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夢闌珊》 章節(jié)介紹
雪月凝思的網(wǎng)絡(luò)小說《長夢闌珊》,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優(yōu)秀作品。該小說故事情節(jié)綿密、敘述嫻熟、語言流暢,人物形象生動飽滿,有情感、有溫度、有力量?!堕L夢闌珊》第10章講述的是:話音未落,一發(fā)炮彈擦著哨音就砸到了樓上,對面的一個炮兵大隊現(xiàn)正可著勁的.........
《長夢闌珊》 第10章 敢死軍團 在線試讀
話音未落,一發(fā)炮彈擦著哨音就砸到了樓上,對面的一個炮兵大隊現(xiàn)正可著勁的往團里砸炮彈,呼呼啦啦一排子炮彈下去砸的班里七個人只能全趴在地磚上挨炮轟。也虧得這個時代的人都不壞這個良心,建造大樓時絕對沒有偷工減料,保質(zhì)保量的鋼筋水泥大樓硬挨了好幾炮還沒被干倒,要不然樓一塌那里面的弟兄就全得被活埋了。
團里幸運的在炮擊中沒什么損失,畢竟這只是威力不算太大的日軍山炮,弟兄們躲在工事樓房里就很安全。炮擊過后,一發(fā)信號彈冒著紅光出現(xiàn)在日軍頭頂,一個步兵中隊得到信號后立即展開散兵隊形攻入街巷,一時間街道里槍聲大作,爆炸陣陣。
這邊的狗丟他們從戰(zhàn)斗開始就一直沉著氣,全排不開火不吭聲連個頭都不露,給日軍進攻的兩個分隊造成了誤判,二十多個日軍士兵沖過來就要占領(lǐng)這座無人空房。等日本人快沖進大樓的時候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仰臉一看,窗口里居然伸出了三挺捷克式!
樓下的日軍讓排里的輕機槍一梭子下去立馬翻了好幾個,旁邊的狗丟騾子他們也是抓著花機關(guān)一通狂掃,火力威猛的德國軍械質(zhì)量不容置疑,扣住扳機幾十發(fā)子彈嘩嘩的就出去了,以前因為它射程太近一直沒用武之地,現(xiàn)在好了,就拿幾十米外的倒霉蛋開葷吧。
狗丟嫻熟的操控著花機關(guān),拽著彈夾一磕一塞,從磕飛空彈夾到塞上滿彈夾完成上膛開始擊發(fā),整個流程連三秒都不到。幾乎是在眨眼間,槍口繼續(xù)噴出火焰,對著樓下送出一陣恐怖的密集彈雨,九毫米的大子彈穿到日軍士兵身上就是好大一個窟窿,下面被打的慘叫連連卻毫無辦法,因為這離得也太近了,平日里對國軍威脅很大的擲彈筒在這卻啥作用發(fā)揮不了,被捷克式盯著一梭子給送回了老家,還有他機槍組的那兩挺歪把子,剛架起來就被六把花機關(guān)居高臨下給打成了篩子,一會地上就多了二十來個冒著血泡的日本兵。還有其他散落各處的日軍也沒討著好,巷戰(zhàn)不同于野戰(zhàn),如果這是在野地打斗的話,團里根本就擋不住這個滿編的甲種日軍中隊。
可在眼下曲曲彎彎的小巷里,國軍德械師的裝備優(yōu)勢立馬就體現(xiàn)出來了,進攻的日軍手里都是步槍,而德械師手里卻有沖鋒槍。一把沖鋒槍在一個有經(jīng)驗的老兵手里壓制四五個步槍兵一點問題都沒有,更何況蔣介石還親自關(guān)照了蔣毅團的軍械補充,200把德制MP18沖鋒槍最優(yōu)先配發(fā)給團里,再加上團里保留下來的幾十把沖鋒槍,得以讓全團大換裝的老兵基本上人手一把花機關(guān)。盡管團里人少,但有這幾百個拎著沖鋒槍的老兵在,使大部分新兵得以活下來并很快適應(yīng)了戰(zhàn)場,這無疑是對團里最大的支持,至于那支貿(mào)然沖進來的日軍中隊,除了尸體以外,其余什么都得不到。
猝不及防的日軍軍官一聽槍聲登時就傻了眼,趕緊向后頭要支援,這回踩到釘子了,大釘子!
等中隊長把隊伍拉下來一查人數(shù),登時氣的站在那直哆嗦,一個過臉半會不到一個小隊就被蒸發(fā)了!等中隊集結(jié)后不久,大隊部調(diào)撥的援軍趕到了,一個滿員甲種步兵中隊和一個擁有八挺重機槍的機槍中隊趕到此處,剛才還被打蔫的日軍底氣一下子就足了起來,跳將起來再次發(fā)動了進攻。
煙幕中,足足有五輛日軍坦克現(xiàn)出身形,領(lǐng)著成群的步兵攻向國軍防線,團里守在前沿的弟兄看著這陣勢心里直發(fā)毛,二話沒說趕緊知會后面的弟兄把戰(zhàn)防炮推上來干他媽的,如果干不掉這五輛日軍坦克那麻煩可就大了!
在一處不起眼的廢墟里,團里僅有的那門戰(zhàn)防炮悄悄抬起炮口,先把一輛跑的最快的日軍坦克套進了炮瞄鏡。瞅準機會的炮手們拉下炮栓,胳膊粗細的炮彈在煙霧和光焰中嘩的一下沖出炮膛,守在防線上的國軍弟兄們看見中彈的坦克像被炸飛的罐頭一樣讓人給掀了炮塔,而那臺高高飛起的沉重炮塔落到地上還把一個躲避不及的日軍士兵給生生砸成了肉餅。
不等日本人找到是哪開炮的時候,后面的那輛日軍坦克也被套牢在炮瞄鏡里,主射手的弟兄看好點位一拉炮栓,死亡的印記被火藥推出炮膛,橫飛的炮彈帶著巨大的動能撞開了坦克側(cè)甲,直接干爆了坦克油箱。整個坦克登時像個巨大的火把呼的一聲就燒了起來,車內(nèi)乘員渾身油火慘叫著逃出坦克,只是沒跑幾步就被滿身的烈焰吞噬,栽倒在地,化為焦炭。
正盯著炮瞄鏡抱著炮彈準備裝填的國軍炮組弟兄突然臉色蒼白如紙,連懷里的炮彈都松手掉在了地上。
“趴下!”
