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 : 語樂文學(xué)網(wǎng) > 都市 > 北京,終究與我無關(guān)
北京,終究與我無關(guān)

北京,終究與我無關(guān)蘭思思

主角:陶潔,李耀明
《北京,終究與我無關(guān)》是最近比較火的一部小說,該小說由蘭思思所著,屬于都市類型,小說中的主角分別是陶潔李耀明?!侗本?,終究與我無關(guān)》主要介紹的是:陶潔懷著對愛情的美好憧憬奔赴北京,投奔了堅持要在北京扎根的蟻族男友李耀明。在這里,他們愛過、瘋過、悔過、痛過、揮霍過……然而,生活條件的簡陋、工作壓力的巨大、人際關(guān)系的微妙,還有那看得見卻永遠(yuǎn)摸不著的房子,讓陶潔對未來充滿了苦惱和困惑……心中有著創(chuàng)業(yè)夢想的李耀明最終不顧陶潔的反對與人合開了一家軟件公司,希望能打開一片天空,也能實現(xiàn)他對女友曾經(jīng)的允諾,殊不知,他越努力,跟陶潔走得越遠(yuǎn)……他們能堅守住曾經(jīng)那樣純真的愛情嗎?&...
狀態(tài):已完結(jié) 時間:2021-02-26 03:22:58
在線閱讀 放入書架
  • 章節(jié)預(yù)覽

又一個星期接踵而至,陶潔身心俱疲地去公司上班。

做著事,上周末經(jīng)歷的一些片段還會不時跳出來干擾她,她覺得真應(yīng)該在自己腦子里裝一個自動轉(zhuǎn)換開關(guān),可以隨時從這個頻道調(diào)到另一個頻道,而不至于互相搞混。

直到下午三點多,陶潔的精神狀態(tài)才徹底拉回到工作中來。

這周的上半周,有件不緊急但對她覺得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她得給麥志強選個禮物去。

系統(tǒng)里的申請貝蒂早就批下來了,只需要她拿著單子去行政部領(lǐng)就行,陶潔決定速戰(zhàn)速決,一拿到禮物就立刻給麥志強送過去。

領(lǐng)出來的是一套萬寶龍的中低檔圓珠筆,黑色的筆身,看起來挺有質(zhì)感。陶潔從行政部出來后就往市場部的辦公區(qū)域走去。

很不巧,麥志強不在,他的秘書翠希告訴陶潔,麥總出差了,要下周才回來。陶潔這才想起來麥志強曾經(jīng)跟自己提過,就因為這個,他沒法去參加周四在三亞舉行的那個會議。

禮物只得由翠希轉(zhuǎn)交。

沒見到麥志強,陶潔心里竟然涌起一絲淡淡的失落。

認(rèn)真做事,時間往往一晃就過去了。

周二晚上,陶潔開始整理翌日出差的行李。

李耀明過了十點才回到租房,陶潔對他的早出晚歸已經(jīng)見慣不慣。

李看見衣柜旁站立著的那只行李箱被挪到了沙發(fā)旁,李耀明隨口問了一句,“你又要出差???”

“嗯?!碧諠嵟吭谡眍^上看一本消遣的小說,她現(xiàn)在習(xí)慣晚睡。

李耀明愣了一下,他剛才不過是隨便找點話題跟陶潔搭訕的,沒想到竟被自己猜中了,心里有點不是滋味,以前陶潔出差,哪次不是興奮地跟什么似的,提早好多天就和他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了,哪像現(xiàn)在,安靜得簡直不正常。

“去哪兒?”

“三亞?!碧諠嵪ё秩缃稹?/p>

李耀明慢慢地在沙發(fā)上坐下來,解襯衫扣子的手也落到膝蓋上,他本想先去洗澡的,此刻卻沒心情了。

“陶子,我們是不是該心平氣和地談?wù)劊俊彼⒅麓沟难酆焼枴?/p>

“談什么?”陶潔聞言抬頭瞥了他一眼,難得見他在家里穿成這樣正兒八經(jīng)的,還一臉嚴(yán)肅。

“我覺得我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不好,你,咳,難道你喜歡我們現(xiàn)在這樣?”他的語氣里透出一絲真心實意的苦惱。

陶潔把書撂到一邊,在床上坐了起來,其實從李耀明一進(jìn)門,她的心思就不在書上。

“那你說能怎么辦?”她把球踢回給他。

李耀明嘆了口氣,嘴巴用力往一邊努了努,輕聲問:“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北京?”

陶潔把臉轉(zhuǎn)向一邊,剛好看到窗框上一截幾近腐爛的木頭,即使是最鮮艷的油漆,都無法將那丑陋的面貌罩住。

半年前她剛來的時候,她從來沒懷疑過自己對這座城市的感情,因為這里有李耀明——她所愛的人。

“我在北京,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彼挠牡卦V說,“唯一擁有的人就是你。”

陶潔說著,目光轉(zhuǎn)過來直視著李耀明,“可是光有你,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我不能把我所有的喜怒悲歡都強加在你一個人身上,你承受不住的,對嗎?”

李耀明迎視著她,憂郁地沉默。

“耀明,這些日子,我過得很不開心,我常常會有種窒息的感覺,是的,我不喜歡北京,因為它讓我感到壓抑?!?/p>

“……北京很大?!崩钜鞯驼Z,仿佛在為這座城市作辯解。

“對,它很大,可它并不屬于我?!?/p>

這話語里的熟悉感讓李耀明一怔,同樣的話,也曾經(jīng)從趙志成的嘴中說出。

趙志成最終選擇離開了北京,那陶潔呢?

