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病死那天,帝后痛哭》 章節(jié)介紹
《丞相病死那天,帝后痛哭》的作者是錦字流年,他筆下的主角裴玦李明志負氣仗義,脈脈含情,不禁令人怦然心動,心生向往?!敦┫嗖∷滥翘欤酆笸纯蕖返?章主要內(nèi)容介紹:1丞相病死那天,整個朝堂一片哀戚。唯獨皇帝裴玦不在乎,他只是有些煩躁。煩躁半月前.........
《丞相病死那天,帝后痛哭》 丞相病死那天,帝后痛哭精選章節(jié) 在線試讀
1丞相病死那天,整個朝堂一片哀戚。唯獨皇帝裴玦不在乎,他只是有些煩躁。煩躁半月前,
因他想冊封沈家二**為妃,我和他大吵一架,至今還沒向他低頭認錯。
煩躁沒眼力見的禮部官員跪在殿外,問該如何為丞相陳鶴安定謚號,撰寫生平,入葬陵寢。
奏折如雪一般堆在案上,百官極盡溢美之辭揣測天子的喜怒。說謚號"忠勇剛毅",
可陳鶴安也曾因臣子被冤枉,怒氣沖沖地提劍闖進大殿,將那奸臣拖出殿外訓斥一頓。
說生平"尊貴輝煌",可我分明記得他在朝堂上總是據(jù)理力爭,不懼權貴,
多少次得罪皇親國戚。再說到入葬陵寢,裴玦倒是念起了陳鶴安的好,君臣一場,
他不吝賜與丞相一場死后的哀榮,恩準他與歷代功臣同眠于忠烈祠。下葬的朱批還未落下,
丞相府的管家老鄭已經(jīng)恭敬地跪在殿外,說丞相生前想求一道恩準。裴玦大概猜到了。
八成是請求封賞,囑托照顧家人,或是阻止沈家二**入宮。"陛下,
丞相大人不愿與功臣同葬。"裴玦愣住了。"他說此生太過艱難,死后也不愿與朝臣為伍了。
"2離開京都前,我還有很多事放心不下。交代戶部今年稅收要減免北方戰(zhàn)區(qū),
北疆戰(zhàn)事緊張,要全力支援。叮囑刑部不要因丞相的喪事,就耽誤那些冤案昭雪。
兩份奏折擱筆,我俯身擦了擦小皇子的眼淚,告訴他不要因為母妃走了就不開心,要堅強,
你是未來的皇帝。小皇子杳杳懵懂不知,只是垂著頭摸著破了一角的紙鳶。
一旁守候的老鄭小心翼翼地提醒:"大人...還有陛下那邊,
老奴該如何交代..."我怔住了,仔細想想。半個月前,我與裴玦大吵一架,冷戰(zhàn)至今。
他堅持要封沈家二**為妃,甚至不惜將廢后的詔書和賜死的毒酒一同送來,
想逼我再低一次頭。換作從前,我定會撕了詔書,摔了毒酒,提劍闖進殿內(nèi),
跟裴玦當面對質(zhì)??蓻Q心要走時,我不想,也懶得和他爭了。算著不足三日的壽數(shù),
我揉了揉額角,冷聲笑道:"告訴陛下,我答應了。三日后冊封沈氏為妃,接進宮吧。
"老鄭是朝廷老人了,他看我因病而蒼白的臉色,猶豫著還是勸了兩句:"大人,
沈家二**入宮您不必掛心,如今您養(yǎng)好身子要緊。何況您是當朝丞相,
不少人指望著您主持公道呢。"小皇子聽見老鄭的聲音,高興地從我身后探出頭,
舉起手上的紙鳶:"鳶破了,陳叔叔修修..."老鄭忙放下手中拂塵去哄他,
一不留神瞧見我案上攤開的遺書,慌忙跪下:"大人,
您這些話不吉利啊...老奴斗膽說一句不怕死的話,當年陛下原本是要迎娶沈家二**的,
可陛下敬重您的才華,才力排眾議提拔您為丞相。前些日子內(nèi)務府還選了一批新的御醫(yī),
陛下的意思是沈家二**進宮后,他就派人為大人調(diào)理身子,將來您若康復,
依舊是當朝一品丞相..."老鄭提到藥和過去,我忽然覺得胃里一陣惡心。