三團明亮的火焰,在炮彈落地的咣當聲攙著這位弟兄變了聲的大叫剛傳進了其他炮組兄弟的耳膜時,轟然燃燒眼前。
火焰中的靈魂,仿佛感到自己在這一刻失重,躍上了自由的天空,可隨后就被卷入了無邊的黑暗,而那漸漸消散的意識,則在遼遠的虛空中,永生沉睡。
團里的弟兄看見日軍坦克轉(zhuǎn)過炮塔,朝著戰(zhàn)防炮一個齊射連著三炮砸了過去,整個國軍炮組全部被吞沒在火焰中,再也沒人站起來。
濃濃的火煙冒出廢墟,炸碎的炮盾散了一地,當三輛日軍坦克碾過斷成兩截的炮管時,弟兄們聽著鋼鐵在扭曲中的尖叫,如墜冰窟;團里已經(jīng)沒有反坦克武器了,沒有了,一件都沒有了!
原本探頭探腦的日軍坦克發(fā)現(xiàn)前方再無威脅馬上來了精神,挺著炮管肆無忌憚的往前犁,大團日軍步兵貓著腰跟在后面就往上沖。眼瞅著日軍攻了上來,團里的弟兄拼死抵抗,架在大樓里的機槍咣咣咣地響個不停,一大片沖鋒的日軍士兵噗啦啦的被機槍掃倒,可領(lǐng)頭的日軍坦克毫不示弱,站在那抬起炮口對著開火的窗子猛地吐出個火團,轟的一聲,守在那的弟兄立時被炸得血肉模糊,濃煙夾雜著碎石和被攔腰炸折的半截機槍旋轉(zhuǎn)著飛出了窗外。
三輛日軍坦克邊走邊打,不停的噴著火團,團里在整條街巷防線上的火力點被逐個干掉了好幾處,防守火力很快就變得稀疏不已。趁此機會,成群的日軍步兵涌了上來,沖沒了死守防區(qū)的國軍弟兄。
在三營的防區(qū)里,機槍連副連長趙學甫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弟兄被連人帶槍炸下高樓,哐的摔在地上,渾身上下血流如溪,甚至他還看見連里的小三子滿身綁著烈性炸藥,從一處早已被擊毀的高樓火力點中踉蹌著沖了出來,直挺挺的就往樓下的日軍坦克上跳!
即將落地時,小三子拉燃了導(dǎo)火索,直直地砸在樓底下正在開火的日軍坦克上,轟隆一聲巨響,日軍坦克的炮口耷拉下來,再也不動了。
“小三子!”
機槍連的弟兄們熱淚滿眶,小三子走了,這位十九歲的弟兄走的是這樣壯烈。悲憤至極的趙學甫抓起個手榴彈袋子一捆,紅著眼對著周圍的弟兄高聲怒喝:“不怕死的跟我上,干掉那幾個鬼子坦克!”
“趙長官,我上!”
“趙長官,我也去!”
很快,機槍連活著的的弟兄聚了過來,自發(fā)的組成敢死隊,只是敢死隊里有不少弟兄已是身負多創(chuàng),身上綁著的那曾經(jīng)雪白的紗布今已浸滿鮮血,沾滿土泥,可他們還是站了出來,大踏步的站進了敢死出擊的絕命隊列……
這就是國軍,哪怕明知道要死,可他們還是站了出來,站進了敢死隊的隊列。
出發(fā)前,敢死隊的弟兄們紛紛扔下了沉重的步槍,抓起旁邊的手榴彈捆子跟著長官就走。幾個腿上帶傷的弟兄吃著痛,拄著步槍一瘸一拐的攆了過來,盡管豆大的汗珠順著被疼痛扭曲的面龐一滴滴的落入土地,可吃痛的傷兵們還是咬著牙,一把將手中的沖鋒槍硬塞進敢死弟兄的手里,其中一位傷兵弟兄強壓著心中的悲痛,竭盡全力的擠出了一副平日里的樣子。
“兄弟,保重?!?/p>
敢死隊弟兄們隨和的微笑著,拍拍他的肩膀。
“兄弟,你也一樣,保重?!?/p>
看著敢死弟兄平淡的笑容,傷兵弟兄的眼淚嘩的就下來了,走不成路的傷兵弟兄默默地目送著,目送著敢死隊的弟兄們一步步的離自己遠去。
年輕的軍人們頭也不回的沖出工事,他們什么都沒留下,唯有那昔日的紛揚笑顏,給身后生死與共的弟兄留下了一個最珍貴的回憶。
連里因傷重無法沖鋒的弟兄們抄起機槍瘋狂射擊,拼死掩護廢墟里那支匍匐前進的敢死隊,好幾條像鐮刀一樣機槍彈道刈倒了不少日軍步兵,而剩下的日軍則是機警的臥倒隱蔽,舉槍還擊。
當二十個貼近的敢死弟兄向著日軍坦克發(fā)起沖鋒,坦克上的機槍火炮立即對著暴露身形的他們舔起了死亡火舌。綿密的火雨下,血花在敢死隊弟兄的身上重重綻放,好多弟兄根本還沒能靠近日本人的坦克,就倒在了迎面襲來的遮天火網(wǎng)里。
其實那些經(jīng)歷過當年血戰(zhàn)的國軍老兵都清楚;但凡發(fā)起進攻的國軍弟兄,在日軍火炮槍彈的不斷覆蓋下,好多弟兄連日本人的邊都沒來得及沾上就死了,打到最后好多國軍弟兄只要一從長官那聽到進攻這個詞,就知道自己要殉國了。
殊死的沖鋒中,趙連長被一發(fā)子彈打穿了肋骨,正當強忍傷痛的趙學甫捂著肋上的槍眼繼續(xù)沖鋒時,突然感到左腿在劇痛中失去站立的力量。旁邊一位弟兄看見長官腿部中彈栽倒在地,猛的沖上去把長官推進一個彈坑里,而他自己則抄著沖鋒槍不躲不閃的對著前頭猛烈掃射,直到槍身上傳來了咔咔掛機的空倉聲音,不過這個弟兄也來不及換彈夾了,槍一甩拽出手榴彈就往前砸,把前方幾個日軍官兵炸的身首分離,面目全非。
趴在坑底的趙學甫咳著血,在彈坑里剛剛艱難的抬起頭,就看見最前頭的坦克上噴出一串機槍子彈,正在投彈的弟兄頓時血霧漫身,被數(shù)道流光撕裂的身軀無力的摔進了彈坑。濃濃的血腥里,彌留中的兄弟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拉著同樣傷重伏地的趙學甫,對著自己的長官低低的呢喃著。
“長官,炸……坦克!”
“炸坦克,炸啊,兄弟!”