一股不祥的預(yù)感象陰云一般籠罩住了李耀明的心田。他走過去,在陶潔面前坐下,忽然把頭俯下去,象個孩子似的將臉埋在陶潔拱起的大腿上。

“陶子,三年前我到北京,也經(jīng)歷過一些不愉快的事,我知道,要在這里過上舒服的日子不容易,你問我為什么非要留在這兒不可,我也說不上來??墒牵艺娴囊呀?jīng)習(xí)慣這里的生活,我希望自己不會象別人那樣庸庸碌碌地過日子。到了今天,我心里的那個夢還是沒有破滅,我沒辦法就這樣懷著遺憾離開?!?/p>

陶潔一動不動地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任李耀明說話時熱乎乎的氣流沖到她腿上,她只是麻木地聽著。

“我知道勉強你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會讓你不開心,但是……再給我三年時間,就三年,行嗎?陶子,我愛你,我不想跟你分開?!?/p>

李耀明喃喃地說著,“不,兩年,無論如何,你得讓我去試試我才甘心,如果兩年的時間你還嫌長,哪怕就一年,一年也好??!”

陶潔從他的語氣里聽出了隱忍的悲戚,她忽然醒悟到,李耀明肩上扛著的壓力一點也不比她輕,她的心驀地柔軟下來。

她慢慢抬起手來,輕輕撫了一下他的脖子根,就像他們每次溫存甜蜜的時候那樣。

從她輕柔的舉止中,李耀明讀出了某種諒解的意味,稍頃,頭頂上方傳來陶潔的聲音,“……好,我再等你一年?!?/p>

緊接著,是一聲悵悵的嘆息,發(fā)自陶潔的口中,也發(fā)自李耀明的內(nèi)心。

一年,只有一年而已。

也許是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幾次大場面的緣故,三亞的會議比陶潔想像的要順利,再加上愛麗絲喜歡出風(fēng)頭,人前的工作她總是搶著做,只把些幕后協(xié)調(diào)的雜事推給陶潔,這樣一來,陶潔反而比在蘇州那次要輕松得多。

三亞如畫的風(fēng)景和美味的海鮮也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她原本抑郁的心情。

連著兩個晚上都是好幾十口人吃一撥哄的大會餐,最后一天晚上,因為有不少同事已經(jīng)開始陸續(xù)返程,總算成全了大家一次自由活動。

一個人,陶潔也沒敢多出去逛,在酒店附近的餐館美美吃了一頓,順便去隔壁的超市里買了一點海南特產(chǎn),左不過是檳榔干、椰子糖之類的,波羅蜜雖然好吃,但據(jù)說經(jīng)不住時間長,這么熱的天,她很擔(dān)心沒等運回北京就已經(jīng)發(fā)臭了,只得作罷。

愛麗絲不知道去了哪里,一晚上都沒見蹤影,不過陶潔也不期待與她見面,來的時候兩人雖乘坐同一班飛機,卻是一前一后,路上幾乎沒說什么話,形同陌路。

其實陶潔也不是不會玩,但身邊沒有伴兒,她就提不起精神來,總覺得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在街上,有點怪可憐的,這跟獨行天下的驢友還不一樣,因為她的身邊明明有一群認(rèn)識的同事。

辦完所有的事回到酒店房間,時間還早,她慢悠悠地把東西都整理妥當(dāng),然后洗了個澡,靠在床上看電視。

恰巧看到一部老電影《鋼琴師》,講述二戰(zhàn)時期,波蘭著名的鋼琴師如何在納粹眼皮子底下東躲西藏逃命的故事。在納粹戰(zhàn)敗即將撤離的那段日子里,一個德國軍官傾慕于他的才華,偷偷拿家里的食物資助了他,人性中尚未泯滅的善良在這部整體發(fā)出陰冷殺戮之氣的影片中顯得尤為閃亮、可貴。

陶潔忽然想,跟片子里的鋼琴師相比,自己的生活豈不是已經(jīng)非常幸福,沒有生存危機,沒有食物短缺,沒有戰(zhàn)火連綿,更沒有那么多的親人,此去一別,便是相逢來世的凄苦,可為什么她依舊還是覺得幸福離自己那么遙遠(yuǎn)呢?

是不是**太多了?

電影結(jié)束剛好十點半,陶潔關(guān)了電視機,只開了盞廊燈,在昏黃的光線中閉目養(yǎng)神。

一團思緒剪不斷、理還亂,她的腦子里漸漸變得混沌起來,不久便昏昏欲睡地迷糊了過去……

猛然間醒來時,她以為已經(jīng)天亮,掙扎起來看了看床柜上的電子鐘,其實才剛過午夜十二點而已。

手機在妝臺上不停地唱,原來她是被這個聲音吵醒的。

陶潔皺著眉抓了抓頭發(fā),從床上爬起來,心里有點惱恨打來電話的人,這么深更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她再怎么也不會想到給她打電話的竟然是愛麗絲。

她的聲音在電話里含糊不清,類似于呢喃,如果不是陶潔的手機里存過她的號碼,簡直要疑心是不是誰打錯了電話。

“陶潔,我……我好像醉了……唔,你……能,能幫我一下嗎?”

“嘎?”陶潔這一驚非同小可,“你在哪兒呢?”

“我,我不知道……”林惜的聲音忽遠(yuǎn)忽近,周遭還有些陌生的嘈雜聲,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連地址都不知道,這下陶潔也犯難了,“你是不是在酒吧?”

“酒吧?”林惜恍惚的聲音再度傳過來,“哦,對,我在酒吧——嗨!你別煩我!”她忽然厲聲喝斥,把陶潔嚇了一跳,轉(zhuǎn)瞬就明白了一定是有人在糾纏她。

“你把酒吧的名字告訴我,我馬上過去!”她果斷地道。

“好……好?!绷窒У穆曇魯鄶嗬m(xù)續(xù)地傳來,陶潔判斷,她應(yīng)該是在詢問邊上的什么人。

“叫美池,美麗的美,池塘的池。”林惜道。

“行,你在那兒等著,別亂走動,我馬上過去找你。”陶潔啪地掛斷電話,火速換好衣服沖了出去。

電梯即將到一樓時,她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要不要叫個男同事陪自己一起過去?