裴玦登基的前五年,各式調(diào)理身體的苦藥我也吃了五年,卻總不見好轉。
御醫(yī)們只說丞相大人年輕時積勞過度,又受了箭傷,調(diào)養(yǎng)些時日會康復的。我也懂些醫(yī)術,
知道我的身子好不了了。積勞過度是當初輔佐裴玦時,他被朝中大臣排擠,受先帝猜忌,
別說政令被處處掣肘,就是遇刺都無人相助。我感謝裴玦相信我的才華,
提拔我這個布衣為官,給我機會施展抱負,為天下百姓謀福祉。
所以我二十歲的時候就立誓要輔佐他成為明君,嚇得跪在地上的貪官們面如土色,
任憑他們威逼利誘,我仍然據(jù)理力爭,不肯妥協(xié)。后來為了幫裴玦穩(wěn)固朝局,我廢寢忘食,
嘔心瀝血,總是三更燈火熬到天明。先帝猝然離世,又叫我成日提心吊膽,奔波勞累,
失于調(diào)養(yǎng),舊疾復發(fā)。箭傷是從前裴玦遇刺,我不顧一切擋在他面前,被刺客一箭射入胸口。
裴玦心急如焚找到御醫(yī)時,我已經(jīng)昏迷不醒三日三夜。最精于外傷的張?zhí)t(yī)說,
若是陛下找御醫(yī)再快半日,丞相大人的傷也不至于惡化成這樣。頭兩年那湯藥害我一直咳血,
咳到最后虛弱得只能喝下一點米湯。裴玦心疼地握住我消瘦的手,
紅著的眼睛滿是愧疚:"鶴安,我們不喝了,太苦了。怪我,若是再早些找醫(yī)者,
你也不會..."他太過自責,所以擬了一道圣旨給我,說可以給我休養(yǎng)的時間,
不必非要強撐,他寧可親自處理政務,也不愿我再受罪。我心里難過,
所以每日忍著不適喝下一碗碗苦藥,企盼早日康復。3直到一年前,
裴玦舊情人沈家二**沈婉兒喪夫服孝期間顯露出的野心。朝中深以為憂,紛紛上疏勸諫。
但都被裴玦一句"后宮乏人,愛妃孤單"輕飄飄擋了回去。只剩一個難啃的硬骨頭李御史,
挨了廷杖依舊跪在殿外。被裴玦罵作"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貶去了嶺南,
做了個芝麻小官。有李御史作例,臣子們開始琢磨貴妃的封號,是賢還是淑。我得知消息,
提劍闖進宮中時,隔著珠簾,心底竟有一點可怕的猶豫。這些年我聽過一些傳聞。
沈婉兒嫁入高門后不久,丈夫就死得離奇,如今裴玦登基后她又如愿以償要入宮。見我怔住,
沈婉兒驕傲地理著華服,用帕子捂著嘴笑。笑我的猶豫,笑我的執(zhí)著,
更笑我這些年來的忠心耿耿:"陳大人,其實陛下一直想讓我入宮的,可當初奪嫡何等危險,
他舍不得失去你的輔佐,知道你剛正不阿的性子容不下后宮干政。才讓我嫁入高門避禍,
又選了你這個布衣出身的書生輔佐。"說罷她輕蔑地瞧了瞧我手上的劍,
一眼看破我的強撐:"陳大人,你知不知道,其實你本可以痊愈的??上阒屑翘?,
正好是我的生辰。陛下掛念我,命人送來賀禮,卻耽誤了為你尋醫(yī)。可是呀,
我收到禮物時卻很不滿意,一樣也沒留下呢。"那五年的苦藥似乎一下攥住我的心肺,
苦澀腥甜的氣息猛地涌上喉頭。等我回過神時,手上的劍已經(jīng)劈斷珠簾。
大珠小珠并著尖叫聲滾落階上,沈婉兒沒想到我那一劍真的砍下,閃躲時跌了一跤。
裴玦匆匆趕來,一記耳光猝然落在我臉上,打得我踉蹌后退。我不肯低頭叫眼淚掉下來,
只仰著頭定定看著他,笑中帶淚,一字一頓:"裴玦,下次見到她,我定要取她性命。
"聽我這么說,裴玦眼中的愧色瞬間消散:"放肆!目無君上!狂妄自大!你自己不能痊愈,
