勉強她,酒酣耳熱之際,乘勢拉她滑入舞池。

剛才還軟綿綿的曲調(diào)忽然換成節(jié)奏強勁的搖滾,好似往舞池里撒了一把火星子,瞬間就把懶洋洋的眾人點燃,紛紛隨著樂曲猛烈搖晃起來。

成茵上大學時,有陣子心血來潮,去學過兩個月肚皮舞,雖然很久不跳了,畢竟基礎(chǔ)還在,兼之又年輕,很快就能找到舞動的感覺。

一開始,她因為拘束,只是象征性地跟著旁人左一下右一下地晃,扭了幾分鐘后,氣氛越來越熱烈,她頓時也放了開來,舞姿曼妙,節(jié)奏感把握得也好,很快就成為場子里最矚目的對象,不時有人給她鼓掌喝彩。

成茵大受鼓舞,臉上還帶著醉酒的陀紅,卻是越跳越來勁。

戴維亦是個中高手,舞風善變,見成茵跳得那么好,立刻甘當綠葉,陪襯在她身旁,給她精彩的舞姿作最完美的詮釋。

成茵覺得,喝過酒后跳熱舞是最過癮的發(fā)泄方式,混合著酒精的這種放肆能把周身燃成一團火焰,將纏繞自己的晦氣和郁悶蒸發(fā)得一干二凈。

所有人中,鼓掌最熱烈的莫過于舒妍,她幾次尖叫著為成茵加油,并頻頻回頭對楊帆嚷,“安迪快看!芬妮跳得多好!哇!簡直太厲害啦!”

她沒有留意到楊帆此刻微青的面色,否則就不會叫得那么興高采烈了。

楊帆是有節(jié)制的人,一會兒回去還要開車,所以他整晚都沒有喝酒,此刻靜坐在一群被酒精點燃的狂熱人群中,多少有些形單影只的感覺。

他忽然感到莫名的煩躁,眼前的場面是這樣亂糟糟的,吵鬧不堪,怎么以前從來沒有不舒服過,更沒有像今天這樣覺得厭棄可憎。

他實在不想轉(zhuǎn)頭去看熱鬧的舞池,可最終還是忍不住把視線調(diào)轉(zhuǎn)過去——那里是引發(fā)喧叫與興奮的中心。

此時的成茵,正叉開雙腿站在場子中央,兩臂緩慢地在空中交錯、相握,在一個轉(zhuǎn)折音符上,她忽然將頭往后一仰,好似雙手勾在一個有形的吊環(huán)上,她可以無限向下延伸一般。

眾人發(fā)出贊嘆的驚呼,欣賞著她那柔軟得像柳條一樣的腰肢在仰倒后繼續(xù)隨著音樂搖擺。

戴維得意地笑,伸出手掌迎上去,沿著成茵的雙臂虛虛向下,蜿蜒著游過腰肢與臀部,一路撫摸下去。

雖然他的手掌并未碰到成茵,但動作中充滿了張力和不能言說的**,看者豈能不懂,一時之間,口哨聲四起。

楊帆的雙拳驟然握緊,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夾纏著慍怒在胸腔里涌動。

舞池里的成茵給了他異常陌生的感覺,而且是刺眼的陌生。

他也知道,成茵不是扭捏迂腐的女孩,跳個舞也屬正常,但以他對她的理解,她還不至于開放到這種程度——畢竟過去與她接觸時,他還是能輕而易舉從她身上捕捉到女孩子特有的羞澀與靦腆。

然而現(xiàn)在,她的身上卻充斥著一種滿不在乎,甚至有點自暴自棄的味道。

一曲終了。

戴維向仰倒的成茵伸出援手,把她拉起的同時,緊湊她耳畔夸獎,“你跳得真棒!”

成茵露出一臉滿足的笑,又帶著些許茫然,腦子里空蕩蕩的,剛才劇烈扭動時產(chǎn)生的快感忽然離她而去。

“要不要再來一杯?”戴維像哥們兒似的一手攬住她的肩,極其自然。

成茵卻不習慣他如此親昵的舉止,輕輕掙了兩下,正待搜羅幾句客套話來擺脫他,眼前有個人影晃了一下,很快,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趔趄著從戴維的身旁沖到了對面。

她錯愕地仰頭,視野里出現(xiàn)了楊帆緊繃繃的臉,布滿蓄勢待發(fā)的怒意。

“安迪,怎么了?”戴維也被半道殺出來的楊帆嚇了一跳,有點不知所措。

楊帆冷冷瞟了他一眼,抓起成茵的手腕大踏步往包廂外走去。

成茵跟不上他,走得跌跌撞撞,幾乎要摔倒時,楊帆才止住腳步,他把成茵拉到酒吧空寂無人的一隅,這才松開了她。

手腕上被他捏得紅一塊青一塊的,成茵齜牙咧嘴地揉著,怨怒地質(zhì)問,“你想干什么呀!疼死我了!”