轉(zhuǎn)念一想,立刻就放棄了。

且不說尚留在酒店的同仁們此刻應(yīng)該都已進(jìn)入夢想,她猜測愛麗絲也未必愿意讓其他人見識自己的狼狽。

不過她能給陶潔打這個求助電話,卻是出乎陶潔的意料,無論怎么說,她的狼狽模樣應(yīng)該是最不愿意被陶潔見識到的,或許她真的是醉得太厲害了。

三亞的馬路不難走,繁華地段大多集中在靠近汽車站那一帶。陶潔跟出租車司機一報酒吧名稱,司機立刻就明白了具體方位。

在美池門口下車,推門進(jìn)去,仿佛走入了另一個世界,繚亂的燈光和熏人的煙霧刺激得人眼睛都無法正常睜開,陶潔心里納悶,想不到愛麗絲也會喜歡這種地方。

門口有個服務(wù)生很殷勤地上來詢問陶潔,她說找人,一邊掂起腳來向里面探頭探腦,只看見無數(shù)攢動的腦袋。

美池規(guī)模很小,酒吧中央是個表演臺,周遭圍了數(shù)圈小桌,排得密密匝匝,數(shù)幾十人杵在里面,相互間幾乎是頭頂頭、背靠背,大部分人都彼此不熟悉,但對如此親密的距離都毫不在意。

服務(wù)生陪著陶潔一起往里走,一邊悉心聆聽陶潔對愛麗絲相貌的描述,獨自來酒吧的女性不少,一時之間他也很難回憶得起來。

在人群里擠了一圈也沒看見愛麗絲的身影,陶潔心里的焦灼又加深了一層。服務(wù)生聽她說愛麗絲可能醉了,遂提議帶她去盥洗室外面的走廊里看看,那邊安置著幾張長椅,經(jīng)常有喝醉的人躺著睡覺。

陶潔很難想像一向衣冠整潔的愛麗絲會在這樣雜亂的公眾場合睡過去,但眼下顯然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得隨著服務(wù)生見縫插針往盥洗室方向殺過去。

推開隔著厚重玻璃門的后院,耳朵邊頓時清寂了不少,陶潔未及回頭,就聽到角落里有竊竊私語的聲音,夾雜著不耐煩。

定睛一看,可不就是愛麗絲,一臉的厭煩和無可奈何,手臂有氣無力地?fù)]動,好在那個騷擾她的男人也不怎么敢用強,生怕惹到旁人的注意。

“愛麗絲!”陶潔吃驚地奔過去拉她。

愛麗絲困頓的眼皮吃力地睜開,看見是陶潔,先是一喜,“你終于來了!”說畢卻又撲在她懷里嗚嗚地哭了起來。

一旁的男人也醉得不輕,笑嘻嘻地還要去撩撥愛麗絲的胳膊,被陶潔狠狠瞪了一眼,猛力推了一把,“走開!”

男人待要發(fā)作,身后的服務(wù)生走過來跟他低語了幾句,他才晃晃悠悠起身,低低嘟噥了句:“原來是不喜歡男人!”

陶潔沒心思跟他拌嘴,讓那服務(wù)生幫忙扶著愛麗絲走了出去。

凌晨的酒吧門前停了不少出租車,打車很方便。

把愛麗絲塞進(jìn)車?yán)铮諠嵵x過服務(wù)生,隨后也上了車,一路回酒店。

上了車,愛麗絲便不再哭泣,閉著眼睛縮在車門邊,顯得疲累至極。陶潔感覺自己胸前微有濡濕,低頭瞅了眼,又看看身邊的愛麗絲,無聲嘆了口氣。她沒對愛麗絲的舉止問動問西,誰沒有一點傷心難過的事,她只是湊巧見證了而已。

三亞的夜色寧靜溫馨,跟北京大有不同。陶潔透過車窗望出去,只覺得這一夜是如此奇異。

到了酒店門口,陶潔正犯愁怎么把愛麗絲弄進(jìn)房間,她卻醒了,睜開迷茫的眼睛,看看燈火通明的酒店,“到了?”

陶潔應(yīng)了一聲,給她打開車門,“你能走嗎?”

愛麗絲試了試腳力,雖然綿軟,尚能聽從自己的指揮,咬牙道:“沒事,我行的?!?/p>

誰知一邁出車門就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上,到底還是讓陶潔攙扶著一步步往酒店里走,好容易進(jìn)了電梯,內(nèi)墻上的鏡子光潔地容不下一點瑕疵。

愛麗絲瞥了眼鏡中的自己,只覺得臉色灰白,郁氣沉沉,她苦笑著轉(zhuǎn)開眼睛,自嘲地問陶潔,“我現(xiàn)在的樣子是不是很丑?”

陶潔不好說什么,笑了笑道:“洗個澡就好了?!?/p>

進(jìn)了房間,愛麗絲只想一頭栽進(jìn)被子里,再也不要醒過來,她模糊的意識中早已察覺自己今天的行為很丟人,但此刻她懶得作懺悔。

陶潔幫她燒了壺水,又沖了杯熱茶。

把茶杯擱在床案上后,陶潔看了眼緊闔雙目、倒在床上的愛麗絲,估計她是沒力氣洗澡了,于是把被子展開來替她蓋上,又將低冷的室溫略微調(diào)高了兩度,實在沒什么可做的了,她拎起自己的小包,躡手躡腳地準(zhǔn)備離開。

“陶潔。”愛麗絲突然在床上喚她一聲,同時努力轉(zhuǎn)了個身,正好面對著陶潔,房間里只開了盞壁燈,光線昏暗,愛麗絲的臉被籠罩在陰影里,看不清楚表情。

“你能……留下來陪我一會兒嗎?”她低低的聲音里透出幾分無助。

陶潔腳下一滯,還是轉(zhuǎn)過身來,“……好。”

她在床對面的圈手椅里坐下,愛麗絲則靜靜地仰躺在床上,從陶潔的角度望過去,看不清她是睜著眼還是閉著眼。

坐了一會兒,陶潔有些無聊,于是起身過去,摸了摸適才倒好的一杯茶水,杯身溫涼,她問愛麗絲,“要喝點兒茶嗎?”