難道連朕的幸福都容不下嗎?"我想大笑,卻笑得眼淚大顆大顆滾落:"裴玦,
那日你真的立刻尋醫(yī)了么?"他愕然望著我,竟然不敢說一個字。遲來真相如銹刀,
在心上鈍鈍地割。從那以后,除了處理朝政,救災撥款,我不見裴玦,
也不再吃那些苦不堪言的藥了。直到半年前我生辰,裴玦把八歲的小皇子送到我府上。
八月熱如流火,我正在指點下屬清點登記各地官員進獻的賀禮。晚間裴玦來時,
我以為他要道歉,以為這孩子是哪位官員的兒子。裴玦將畏手畏腳的小皇子推到我面前,
像是受夠了我的冷言冷語:"這孩子是先帝血脈,交給你教導,
今后你不必擔心朝臣非議你無子嗣,也不必害怕權力旁落,哪怕婉兒入宮,
你也始終是朕的左膀右臂,朕不會輕易廢棄你。"我放下手中公文,抬頭定定望著裴玦,
一寸也不肯讓:"陛下想納妃,一個兩個都無所謂,我都不在乎??扇粢屔蛲駜喝雽m,
除非我死。"見我咄咄逼人,裴玦終于失去最后一點耐心,拂袖而去時丟下一句:"陳鶴安,
如今孩子你也有了,朕已經(jīng)不欠你的了。"風吹得燭火輕顫,蟬鳴蟲聲和孩子的哭聲不絕。
小皇子一邊擦眼淚一邊用力打我:"他們都說你是壞人,
你沒有子嗣就要把我從母妃身邊搶走。"老鄭急得捂他的嘴,我搖搖頭,叫老鄭松開他。
我并不會哄孩子,卻正巧御膳房送來了一盒蜜餞。老鄭是朝中老人了,
從前慣會陪皇子們玩耍。他叫小廝阿聰拿來一只木雕小馬,把玩給小皇子看。
小皇子吃了蜜餞,又玩累了就睡著了。"等他醒了,就把他送回宮吧,他母妃應當很想他。
"我收起那盒蜜餞,忽然想起從前喝苦藥時,似乎總有這樣一盒蜜餞。箋子上的字流暢工整,
那筆鋒竟然有些眼熟,卻想不起在哪里見過了:"莫負春光好,須憐花鳥情。
"這句詩觸動我一點心事,我問一旁侍女小玉:"今日是本官第幾個生辰了?"小玉一怔,
忙笑道:"大人生辰,如今才三十有二。"二十歲輔佐裴玦,三年熬出頭,五年喝盡苦藥,
還剩四年與沈婉兒斗得你死我活。我笑了笑,聽著窗外知了的叫聲,
望著那盒蜜餞中色彩鮮艷的果脯,忽然覺得它有點像我。有點可悲,又有點可笑。
如今回過神來,屋外雪簌簌落了。老鄭看我臉色蒼白,咳喘不止,
忙使眼色叫阿聰悄悄送些炭來。從前沒有和裴玦反目時,他知道我舊疾冬日發(fā)作厲害,
所以府上備好了湯藥,密封門窗,添炭火,冬日也暖如三月。我明白斷了湯藥,
減了炭火是裴玦的意思,想磨一磨我的骨頭,叫我低頭認錯。我本不忍心老鄭為難,
也不愿見到底下人因我再受責罰??墒桥f疾發(fā)作時,胸口如針扎一般疼痛,
叫我疼得眼淚和冷汗都要浸濕衣衫。劇痛時身不由己,狼狽地將頭磕下去認命認錯。
爐火溫暖,一碗驅(qū)寒的湯藥服下,蜜餞驅(qū)散了口中大半苦澀。當初想走時,
我也有些猶豫和擔憂。天下之大,我思慮了半年卻不知該去哪里。可如今捧著藥碗,
低頭瞧見蜜餞盒上那張泛黃的箋子,我抿了口湯藥,輕聲問道:"老鄭,嶺南可冷么?
""那地方長夏無冬,上蒸下煮,熱得怕人呢!大人問這個做什么?"沒什么。嶺南暖和,
那就去嶺南吧。那里若不下雪,胸口大約也不會痛。就不至于叫我為了一簍子炭火認命認錯,
讓我自己都好生瞧不起自己。4允準沈氏入宮的詔書落了玉璽,放在裴玦手旁。
裴玦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一眼,并不意外:"終于肯低頭了?你是怎么說服他的?
