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婚嫁》 章節(jié)介紹
《第一婚嫁》的作者是月出云,他筆下的主角顏玉衡秦玖負氣仗義,脈脈含情,不禁令人怦然心動,心生向往?!兜谝换榧蕖返?章主要內容介紹:“我也是童男子之身!不知姑娘可否讓我也……”顏聿的話還未曾說完,秦玖氣得幾乎暴走。我也是童男子之身?你還能再無.........
《第一婚嫁》 第五章 刑堂受審 在線試讀
“我也是童男子之身!不知姑娘可否讓我也……”
顏聿的話還未曾說完,秦玖氣得幾乎暴走。
我也是童男子之身?你還能再無恥一點嗎?
顏聿要是童男子之身,母豬也能上樹了。
“對不住,你太老了!”秦玖壓下心頭的怒氣,笑吟吟地說道,“本姑娘喜歡年齡小一點的童男子?!?/p>
顏聿嘆息一聲,“你確定不考慮我嗎?”
“確定!”秦玖黑著臉道。
“既如此,真是太遺憾了。這里是昭平公主的別宮,想必你是她的客人,我就不打擾了。你放心,我目盲心傻,我什么也沒看到什么也不知道,你繼續(xù),繼續(xù)!”
顏聿說完,手持著長槍,梆梆梆敲擊著地面向前摸索著走去。
“前面是水池,左轉,向前,是竹門。”秦玖眼看著他一路向水池走去,原本冷眼旁觀,及至看到他走到池邊了,還在向前走,竹槍幾乎將池邊的花盆掃落到水中,這才開口提醒他。
“多謝,請問姑娘,這里可有一盆紫牡丹?”顏聿微笑著問道。
這竹屋內很暖,昭平種了不少名貴的花木,其中包括春日盛開的牡丹。秦玖目光一掃,便看到不遠處果然有一盆紫色牡丹。
“的確有一盆?!?/p>
“可否麻煩姑娘幫我搬過來,昭平答應送給我的?!鳖來舱诡佉恍?,笑容璀璨而動人。
秦玖只想著趕緊將這個礙眼的魔頭打發(fā)走,好快些練功。方才猛然被打斷,經脈中真氣加速流竄,很是不舒服。她快步走過去,將花盆搬起來,送到了他手中。
顏聿抱過花盆,推開竹門走了出去。
守在外面的枇杷看到里面出來一個人,嚇得一激靈,隔著竹門問秦玖有事嗎。秦玖揚聲道:“無事,你好好守著。我馬上就好?!?/p>
秦玖將屋內檢查了一遍,確定再無人后,便開始重新練功。
她用繡花針在少年身上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扎破血管取了血,待到終于半個時辰過去,終于快要練好時,忽聽得外面人聲喧鬧,似乎有大批的人過來了。
竹屋外,枇杷抱著寶劍守在門口,聽到聲音,一雙原本就清冷的黑眸陡然迸發(fā)出冷冽的光芒。
在天宸宗,他像這樣守在密室門口算來也有十幾次了,每當這個時候,他整個人就極其警覺。他守在門口,從來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盡管隔著一重門,他還是會怕細微的聲音驚擾了她。她究竟有多么不容易,這個世上,或許只有他最清楚。他只想盡一切能力,保護好她。
對于這乍然出現(xiàn)的聲音,枇杷心中極是深恨,生怕在這關鍵時刻,讓在內練功的秦玖走火入魔。
這竹屋建在昭平公主別宮的后院,昭平公主現(xiàn)今不在別宮住,后院原本只有朦朧的月光籠罩著亭臺樓閣。
而此時,有一點燈光亮了起來,向著他這邊移動過來。
然后是其后不遠處亮起了第二點、第三點……
那燈光很快一個一個地聚集,最后匯集成流動的光的河流,向著這邊蜿蜒而來。
距離一點點逼近。
枇杷終于看到了那些提著燈籠的人。
他們皆身著黑色的束身甲,外罩暗紅色大氅,足蹬黑緞靴,腰間懸著長刀佩著寶劍。
枇杷倒吸了一口冷氣,暗叫不好。他認得這些裝束,這是安陵王麾下金吾衛(wèi)的裝束。昨夜在天一街上安陵王顏夙手下那三個金吾衛(wèi)便是這般裝束。
金吾衛(wèi)到了,看來,今日之事,恐怕也瞞不過安陵王了。
枇杷的手緩緩按在腰間的佩劍上,一點一點地拉開,漆黑的眸子慢慢瞪圓,渾身上下殺意凜冽,好似一只隨時出擊的獵豹。
無論如何,絕不能放這些人進去,絕不能讓大人功虧一簣。
那一行人很快到了眼前,明亮的燈光匯聚,映照得竹屋前亮如白晝。雖然說只有二十多個金吾衛(wèi),但渾身上下帶著的煞氣卻讓人膽寒。他們來到竹屋之前,很快散開,將竹屋包圍得水泄不通。另有幾個人凝眉佇立在竹門兩側,手中高挑著燈籠。
謝滌塵從光影中快步走了過來,冷瞥了一眼枇杷,“這不是秦九爺?shù)淖o衛(wèi)嗎?昭平公主的別宮何時換你來守衛(wèi)了?還不趕快閃開?”