“謝謝?!睈埯惤z動了動身子,原來她的眼睛一直是睜開的,“謝謝,暫時不用?!?/p>

“喝點茶有助于解酒?!碧諠嵣埔馓嵝选?/p>

“陶潔,你是個好人?!睈埯惤z忽然盯著天花板這樣說。

不知道為什么,乍然聽到這句話從愛麗絲的嘴里說出,陶潔很有種想笑的沖動,不過看到愛麗絲一臉凝重的神色,她硬是忍住了,她不知道愛麗絲究竟是清醒著還是早就醉了。

“你是個好人,我知道?!睈埯惤z強調(diào)似的又重復(fù)了一遍,“我一直知道,所以……我很嫉妒你?!?/p>

陶潔愣住,她不明白自己身上有什么地方是值得愛麗絲嫉妒的。

“你剛來BR時,貝蒂就對你很滿意,她跟我夸過你,說你細(xì)心、踏實、安分,其實她沒有說出來的另外一點是:你沒有野心。貝蒂需要這樣的人,她希望得到一個任勞任怨的長期助手。在我之前的前幾任都是做了一兩年就跳槽或者轉(zhuǎn)崗走了。我算是比較用心的一個,可是貝蒂一直對我存有戒心,她知道我不甘心就這樣在她手下打工?!?/p>

陶潔有些坐立不安,一方面,她為自己無意中得到如此機密的信息而感到驚訝,老板對自己的印象不壞,這當(dāng)然是值得高興的,但是她又擔(dān)心愛麗絲清醒之后或許會后悔跟自己說這些話。

但眼下的局勢,要想阻止她傾訴下去顯然不大可行。

“你知道當(dāng)初我是怎么進(jìn)BR的嗎?”愛麗絲忽然問,她當(dāng)然不是期待陶潔的答案,她需要一個設(shè)問來引出下面的話。

“我畢業(yè)后就進(jìn)了北京的一家小企業(yè)里工作,做了兩年,升成了主管,薪水還可以,但是沒什么前途,那時候我一心想進(jìn)一流外企,BR就是這樣一家讓我仰慕的公司。為了能進(jìn)BR,面試時我還把原來單位的薪水往下調(diào)了一些,而我去應(yīng)聘的不過是個小小的培訓(xùn)專員而已?,F(xiàn)在回想起來,當(dāng)時真是幼稚得可笑。

“接到BR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我男朋友剛好要離開北京去別的城市工作,本來我答應(yīng)跟他一起走的,就連去應(yīng)聘BR,也是瞞著他偷偷投的簡歷,我以為希望不大,畢竟我讀的大學(xué)和后來的工作背景都不過硬,沒想到我卻被錄取了,麻煩也就接著來了。男朋友很明確地向我表示,他絕對不會繼續(xù)留在北京,他讓我自己選,是去BR還是跟他走?!?/p>

不知不覺中,陶潔被愛麗絲自述似的故事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愛麗絲緩慢而沉重地給出了陶潔一目了然的答案,“最終,我選擇了BR,放棄了我的男朋友?!?/p>

“是不是覺得我很愚蠢?”

陶潔無語。

室內(nèi)有短暫的寂靜,然后,愛麗絲的聲音再度緩緩響起,“這是一個令我后悔至今的選擇。也許當(dāng)時沒有意識到,我選擇BR其實含有極大的賭氣成份,因為他那樣鄭重地讓我在兩者之間選擇,好像他沒有一點主動性,他并不在乎我。我以為跟他分手后,我會遇到別的人,事實上也是如此,但是,沒有一個人能象他一樣給我戀愛的感覺……你還在聽嗎,陶潔?”

“在?!碧諠嵜Υ鸬?。

“會不會覺得我很羅嗦?”

“不,一點兒也不?!碧諠嵳嫘膶嵰獾卣f,“那你,后來還跟你男朋友聯(lián)系嗎?”

“很少?!睈埯惤z道,“都是從別人口中得知一些關(guān)于他的消息?!?/p>

頓了一下,愛麗絲又緩緩道:“不過上個月我去G市做培訓(xùn)還跟他見過一面。”

陶潔想起來愛麗絲的確有一個培訓(xùn)是在G市做的,她訝然,“原來他后來去了G市?”

“是的,他原來就是G市人,回去是因為考取了那兒的公務(wù)員,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個三歲女孩的爸爸了?!?/p>

愛麗絲忽然咯咯地笑了起來,那笑聲讓陶潔感到揪心和不忍。

“覺得我可笑嗎?我好像做不對每一件事情,所有的事都跟我擰著來,我付出的越多,得到的反而越少。可是你呢,陶潔,你不費吹灰之力就進(jìn)了BR,沒做多少事就讓貝蒂對你信任有加,看看,你的機會有多好,貝蒂母親離世那會兒陪在她身邊的人是你,不是我,所以她更加覺得你好,她甚至都不用你開口,就主動給你來三亞的機會。你知道我跟著貝蒂的第一年,她是怎么對我的么?她象防賊一樣防著我,沒有出差的機會,但是所有的后勤工作都要我遠(yuǎn)程操控,最忙碌的時候,我曾經(jīng)連續(xù)四個小時坐在電話機前,到了下班時間也不敢離開。陶潔,你比我幸運多了?!?/p>

“不,愛麗絲!”陶潔脫口道,“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有多幸運,也沒注意過你說的這些事,每個人都有煩惱,我的一點兒也不比你少?!?/p>