說朕保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是將來會立他為輔國丞相?"總歸是權力地位,榮華富貴。
因為陳鶴安從前就把朝廷官員的位置看得很重。當初他被先帝猜忌,
并不擔心陳鶴安會背叛自己。就挑中了京郊學院的陳鶴安。一個滿腹經(jīng)綸的寒門學子,
能有機會入朝為官,自然欣喜若狂,毫不猶豫應下。冊封大典當晚,
那些沒眼力見的內(nèi)務官刁難陳鶴安,眼見著他咳得厲害也不肯放人出去請御醫(yī)。
躺在床上虛弱時,裴玦看著陳鶴安急切地起身,出去與那看門的內(nèi)務官爭執(zhí)。
任他塞了支玉簪,又低聲下氣地求情,那內(nèi)務官只是掏了掏耳朵,裝作沒聽見。
陳鶴安氣急之下抽出腰間的寶劍,將鋒利的劍刃對準那內(nèi)務官,
目光銳利:"我如今是新任丞相,大人若不幫我通報,
明日陛下就會知道新任丞相不堪內(nèi)務刁難,一劍刺了他們!"裴玦生病的這半個月,
素日與他交好的大臣都沒辦法把御醫(yī)送進來。他竟然做到了。一劑藥湯服下,
裴玦退了燒才仔細打量他。一雙清亮的眼睛,比京城最好的玉器還要通透幾分。
裴玦忍不住彎了彎唇角:"威脅的時候要把劍對著別人,你這樣傷了自己算什么?
"被君王這么調(diào)侃,他抿一抿唇,臉忽然一紅:"我沒殺過人,不敢。
""你就不怕他們不管你的死活?"陳鶴安赧然一笑,
眼中竟然有小小的狡黠和得意:"我可是丞相大人呀,他們不敢的。"裴玦覺得有點可笑,
連他這個失了圣寵的皇子都無人放在眼里,他一個新科丞相竟然很把自己當回事。
老鄭小心地擦了擦額上薄汗:"奴才說了保官位,又說了保榮華富貴。說了好些軟話,
丞相大人都不肯認錯...可丞相府炭火不足,舊疾發(fā)作時疼得厲害,丞相大人熬不住,
才肯答應..."裴玦的手頓住了,蘸了朱砂的筆猛地擲在案上:"誰叫你們停了他的炭火?
"一年前,丞相大人從宮中回來時不與陛下同乘,朝臣們都看出丞相大人不得圣心的端倪,
所以節(jié)下什么賞賜賀禮,丞相府分得的常常少上一倍不止。一眾下人忙跪伏在地,
只覺得帝王心思難測,不知今晚哪個倒霉鬼要被治罪。"陛下要去丞相府看望丞相大人么?
"看他做什么?少年君臣走到今日,見面只剩爭吵和辱罵。"罷了。"裴玦放下手中奏章,
忽然舒展了眉頭,"給婉兒的院子修葺得如何?她喜歡聽戲,梨園選些伶人供她取樂,
再多撥些機靈能干的下人去她那里伺候。"見慣了這紅墻后的生死榮辱,每逢福禍臨頭,
老鄭有一種準得可怕的直覺。叫他在風口浪尖里一次次跟對了主子,保全了性命和富貴。
如今這種直覺又蕩在心口,叫老鄭想問一句,
人手邊看見的遺書:"昨日奴才在丞相府瞧見..."裴玦不耐地擺手:"沈婉兒進宮以后,
丞相府的一切事務都不必來報。"老鄭低下頭,殿外侍衛(wèi)統(tǒng)領衛(wèi)陽求見。
衛(wèi)陽十歲那年成了裴玦的伴讀,富貴落魄也不曾背棄裴玦。裴玦親政后多疑敏感,
卻始終不曾對衛(wèi)陽生出一絲疑慮。"此次進宮,一定要留你在宮中小住。明日婉兒入宮,
也是值得慶賀的好事,朕要與你痛飲,可不許推辭。"衛(wèi)陽也有幾分詫異:"他竟然肯?