拉著兄弟漸漸冰涼的手,看著兄弟含笑瞑目,聽著坦克鏈子卷動的聲音離自己越來越近,趙學甫微笑著朝自己早已離去的弟兄叮囑道。
“兄弟,到了那邊等等我,我隨后就到。”
趙學甫念叨著,在周圍漸漸稀疏的沖鋒槍聲和手榴彈爆炸聲也不再傳來之時,攥著戰(zhàn)死弟兄的沖鋒槍硬拼著支地站起。列于最前正要碾過這個彈坑的坦克駕駛員透過瞭望口忽然看見里面站起來一個渾身是血的漢子,懷里的手榴彈捆子在呲呲的冒著白煙,驚恐的駕駛員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就隨著一道刺眼的光芒帶著震耳的鳴響,灰飛煙滅。
日本人的坦克并不好,跟同時代的世界強國相比,這些薄鐵皮造的坦克叮鈴咣啷的出門都得掉零件,可就是這些看起來像個笑話一樣的薄鐵皮,卻讓裝備低劣的國軍軍人們流干了鮮血。
“日他媽的這鳥仗,裝備這么差,死了多少弟兄?。 ?/p>
一營長官張國棟悲傷不已,當他得知三營敢死隊全沒,防區(qū)被鬼子坦克鑿穿的消息時,他能想到有多少弟兄消逝在這場絕望的戰(zhàn)斗中。張國棟認識趙學甫,這位英勇的軍官和自己的敢死弟兄整整二十人全部戰(zhàn)死沙場,而他們僅僅只是想要擋住那兩輛日軍坦克,可他們拼光了全連,全營,都沒能擋??!這不怨弟兄們啊,手里沒家伙,弟兄們只能沖上去硬頂,可那就是送死啊!
蔣毅聽到消息一陣眩暈;一整支敢死隊二十條漢子換一輛鬼子坦克,天哪,我的兄弟們啊,你們遭了多大的罪啊!暴怒的蔣毅兩眼血紅的抓起旁邊幾顆手榴彈一捆,帶著從一營里強湊出來的一個排沖出團部往剩下那輛日軍坦克進攻的方向頂了上去;他媽的老子就是豁出去這條命不要也要干掉你這個王八蛋!
一路上,整個防區(qū)到處都是槍炮聲,甚至有不少地方還爆發(fā)了白刃戰(zhàn)!血腥的巷戰(zhàn)中,死傷慘重的國軍弟兄已是全團拼光,但日軍也遭到了巨大的殺傷。在一營的防區(qū)里,狗丟抱著花機關(guān)趴到平房頂上死擋日軍步兵,走在前面的日軍坦克頭一調(diào),咚的一炮就掀了樓頂,霎時狗丟便從炸穿的房頂一頭摔進了房內(nèi)的水泥地上。遍目的塵煙下,滿臉是血的狗丟趴在地上,哆嗦著拔出刺刀,硬撐著把一顆扎入腰內(nèi)的彈片給生起了出來,一落進泥水里彈片就茲的冒起一股白煙,而那張血灰盡布的臉龐則被劇烈的疼痛扭曲變形,一陣麻疼上來,狗丟扔了刺刀,咬著牙捂著刀口疼的在倒塌的房間里直打滾。
等疼勁一過,撕開衣服把傷口粗略纏好的狗丟拄起槍順著樓道跌跌撞撞的往外跑,臉色蒼白的狗丟剛跑出來,就看見路口上的幾位排里弟兄甩了上衣,光著膀子拎著手榴彈就往日軍戰(zhàn)車上撞!
狗丟一把舉起沖鋒槍,和周圍的弟兄拼命朝著日軍掃射,面對狗丟等人密集的掩護火力,進攻隊列里的日軍輕機槍手快速沖到頓停射擊的戰(zhàn)車裙板后面,抱著輕機槍精準點射沖過來的自殺式進攻者。正在射擊的狗丟親眼看見已經(jīng)沖近了的騾子身中數(shù)彈,一頭栽倒在離戰(zhàn)車不遠的瓦礫堆上。
“騾子!”
狗丟帶著哭腔喊叫著沖了過去,爬到自己的弟兄身邊,伸著雙手試圖堵住那些不停冒血的巨大傷口。
“騾子,騾子,我背你走,走!”
狗丟把騾子拖到旁邊的隱蔽位置,矮下身就要把騾子背走。
“去你……的騾子,老子,老子……叫洛文繁!”
洛文繁吐著血,沖狗丟笑笑,突然就把狗丟一下推開,撿起一把上著刺刀的步槍,猛地撐起身子,拼盡最后的力氣怒吼著擲了過去,隨即,爆發(fā)的生命就消逝在了橫飛的彈幕中。
那把低空飛掠的長槍,帶著生死的詛咒,凌厲的呼嘯而過,裙板后射擊的日軍機槍手一下被釘穿了胸腔,仰身翻倒。
“我的兄弟??!啊……”
廢墟里,狗丟跪在地上,抱著洛文繁的尸首痛不欲生的哭喊……
此刻,日軍隊列前,僅存的那輛日軍坦克看著大批悍不畏死的國軍弟兄從街巷里,殘樓里,提著手榴彈捆子不顧生死的向自己沖來,殺光一波又來一波似乎沖鋒永不停止,所有的日軍都很清楚;他們在拼命阻擋自己的鋼鐵腳步,血肉戰(zhàn)勝了鋼鐵,而自己卻陷入了可怕的城巷消耗戰(zhàn)。在蔣毅拎著手榴彈捆子帶著弟兄們趕到陣地時,那輛日軍坦克已經(jīng)和步兵相護掩護著脫離了戰(zhàn)場,向后退卻。
當這支撤下來的日軍再回頭遠望戰(zhàn)場,好像看見那些勇猛的國軍軍人依然在無聲的廝殺。
幾十年后,那些活過了戰(zhàn)爭的國軍軍人們一想起曾經(jīng)的慘烈淞滬,無不是淚流滿面。
“對付他們的戰(zhàn)車我們怎么對付?自報奮勇捆起炸藥,他的戰(zhàn)車來了壓我們的單兵,一壓碾我們的單兵犧牲一個,他們的戰(zhàn)車也犧牲一架,就是那么干,我們又沒有炮又沒有什么,我們都是陸軍,可憐哪,我們那時候的武器低呀……
在日軍的裝甲步兵退去后,幾近全沒的團里多次遭到了日軍的飛機轟炸,重磅炸彈一發(fā)落下來那大樓就跟紙糊的一樣呼啦啦垮塌在地,幾波轟炸下來,團里的防區(qū)連一幢立著的房子都沒有了。
好多團里的弟兄跪在廢墟上,抱著死難的兄弟大哭失聲。
“轟炸機,我們的轟炸機呢!”
“都去了,三千架鬼子戰(zhàn)機啊,空軍弟兄們早就打光了!”
深沉的黑暗中,那浮現(xiàn)腦海的如血幻夢,在時空的記憶里,華美盛放……
“起飛!迎敵!”
昏暗的燈光下,戰(zhàn)斗機飛行員紛紛沖出營舍,躍入戰(zhàn)機機艙,息眠的霍克戰(zhàn)機在引擎跳躍的火花中睜開雙眼,張起雙翼,呼嘯著飛向了暗淡的天空。
“護航戰(zhàn)斗機離開了,二大隊怎么辦?轟炸機弟兄怎么辦!”