她在心里對愛麗絲說,“雖然貝蒂沒有多為難我,可是你卻讓我吃了不少苦頭?!?/p>

愛麗絲笑道:“好吧,我看我們就別為這個爭執(zhí)了。我就是覺得,能跟你這樣心平氣和地說說,心里舒服多了。有些話,其實我已經(jīng)憋了很久了?!?/p>

那天晚上,陶潔在愛麗絲房里呆了很久才離開,她們的話題也由最初的敏感尖銳漸漸轉(zhuǎn)向柔軟,象所有愛八卦的女孩一樣談?wù)撍齻兿埠玫姆?、明星、還有時尚元素。

撇開外表的鋒芒,愛麗絲其實是個挺可愛挺干脆的女孩,盡管這個形象對陶潔而言太過嶄新——她始終無法把眼前的愛麗絲跟平時對自己頤指氣使的那一個聯(lián)系在一起。

時間太晚了,陶潔必須告辭回去休息。

在她離開之前,愛麗絲又叫住了她。

“今晚的事……你能不能不要說出去?”她遲疑地、緩慢地請求,聲音很低。

陶潔望著她,很鄭重地回答,“當(dāng)然?!?/p>

兩個人在幽暗中短暫地靜默了幾秒,之后愛麗絲的臉上綻開一個比較清晰的笑容,“謝謝你?!?/p>

“不必客氣?!碧諠嵰残χ馈?/p>

直到走出愛麗絲的房間,陶潔都沒搞明白,愛麗絲究竟是清醒的還是糊涂的。

第二天一早,陶潔沒有看見愛麗絲下樓跟他們一起坐上去機場的大巴,聽其他同事說她臨時有事耽擱了,打算改坐晚上的航班。

陶潔心里有點不是滋味,怎么說愛麗絲跟她都是一個部門的,要改遷機票卻不告訴自己一聲多少有點兒說不過去,她想給打個電話過去詢問一下,猶豫了半天還是放棄了。

也許昨天晚上的一切,不過是她自己的一場夢幻而已。

下午三點左右,陶潔終于抵達(dá)了她在北京的小窩。

這一次,她是自己打車回來的,李耀明事先就告訴她,公司有重要的事走不開。

陶潔并非敏感之人,但她還是察覺出李耀明最近有許多奇怪的舉止,比如他比過去更加忙碌了,但并沒聽說他最近手頭有什么十萬火急的項目;又比如他在接到某些電話時,明明前一分鐘還說得好好的,笑聲朗朗,后一分鐘忽然聲音就低了下去,鬼鬼祟祟,語含苦惱,仿佛被人追債似的;還有某些時候,陶潔會在不經(jīng)意間轉(zhuǎn)頭時,捕捉到李耀明含著思量和猶豫的目光注視著自己,但視線一經(jīng)與她的碰觸,就立刻轉(zhuǎn)開了。

“你有事?”陶潔憋了幾次,終于沒忍住,主動問他。

“沒什么?!崩钜饔肋h(yuǎn)用這樣單調(diào)枯燥的答案來回答自己。

若是按照尋常的推理,陶潔可以順理成章得出李耀明有**的結(jié)論。她閉上眼睛,想像著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話,自己將會是什么心情?

她是不是就可以由此解脫了?

這個想法讓她既驚訝又慚愧,同時還有幾分心酸。沒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會視兩人的感情為負(fù)擔(dān)。

當(dāng)然,這一切不過都出自她的胡思亂想而已,從內(nèi)心深處,她相信李耀明是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盡管他固執(zhí),有時候甚至有那么一點自以為是,但他對陶潔的感情始終是牢不可破的,這一點,陶潔從來沒有懷疑過。

她也不想對李耀明的異常刨根問底,陶潔是個明事理的女孩,誰都有不如意之處,對李耀明而言,房子、婚姻、來自陶潔父母的壓力,還有他那個如夢魘般纏繞心間久久不肯消彌的關(guān)于創(chuàng)業(yè)的夢想,這些煩惱都不是陶潔能夠替他解決的,問了也只能加深煩惱的印跡。正如她自己,也不希望李耀明反復(fù)盤問自己類似的苦惱。

星期天睡了個懶覺,陶潔感覺精神好多了。

天陰沉沉的,一場暴雨似乎正在醞釀之中,吹到臉上的風(fēng)也帶著濕漉漉的氣息。陶潔喜歡這樣的雨天。

小時候,她常常把天下雨想像成天在哭,南方悶熱的夏季就象一個滿含委屈的怨婦,想哭卻哭不出來,連累了她覆蓋著的這一大群子民,跟著在她陰郁的心情中煎熬。

陶潔喜歡下暴雨,刮風(fēng)打雷都不怕,如果下雨真的是天在哭的話,那么嚎啕大哭對于減壓絕對更加有好處,雨過天晴的舒爽就是最好的證明。

午飯前后,果然下了一場暴雨,陶潔心情愉快地下了點兒面條,就著在超市里買的牛肉和黃瓜填飽了肚子。

吃過飯,雨漸行漸止,陶潔不愿在家里悶著,她想出去透透氣,先去逛商場,買幾件好看的衣服,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買衣服了,女人要想心情好,最直接的辦法還是添置新衣。

買完衣服,她還打算去看場電影,在海南賓館里看的《鋼琴師》重新燃起了她對電影的興趣。

在新光天地正逛得興致勃勃,有人給她打來電話,號碼很陌生,陶潔遲疑著接了。

電話里的聲音跟號碼一樣陌生,但對方卻叫得出她的名字,“是陶潔嗎?”

“是我,請問你哪位?”是個女子的聲音。

“我是顧佳,張健的女朋友??!”

陶潔花了四五秒的時間才反應(yīng)過來,張健就是老狼。

“??!你好,顧佳,沒想到是你?!碧諠嵑呛切χ罢椅矣惺聠??”