楊帆恨恨地將雙手往褲兜里一插,朝左右飛快尋視了幾眼,才又把目光停駐在成茵臉上。

“知不知道你是女孩子?知不知道女孩子應該自重?你剛才那個,算什么樣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口吻。

成茵被他訓得懵懂,“我怎么了我,我不就跳了一支舞嗎?我,我又沒干什么傷天害理的事!”

楊帆見她這么理直氣壯地頂撞自己,怒氣更炙,“你只是跳舞?有你那么跳舞的嗎?你知道戴維是什么人?你知道剛才周圍的人怎么看你們?”

恍惚間,成茵也覺得哪里不太對勁,曖昧的口哨聲,戴維充滿別樣意味的眼神,她的心頓時有點虛。

但更讓她不舒服的,是眼前正義凜然、痛心疾首斥責自己的楊帆。

“周成茵,你現(xiàn)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忽然跑到酒吧來,還跟素不相識的人喝酒,你怎么能,怎么能這么隨便?”

“隨便”兩個字赫然刺痛了成茵,她抬起雙手捂住耳朵大聲叫,“你吵得我頭都痛了!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楊帆漸趨緩和的面色一剎那又變得鐵青,他略怔片刻,火冒三丈地把成茵的雙手從耳朵邊扯下來,咬牙切齒道:“既然你叫我一聲‘哥’,我就不能不管你!”

成茵望著他慍怒的面龐,剎時啞然。

楊帆深吸了口氣,稍稍撫平怒意,沉聲吩咐,“馬上進去拿了你的東西出來,我在樓下等你。”

“你想干什么?”成茵仍然暈乎乎的,短短幾分鐘內(nèi),她受的刺激實在太多。

“送你回家。”楊帆冷冷地答。

等成茵收拾了東西灰頭土臉走出酒吧時,楊帆的車剛好停在酒吧對面的路邊,車里亮著燈,可以看見他僵硬依舊的臉。

夜風吹過,酒意驀地上頭,沉寂在體內(nèi)的酒精分子剎時都活躍起來,走路時腳底難以自控地打飄。

成茵沒敢騷擾楊帆下車來幫忙,他剛才那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委實嚇人,她定了定神,盡量穩(wěn)住身子,強撐著一步步走了過去。

剛爬進車里,楊帆就用力踩下油門,車子像飛也似的飆了出去。

成茵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趕忙拉住扶手,強忍住喉嚨口翻騰的酸意,高聲嚷,“快停車!我想吐!”

車子在另一條路邊停下,沒等楊帆問話,成茵即捂住嘴巴,推開車門逃了下去,也沒來得及跑遠,僅奔了幾步就狼狽地蹲在綠化帶沿旁,吐了個翻江倒海。

“你怎么樣?”楊帆皺著眉頭站在她身旁,聲音和緩了許多。

吐舒服了,成茵一邊用紙巾擦嘴,一邊無力地點頭。胃里是松快了,可腦子里的眩暈像波浪似的一陣陣襲來。

她站起來時,如果不是楊帆及時扶了一把,完全有可能一屁股坐在地上。

楊帆只得扶她上了車后座,囑她躺下,其實不用他吩咐,她根本無法坐得起來。

重新發(fā)動車子后,楊帆從前座又扭過頭來,擔憂地望了她一眼,“好一點沒有?”

成茵閉著眼睛躺在座位上,昏昏欲睡,“頭痛?!?/p>

楊帆嘆口氣,驅(qū)車慢慢朝前開。

到了小區(qū)門口,楊帆才想起來自己根本不知道成茵住在哪一棟,他第一次送她回來時,她也是在門口下車,然后自己走進去的。

“你家門牌號是多少?”