指揮部里,高志航發(fā)瘋般的抓起面前一個將軍的衣領(lǐng),憤怒的火焰不斷從赤紅的雙眼迸出,而那個將軍只是低著頭,任憑衣領(lǐng)上金星的反光映在臉上,默然自語。
“日本人大隊的飛機去炸南京,沒辦法,只能讓
方今,將軍已是哽咽著說不出話,過了一會,將軍抬起手背擦擦眼睛,無奈的言道起悲傷的行光。
“咱們,真正也就只有這不到百架能打的飛機,卻要去阻擋日本人的三千架飛機,只怕戰(zhàn)死天空,就是你我飛將最終的宿命吧?!?/p>
滿眼淚光的高志航松開雙手,一把抓下頭上的軍帽,飛奔而去。
此刻,中華民國國民革命軍空軍第二大隊十一中隊轟炸機組已全部準備完畢,平靜的飛行員們排著整齊的隊列走向停機坪,毫無猶豫的繼續(xù)執(zhí)行轟炸命令。
“弟兄們,活著回來!”
高志航揮著軍帽,催著嘶啞的嗓子,向著別離的背影呼喊相訣。
聽到高大座凄涼的呼喊,弟兄腳步猛地一頓,脖頸微微顫動,可他們到底沒有回頭,只是伸出手臂向后一揮,然后就決然的走向了自己出擊的座機。
“錫純?!?/p>
“嗯?”
“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p>
“大哥今天這是怎么了?講唄。”
“我夢見閻海文了,他站在云端上,微笑著沖我揮手?!?/p>
登入機艙的沈崇誨握著拳頭頂著自己的臉龐,強壓著心中的繚亂,努力用自己最平常的語調(diào)說道:“要是我這次回不去了,麻煩兄弟
“說什么那,別瞎想,咱們肯定能平安回來。”
聽著陳錫純的話,沈崇誨默默的操作著繁多的儀表盤鍵,只是被打斷話語的沈崇誨沒有看見坐在后座的陳錫純微微蒼白的臉色,因為陳錫純昨晚也是一樣,夢到了閻海文站在高高的云霧中,沖自己微笑著連連揮手。
就像來自黃泉下的預(yù)囑一般,很長一段時間里,行將戰(zhàn)死的空軍弟兄,都會在前天晚上,夢見早已戰(zhàn)死的閻海文微笑著向自己招手。
跑道上,戰(zhàn)機機群旋轉(zhuǎn)的槳葉卷起陣陣狂風,引擎隆隆的轟鳴聲響徹在黑暗的夜空,一架架轟炸機相繼揚起機頭,振羽而起。
“兄弟們,保重?。”V匕?!”
周圍的人群揮舞著盔帽軍旗,為轟炸機的弟兄們吶喊壯行。而在跑道的側(cè)旁,高志航跟著起飛的戰(zhàn)機拼命奔跑,跑啊跑,跑啊跑,直到體力耗盡,這才痛哭著跪倒在地,隨任那如雨的淚水,打濕了身下的土地。
在這個無奈的時代里,直面猛虎,殊死奮戰(zhàn)的國軍空軍部隊已是悲壯至極,僅僅飛行員的死傷就達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國軍飛行員從空軍學校畢業(yè)后能活六個月已算長壽,獨立飛行二十小時就可上天作戰(zhàn),許多年輕的飛行員只上了自己的第一次空戰(zhàn),就再也沒能回來。
當?shù)谝皇抗庹找趹?zhàn)機機身上,穿過云層的轟炸機群仿佛飛翔在天的金鎧武神,威揚煌煌。
十分鐘后,國軍轟炸機群飛至白龍港上空,泊于港口里的日艦立時用密集的防空火力在天上織起了一片不通毫風的彈幕,全力狙殺來攻的國軍機群。
“散開!快散開!”
領(lǐng)隊長機剛向全隊發(fā)來信號,駕駛座上的沈崇誨就看見一襲如影的光芒穿透了脆弱的機艙,滿臉鮮血的隊長咣的一下栽在了駕駛儀上,無人操控的戰(zhàn)機頓時嘶鳴著拖起煙霧,翻身墜落。
“隊長!隊長!”
周圍目睹了這悲慘一幕的飛行員們失聲高喊,一時間狹小的機艙里滿是回蕩不散的陣陣呼喚。
驟然,所有的轟炸機彈倉洞開,1100磅的炸彈呼嘯而下,原本平靜的河面上頃刻間掀起了一股股沖天的水柱。
進擊的浪潮中,一架穿行在金色網(wǎng)幕的國軍戰(zhàn)機被交錯的斑光穿插而過,朱紅的霧水霎時凝滿在孔洞密布的防風玻璃上。年青的飛行員渾身是血的屹于艙內(nèi),駕著戰(zhàn)機,拖著濃濃的火煙,拉著引擎駭人的尖嘯直直的撞了下來!
在日艦瘋狂的對空火力前,俯沖的戰(zhàn)機機翼中彈,襟翼當場粉碎崩飛,龐大的戰(zhàn)機旋轉(zhuǎn)著,在離日艦不足十米遠的河面上激起了一股嘯天的水龍,燃著火焰的機身殘塊畫著炎玄的曲線,在水霧中沖起沖落,上下起伏,直到熄滅了火焰,永眠寧靜的深海之底。
突然,904號轟炸機的機身上傳來一陣劇烈的震蕩,儀表盤混亂的旋轉(zhuǎn)著,看著頭頂閃過絲絲流電火花的沈崇誨不禁心頭一沉;座機中彈了!
“兄弟,跳傘!”
沈崇誨決絕的沖后座嘶聲大吼。
“大哥,你呢!”
“我要和鬼子同歸于盡!”
過了一會,沈崇誨扭頭看見陳錫純還在機艙里,幾乎就是怒喝著下達了今生最后一個命令。
“陳錫純,我他媽命令你跳傘!我他媽命令你活著回去!這是命令!立即執(zhí)行!”
后座的陳錫純解下傘包扔出機艙,淡淡的說了句。
“命令,拒不執(zhí)行!”
“如有來生,你我,還做兄弟!”
余音落散,不再言語的沈崇誨雙目含著淚,一把拉下了俯沖的操縱桿。
宛若來自太陽的輝煌,在機身覆滿了金色的醇光,決死的國軍烈士駕著戰(zhàn)機,咆哮著向日軍戰(zhàn)艦沖鋒而下。
“中國人瘋了!”