枇杷并不說話,只是緩步走到竹門前面,高大的身軀將竹門擋得嚴嚴實實,而右手則越來越緊地握住了寶劍。
“怎么,殿下來公主的別宮沐浴,什么時候輪到你攔著了?”謝滌塵的聲音越發(fā)冰冷。
枇杷依然不語。
謝滌塵冷哼一聲,“莫不是這竹屋內有什么見不得人的齷齪事?”
枇杷依然不語,只是一雙黑眸卻泛著血光,死死盯著謝滌塵以及他身后的金吾衛(wèi)。
“來人,把這個夜闖昭平公主別宮的賊人拿下!”謝滌塵一聲令下。
“慢!”清冷的聲音如流泉瀉地。
枇杷瞪眼瞧著前方,只見安陵王顏夙從中間緩步踱了過來。
在他出現(xiàn)那一瞬,似乎無形的煞氣和殺意驀然消散了。那從燈籠里映照出來的光輕飄飄散開,似乎也變得迷離朦朧起來,人朦朧,夜朦朧。
從光影中走過來的他身上仿佛帶著一抹光,讓人錯覺天上地下各有一輪月。
那人,一步一步,悠然踱近。
玄紅色的絳絲織錦朝服,貴氣逼人。束發(fā)的金冠,倒映著朦朧的燈光,映得一張俊顏輝光一片。
他負手緩步走到枇杷面前不遠處,負手而立。
深邃的眸光輕瞥過枇杷按著寶劍的手,忽笑道:“難得秦九爺有這么忠心的奴才。”低醇的略帶磁性的聲音,卻分明蘊含著一種力量,能讓人不寒而栗,“也好,就看在你這個忠心的奴才面上,本王就等一等你的主子?!?/p>
枇杷額頭上慢慢冒出了冷汗。
安陵王顏夙到底是什么樣的人,他是知道的。顏夙眼里是容不下任何奸佞之事的,此刻他可以清清楚楚看到顏夙眸中那倨傲的、厭惡的神色。很顯然,顏夙已經知道了大人用童男子在練功,恐怕今夜之事很難善了??扇缃裼譀]有別的辦法,他只盼著大人聽到門口的聲音,能夠想法逃走,可他也清楚這似乎不太可能。
有一個金吾衛(wèi)搬了椅子過來,顏夙悠然坐下。冷眸微瞇,瀲滟的眸中光芒掠動,灼灼迫人。
他打量著枇杷。
眼前這個護衛(wèi)不過十八九歲的樣子,身著一襲青衣,生得眉清目秀,看上去低眉斂目,但渾身涌動的殺氣卻不容忽視。妖女竟然還有一個這么忠心的護衛(wèi),倒是令他有幾分訝異。
枇杷有些心神不定。
安陵王堵在這里,他倒是很希望秦玖現(xiàn)在還沒有練功,那樣,秦玖不動那四個少年,安陵王就抓不住證據。
枇杷這邊正胡思亂想,忽聽得竹屋內發(fā)出砰的一聲。他心中一緊,忙敲門道:“九爺,枇杷可以進去嗎?”
秦玖方才被外面的聲音所擾,體內氣血翻騰,吐了好幾口血。她慌忙又運氣調息一個周天,才將體內流竄的真氣壓制下去。如今,體內的冰冷寒氣已經漸漸蒸發(fā),內力終于沖破了阻塞,只是體內還是有些微的余痛和冰冷。
到底是受到了外面的干擾,她急急收功,受到了影響。
她披了衣服從水池中起身,只覺得身上有說不出的倦怠和難受,竟然足下一滑,摔倒在地上。她已經聽出來外面來的是顏夙,冷笑一聲,強撐著從地面上爬了起來,挪到竹凳前坐下,方才懶懶說道:“枇杷,進來吧!”