顧佳對她“貴人多忘事”的架勢沒多在意,“嗯,你現(xiàn)在有時間嗎?我有點事兒想跟你談?wù)??!?/p>

兩人約好在新光天地附近的一家甜品店見面,那里的冰激凌很好吃。

陶潔也沒心思繼續(xù)逛了,她對顧佳找自己的目的很好奇。

幾乎是在一踏進(jìn)甜品店門的瞬間,陶潔就認(rèn)出了顧佳,她的妝永遠(yuǎn)化得那么濃,那么一絲不茍,即使是在這樣炎熱的夏天。

顧佳也很快發(fā)現(xiàn)了陶潔,揚起手臂跟她打招呼,一雙眼睛極其銳利地打量著她。

“這地方不錯?!鳖櫦循h(huán)顧四周,她還是第一次來。

“嗯,我經(jīng)常來?!碧諠嵭χ鴳?yīng)道,“它跟我老家小區(qū)門口的一家冰激凌店很相似,有時候坐在這里我都有種錯覺,好像還在原先家里似的。”

顧佳聽了,不禁掃了她一眼,但是她的關(guān)注點卻不在陶潔的情緒上,“真羨慕你,吃這種甜食也不會發(fā)胖,我就不敢多吃?!?/p>

“我也不瘦?!碧諠嵪乱庾R地拿手捏了捏自己圓潤的胳膊,替自己辯解,眼睛一下瞟到桌案上的點單,她的興致又高了起來,“你想來點兒什么?”

陶潔點了一大客香草冰激凌,顧佳只要了一杯冰鮮橙果汁。

“你皮膚真好?!鳖櫦讯⒅淮蚍鄣讌s幾乎沒有瑕疵的肌膚又開始由衷傾羨,“你是怎么保養(yǎng)的?”

“也沒怎么保養(yǎng)?!碧諠嵧χt虛,“每天就搽些護(hù)膚品,夏天頂多再加點兒防曬油?!?/p>

“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護(hù)膚品?”

陶潔說了一個護(hù)膚品的名稱,那是她媽媽醫(yī)院里的皮膚科醫(yī)生一致推薦的,國外帶回來的,很小眾,顧佳也沒聽明白,迷惑地點了點頭,“有空我回去查查?!?/p>

“你如果想要的話,等下次我回家給你帶一瓶過來好了?!碧諠嵈蠓降卣f,“這個牌子恐怕國內(nèi)市面上還沒有?!?/p>

她說得挺熱心,顧佳卻沒剛才那么高的興致了,“行啊,那先謝謝啦。”

“別客氣!”陶潔心情依舊很好,完全沒察覺出來顧佳眼里閃過的一絲隱含的妒嫉,她就是那樣一種人,如果對方信任自己,她可以掏心掏肺。

“對了,顧佳,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她邊問邊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大口冰激凌,冰涼甜美的滋味沿著喉嚨口一路延伸下去,說不出的沁人心脾。

“嗯?!鳖櫦讯⒅坏谋砬?,很直接地道:“張健跟你們家李耀明一起合伙開公司的事你知道吧?”

陶潔微微一愣,“知道,不過……李耀明跟我說還只是個想法而已,還沒考慮成熟……”她斟酌著語句,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們倆曾經(jīng)還為此吵過架。

顧佳的眼睛睜得略微大了一些,有點好奇,“想法而已?這么說,李耀明沒告訴你公司其實已經(jīng)開張了?他兩周前就辭職了,現(xiàn)在正跟張健一起在公司忙呢!”

陶潔感覺腦子里嗡嗡嗡地響,嘴里的冰激凌忽然都沸騰起來,一下子成了火藥,灼得她口腔里又辣又痛,她忽然猛烈地咳嗽起來。

顧佳繼續(xù)道:“當(dāng)初注冊公司的時候,李耀明跟我們張健說好了的,資金一人出一半,李耀明還拍著胸脯保證沒問題,結(jié)果這都大半個月過去了,他的錢還是遲遲拿不出來,問他吧,他總有這樣那樣的理由,不是說我們不講理,一定要怎么著他,但公司已經(jīng)開始正常運營了,到處都需要錢的。張健跟他是鐵哥們兒,不好意思張口,可事情也不能這么干吧,二股東的名分他要,資金卻不肯到位,老讓我們撐著。所以我想了想,覺得還是找你商量一下比較靠譜,李耀明平時不都聽你的么?”

“你們那公司,什么時候注冊的?”陶潔終于止住咳嗽,臉依舊漲得通紅,嘴里卻滿是苦澀的味道。

“就月初那會兒,這都快一個月過去啦,法人代表還是你們家李耀明呢!”

八月初,陶潔在心里算了下,正是她從蘇州回來的前后,也就是說,那時候李耀明就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辦公司了,不管自己是愿意還是不愿意。

“他欠你們多少錢?”

“不是欠我們多少錢,是欠公司?!鳖櫦押苷J(rèn)真地糾正她,“注冊資金再加上已經(jīng)運營后的一些費用,差不多是十一萬多吧,他能拿出個整數(shù)十萬就成?!?/p>

顧佳說著,又仔仔細(xì)細(xì)地端詳了一遍陶潔的表情,仿佛有點不相信似的,“李耀明他……真的從來就沒跟你說過這事兒?”

陶潔低下頭去沒理會,失望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我就一直覺得奇怪呢,李耀明老這么拖著是怎么回事,看看你也不是那么蠻不講理的人?。「仪樗蜎]跟你說……”顧佳喋喋不休地自語著。

在她下一個盤問提出來之前,陶潔抬起頭,截住她的話頭道:“你能帶我去他們公司看看嗎?”

顧佳一愣,接著忙道:“可以,當(dāng)然可以?!?/p>

新公司也在上地,但靠近城鄉(xiāng)接合部,地段比較偏了,樓房也很陳舊,不過一旦走進(jìn)去,才發(fā)現(xiàn)里面其實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氣象。

明健軟件創(chuàng)意公司在三樓,進(jìn)門就是一個很漂亮大氣的前臺,雖然一眼就能識別出來那只是用一張演講臺改裝而成的,講臺后站著個長發(fā)女孩,看模樣很年輕,見到顧佳,很熱情地招呼了一聲,“顧姐!”同時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跟在顧佳身后的陶潔。

顧佳向她點了點頭,“張總跟李總都在嗎?”