日本水兵們驚慌的叫喊著,操縱防空火炮的手根本不敢停下一分一秒,通紅的炮管把無數(shù)彈藥拼命砸向空中。在戰(zhàn)機俯沖的行途里,戰(zhàn)艦上威力巨大的近矢彈,流水般一發(fā)發(fā)打了過來。
黑色的木棉花盛開在藍色的天空上,一架中華戰(zhàn)機穿過層層火網(wǎng),渾身焰光,直至凋落在厚厚的塵幕里。
朦朧的蒼空,浮現(xiàn)著光榮與悲愴的夢幻,一去不復(fù)返的國軍軍人們,踏上如歌的行板,乘著繽紛的羽虹,飛向了明日的月光。
依昔夢見那首軍歌,那首你我初唱的壯歌,讓我念念不忘,牽心掛懷;紛飛的戰(zhàn)火,即將的永訣,讓我想起曾經(jīng)快樂的時光;溫暖的篝火,歡樂的海洋,渾厚的歌聲,雄武的面龐,當我回首凝望,回憶滿是淚光,讓我長眠在這熱土,永懷不忘。
“啊……
壯烈的怒吼中,防空炮火震爆在戰(zhàn)機機艙上,百孔千瘡的擋風玻璃當場凌空爆飛。掀開的機艙里,已是鮮血染龐的飛行員按下機頭,撞向了必死的目標。
絕望的目光中,戰(zhàn)機的影瞳愈來愈大,驀然,那好似來自暮日神淵的驚雷震響忽而傳來,燃燒的戰(zhàn)艦仿佛在這一刻跳出水面,數(shù)不清的零件殘骸被這火山暴發(fā)般的爆炸猶如雨點般拋撒飛天,殊遠落濺。
遭到了世界上第一次自殺式撞擊的日本海軍驚愕萬分,深深的震撼烙入了每一個海軍軍官的胸膛。戰(zhàn)后,在上海江山碼頭上,對死于自殺式撞擊的下屬而心潮洶涌的大西瀧治郎,聽著上海派遣軍司令白川大將哀嘆般的訓話,一剎頓悟。
“過去日俄戰(zhàn)爭時,大和民族勇敢不怕死的精神安在?它已被中國的沈崇誨,閻海文奪去了……
一座冷清的機場邊,雪白的軍服上閃著四顆金色櫻花的大西瀧治郎將軍筆直的站在訓講臺上,但那些流露著一絲沮喪的飛行員們,正密密的等待臺下,等待將軍的訓話。此時的日軍飛行員們,被靜靜托付在無望迷茫的氣氛之中,他們仿佛能看到戰(zhàn)敗的陰云籠罩在不遠的時空,這場持續(xù)了七年的戰(zhàn)爭,只怕快要走到盡頭了吧。
“大和的青年們,我們肩負著民族的存續(xù),帝國的勇武!美國人密密麻麻的軍艦排過了整個太平洋,我們已經(jīng)沒有力量在海上阻止他們了,如果放任美軍登陸,大和民族將不復(fù)存在!而我們,只有用生命,來喚醒沉睡的意志,讓敵軍,顫抖在我們決死的吼叫中!”
“大和的青年們!讓我們,一同光榮的戰(zhàn)死在天空吧!”
“萬歲!”
狂熱的歡呼里,淚水流遍了飛行員輕稚的面龐……
我也許以后都無法見到母親了。
媽媽,請再讓我看下你的臉。
我什么遺物也不想留下。
因為十年,二十年過后會讓媽媽看到我的遺物而哭泣。
媽媽,我離開君山時,會從自家上空飛過。
算是跟你道別吧。
——茂木三郎少尉(19歲),1945年5月4日,戰(zhàn)死于沖繩附近
父親,母親大人:
爸爸媽媽,我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光榮的特攻隊員準備出擊了。
回想起這二十年間父母對我的養(yǎng)育知恩,我真的是無以為報。
在你們的呵護下我一直堅信幾乎沒有人比我過的幸福,我決定以此來回報你們的大恩大德。
坦蕩的穿過云間,坦然的面對出擊任務(wù)。
此刻在我腦海中已經(jīng)想不到什么生和死。
人終究一死,抱著坦蕩的大義而活的光榮歲月如今已不復(fù)存在。
父親母親大人,請為我高興吧。
特別是母親你要注意你的身體,我也會為你們祈福。
我會在靖國神社時刻圍繞在你們之間為父親母親大人今后能過上幸??鞓返娜兆佣砀!?/p>
我會微笑著完成使命,出擊時也是,永遠的……
——小川清中尉(24歲,1945年5月11日,戰(zhàn)死于西南群島(沖入邦克山號航母)
頭纏必墜二字的青年們,喝下了最后一杯家鄉(xiāng)的清酒,在一片安魂的歌聲中,再次相會于櫻開之春。
我和你是同期的櫻,綻放于同一航空隊的庭院
仰望著如火焰燃燒般南空的夕陽,再也等不到你回來的那架座機。
我和你是同期的櫻,綻放于同一航空隊的庭院
相互約定的日子還沒有到來,為何先我而死,離我而去……
當架架戰(zhàn)機突過云層,血紅的旭日軍徽帶著死亡的幻影從天而降時,擁擠海面的美軍軍艦無不魂飛魄散。在煙火迷漫的天空上,神風敢死隊咆哮著沖鋒而下,連血液都凝固了的美國人有幸感受到了當年面對中華空軍決死撞擊的日本海軍那無助的絕望。
“大西將軍!”
“五千個勇敢的年輕人,在我的……方案下……失去了生命,我要用我自己的……鮮血,來贖回我的……罪過!共赴黃泉,這是我所能做到的……最后的……信諾!”
“將軍!”
“我要為我的行為負責!”
“對不起……對不起呀!”