枇杷一臉擔憂闖了進來,看到秦玖無恙,這才快步走到她身后駐足而立。
一個金吾衛(wèi)推開竹門,幾個金吾衛(wèi)提著懸刀佩劍率先走了進來,其后顏夙漫步走了進來。
原本霧氣騰騰溫暖如春的竹屋內,瞬間充滿了冷肅之氣。
顏夙冷銳的目光從秦玖身上掠過,再轉到躺在地上的四個少年身上,劍眉微皺,黑眸中掠過一絲冷意。
秦玖歪在竹凳上,一襲白底紅花的衣裙半掩半敞,半濕的墨發(fā)披垂而下。她手中拿著那個團扇大小的繡花繃子,上面繡著一朵怒放的曼陀羅,嬌美艷麗得似乎能讓人聞見花香。而她的人比曼陀羅還要嬌艷,整個人散發(fā)著出水芙蓉般的嬌媚。
“殿下真是好興致,這深更半夜風塵仆仆來到此處,莫非打聽到小女子在此沐浴,這么說,殿下對小女子真的有意了?”秦玖懶懶一笑,眉間眼梢都是令人迷醉的風華。只是,朱唇因為剛剛吐過血,竟然嫣紅得令人心碎。
顏夙連看都不看秦玖一眼,冷聲吩咐剛到屋內的謝滌塵,“看看這四名少年可還有救?”他望著躺在地面上只著一件里褲的四名少年,俊美無雙的臉變得極其難看。長眸中鋒芒隱現(xiàn),周身似有冷意迸出。
謝滌塵領命,俯身先探了探四名少年的口鼻,又派人翻來覆去地檢查他們身上是否有傷口,末了起身稟告道:“殿下,還有氣息,似乎只是昏迷過去了,身上也沒有傷口?!?/p>
秦玖淡淡挑眉,多虧了她用的是繡花針,針口又是在隱秘的地方,再是仔細怕是也看不出來。
“哦?”顏夙淡淡挑眉,似乎早就料到了。
秦玖笑靨如花地仰起臉,迎著黯淡的燭光,坦然望向那站在面前的人,“殿下莫非以為小女子要害這幾位小哥兒,你可真是多慮了,我哪里是這么狠毒之人!”
顏夙的目光輕輕掃過秦玖的臉,長眸中有瀲滟的波光閃過,他微微地瞇了下,下頜繃起,繃出一抹冷酷的線條,“我也希望秦門主是慈悲良善之人?!鳖D了下,他不經意地笑道:“今夜真正好興致的是秦門主吧,這深更半夜偷偷到昭平的別宮來沐浴,又有這么如花似玉的四名小哥兒服侍,真是艷福不淺?!?/p>
顏夙微抿的唇很薄,黑眸狹長。
據說長了這樣的唇和眸的人通常都很冷酷無情。她原本不信,以為他終是有情的。如今方知,他自里到外,處處涼薄無情。
秦玖唇角的笑意緩緩隱退,她眨了眨水漾般的大眼,收回與他對視的目光,垂下眼皮,目光凝視著自己手中的繡花繃子,慢條斯理道:“殿下真是說笑了。就這四個,也算如花似玉?倘若換了殿下,我才算是真正的艷福不淺?!?/p>
顏夙聞言,不怒反笑。低醇的笑聲里隱含的冷意卻宛若冰箭一般刺向秦玖,他揚了揚眉,用涼涼的淡薄的語氣說道:“本王還想多活幾年,秦門主這樣的艷色,本王可消受不起。倒是要問問秦門主,這四名男子為何昏迷?”他笑容一收,劍眉深凝,凜凜的目光掃過秦玖,盯得她幾欲窒息。
“他們???”秦玖抬指捋了下半濕的秀發(fā),臉上綻開一朵白蓮花般純潔的笑容,口中說出的話可一點也不純潔,“自然是服侍我服侍累了?!?/p>
“這四名男子為何昏迷,是否有性命之憂,本王還待調查。如今,麻煩秦門主隨本王走一趟吧!”顏夙語調平靜地說道。
“殿下的意思是要抓我了?我犯了何罪?”秦玖無辜地瞪大眼睛,仰著臉哀怨地問道。她剛剛沐浴過的肌膚上蒙著一層薄薄的水汽,被屋內的燈光一照,整個臉龐細致而白膩,散發(fā)著淡淡的柔光,越發(fā)襯得眉眼黑得濃重,朱唇紅得緋麗,而她左眼角那顆淚痣也顯得更加嫣紅如血,宛若相思子。
顏夙的目光移開,唇角浮起一抹嘲諷的笑意,“秦門主雖初到麗京,但如今已是我大煜官員,雖說是小小的一個司織坊管事,但也應當遵守我大煜律法。我大煜律法里有一條,便是不允許傷害無辜者以習練邪功?!?/p>
秦玖將臉頰邊散落的發(fā)絲別到耳后,軟軟的嗓音里隱隱有幾分唯恐天下不亂的意味,“殿下是說我練邪功嗎?”
