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巷尾，守著間小小酒肆，熬著日子。那夜風(fēng)涼，

滿身酒氣的貴公子撞翻我釀了三年的藥酒。他忽笑問：「肯嫁嗎？」沒有三書六禮，

我便成了他無名無分的妻。一碗熱湯續(xù)薄情，恩義淡如杯中影。

嬌聲忽從簾外入：「姐姐怎比舊時(shí)侶？」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

西風(fēng)卷盡桂花秋，空倚欄，意難休。曾約同游今獨(dú)酌，杯中影，是白頭。

1、「咳……咳咳……」一陣寒風(fēng)灌進(jìn)來，激得我猛地蜷起身子。忙抬手捂住嘴，

待那陣兒撕心裂肺的咳意稍歇，才熟稔地摸出帕子拭了拭唇角?！高@身子，

大抵也只能捱一日算一日了……」「哐當(dāng)！」剛掩好的門被猛地撞開。他許是沒瞧清路，

又或是醉得眼昏，直挺挺便朝柜臺(tái)旁我釀了三年的藥酒撞去。我僵在原地，

望著碎裂的酒壇與散了一地的藥材，稍稍定了定神：「罷了，也是命數(shù)?！顾咱勚λν龋?/p>

悶聲道：「晦氣?！埂傅志棋X?！闺S手丟了錠銀子出來，便搖搖晃晃伏在桌上，睡了過去。

拾掇凈了一地狼藉，方得空細(xì)細(xì)打量他。燭火在他棱角分明的側(cè)臉上跳躍，

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沉睡時(shí)，他臉上那股醉后的戾氣淡了些。「模樣倒是生得俊俏?！?/p>