“都在!今天下午一直沒出去?!迸⑿σ饕鞯鼗卮?。

陶潔覺得“李總”這個稱呼陌生到近乎可笑的地步,但眼前的兩人卻都是一副正經(jīng)談吐,她旋即在心里笑了笑,真正可笑的人其實是她自己。

跟前臺一墻之隔就是整個辦公大廳,大約一百平米左右,設(shè)有數(shù)個格子間,靠窗排著一列矮柜,復(fù)印機、傳真機等辦公設(shè)施一應(yīng)俱全,也料理得整齊干凈。雇員沒有幾個,除了在前臺看見的那個女孩之外,整個辦公區(qū)域只有一兩個人影在晃動。

“你別看這兒小,光裝修跟買這些辦公家具就花了七八萬呢!還是我找兩個做證券的朋友借的,我跟張健哪有那么多錢!”顧佳順著陶潔關(guān)注的眼神兀自做著解釋。

離門最遠(yuǎn)的頂頭,用磨砂玻璃隔出來兩三個房間,光影交錯中,可以看見里面有人在動。陶潔視力好,一眼就看到玻璃門上有塊銅質(zhì)招牌,分別寫著“總裁室”、“技術(shù)總監(jiān)辦公室”等字樣,口氣都不小。

仿佛讀出了陶潔的心思,顧佳又笑著道:“這些招牌,還有文件柜上那些標(biāo)記,包括門口的前臺,都是你們李耀明的主意,他說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一定要先搞齊了,要按我跟張健的意思,完全可以等業(yè)務(wù)量多了再招人也不遲,當(dāng)然啦,這些都不是大問題?!?/p>

陶潔發(fā)現(xiàn)顧佳談起這些生意經(jīng)來,還頗有幾分老板娘的氣派。

“喏,李耀明就在那間辦公室?!鳖櫦阎钢鴺?biāo)有“技術(shù)總監(jiān)”字樣的那扇門對陶潔道。

辦公室的墻是磨砂玻璃的,與墻側(cè)對著的門則完全是透明的。透過玻璃門,陶潔看到李耀明正俯身指點一個坐在計算機前的女孩,那女孩長得不難看,但一副男孩腔調(diào),超短發(fā),格子襯衫,牛仔褲,鼻子處有什么東西閃閃發(fā)亮,定睛一看,居然是打了鼻釘!

李耀明指點完了,抬手很自然地輕推了那女孩的頭一把,“你真笨!”

那女孩毫不在意,伸手撫了撫被他推過的地方,眼里蕩漾著崇拜,臉上則嗔喜交加,“你還有這絕招,不乘早告訴我,算什么師傅??!”

李耀明驕傲地直起腰來,似乎不屑理她,“自己多琢磨琢磨,別老想著從師傅這兒取經(jīng)偷懶。”

他挺起身來的剎那,目光捕捉到了門口的兩個人,當(dāng)陶潔沒有表情的臉映入他的視野時,他原本自信喜悅的面龐一下子變得蒼白無色。

“李耀明,你女朋友來找你!”顧佳笑著大聲嚷道。

陶潔注意到坐在計算機前的女孩聞言用很銳利的目光朝自己準(zhǔn)確地射了過來。

“你,你怎么來了?”李耀明愣過之后,立刻很倉促地沖了出來,語無倫次地對著陶潔問。

陶潔想擺出一個輕松的笑臉,可是努力了幾次都不能夠,她剛剛發(fā)現(xiàn),自己此刻最在乎的不是李耀明在創(chuàng)業(yè)這件事上隱瞞自己,竟是剛才他跟那女孩之間親昵無間的舉止,于她而言,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危險的氣息。

顧佳的大嗓門把另一間辦公室里的老狼也給招了出來,一看李耀明跟陶潔尷尬對峙的局面,立刻明白大事不妙,不免低聲埋怨起顧佳來,“要你多事!”

顧佳理直氣壯地回道:“早晚得讓她知道,有什么可瞞的,又不是什么壞事!”

老狼手足無措地看了眼李耀明跟陶潔,又看了眼李耀明辦公室里那個旁若無人鉆研計算機的女孩,撓撓頭皮道:“要不,咱去我那屋說去?”

老狼的辦公室里很凌亂,也沒幾張椅子,大家只能站著說話。

其實也無話可說。

老狼看看情形不對,就拉上顧佳往門口走,到了門口又回頭,很局促地道:“咳,你們倆,好好談,好好談?!?/p>

李耀明對著陶潔不知從何說起,“陶子,我……”他的手掌張開又握緊,緊接著又張開,他明白,無論自己怎么解釋,“故意隱瞞不報”這個罪名是死活逃不掉的。

陶潔突然飛快地打斷他,“你什么都別說了。”

她低頭從自己小皮包里把跟錢包存放在一起的那張存折取了出來,這張存折她一直隨身攜帶,租房里連個能上鎖的抽屜都沒有。

“這個,你拿去用吧?!彼汛嬲圻f給李耀明,眼睛卻沒有看著他,“我不想再聽到他們背后那么說你?!?/p>

李耀明沒接,她反常的利落讓他心生不安,眼眸中漸漸凝聚起愧色,“陶子,這錢是,是……咱們結(jié)婚買房用的……”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陶潔笑了笑,買房、結(jié)婚,聽起來是多么遙遠(yuǎn)的話題,她沒有接他的茬,向前走了幾步,把存折直接塞到他手里,然后拉好自己小包的拉鏈,“你忙吧,我得先走了,我在這兒只會干擾你做事。”

明明很瀟灑的幾句話,她說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淚意已然跑到了鼻腔處,急忙轉(zhuǎn)身朝門口疾步過去。