顏夙橫睨了一眼秦玖,眸光深奧難測,語氣縱然平靜,笑意卻暗藏著咄咄逼人,“希望你不是!”他說完,以極慢的速度微微瞇起眼,神色平靜如水,一步一步緩慢走出了竹屋。
謝滌塵派人將那四名少年也抬了出去,回身彎腰伸臂請道:“秦門主,請吧!”
秦玖嫣然一笑,“謝大人稍等片刻?!彼砹艘幌律砩系囊律?,又慢條斯理地將墨發(fā)松松綰了一個墮馬髻,這才起身將方才脫下來的軟靴穿上。
從方才她和顏夙的對話,她清楚地確定,顏夙知道她來這里是習練邪功的,他也知道那四名少年的用途。所以她覺得顏夙不是派人跟蹤她來到此地的,倘若只是派人跟蹤,他不會這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此地做什么。
從顏夙身上尚未換下的朝服可以看出,他是從皇宮直接過來的。這么說,就是有人給他傳了信。
會是誰呢?
秦玖冷冷瞇起了眼。顏聿?她很快否定了,因為時辰對不上,倘若是他,顏夙不會來得這么快。
那么是誰?
秦玖忽然想起了一個人,她慢慢合上眼睛,唇角溢出一絲沉重的嘆息。
真是疏忽??!
倘若她真的是用童男子的精血來習練“補天心經”的話,恐怕就很難脫罪了。
秦玖悄聲示意枇杷去告訴慕于飛,不要輕舉妄動,便漫步走出了竹屋。
屋外的燈籠朦朧的幽光下,負手背對著她而立的顏夙慢慢轉過身來,淡淡一笑。即刻便有兩個金吾衛(wèi)走上前來。
秦玖冷笑著漫步向前走去,“放心,我不會逃的!京府尹的大堂是個什么樣,我也很想見識見識呢!”
夜色詭譎而美麗。
天上明月并不因人世間的紛爭而有絲毫黯淡,它散發(fā)著清冷的幽光,普照在每個人身上。
秦玖在金吾衛(wèi)的押送下,沿著山道向山下而去。
山間的空氣是冰冷的,吸入肺腑間讓人一陣心悸般的幽寒。蜿蜒的山路被燈籠的光芒照亮,映出兩側黑黝黝的山石和光禿禿的樹木。
顏夙在秦玖前面控馬慢慢前行,一頭烏發(fā)和錦袍被山風吹得獵獵翻卷,恍若謫仙欲飛。他的背影挺拔而消瘦,自有一股與生俱來的懾人氣勢,令人想要情不自禁地仰視。
秦玖瞇眼望著前方,眼前這一道挺拔的背影和另外一道身影漸漸重合。
少年跨坐在照夜獅子白上,一身明紫色絳絲騎馬勁裝,腰間系著玉帶,足蹬絳絲黑底馬靴,披著同色的繡云紋的披風。少年眉目俊美,英氣逼人,神采飛揚。手中拿著弓箭,瞇眼,瞄準,拉弓。一箭射出,少年唇角綻開的笑容是那樣璀璨,仿若有光在流動。那時候,她的心,似乎就是被這一箭給射中了。
“秦門主,請上馬車吧!”耳畔傳來謝滌塵的聲音。
秦玖這才發(fā)覺一個恍惚間,已經下了山路,面前停著一輛馬車。馬車一側,顏夙勒馬而立,回首朝著她看了過來,月光下,他明眸鋒銳,淡漠清冷得令人窒息。
秦玖瞇眼笑道:“我這樣的罪犯還有馬車坐,多謝殿下了?!鼻鼐廖⑿χ@到了馬車中,倚坐在馬車的團墊上,閉上了眼睛。
今日之事,說起來不算大,但因她身份特殊,又犯在了顏夙手中,這案子便不算小。
她著實累了。明日恐怕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此刻,最重要的是養(yǎng)精蓄銳。
辰時已過,朝陽高升。京府尹大堂的大門洞開,衙役們分立兩側,隨著一聲“升堂”,衙役們高呼“威武”。低沉而充滿威嚴的聲音一波波傳了出去,讓外面看熱鬧的人們心頭一陣陣發(fā)怵。