“將軍……
1937年8月17日,中華民國國民革命軍空軍中尉閻海文為國捐軀,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朝著包圍的日軍高呼著中國無被俘空軍的壯烈口號,舉槍自盡。
1937年8月18日,中華民國國民革命軍空軍上尉沈崇誨,中尉陳錫純駕駛轟炸機與日艦同歸于盡,其壯烈令日軍震撼不已。戰(zhàn)后,日軍公報被迫承認:“八一九白龍港??罩畱?zhàn)中,日本主力驅(qū)逐艦一艘被國軍戰(zhàn)機撞沉,其勇猛精神出人意料?!?/p>
1937年11月21日,中華民國國民革命軍空軍少將高志航將軍壯烈殉國,哪怕是到了死,將軍的雙手依然死死的攥著操縱桿!當?shù)苄謧兿胍繉④娤略釙r,緊握殘桿的雙手,掰都掰不開。
開戰(zhàn)三個月,中華民國國民革命軍空軍戰(zhàn)機以戰(zhàn)落202架,戰(zhàn)損112架的空前代價,擊墜擊傷日機271架。至此,中華空軍全軍盡沒,天空中再無一架中華戰(zhàn)機。
在這場偉大的衛(wèi)國戰(zhàn)爭中,中華民國國民革命軍空軍2468架戰(zhàn)機被擊落,4321位飛行員血灑長空。
當夜幕降臨,日本海軍陸戰(zhàn)軍醫(yī)院里燈火通明,已是疲憊不堪的醫(yī)生們?nèi)匀粓猿种鴱匾共恍莸慕o傷員做手術(shù),可是前線送下來的傷兵源源不斷,痛苦的慘叫聲和濃重的血腥味彌漫著整個醫(yī)院,無數(shù)鋸下來的人體殘肢堆滿了醫(yī)院附近的溝壕,這猶如屠宰場般的恐怖讓身臨其中的坂本義冷汗淋漓,幾無人色。
在戰(zhàn)爭爆發(fā)后,好多日本僑民都來到這里避難,坂本義也是其中一個,隨著這場戰(zhàn)爭長達數(shù)月的無情延續(xù),每天都有大量傷兵被送進這里,醫(yī)院單薄的人手很快就不夠了。為了彌補人員缺口,避難的日僑被組織起來幫助醫(yī)院看護傷員,到了今天該輪坂本義值夜了,盡管很害怕,但坂本義還是顫抖著走在一排排病床間,強自鎮(zhèn)定地履行著自己應(yīng)負的責任。
“媽媽,媽……媽”
一陣細微的輕語傳入耳中,打了個冷戰(zhàn)的坂本義定了定神,循著聲音轉(zhuǎn)過回廊,走進一個躺滿重傷員的房間里,可眼前的一幕讓坂本義忘記了懼怕,放聲大叫。
“醫(yī)生,醫(yī)生,快來呀,快呀!”
一個雙目緊閉的重傷員傷口崩裂,胸腔上纏的紗布已被鮮紅浸透,蒼白如紙的臉上不停的有血沫流出嘴角,但那一張一合的皸裂嘴唇,似乎還在痛苦的說著胡話。
沉沉的昏迷里,傷兵隱隱聽見了一陣陌生的叫喊,努力睜開雙眼的傷兵在最后一絲的清醒中,低聲言語著。
“給您添麻煩了,不用喊醫(yī)生了,不用了,請您幫我給家人帶句話吧?!?/p>
“您請說吧,我一定帶到?!?/p>
坂本義抓著這位傷兵的手,流淚承諾著。
“故鄉(xiāng)的母親、弟弟們啊,萬一哥哥沒有了,弟弟們要齊心一致的為母親養(yǎng)老送終啊,這是哥哥拜托你們的最后愿望,全靠你們努力了?!?/p>
當辭世前的低語散入風中,坂本義握著傷兵的雙手失聲痛哭,這些天他見到了太多的死亡,太多的傷痛,到處都是數(shù)不清的尸體,手足不全和無法站立的人,難道這就是戰(zhàn)爭的全部?
房間內(nèi)的重傷員都吃力的在病床上坐了起來,房間門口也站滿了傷兵,他們都默默的看著,看著匆忙趕至的醫(yī)生翻開那位重傷員的眼瞼,輕輕地搖了搖頭。
每個人的眼角都閃著瑩光,低低的啜泣聲從人群中悄然傳來,所有人都在念想;故鄉(xiāng)的母親啊,何時才能回到你溫暖的懷中……
一盞風燈孤零零的掛在漆黑的團部里,昏暗的燈光怎么也驅(qū)不散那無邊的黑暗。一場血戰(zhàn)下來,全團活下來的弟兄連三百都沒有了,這悲慘的結(jié)局讓淚水直涌的蔣毅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克制,方才硬忍著沒流下來。
良久,從桌邊起身的蔣毅一扭頭,不經(jīng)意間看見桌子上有封電報,蔣毅拿起來看到一半就捂住眼眶,兩行冰涼的淚水順著指間的縫隙滴了下來,打濕了那一行行沉重的電文。
日軍突破防線,東北軍王牌精銳六十七軍全軍殊死抵抗仍無力回天,直至血戰(zhàn)徹夜,陣地失守,國民革命軍六十七軍中將軍長吳克仁將軍壯烈殉國,全軍五位將軍戰(zhàn)死,整軍幾近全沒。
國民革命軍黃埔部隊死戰(zhàn)到底,中央軍最精銳的兩個野戰(zhàn)軍,十八軍七十四軍損失殆盡。
德械精銳稅警總團全部拼光,部隊長官孫立人將軍負傷十三處重傷垂危。
桂軍精銳主力第七軍竭力抵抗,第七軍兩位將軍戰(zhàn)死,全軍已經(jīng)耗光……
八年血戰(zhàn),民國的將軍們每到血焰鼎沸的時候,都是和那些前沿的軍官們一樣,帶頭大呼;弟兄們,跟我沖!至于那個弟兄們,給我沖,是另一邊栽贓的,能干出這號缺德事的是他們,人家戰(zhàn)死沙場的民國將軍沒這號本事,干不出來。
“弟兄們啊,一路走好!走好!”
蔣毅擦著眼睛,只是那燈光下的淚花依然閃閃滿溢;國軍弟兄們快拼光了!想想曾經(jīng)大軍云集,鐵馬金戈的盛況,中央軍全部主力精銳從西北,江北向上海移動,全國無分派系,無分個人,各地方實際掌權(quán)者都把自己最精銳的主力部隊全拿出來與淞滬的日軍死戰(zhàn)到底,沒有保存實力的可恥避戰(zhàn),更沒有出賣友軍的卑劣逃跑,七十五萬國軍精銳在這個可怕的血肉磨坊里血戰(zhàn)數(shù)月死不后撤,那無所畏懼的勇氣是如此的重疊厚重。但是到了現(xiàn)在,全軍早已流盡了熱血,幾個月下來每支部隊都是損失慘重疲憊不堪,全軍的弟兄完全就是靠著一口氣撐著,這仗真的不能再打下去了,真的不能再打了。
“長官!長官!大事不好了,我們的后路被鬼子抄了,我們被包圍了!”
機要處的弟兄惶急的跑了進來,滿臉的驚恐與無措,連帽子都不知道什么時候讓跑丟了。
“慌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我們被包圍了,我蔣毅也會帶著全團剩下的弟兄們活著打出去!告訴我,鬼子來他媽多少人!”
“長官,不止是我們,是整個淞滬!鬼子足足有一個軍從后面包過來了,杭州灣的弟兄都拼光了,他們打過來了,我們頂不住了,頂不住了,長官!”
這晴天霹靂一樣的消息讓團部的每個人都呆在當場,一個軍!日本人一個軍包了過來!如今前有重兵后有伏軍,兩向夾擊叫我們怎么打!