我嘟囔著，一手支著桌沿，目光掠過他濃密的睫毛，挺括的鼻梁。他薄唇緊抿，

色澤像棠棣似的紅潤。不像我，白的生怕別人看不出命不久矣，涂上口脂才顯出些氣色。

說不心動(dòng)是假的，畢竟正值桃李年華，這般俊朗公子，誰不愿多瞧幾眼。

但我……大抵也只能遠(yuǎn)遠(yuǎn)瞧著了。他尾指上有顆朱紅小痣，添了幾分意趣。只是腕上那疤，

竟長如許，瞧著也有些年頭了。目光盯著他腕間怎的也移不開，不由得俯身湊近了些。

誰料伏在案上的人，猛地抬起頭，半瞇的眼掃過我還掛著淚痕的臉。我忙想起身，

卻被一只大手死死攥住。那力道沉得如何也掙不脫?！秆剑　挂宦暥檀袤@呼未落，

整個(gè)人已被他按在懷里，那唇瓣不由分說便堵住了我的嘴。腦中霎時(shí)一片空白，

酒氣混著滾燙的呼吸涌入，只覺頭暈?zāi)垦！Ｎ业纱箅p眸，近在咫尺的是他迷離的眼，

睫毛輕顫。一股難以言喻的屈辱驟然翻涌上來——他是將我認(rèn)作了誰？

還是醉后任意輕薄的玩物？我不是……我絕不是那樣的人！可就在想全力掙開的剎那，

目光再次觸及那近在咫尺的猙獰傷疤。渾身力氣在這一刻倏然散盡。終是認(rèn)命般闔了眼，

淚水自眼角滑落，滴在地上。罷了。若這片刻虛妄的溫存，

是命運(yùn)對我八年執(zhí)念的施舍……那便沉淪吧。

哪怕只是醉后的一場荒唐……僵硬的身子在他滾燙的懷抱里，在他毫無憐惜的掠奪中，

一點(diǎn)點(diǎn)軟了下去。指尖冰涼，無意識(shí)地蜷起，堪堪觸到他錦袍的邊緣。燭火搖曳幾下，

徹底滅了。2、刺目天光自窗縫透入，恰恰落在他臉上。他眉頭緊蹙，睫毛顫動(dòng)數(shù)下，

指尖按在太陽穴上，喉間溢出聲悶哼。這既非他的府邸，也不似常去的溫柔鄉(xiāng)。垂眸時(shí)，

見掌中攥著一只蒼白纖細(xì)的手腕?！富熨~！」他低喝一聲，猛地掙開手。我尚在惺忪間，

后背重重撞在身后桌沿。喉間涌上的腥甜，被我死死咬牙咽了回去。他看我的眼神，

仿佛沾了什么腌臜東西?！妇共恢@酒肆，還做這等營生？」薄唇輕啟，

吐出的話語淬了冰般。「當(dāng)賞錢?！挂幻都s莫十兩重的雪花銀，「當(dāng)啷」一聲滾落到腳邊。

天光攏在他身上，他的影子卻沉沉壓著我身前的光。要說不羞怒，那是假的。

可終究沒什么好辯解的，想來往后也不會(huì)再相逢，他眼中我是何種人，與我又有何干。

他自也不屑再看我一眼，大步流星跨出門檻。過了許久，我才慢慢撐著桌沿起身，

拾起那錠銀子，取帕子細(xì)細(xì)擦拭?！傅挂膊凰愠蕴??！刮业吐曕?，「十兩銀子，

夠我買多少藥了。」「再者說，他生得那般好皮囊，權(quán)當(dāng)我也去那風(fēng)月場走了一遭?！?/p>

「可……好像……真的好像……」淚水砸在手背上，我脫力般跌坐在地，手里的動(dòng)作卻沒停。

一下，又一下。只有我自己清楚，每擦一下，心口那道八年前雪夜留下的舊傷，

便被生生撕開一次，血肉模糊。3、日子便如巷口那灘被車輪碾了又碾的泥水，渾濁著，

慢悠悠地淌。我依舊每日開門、打烊，暮色四合時(shí)，偶爾也會(huì)對著巷口發(fā)怔。原以為，

那日種種便是終了。天一日冷過一日，早早關(guān)了店門，縮在里間床板上，

裹著單薄舊被睡得昏沉?！概榕榕?！砰砰砰！」迷迷糊糊睜眼時(shí)，已是深夜，點(diǎn)燃床邊燭臺(tái)。

再聽見那急促敲門聲，我匆匆穿好外衣走向門口。冷風(fēng)直往骨頭縫里鉆。

他仍穿著那身華貴錦袍，只是領(lǐng)口微敞，發(fā)絲有些凌亂?！妇?。」他聲音沙啞，徑直越過我，

在桌邊坐下。我扶著門框的手指節(jié)泛白，垂著眼睫道：「小店已打烊了，沒有酒了。」

「收拾東西，跟我走。」我猛地抬頭，撞進(jìn)他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里頭沒有半分溫度，