秦玖就跪在大堂下,瞇眼研究著黑色石磚上的花紋。
堂上坐著的,是麗京城的府尹孟懷和聽審的安陵王。
孟懷是一個精瘦的老者,看上去五十來歲,一雙小眼睛透著精明世故的光芒。麗京城中多權貴,在京城做府尹,沒有幾分左右逢源的本事,是絕對混不下去的。孟懷捋著胡須,望了望下面研究地磚花紋的秦玖,又望了一眼身畔臉色冷峻的安陵王,心中直打鼓。
他自然知曉安陵王和天宸宗向來不對眼。如今,這位新來的天宸宗弟子一到京城,便被安陵王抓了過來,罪名是奸淫良家少年習練邪功。倘若此事屬實,天宸宗只怕顏面掃地,每隔幾年派一個弟子為朝廷效力的制度怕也會因此而取消。只是,如今,天宸宗在朝廷勢力正盛,宮中那位惠妃也不是好對付的,此案他辦起來實在有些為難。但眼前這位安陵王,他萬萬得罪不起。
孟懷想了想,此案既然是安陵王親自送審,只怕自己勢必要嚴辦這天宸宗弟子了。他瞇了瞇眼,一拍驚堂木大聲喝問道:“罪女秦玖,你逼迫良家少年,行奸淫之事,還逼迫他們習練邪功。你可知罪?”
秦玖慢悠悠抬頭,上挑的眼角掃了一眼孟懷,笑吟吟道:“孟大人此話從何說起,小女子只不過在昭平公主的別宮洗了個溫泉,怎么就犯了奸淫之罪了?”
秦玖的語氣如沐春風,笑容純潔如蓮,可孟懷卻隱約感覺到這雙柔媚的眼中那暗隱的威壓。孟懷掃了一眼顏夙,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繼續(xù)喝問道:“好大的膽子,人證物證俱在,豈容你狡辯?來人,傳人證。”
公堂上一陣腳步聲,秦玖瞇起眼回首望去,只見她的侍女櫻桃被帶了上來。
秦玖心內一陣冷笑,終于露出狐貍尾巴了,真是以為這次一定能將自己扳倒了吧!
櫻桃是秦玖的侍女,她在天宸宗服侍了秦玖兩年。一直以來,在秦玖面前表現(xiàn)得都極是忠心,但秦玖因了自身經歷,很難輕易相信人,不久就發(fā)現(xiàn),她其實是關雎門門主姚昔兒安插到自己身邊的細作。自己每日的一言一行以及宗主待她的態(tài)度如何,都經由櫻桃傳到了姚昔兒的耳中。
此番來麗京,原本不是秦玖要來。宗主派的是關雎門的姚昔兒。
秦玖知道,姚昔兒對宗主一片癡心,自然不愿意到麗京來。因為歷年來到麗京的天宸宗女子,多半都會嫁給當朝權貴進入內闈之中,譬如惠妃。姚昔兒自然萬分不愿意。
秦玖進入天宸宗,原本就是想經由天宸宗來到麗京,哪里肯放過這個機會。遂趁著宗主閉關練功的機會,利用櫻桃這個細作,將宗主對自己萬分寵愛這個消息零零碎碎地傳給了姚昔兒。姚昔兒很快便以生病為由,求著右使將自己打發(fā)了過來。
這還不算,來麗京這一路上,他們遭到的幾起刺殺,秦玖敢保證,一定少不了姚昔兒所派的刺客??峙略谝ξ魞盒闹?,自己就是最妨礙她的情敵了。秦玖身邊除了榴蓮和枇杷,大多都是宗主的人,所以秦玖也懶得回擊,就讓他們自相殘殺。
這一路上櫻桃也沒少對自己做小動作,但最終都沒有得逞。如今,怕是姚昔兒下了最后通牒,櫻桃才會趁著這次機會,借了顏夙的手,要除掉自己。只是,她們想得太美了。
櫻桃低頭默默跪在了大堂下,俯身磕頭道:“奴婢櫻桃叩見安陵王殿下,叩見府尹大人。”
“櫻桃,你和秦玖是什么關系?”孟懷喝問道。
秦玖側首望向櫻桃,唇角勾著淡淡的笑意。
“回大人,奴婢是伺候秦門主的侍女,已經服侍秦門主兩年了?!睓烟掖故锥⒅孛嬲f道。
“昨夜,你家主子去溫泉,為何沒帶你去伺候?”