“等一下!”李耀明匆匆追過來,及時挽住了她的胳膊,但他不是要還她存折,而是帶著歉疚地說:“我送送你?!?/p>

兩人并排走出來的時候,老狼還在角落里跟顧佳低聲爭執(zhí),一看見他們相安無事地要離開,老狼的錯愕不在李耀明之下,“陶子,這就走?。俊?/p>

“嗯?!碧諠嶞c點頭,她已經(jīng)成功逼退了淚意,對老狼笑了笑道:“拖了你們這么久,真對不住,都是我不好。”

“你這是怎么話說的?!崩侠前脨罉O了,目光掠過李耀明時,只覺得他滿臉陰沉沉的。

出了寫字樓,李耀明送陶潔到最近的車站,陽光火辣辣地照下來,讓人無處躲藏。

“公交車如果太擠,你就打車走吧?!?/p>

“嗯?!碧諠崙?yīng)著,仍然撇著頭不看他,“你趕緊回去吧,別在這兒站著了。”

李耀明沒動,“陶子,你……真不生我氣?”

過了片刻,陶潔終于把臉轉(zhuǎn)過來,正對著他,她眼里有什么東西是他所不熟悉的,凜凜的,泛著寒光,但她的嘴角分明帶著笑意。

“有什么可生氣的,該做的你都做了,我現(xiàn)在生氣有什么用?”

李耀明愧然,“我不是存心瞞你,我跟你說這事兒的時候,已經(jīng)跟老狼商量妥了,我以為你不會有意見的……我后來一直沒告訴你,就是怕你生氣?!?/p>

“我不生氣,真的。”陶潔回頭遙望了一眼那棟陳舊的寫字樓,“那里,至少有一半是你的,對吧?”

李耀明有點不解但仍忍不住帶著驕傲地笑了笑。

車子來了,陶潔隨候車的人擠上去,李耀明盯著她的背影,突然高聲喊道:“陶子,今晚我會早點兒回去的!”

他巴巴地等著陶潔的回復(fù),可是她只顧著往車上擠,始終沒回過頭來。

回到小窩,陶潔在門口的鞋架上取下自己的小花拖鞋,這是她來京后迄今為止碩果僅存的小資趣味之一,橡膠鞋底踩在灰突突的青磚地面上,有種膩不開的拖沓沉重感,生生地要絆住她,把她留在原地,她以前怎么就沒覺得?

她把小包拋在沙發(fā)上,同時卸下的還有所有偽裝,然后,她趴在床上,狠狠地、放聲大哭了一場。

真的不是錢的問題。

可究竟是什么的問題?她惶惶然地追問自己,卻得不到答案,只是覺得,她離李耀明越來越遠(yuǎn)了。

李耀明在車子下面喊的那句話她當(dāng)然聽見了,當(dāng)時心里就泛起一絲冷笑,這算什么?拿出存折來的回報么?

晚上,李耀明果然很早就回來了。

陶潔早已收拾干凈所有的心情,煮了幾樣夏季開胃的小菜,和一鍋小米粥。

“嗬,真香!”李耀明掀開鍋蓋聞了聞,有點夸張地稱贊道,“夏天吃這個就是爽!”

“想吃自己動手吧?!碧諠嵶谝粡埿沦I的小藤椅里看電視,她沒有再象從前那樣一看見李耀明回來就上躥下跳地圍著他轉(zhuǎn)。

李耀明當(dāng)然也很識趣,自己取了碗過來盛粥吃了,一邊還跟陶潔搭訕,“好看嗎,這個?”

“還行?!碧諠嵉鼗卮穑诳匆粋€冗長無聊的韓劇,手上的紙扇緩慢地扇著。

她知道李耀明雖然面上裝得很輕松,實則一直在暗中虎視眈眈地觀察自己。

她很想扭頭沖他嚷一句,“你累不累???”

當(dāng)然她沒這么做,既然他裝輕松,自己也可以,于是她忍著,假裝什么也沒看見。

吃畢,李耀明又主動把碗筷洗了,然后拖了張小板凳坐到陶潔身邊。

“給?!彼靡豁秤灿驳臇|西戳了戳陶潔的胳膊,她低頭,看見是一摞厚實的鈔票,趕忙躲開。

“你干嘛?”

“給你的,收著吧。”李耀明輕聲道,“老狼那邊該給的錢我都給了,還剩了一些?!?/p>

“不用?!碧諠崝嗳痪芙^,“你自己留著好了,別過不了幾天顧佳又來找我?!?/p>

李耀明有些尷尬,“她,咳,老狼已經(jīng)說過她了?!?/p>

“她沒錯?!碧諠嵉氐?,“如果是我,也會去找老狼要。”

李耀明不敢接口了,但握著錢的手始終沒有縮回去,過了片刻,又道:“那張存折上,也有一部分你的錢,我不能……”

陶潔的面龐明顯僵滯了一下,連帶扇子也一并頓住,但只是那么幾秒,她又瞥了眼李耀明手上的錢,一言不發(fā)地接過來,取出自己的包來收好。

直起腰來的時候,李耀明從她身后環(huán)手抱住了她,陶潔在心里本能地抗拒著,可身子卻很無力,只是由著他圈住自己,她覺得自己渾身都在發(fā)出冷笑。

靜默了一會兒,李耀明又把她的身子扳過來,讓她的臉頰貼在他的胸口上。

他襯衫的扣子緊緊擦著陶潔嬌嫩的面龐,有點疼。

不要哭,她在心里告誡自己,不要哭。

她果真沒有哭出來。

書友評價

  • 靜柏
    靜柏

    讀了蘭思思的小說《北京,終究與我無關(guān)》,讓我很是渴望一段這樣的愛情:一個人的笑印在倆人的眼眸,一份淚由兩顆心來體味。如果今生的緣由前生定,我愿用一切來換一份真誠。

編輯推薦

熱門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