"陳鶴安畢竟是裴玦的下屬,衛(wèi)陽私下與他沒有過多往來。
只知道陳鶴安與沈婉兒之間的恩怨,是沈婉兒挑撥離間,想讓裴玦廢黜重用多年的丞相。
他記得自己奉了裴玦的命令去找陳鶴安時。那個二十歲的青年一身素衣,面容清俊,
眼中滿是堅定。他說只要陛下重用他,他必定盡心竭力,為陛下分憂。他這么說,
也的確是這么做的。裴玦被奸臣陷害時,他親嘗湯藥試毒,又托衛(wèi)陽借了醫(yī)書,
學著為裴玦調(diào)理身子。因為滿腹經(jīng)綸,他也幫底下官員們撰寫奏折,還鬧過笑話。
宮里代筆的老師以為他是哪位心善的內(nèi)務官,奏折末尾還問過他可有婚配。
衛(wèi)陽沒有跟旁人說過,他心里是很敬佩陳鶴安為人的。"快來幫我挑一挑,
明日給婉兒送什么顏色的胭脂。"衛(wèi)陽自認忠君侍主,有些話不得不言明:"陛下,
君臣和諧為朝綱之本,莫要叫人非議您寡情薄幸。"這話說得裴玦失了挑胭脂的興致。
殿上壓著黑團團的云,老鄭很識相地奉上棋盤,又叫宮女奉茶:"新貢上的茶,
陛下一直等著與衛(wèi)將軍共飲呢。"眼前這盤棋就像當年他被先帝猜忌,
陳鶴安將那些奸臣一一揪出。他不施粉黛,眼睛如手中燭火一般明亮,在黑夜中,
在他和衛(wèi)陽心上同時燙了一下。他說:"陛下,臣愿意為您肝腦涂地。
"他全心全意輔佐他的時候,可以為他赴死。而這些年,他自認待陳鶴安也算很好了。
甚至愿意等他五年養(yǎng)好身子,再讓沈婉兒入宮。甚至連蓬萊山何神醫(yī)獻上的假死藥,
他也愿意送給他避禍。"縱使朕愿意,可哪里有臺階可下呢?"衛(wèi)陽放下一顆棋子,
嘆了口氣:"方才挑的胭脂很好看,他大約也會喜歡。把李御史召回京城來吧,
那畢竟是他舉薦的人,是個不畏權貴的直臣。"裴玦起身,吩咐老鄭:"罷了,去丞相府。
"寂寂深夜,報喪的小內(nèi)務官倉皇奔走,不防摔了個跟頭。喪音響了四聲,
小內(nèi)務官顧不得身上雪水,忙爬起身呼告:"丞相大人薨了——"報喪傳進殿內(nèi),
那盒胭脂猝然摔在地上。"陛下?陛下當心雪滑——"殿外下了雪,如絮如棉。
裴玦跌跌撞撞奔入雪中。天地具是白茫茫一片,如棋盤上黑子滿盤皆輸。
"他昨日不是還好好的么?怎么忽然..."小皇子并不曉事,
被目眥欲裂的裴玦嚇得嚎啕大哭:"不知道,杳杳什么都不知道..."案上遺書有三條。
交代戶部今年稅收要減免北方戰(zhàn)區(qū),北疆戰(zhàn)事緊張,要全力支援。
叮囑刑部不要因丞相的喪事,就耽誤那些冤案昭雪。把小皇子送回他母妃身邊,
不要再害他們母子分離。沒有只言片語給他。整個朝堂一片哀戚時。唯獨裴玦并不難過,
他只是有些煩躁。煩躁半月前陳鶴安與他大吵一架,至今還沒有跟他低頭認錯。
煩躁沒有眼力見的禮部官員跪在殿外,說不知如何為丞相大人定謚號,寫生平,入葬陵寢。
奏折如檐上雪一樣壓在案上,百官從內(nèi)務下獄一事來揣測天子的喜怒,滿紙溢美之辭。
說謚號"忠勇剛毅",可他也曾因裴玦遇險,悍勇提劍闖進大殿,
替在場的皇親國戚擋了利箭,如今胸口留下傷疤。說生平"尊貴輝煌",
可他記得親政后陳鶴安與他不是爭吵,便是賭氣。他好像總是反駁,總在堅持。
再說到入葬陵寢,裴玦倒是念起了陳鶴安一點好,君臣一場,他不吝賜他一場死后哀榮,
恩準他與歷代功臣同眠于忠烈祠。下葬的朱批還未落下,
丞相府的管家老鄭已經(jīng)恭敬地跪在殿外,說丞相大人生前想求一道恩準。裴玦大概猜到了。
八成是要和他低頭認個錯,再要謚號,要封賞,要他不許沈婉兒入宮。"不是。
丞相大人不愿與功臣同葬,自請葬入寒門墓地。"裴玦愣住了。"丞相大人說此生太過艱難,
死后也不愿與朝臣為伍了。"5"丞相大人,您一定保重。"小玉將墓地圖紙放在枕下,
"阿聰已經(jīng)把一切打點好了,還叮囑小玉謝丞相大人提攜之恩。
"小玉的兄長是負責修建墓地的工匠,按律例修完墓地的工匠應當處死,
防止盜墓賊伙同工匠盜墓。當日小玉為我整理衣冠時,我瞧見銅鏡里,身后的她悄悄抹眼淚,
一問才知是擔憂兄長性命。棺槨設有暗門,墓地底下連著暗河,可以逃生。
我仔細計劃過很久,可冬日結冰,我舊疾發(fā)作,又不慎嗆了兩口水。被水流卷走時,
我還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幽幽轉醒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靠在一棵大槐樹下。
小黑馬拉著我和藥箱緩緩地走,好讓我能稍作休息。那牽馬的青年戴著斗笠,背著箭囊,
悠然自得地牽著馬走著,見我醒了笑道:"先生睡醒了?離驛站還有一段路,
先生可要喝點水?"我疑惑地看著他只背著箭卻不見弓,
禮貌地問:"謝謝這位小哥救命之恩,敢問你要往哪去?""我要去邊關守城。"守城?