櫻桃低著頭,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秦玖,秦玖回她一個疏懶至極的笑意。櫻桃忙垂下眼皮,嬌俏的臉慢慢變得蒼白。她俯身回道:“回大人,只因秦門主每次去溫泉,都是帶著年少男子前去習練邪功,所以,才不曾帶奴婢去?!?/p>
“你如何得知你家主子是去習練邪功?”
“回大人。在天宸宗時,秦門主每隔一段時日便會去溫泉沐浴。且每次都是在月圓之日前去,后來奴婢無意間發(fā)現(xiàn),秦門主功力增長得極快。我們天宸宗有一門邪功,就是需要在月圓之日,配合溫泉和童男子之身的精血來習練。那時,奴婢便猜測,門主可能是在習練邪功。這邪功在我們天宸宗也是禁止習練的,奴婢雖然懷疑,但因門主每次去溫泉都派人把守,奴婢并不能接近。奴婢手中沒有證據,并不敢去稟告宗主。沒想到,這次到了麗京,門主因為在宮內和武狀元謝大人比試武功時受了內傷,昨夜很早就打發(fā)了我們。她自己卻偷偷出了府,奴婢悄悄跟蹤,才發(fā)現(xiàn)她是去昭平公主的別宮,奴婢聽說昭平公主別宮內有溫泉,且昨夜恰巧是月圓之夜,所以才懷疑她又是去練功了。大人如需確認此事,只需要確認那四個少年是否還是童男子,是否有精血流失,便可確定此事?!睓烟乙蛔忠痪渚従徴f道。
“你是說,這種邪功,需要在月圓之夜習練,且需要童男子的精血和溫泉來配合?”
櫻桃頷首道:“是的?!?/p>
“在天宸宗時,秦玖每一次溫泉沐浴,可曾召年少男子前去服侍?”
“有的,有時是三人,有時是四人?!?/p>
“事后那些少年都是什么樣子的?”
“習練邪功,這些童男子身上精血和陽氣迅速流失,身體會迅速衰退,有時會嚴重到有性命之憂。在天宸宗,秦門主每一次沐浴完,那些服侍的少年男子都會人事不省,想必是活不下去了?!?/p>
在天宸宗時,秦玖便開始了習練“補天心經”。她在天宸宗自然更加小心謹慎,因為此事萬萬不能讓天宸宗宗主知曉。櫻桃說她在天宸宗便懷疑自己在習練“補天心經”,根本是在胡謅,否則,以姚昔兒的心性,就算沒有證據,怕也早就到宗主那里密告此事了。倘若真是在天宸宗開始懷疑的,只怕也是在臨來麗京前才剛剛開始懷疑。
孟懷聽罷櫻桃所述,冷聲喝問秦玖:“秦門主,如今你可還有話說?”
秦玖瞥了櫻桃一眼,笑意盈盈地說道:“孟大人,這就是你所謂的證人嗎?她可曾親眼看到奴婢習練邪功?可曾親眼看到奴婢奸淫那四名少年?難道說,每一個在月圓之夜去溫泉沐浴又恰巧召了少年男子服侍的都是習練邪功嗎?倘若如此,那豈不是人人都在習練邪功了。大人,難道你就沒有在月圓之夜沐浴過溫泉,沒有召少年服侍?”
孟懷臉上一僵,冷聲道:“本大人召人去,只是擦背而已,和你自是不同的?!?/p>
秦玖瞇眼笑道:“小女子召那四名男子前去,也不過是擦擦背,搓搓腿,遞個錦帕而已。這難道都不行嗎?”