沒等團里的軍官回過來神,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嘈雜聲,從開始的細不可聞到后來的掀天舞地。聽見聲音滿腹狐疑的蔣毅和團部的軍官們立即走出工事查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可這一看,軍官們?nèi)寄樕l(fā)白;完了,這回全完了。
團里的防區(qū)眼下?lián)頋M了亂軍,這些亂哄哄擠成了一鍋粥的官兵服色混雜,口音更是雜七雜八,而這群亂軍此時正被二營的弟兄卡在路口的防御工事前動彈不得。不過蔣毅他們很清楚,要是讓這群亂兵卷過防區(qū),全團就會被直接沖散在亂潮中,團里守在路口的弟兄當然也知道這個災(zāi)難性的后果,擋在那絕不讓路,雙方都是互相拿槍指著罵不絕口。
“你們這幾個傻雞巴蛋,還都他娘的堵在這干球哇!鬼子一個軍抄上來了,一個軍!我們?nèi)麐尪急粐四氵€在這裝二蛋,趕緊給老子讓道!”
“我操你奶奶!你們這群癟犢子玩意臨陣脫逃,都他媽想吃督戰(zhàn)隊的槍子嗎?給老子滾回你們的陣地!”
“少他媽在你爺爺面前裝大尾巴羊,有種你自個頂回去,老子不奉陪!趕緊給我爬一邊去,把路讓開!”
咚咚咚,冷不丁的一陣機炮打向周圍幾座高樓殘壁,崩飛的碎石嘩啦啦的砸進了亂兵群里,正忙著咒罵攔路者的亂兵們腦袋上被石頭一砸,再往前一看,這心里頭登時都是瓦涼瓦涼。
前方一排排火把陡然亮起,四周一片通明,十幾門機關(guān)炮迫擊炮黑黢黢的炮口正對著自己,旁邊還有數(shù)不清的機槍沖鋒槍也都正瞄著自己的腦袋,而當亂兵們發(fā)愣的時候,一個黃鐘大呂般的聲音轟地響了起來。
“二一六團聽令,凡有逃兵膽敢沖擊我團防區(qū)者,格殺勿論!”
“是,長官!”
團里齊刷刷的高喊伴著咔咔嚓嚓拉槍栓的聲音鎮(zhèn)的亂兵們頭皮發(fā)麻,一個個的直往后縮,生怕再往前挪一步就挨了炮子;那他媽的可都是重武器,咱這除非是想死才往前走!
猝然,僵在這兒的亂兵們后頭有人大喊一嗓子:“弟兄們,旁邊的防區(qū)讓沖開了,快他媽跑??!”
擠在這的亂兵聽到喊聲紛紛轉(zhuǎn)頭涌了過去,看著亂兵們?nèi)绯彼蓖税愕募菜匐x開,蔣毅他們面如死灰;這仗敗了,國軍徹底完了。
此刻,后路被抄的消息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淞滬!幾個月來弟兄們一直在日軍艦炮,飛機,大炮的肆虐下死命抵抗,哪怕明知是死,近乎絕望的弟兄們還是直著身子就往前頂!在這種殘酷的煎熬下,弟兄們早就撐到了極限,繃死的神經(jīng)全靠一口氣苦苦的硬撐著!
可是現(xiàn)在,這口氣散了,全軍的弟兄好多都直接崩潰星散,當他們失去戰(zhàn)斗意志的時候,整支軍隊一下子像沙堆一樣立馬就垮了?,F(xiàn)如今,國軍各防區(qū)盡已是一片混亂,到處都是被沖散的亂兵,不少部隊已在混亂中喪失建制,軍官找不到士兵,士兵找不到軍官,除了極少數(shù)幾支精銳部隊以外,國軍大部潰散,數(shù)十個師瞬時土崩瓦解。
無邊的潰逃像瘟疫一樣傳遍全軍,淞滬前線全線崩潰,一場不可遏制的大潰退爆發(fā)了!
師里也是亂成一片,撤退的命令沒過多久就發(fā)了下來,蔣毅得到命令后帶著弟兄們拿好武器迅速隱于夜色,不走人多的大路專挑人少冷僻的小路走,寧可多跑冤枉路也不扎堆抄那個近道。
無奈,現(xiàn)在國軍大亂,估計日軍很快會有所動作,往人堆里扎那是找死。不久,團里發(fā)現(xiàn)背后槍聲大作,火光沖天,接著就有炮彈呼嘯著從頭頂飛過,直直落在了不遠處潰兵極度密集的線路上。
附近的爆炸聲此起彼伏,潰退的國軍將士被炸得支離破碎,團里的弟兄親眼看見一發(fā)重炮炮彈落進人堆里,血肉斷肢在紅色的波焰中四散飛濺,被炸飛的國軍弟兄像破布娃娃一樣啪的掛在了殘樓斷垣上,無數(shù)傷兵在炮火中凄慘的哭叫聲更是讓團里的弟兄不寒而栗,全團后脊梁直發(fā)毛的加快腳步盡力遠離這片危險的死地。走著走著,隊列末尾傳來了帶著哭腔的叫喊。
“上海圖書館著了,上海圖書館著了,圖書館完了?。 ?/p>
蔣毅心里咯噔一下;書,書!那才是比黃金白銀更珍貴的東西,上海圖書館里可是有著幾十萬本書,數(shù)千冊珍本?。?/p>
而當蔣毅回頭望去,卻看見圖書館在烈焰中翻涌升騰,焦黑的參天古木帶著點點火星轟然倒下,席卷的火光映亮了幽玄的天幕,那些雄偉的中式建筑,飛檐樓閣,雕梁畫棟,珍本書籍在火海里盡數(shù)化為灰燼。如今已是鼻頭發(fā)酸的蔣毅知道;上海圖書館和他早已故去的長輩,商務(wù)圖書館與東方圖書館一樣,到底沒能逃過宿命的牽伴,在紛飛的戰(zhàn)火中,緩緩地走向了盡頭。
在這織滿淚水的漫漫長夜里,早已長眠不醒的中華軍人用熱血凝成了不朽的榮光,哪怕是飄滿凄涼的冰冷夜空,那輝光依然閃閃映亮。
1937年11月12日,中華民國國民革命軍精銳部隊在淞滬戰(zhàn)場上全部拼光。一場歷時三個月的慘烈搏殺,一次壯烈的決死奮戰(zhàn),全軍上下前赴后繼五次發(fā)布動員令,超過半數(shù)團職以上高級將領(lǐng)以身殉國,整軍十四位將軍,近千位軍官,三十萬弟兄為國盡忠。
至此,淞滬陷落。
蔣毅帶著弟兄們在黑暗中拼命的跑,不斷有炮彈追爆于隊列末尾,可弟兄們誰都不敢停全在一個勁的瘋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后面徹底清凈了,團里這才敢停下來歇歇腳,讓弟兄們好好喘口氣。