我記得從前被貶的李御史李明志就是貶去了邊關,可年下官員陳奏,
卻并未聽說邊關有什么戰(zhàn)事。"北疆戰(zhàn)事緊張,匈奴覬覦已久,我受命前去支援。
"青年說起戰(zhàn)事,我才發(fā)現(xiàn)他身上有股說不出的英氣,仿佛天生就該是戰(zhàn)場上的人物。
便對他的箭術肅然起敬,忙問:"小哥可否帶我一同去北疆?我懂些醫(yī)術,
路上必定不會給你添亂的。"青年一眼看透我的心思,擺了擺手:"叫我衛(wèi)小七就好,
你跟著可以,但我可不會醫(yī)術,別到時候受了傷還得麻煩先生。"說罷,
衛(wèi)小七丟給我一只斗笠并著一小盒藥膏:"戴上斗笠,把臉涂黑些,扮成我的師弟,
免得惹人注目。"此舉正合我意。裴玦接沈婉兒入宮后,必不會再想起我,可是為保萬全,
還是小心些好。邊關路遠,待我們走到時,天氣已經(jīng)寒冷刺骨。遠遠望見城門兩旁,
已有士兵在城墻上巡邏。"那是我的長官,李將軍。"裴玦親政第一年,
親自點的博學多才之士。李御史,李明志。我與他有兩次交集。
第一回是裴玦執(zhí)意冊沈婉兒為妃,官員們并不在意后宮的明爭暗斗,只想明哲保身。
唯獨李御史跪在殿外,挨了廷杖也不肯讓步。裴玦氣得將李明志呈上來的奏章掃落一地,
一口一個"不知好歹"地罵著。那時我和裴玦還沒有鬧得那么難看,我整理好官服,
備了一份奏章,想求一求裴玦,不要讓沈婉兒入宮,不要讓我那么難堪。那天天氣酷熱,
蟬鳴聒噪??膳岖i并不見我。我在殿外焦急等待,李明志垂首跪在地上,不去看我的難堪。
第二回是裴玦流放李明志。那是十月,滿城盡是桂花香氣,
而我和裴玦的關系已經(jīng)壞到無可轉圜。李明志離京那天,我寫了一封信,
又叫小玉拿了些金銀細軟,叫他一路好打點些。小玉回來時,卻說李大人性子固執(zhí),
只是謝了丞相大人記掛,什么也沒要。"他不要,我當然不肯,
趁他不注意忙著把信和銀錢往他包里塞。我以為那厚厚一疊是銀票,
可是仔細一看卻是好些家書。"大約是他入京為官這些年,家書抵萬金。
其實我一直很想問問李明志,為何被貶也要幫我說句話呢??蛇@些年別說說話,
連面也不曾私下見過。不見也好,省得給他添麻煩。我欲在邊關與衛(wèi)小七道別,
衛(wèi)小七卻笑道:"留下來吧,等我?guī)湍愦驇讏鰟僬淘僮摺?小黑馬也去咬我的衣袖,
把我往李明志身旁拉。李明志摸了摸小黑馬的鬃毛,笑道:"小白跟著你見了世面,
也精神了許多。"這么黑的馬竟然叫小白?我不敢多問,只低著頭,生怕他會看出來。
可李明志一眼也沒多瞧我。他一身戎裝,臂上系著紅綢。見我眼神詫異,
他只輕描淡寫地說一句:"在為一位故人祈福。"6衛(wèi)小七在邊關成了射箭好手,
我則在軍營中負責醫(yī)治傷病。李明志本來對我不咸不淡,可聽聞我姓陳,又聽了我京城口音,
便皺起了眉頭。衛(wèi)小七搖頭:"誰不知京城陳家官商相護,盤根錯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