坐在孟懷一側的安陵王顏夙,見秦玖此時還嘴硬不肯承認。他緩緩側首,日光透過窗欞,從側面投射到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映得半張臉華美璀璨。他微微瞇眼,眼波中閃過刺骨寒意。
“孟大人,昨夜之事櫻桃雖然未曾親見,但有一人卻是看見了。孟大人,傳本王的七皇叔吧!”顏夙慢條斯理說道。
“殿下說得是,這就傳嚴王上堂做證?!本└蠎旬吂М吘吹卣f道。
“傳嚴王上堂!”
“傳嚴王上堂!”
……
隨著衙役們一波波的聲音傳出去,秦玖的心驀然提到了嗓子眼。
顏聿來做證?
她沒料到顏夙傳了顏聿做證,細細一想,昨夜顏聿走了后,八成在下山時遇到顏夙了。顏夙看到顏聿懷里的紫牡丹,肯定知曉顏聿也去過昭平的溫泉了??墒穷來裁髅骺床灰姷?。
秦玖驀地坐直身姿,瞇眼朝大堂外望去。
大堂內極其安靜,就連外面看熱鬧的人群都無人說話,眾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大堂門口。
過了好大一會兒,還不見那個被傳喚的人露面,只聽得低低的調笑聲傳了過來。
是女子的聲音,聽上去不是一個人的聲音,似乎是好幾個。清脆嬌音,鶯鳴燕啼般,好不動聽。隨后,那被傳喚的人終于慢悠悠地出現(xiàn)在大堂門口。
不是一個人,是五個。
秦玖待看清了中間那個被眾星捧月般擁來的人,腦子里轟然一聲,感覺到手不可遏止地顫抖了起來,費了好大的勁,才阻止住自己想要沖上去的念頭。
好想,好想,好想,戳瞎他??!
一陣環(huán)佩叮當,顏聿被四個侍女簇擁著一步步悠然踱近。
那四個侍女,都很美,她們身著同款式的侍女衣衫,顏色卻不同。紅綠藍紫,走到公堂上,這公堂上瞬間便似盛開了四朵嬌艷的花兒。
被她們眾星捧月般擁簇著的顏聿,身著一襲炫黑色繡大紅花紋的寬袍,腰間系金絲鑲珠玉帶,狷狂中透著華貴。
他徐徐而來,整個公堂上,似乎獨他一人灼灼耀目。
秦玖瞇眼盯著這一行人漸行漸近,侍女再是如花似玉,主子再是俊美傾城,在此刻的秦玖眼中,都看不到,她能看到的,只有顏聿的那雙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p>
略微飛揚的眼尾,帶著一絲邪魅和狷狂。眼底深而黑,猶若無月的子夜。最主要的是,那雙眼很亮,堪比寶石璀璨,眼波流轉間閃耀著令人無法形容的神韻,是那樣的魅惑人心。
早已不是昨夜那般毫無神采,極其空洞。
有那么一瞬,秦玖的腦中是空白的。
倘若,此刻顏聿少了條胳膊,或者斷了條腿,甚至于,他全裸著出來,她覺得她都不會反應這么大。顏聿居然裝瞎,居然給姑奶奶裝瞎!
這樣的一雙眼,怎么可能是目盲?
昨夜在溫泉里的每一幕猶如閃電般再一次在腦中飛速閃過,她忽然覺得自己猶如一個被點燃了的炮仗,隨時都會爆開。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他裝瞎將她看光光,末了,她還好心地遞給他那盆紫牡丹。然后,今天,他過來到堂上來證明她昨晚確實奸淫了那四名少年。
這世上,還有比顏聿更無恥的人嗎?
有嗎?
秦玖斜著眼睛望著顏聿,眼中好似能射出冰刀子,撲哧撲哧一刀刀似乎都戳在顏聿身上。
顏聿卻似乎根本就沒有感受到秦玖目光中的殺意,他居然勾唇淺笑著回視秦玖。
兩人的目光相遇,顏聿的眼睛似乎會說話,說的還都是甜言蜜語。倘若有人看不到秦玖的表情而是只看到他的神情,鐵定會以為此刻的秦玖是含情脈脈地盯著顏聿的,鐵定會認為兩人正在眉目傳情。
秦玖握拳,松開,再握拳,再松開,呼了一口氣,才壓下胸臆間那股戾氣。
顏聿走到秦玖面前站定,薄唇一勾,憊懶一笑,略帶驚奇地說道:“原來是你,怎么這么不小心被抓了?”