只余下審視，或許還有……厭惡？我不由得輕笑一聲：「公子這是……想多了？

小女子絕無……」「嫁我。」不等我說完，他便不耐煩地打斷。我緩步走到柜臺(tái)，

從抽屜里取出那錠銀子，擱在他面前的桌上?！腹硬槐卮蛉の伊耍?/p>

我本就沒有攀龍附鳳的念頭?！诡D了頓，又添一句：「請回吧?！顾路饹]聽見我的話，

走到門邊時(shí)頓住腳：「明日此時(shí)，我派人來接你?！寡谏夏巧瓤偼堇锕嗬滹L(fēng)的門板，

回身時(shí)，桌面上的雪花銀愈發(fā)刺眼。躺回床上，卻再難入眠?！冈醯?？天子腳下，

難不成還有強(qiáng)搶民女的道理？」我心頭滿是詫異。他自然沒這般好心，

斷不會(huì)是想對我負(fù)責(zé)的。憑他的身份樣貌，身邊又不會(huì)缺女子。我翻了個(gè)身，眉頭緊鎖，

終究想不明白：「搶我這么個(gè)病懨懨的小酒肆掌柜，又有何用？」驅(qū)散了腦中紛亂的念頭，

或許，不過是句戲言罷了。翌日深夜，一頂毫不起眼的小轎，停在「落雪居」前。

一個(gè)仆婦手腳麻利地打包好我那點(diǎn)微薄行李，不由分說將我塞進(jìn)轎中。直到轎子搖搖晃晃，

駛離伴了我三年的小酒肆，方才恍惚驚覺，昨日種種竟不是夢。包袱被顛簸得散了線，

幾件衣襪掉出來，一只空蕩的白瓷瓶下，還壓著半塊有些發(fā)白的舊布頭。

轎子由西北角門抬了進(jìn)去。沒有三書六禮，沒有鳳冠霞帔，甚至連句像樣的交代也沒有。

我便成了他無名無分的妻。4、院子甚小，只兩間正房，墻角一株枯死的梨花樹歪斜立著。

屋內(nèi)積著薄塵蛛網(wǎng)，陳設(shè)竟比我那小酒肆還要簡素寒酸。還是從送行李的婆子口中，

才知我這名義上的「夫君」名喚蕭沐酌——從一介布衣做到中郎將，年前剛調(diào)任禁軍統(tǒng)領(lǐng)。

「你該知足了，若不是家主前些日子遭了貶，蘇……咳咳！總之，你這般人物，

原是斷斷進(jìn)不了蕭府的！」婆子走時(shí)丟下句：「往后你便住在此處，休要亂走?！?/p>

日子過得如一潭死水，在這「清梨苑」里，不過是換了個(gè)地方挨日子等死罷了。

每日有個(gè)畏畏縮縮的小丫頭送來三餐，從不言語。吃食倒還算周正，只是沒得挑揀。

「好冷啊，咳咳……咳……」月光灑下來，我坐在木椅上不住咳嗽，

目光落在那道沒上鎖的院門上，它將我拘在這方寸之地?！钢ㄑ健挂宦暎掋遄猛崎T進(jìn)來，

愣了一瞬，似是沒料到我會(huì)在院中。見我這副模樣，他眉峰微蹙，吐出兩字：「麻煩。」

然后……轉(zhuǎn)身離開，不忘將門帶上。緊繃的身子驟然松懈，連咳嗽都止了。他來做什么？

看我死了沒？還是喝醉了走錯(cuò)地方？這要是換做早兩年，我定跳起來捶他幾下。

把我擄來的是他，將我拘在此處的也是他，如今不過在院中坐會(huì)兒，怎就成了麻煩？「罷了，

不與醉鬼計(jì)較?！刮夷钸吨鹕砘亓宋?。天剛蒙蒙亮，那小丫頭便來了，

我正納悶今日怎這般早。就見她放下食盒，又將一團(tuán)用油布裹著的東西擱在我床榻上，

隨即飛快跑了出去?！赴?！我又不吃人。」搭話又落了空，若非平日里自己跟自己說幾句話，

怕是都快忘了怎么開口了。拆開油布，里頭竟是一襲雪白狐裘。指尖下意識(shí)撫過光滑的皮毛，

一絲暖意鉆進(jìn)心底，漾開圈圈漣漪。我猛地甩甩頭：「林念秋！你莫不是瘋了！

那家伙不過是怕你死在他府上罷了?！?、如今這清梨苑，已是煥然一新。

屋內(nèi)陳設(shè)漸漸豐實(shí)起來，不復(fù)先前那般死氣沉沉。我最喜那只炭爐，有了它，

這個(gè)冬天大抵是能熬過去了?！复禾?，你這般年紀(jì)正是愛鬧的時(shí)候，怎生得這般老氣橫秋？」

春桃，就是那個(gè)不愛講話的小丫頭。蕭沐酌要指兩人來伺候，誰曉得他安的什么心思。

府里那些丫鬟仆婦，見了我眼睛都快瞪到天上去，恨不能從我身上剜塊肉才甘心，

哪敢讓她們近身?！噶止媚镎f的是?！勾禾掖怪^，連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瞧她這副狀若鵪鶉的模樣，我故意清了清嗓子，用帶些命令的口吻道：「別叫林姑娘，

喚我秋姐姐?！咕鸵姶禾摇高旬?dāng)」跪了下去，顫聲道：「奴……奴婢，不敢?！?/p>

「這是做什么？快起來。」我說著伸手去拉，卻被她躲開?！概旧砩吓K，別污了姑娘的手。

」我不由得咋舌：「瞧瞧這好好的孩子，竟被蕭府磋磨成這副模樣?！勾禾疑碜臃酶?，

聲音更是抖得不成樣：「姑……姑娘……慎言。」「罷了罷了，你下去吧?！顾缑纱笊?，

一溜煙就跑出去了。我暗自收回先前的話。

我怕是熬不過這個(gè)冬天了……今日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蕭沐酌竟來我這兒用晚膳了。