后面沒有應答。

楊帆又問了一遍。

“……隨便?!泵院械某梢鸫鸱撬鶈?。

楊帆無奈地哼了一聲,沒再騷擾她。

他完全可以打給唐曄詢問,但又不是很愿意。況且,以成茵現(xiàn)在這副醉醺醺的樣子,他不確定她的父母會不會大驚小怪,到時候自己該怎么解釋?他是個怕麻煩的人。

雖然已是深夜,街邊時不時還有路人經(jīng)過,目光瞟過來時,讓楊帆多少有些不自在,后座上的成茵睡得正香,他思忖片刻,打定主意重返車道,朝另一個方向駛?cè)ァ?/p>

當然也不是去他那里,成茵現(xiàn)在睡得七昏八素,他不想深更半夜像個劫持犯一樣把她弄進自己的公寓。

他帶她去了邊郊的夜公園,公園里有座半山坡,是夜晚看市景的好去處。他打算在那里消磨一陣,等成茵酒醒了再說。

誰知成茵這一覺睡得扎實,等他在山坡上把挺美的景致都看膩歪了回來,她還在呼呼沉睡,呼吸淺到聽不見,顯然已經(jīng)進入深睡眠。

初夏的夜間還是有那么一絲絲的涼意,成茵團縮在后座上,象只畏寒的小貓。楊帆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還覺得不夠,又打開了車內(nèi)的暖氣。他自己也感到些許倦怠,抬手看了眼腕表,已經(jīng)凌晨一點了。

他把駕駛座的椅背放下來,打算躺著小憩片刻,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卻令他唬了一跳。

是成茵的手機在響,用的是周杰倫的抒情慢歌,根本無法撼動沉睡中的成茵。

但鈴聲又很執(zhí)著,幾乎要把一首歌從頭唱到尾,楊帆有點坐不住,思忖或許是成茵家里打來的,這么晚不回家,擱任何父母身上都得著急。

他從成茵的包里翻出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卻是一個叫“謝湄”的名字,看起來不像她父母。

他無端松了口氣,按下接聽鍵,耳邊立刻傳來一個女孩綿軟的嬌斥,“周成茵,你太過份了??!這么晚不回來,還連個電話也不打!你真把我這兒當酒店啦!你怎么回事啊你……”

楊帆只來得及截斷她最后幾個字,“呃,我不是周成茵。”

謝湄吃了一驚,“啊?!!那你是?成茵她人呢?她在哪兒?”

“她……”楊帆朝后座瞥了一眼,“在睡覺。”

好一會兒,對方都沒有吭聲,仿佛在消化什么恐怖信息,楊帆明白她誤會了。

“我是成茵的表哥,請問你是……”

“哦,原來你是她表哥呀!”謝湄大大松了口氣,“嚇死我了!我是她朋友謝湄!咦,她今天不是說跟同事去泡吧的嗎?怎么又跑你那兒去啦?對了,你是她第幾個表哥來的?不好意思啊,她表哥太多了……”

謝湄的問題太多,楊帆不知道該先回答哪個,躊躇了一下,簡約地說:“我姓楊,我在酒吧碰見她時她已經(jīng)喝醉了,本想送她回去,但她現(xiàn)在這副樣子……”

“我明白我明白,”謝湄笑著道,“幸虧你沒送她回去,她媽媽挺兇的,醉醺醺地回去肯定會挨罵,而且這幾天她都住我這邊?!?/p>

她忽然倒抽一口涼氣,“你說你姓楊?”

“嗯?!睏罘幻靼姿@副撞見鬼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你是楊帆?”謝湄連嗓子都有點顫抖。

“你認識我?”楊帆訝異。

“哦,那個……聽成茵提起過,她……她有你這么個表哥來著?!敝x湄小心翼翼地措著詞,“她在你身邊我就放心了,呵呵,沒事我就掛了,你好好照顧她哦!”

掛了線,謝湄瞪著手機,好像瞪著成茵似的,咬牙笑,“周成茵,可真有你的!”