連著跑了一夜的大伙都累得七葷八素一個個躺在地上直喘氣,這時候上海的早上已經(jīng)冷得滲人了,但還只穿著單衣的弟兄饑寒交迫連口冷餅都找不來。好多時候吃了敗仗的國軍部隊上下混散,還做飯,炊事班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亂七八糟向后撤退的弟兄又冷又餓,可到了地方再要是沒人送吃的,餓極了的國軍弟兄往往就會去動手搶老百姓的吃食,而且這個時候連軍官也沒法阻止。要說那個年頭當兵當?shù)膫陌?,自己在前面流血丟命,到了后面再被別人給叫成八條腿的(意指八條螯足的螃蟹),這兵當?shù)每烧嫠麐対a心。
而當?shù)苄謧儍鲳I交加的時候,上頭的命令卻來了;‘命令:二一六團全團立刻增援嘉善,不得有誤?!?/p>
心急火燎的蔣毅團長接到命令趕緊拉著團部的無線電通訊班緊急要通師部,親自向師長宋希濂匯報團里的情況,請求師部調(diào)撥援兵;如今全團死傷慘重就剩兩三百人頂個空殼子團來回跑,就這實力到了嘉善也沒啥用啊。
可師部告知團里,全師除蔣毅團以外,余下三團連同師部在內(nèi)仍陷在上海附近同日軍激戰(zhàn),無法增援團里。另外,師部還告訴蔣毅,那條增援嘉善的命令不是來自師部而是長官部越級下達的,現(xiàn)在整個淞滬除了二一六團殘部以外,還沒有別的部隊短時間內(nèi)能脫身出來,所以上頭也是咬牙把團里這支德械殘部投了進去,還望全團弟兄里能夠諒解一二。
蔣毅二話沒說拉起弟兄們就往嘉善趕,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能咋辦?當兵吃糧叫你去哪你他媽敢不去?不過團里有不少弟兄則是在下頭嘀嘀咕咕;上頭那些王八犢子病急了亂投醫(yī),連咱們這支殘兵都給扔了進去,那對邊的情況得糟到啥地步啊。
在一個荒涼的路口上,正在前行的全團弟兄忽然碰見了一支奇特的隊伍,整支隊伍看起來大概有五六百號的樣子,且人人皆是套著黑色的對襟衣,穿著草鞋包著頭帕,拿著長矛鉤鐮刀,團里幾個眼尖的弟兄竟然還發(fā)現(xiàn)他們好多人都背著鳥槍火銃!這下蔣毅和團里的弟兄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們是干嘛的?呆在這干什么,不知道現(xiàn)在正打仗嗎?
這時候,臉前那支隊伍頭列站出來幾條漢子,為首的那位八尺有余,一身上下全是疤疤拉拉黝黑壯健的肌肉,團里的弟兄瞅這幾位的氣勢就估摸著八成是些能話事的主。果然,打頭的漢子走到弟兄們面前拱拱手,頗為和氣的說道。
“諸位兄弟,我等草莽正要趕往嘉善前線,抗日報國,看諸位走的這路向,可也是嘉善?”
“正是,不知兄弟如何稱呼?”
問話的蔣毅從人群里站了出來,朝著來人回了個拱手禮。
“在下寧虎,湘西鳳凰縣人氏,如若長官不棄,我等愿隨長官一路同行,共赴沙場!”
“哈哈,兄弟,走吧?!?/p>
很快,兩支隊伍合到一起急匆匆的往嘉善趕,沒過多久蔣毅和寧虎這兩個豪爽的漢子就差不多混了個熟絡(luò)。在倆人的攀談中,蔣毅了解到這寧虎其實就是個土匪老大,平日里他們跟民團差不多,守著鳳凰縣保境安民,只是有時候這幫家伙也會瞅準機會跑到外地趁機撈他媽一筆。這不,當寧虎帶著手下弟兄劫了個大戶剛回到縣里,就聽到有消息說淞滬會戰(zhàn)爆發(fā),鳳凰縣子弟兵一二八師主力兩旅四團從寧波坐火車開赴疆場,聽到這個消息的鳳凰縣全縣男兒熱血沸騰,紛紛拿起家伙成群結(jié)隊的也要上戰(zhàn)場和日軍拼命,一時縣刀光閃閃,豪氣沖天。
因為寧虎他們回縣里晚,跑去要求上前線的時候交通運輸早就滿負荷了,所以當?shù)卣缓米屗麄兊攘藥滋齑盍藗€火車尾巴開到淞滬戰(zhàn)場,可這一下車上頭就來了命令,要求寧虎部立即增援嘉善一二八師,不得有誤。寧虎他們一得到命令就披星戴月忙著趕路,直到在這和團里會了面。
其實寧虎說話時心里那是七上八下,和官府打過交道的寧虎當然清楚自家兄弟手里的家伙狀況,說他差那都是撿好聽的說了,就這百十把老套筒漢陽造平時打個野食還湊合,拉到戰(zhàn)場就是一堆燒火棍,蛋用沒有!自個好不容易才湊上支戴著大沿鋼盔的精銳正規(guī)軍,就是想著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yīng),不至于被落單讓人給打個半死。但寧虎也怕,說自己吃飯的門路時那是小心翼翼,生怕蔣毅一聽他們是土匪就直接攆自己滾蛋,不過這位山寨老大漸漸就把心放肚子里去了,這位年輕長官看起來還不錯,還喊自己一聲寧大哥,沒因為自己是土匪就歪著眼睛看人啊。
事實上蔣毅壓根就沒因為他們是土匪而瞧不起這些漢子,這亂七八糟的鳥世道窮苦人能活下來就不錯了,人家當土匪咋了,人家當土匪的看見國難當頭自發(fā)都要上戰(zhàn)場抗日報國,光這份膽量就值得尊重。呵呵,你不是土匪,那你他媽自發(fā)給我組織個五六百人頂上來試試!
“長官,前面就快到嘉善了,弟兄們跑了快一天一夜了,能歇歇嗎,長官?!?/p>
“寧大哥,讓弟兄們都歇歇吧,我們從昨晚跑到今晚,這么遠可是整的夠嗆?!?/p>
“蔣老弟,千萬別歇,讓弟兄們抄家伙,這片野宅子有點不大對頭?!?/p>
寧虎面色凝重,一把從腰里拽出兩支盒子炮,蔣毅不明就里的也是拔出二十響沖著后面揮揮手,后頭的弟兄們會意,一個個平端著槍,散開在泥濘的濕地里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人蔣毅他們可不傻,土匪們天生地養(yǎng)要想活下來全得靠自己的能耐,他們的直覺永不說謊,說不對頭那十有八九就有危險,雖然自己是教導(dǎo)師的精銳部隊,但在這些方面絕對差了土匪一大截子。你想啊,他們要是沒這個能耐那不早就被別人給統(tǒng)統(tǒng)干掉了,還能一窩窩的活到現(xiàn)在嗎?
沒走多遠,前方草叢里猛地槍聲大作,走在前頭的弟兄一下子倒了好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