「坐吧?！顾Z氣依舊淡淡的，聽不出什么情緒?！覆槐亓耍宜藕蚣抑饔蒙疟闶??！?/p>

我笑著婉拒，瞥見他衣角沾著的血跡，不由打了個(gè)寒顫，手中筷子一抖，

一塊魚肉掉在他手背上。我跪地上，忙道：「家主息怒?！顾偷嘏ど砜戳搜酆蟊?，

神情像是見了鬼一般?！改恪摇页院昧??！顾е嵛岚肷危瑏G下句話便轉(zhuǎn)身走了。

我舒了口氣，也不知怎的，方才竟腦子一熱就跪了下去。

「莫不是被春桃那丫頭帶得也這般拘謹(jǐn)了？」我嘟囔著。也難怪，

方才腦子里閃過的畫面實(shí)在驚心，他那模樣，倒真像極了那些醉酒后便打罵下人的惡主。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呢。6、「春桃，走，踢毽子去！」我硬拽著她到了院中，

幾個(gè)回合下來，她眼里漸漸亮起來，嘴角也悄悄翹著……畢竟是十一二歲的小姑娘，

哪有不貪玩的?！缚瓤取购韲道锏陌W意總也壓不住，直到掌心洇開一片溫?zé)幔?/p>

那股勁兒才堪堪歇了?！噶止媚铮　勾禾夷_下一絆跌在地上，又連滾帶爬撲過來，

望見我掌心那抹紅，捧著我的手不住發(fā)抖。大顆淚珠從她杏眼里滾下來，滴進(jìn)那片血色里。

我從懷里摸出帕子拭了拭，對她扯出個(gè)笑：「沒事的，老毛病了?！拐l知她哭得更兇，

抽噎得上氣不接下氣：「都……都怪我……姑娘打我吧……打我就好了。」「真沒事，你瞧。

」我說著還故意蹦了兩下給她看，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頭，轉(zhuǎn)身往屋里走。眼前忽然發(fā)黑，

都不知是怎么挪到床上的。再睜眼時(shí)，見春桃端著碗冒著熱氣的苦藥，正往我嘴邊送。

最煩這些勞什子，不頂用不說，還苦得燒心。我忙撐起身子推開碗：「我……」「趕緊喝！

我蕭府還供不起幾碗藥？」我一驚，這才瞧見坐在桌邊的蕭沐酌，火氣頓時(shí)涌上來：「不喝！

」話出口自己都愣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你裝什么好心！日日把我困在這兒，還苛待下人！