楊帆在放倒的座椅上躺了會兒,卻睡意全無,耳畔傳來成茵細微的呼吸聲,他把頭轉(zhuǎn)過一個角度,剛好可以清楚地打量她的睡態(tài)。

成茵有一張圓柔白凈的臉,黑密的睫毛遮住了那對曾讓他覺得驚心動魄的大眼睛,面龐上一派坦然無畏,睡得如孩童般安詳。

她額前有一圈細軟的絨毛,越發(fā)讓她顯得像個稚氣未脫的孩子,令人無法跟她較真,他想起自己剛才在酒吧里訓斥她時,她那副委屈懵懂的模樣,心底的某處倏地漾起一陣柔軟,他輕輕扯起嘴角。

生氣只是一剎那的事,而現(xiàn)在她這樣乖覺地躺在他眼前,真的像個老實巴交的妹妹,他只能微微嘆一口氣,又輕輕吸一口氣。

狹窄的車廂內(nèi),仿佛有絲絲香甜的味道,無聲無息,沁入心脾,讓他想起月光下靜靜綻放的桂花。

他忍不住湊近她一些,確定那股甜絲絲的味道來自她的發(fā)際。

他閉上眼,細品這有點醉人的清香,從不知道女孩子身上可以有如此香甜的味道,他一直以為,這樣的味道只有嬰兒身上才會有。

寂靜的夜色里,只有月光皎潔地灑向地面。這凌晨時分的半山坡上,停著這樣一輛車,車里有這樣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怎么想都令人覺得怪異。

然而,或許是夜色遮掩了一切,包括許多情緒、許多原則,楊帆反而有種安穩(wěn)踏實的感覺。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

迷糊中,有什么亮閃閃的東西在面前晃,成茵緩緩睜開眼睛,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輪大且紅潤的太陽,懸掛于碧藍的半空。

明亮的橙紅與深邃的碧藍搭配在一起,讓成茵有種一步踏入童話世界的錯覺。

這一定是在夢境中吧,否則怎么可能看見如此美妙震撼的景色。

這是哪里?海邊?

她忽然起了高昂的興致,想跑得離太陽再近一些,甚至想擁抱這么可愛圓潤的紅日。

她揉了揉眼睛,高興地爬起來,動作太猛,腦袋在車邊框上“咚”地一撞,疼得直嘶氣,神智也給撞清醒了。

車里的動靜驚醒了楊帆,他一睜開眼睛就看見成茵扭曲的面龐,剎時吃了一驚,趕緊坐起來,“又怎么了?”

成茵眼里含著淚,用手顫顫地指了指遠處,“日出……很美……”

楊帆望望天際,又回首望望成茵,如此悽慘的場面配上她痛不可抑制的表情,他實在體會不出美感來。

等成茵弄明白了這一晚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后,她心里的滋味真是難描難畫,錯愕有之,羞愧有之,當然,還有對楊帆的感激,她沒想到他會陪自己一夜。

“謝謝你,楊帆哥。”她真心誠意地道謝。

楊帆低首看她,這份服軟的姿態(tài)與昨晚沖自己嚷嚷時的倔強倒是相映成趣,他淡淡回了句,“不用客氣,誰讓我認了你這個妹妹呢?!?/p>

成茵暗自撅了下嘴。

“對了,昨晚上你有個叫謝湄的朋友給你打過電話,我替你接了?!?/p>

成茵一瞬間瞪起眼睛,緊張不已,“你沒告訴她你是誰吧?”

“她知道我是誰。”楊帆斜了她一眼,“你跟她提過我?都說我什么了?”

成茵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囁嚅道:“沒……怎么提,就是說……有你……這么個人而已……”

這下完了,她得作好回去被謝湄盡情調(diào)侃的準備了。

楊帆瞅她那一臉尷尬憋悶的表情,笑了笑,沒再追問下去。

“時間還早,我還來得及送你,你是打算回你朋友那里還是回自己家?”

“去謝湄家吧?!?/p>

楊帆重新發(fā)動車子,想了想,沒馬上啟程,盯著前面,表情極其認真地道:“你最好和戴維保持距離?!?/p>

“呃?”成茵的腦子還沒轉(zhuǎn)過彎來。

“他離過兩次婚,有很多女朋友,這樣的人,不適合你?!?/p>

昨晚雖然和那個叫戴維的玩得挺瘋,但成茵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跟他有什么,此時聽著楊帆又用兄長般的口吻教訓自己,心里不免不服氣。

他這管得也有點太寬了吧,忍不住反問他:“那什么樣的人適合我?”

楊帆一時答不上來,面呈不悅,“別人說的好話你就聽著,不要像個小孩子,總想著怎么頂嘴?!?/p>

成茵翻了翻眼睛,把下面的話咽了回去,“反正我說什么你都覺得我幼稚?!?/p>

開著車,楊帆猛地想起成茵最近似乎有個交往得還不錯的男朋友,胸口立刻又有股濁流在翻滾,本想再數(shù)落她兩句,最終還是沒能張得開嘴巴來。

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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