怎的？難道沒王法了不成！你瞧春桃被你嚇成什么樣，連個(gè)孩子都不放過！」

他臉上的怒氣忽然轉(zhuǎn)成詫異。春桃又跪下了，碗摔在地上，

藥湯潑了滿地：「不是的……家……家主待我極好，從沒打罵過春桃?！?/p>

「我何時(shí)打罵過下人？又何時(shí)困著你了？」他語氣里，似帶了絲笑意。

「反正我也沒幾日活頭了！我才不怕你！那日你過來用膳，衣袍上還沾著血，

敢說不是責(zé)打下人留下的？」他張了張嘴，許是被我說中面上掛不住，幾步邁出門，走了。

「呼——」我長長吐了口氣，心都快跳嗓子眼了。這家伙，不知是懶得與我計(jì)較，

還是怕我這殘軀扛不住他動(dòng)怒。不管怎樣，也算逃過一劫。「春……春桃，別怕。

秋姐姐替你撐腰?！刮艺f著，還拍了拍胸脯。春桃不語垂著頭跑了出去。7、我昏昏欲睡時(shí)，

見這小丫頭又端著藥碗進(jìn)來，舀了一勺輕輕遞到我唇邊。本想推開，卻見她眼眶紅腫著。

許是我方才沒喝藥，她挨了訓(xùn)斥？輕嘆一聲，接過她手里的藥碗一飲而盡。下一刻，

一顆甜膩的果脯已被塞進(jìn)嘴里，稍稍沖淡了喉間的苦澀?！盖锝憬悖粤诉@個(gè)就不苦了。」

我望著她純真的笑臉，不由得怔了怔：「春桃，你怎會(huì)進(jìn)了蕭府？」「娘病得重，

我便把自己賣了，換些藥錢。」也是個(gè)苦命孩子。哪家好人家的閨女兒，

肯到大戶人家為奴為婢呢?！盖锝憬?，你是好人，家主也是好人?！顾鲋∧槪?/p>

「家主只是不愛言語，待我們下人卻極好的。前些日子，還允我回去瞧過娘呢?！?/p>

我輕輕撩開她的衣袖：「那你身上這些傷，是哪里來的？」「是……是幾個(gè)嬤嬤，

嫌我笨手笨腳……」她聲音細(xì)若蚊蚋。是啊，那些婆子見了我尚且是那副嘴臉，

又怎會(huì)對個(gè)孩子手下留情。我將她攬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我們春桃才不笨。

往后有秋姐姐在，斷不會(huì)再讓她們欺負(fù)你?！箵е@孩子，一夜睡得格外安穩(wěn)。

我頭回踏出院門，府里景致全然陌生。原來，我那小院不遠(yuǎn)處，便是蕭沐酌的寢院。

朝著兩個(gè)正閑聊的婆子走去，春桃在我身后縮成一團(tuán)?！刚l打的春桃？」聽到我的話，

兩個(gè)婆子才慢悠悠抬眼，目光漫過來?！高?！林姑娘，這是哪陣風(fēng)吹得您出來了？」

一個(gè)婆子撇著嘴，「快些回去吧，就您這身子骨，可禁不得這冷風(fēng)?！?/p>

另一個(gè)接話：「可不是，別回頭又嘔血暈倒，家主怪罪下來，我們可擔(dān)待不起。」

聽著兩人陰陽怪氣的腔調(diào)，我揚(yáng)高了聲調(diào)再問：「你們誰，打的春桃？」

一個(gè)婆子抻著脖頸瞥了眼我身后的春桃，慢悠悠道：「林姑娘是貴人，下人之間的事，

怕是不便插手吧。教訓(xùn)她也是為她好，這般冒冒失失的，沖撞了家主可怎么好？」「啪！」

掌心雖有些**辣的，但解氣得很，值了?！改慵日f我是貴人，那教訓(xùn)下人的權(quán)柄，

總該有吧？」「你你……你！家主?！鼓瞧抛游嬷?，眼睛瞪得要吃人般，

卻又猛地矮下身去。我回頭望去，蕭沐酌正立在不遠(yuǎn)處。轉(zhuǎn)頭對那婆子道：「再有下次，

便多賞你幾巴掌?！拐f罷，拉著春桃就走。管旁人作甚，不然沒等病死，先憋死了。

8、蕭沐酌近來幾乎日日來用晚膳。我也懶得裝了，索性一同坐下吃。一次兩次尚可，

總不能次次他吃著，我在旁看著。他端正坐著，后背輕抵椅背：「今日怎不拘著了？」「餓！

」我也顧不上什么吃相，這道荷葉粉蒸肉，原是我極愛的。「本以為你還能再撐兩日，

倒是高看你了。」他語氣里帶些戲謔。我把嘴里的肉囫圇咽了，翻個(gè)白眼：「是是是，

家主說什么便是什么。」「早該如此。」他拿起筷子，「藥按時(shí)吃，等你好些了，

我?guī)愠鋈マD(zhuǎn)轉(zhuǎn)?！刮乙豢陲堉苯訃姵鰜恚?/p>

眼珠子都快瞪脫了——這家伙……莫不是被什么邪祟附了身？他閉著眼，

從鼻腔里呼出一口長氣，放下筷子，指尖輕輕蹭掉臉上沾的飯粒：「你不是說我困著你么？」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我心里暗忖：這還是我認(rèn)識(shí)那個(gè)蕭沐酌嗎？性子竟溫和了不止一星半點(diǎn)。

衣裳干凈齊整，似乎……還熏了香？「蕭沐酌?！刮夜硎股癫畹睾白∷?。他腳步一頓，

并未回頭。外頭飄起雪來，我踱到門邊，倚著門框?！改强美鏄洹鼓抗饴湓谠航强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