秦玖強迫自己垂下頭,不去看他那雙波光瀲滟的雙眸,她覺得她再看他一眼,手中的繡花針估計就會不聽使喚地飛出去戳瞎他的眼。她還沒有昏頭,此處是公堂,倘若此刻和顏聿斗上了,吃虧的人只能是自己。但是,這筆賬,她記下了!
“請嚴王堂前上座!”京府尹孟懷忙恭恭敬敬地說道。
顏聿卻連眼睫都不抬一下,自顧自在秦玖面前俯身,湊到秦玖耳畔低語道:“你還嫌本王我老嗎?”
顏聿不說還好,他這一說,秦玖又記起昨夜,他說自己是童男子的事。敢情到了此刻,這人還記掛著昨夜秦玖說“嫌他老”那句。
秦玖壓下心頭的怒火,抬首朝著顏聿微微一笑,這笑容如初綻的優(yōu)曇,帶著迷離的嬌媚。
“王爺正值青春年少,自然是不老!”秦玖一字一句咬牙說道。
顏聿似乎對秦玖的話十分滿意,他淺淺地笑了起來。倘若不知他的為人,肯定會被他此刻迷人的笑臉萌得神魂顛倒,可惜,秦玖早已經看穿了這無恥之人的本質。她此時寧愿去看一頭豬笑,也不屑于看他一眼。
秦玖冷哼一聲轉過頭。
顏聿這才滿意地向堂前走去。
堂前早就為他備下了座椅,顏聿俯身盯著座椅看了一瞬,長眉皺了起來。
四個侍女見狀,忙趨步上前,一女掏出帕子擦椅,一女拿出新的錦繡坐墊鋪上,一女奉上茶盞,一女跪下為其捶腿。
“貂蟬,這公堂我們還是第一次來,挺好玩的?!贝吠鹊呐右贿叴芬贿呎f道。
“是啊,挺好玩的,玉環(huán)你說是吧?”奉茶的女子笑吟吟道。
“是呢。只不知這女子犯了何罪?”
“聽說是奸淫之罪。”
“真的嗎?昭君?”
“聽西施說的?!?/p>
“哎呀,還有這樣的女子??!”
四個人旁若無人地開始嘮嗑,公堂上的肅穆威嚴的氣氛,瞬間消失殆盡。
貂蟬?昭君?玉環(huán)?西施?
秦玖側目,這名字起的,足以看出其主子的為人,那該是多么的***??!
這四大美人在公堂上你一言我一語,完全破壞了公堂上的肅穆氣氛,連衙役都憋不住想笑。這種狀況,秦玖雖未曾料到,但并不曾感到多么驚奇。畢竟,主子的為人在那里擺著呢,什么樣的主子調教出什么樣的奴婢,還真是沒錯。
京府尹孟懷似乎根本未曾料到這種狀況,他咳嗽了一聲,意在提醒幾個美人收斂一下,誰知道他的咳嗽聲根本壓不過四女的說話聲,沒起什么作用。孟懷只得賠著笑臉向顏聿說道:“王爺,嚴王爺,您……”
顏聿斜靠在椅上,一手支著下頜,薄唇輕勾,一雙懾人的魅眸中琉璃之光璀璨流轉,他笑吟吟望著四個美人在那里玩鬧,竟絲毫沒聽到孟懷的話,連眼風都沒掃他一下。
孟懷噎住了,臉色變得很難看,但又不敢輕易惹惱眼前之人。
嚴王顏聿,外號閻王。他這個外號,可不光是因為他命硬克死了人,更多是因為他本人行事不按常理出牌,是一個擅長惹是生非的魔頭。
孟懷偷眼望了望安陵王。
顏夙似乎早就料到請他這位皇叔前來,會是這種狀況,似乎早已司空見慣。他微微瞇眼,深邃猶若寒星般的眸光自孟懷臉上凌厲地劃過,孟懷額頭上冒出了汗。
安陵王顏夙他更開罪不起了,忙哆嗦著執(zhí)起驚堂木,啪地狠狠一拍。
“肅靜!”孟懷冷喝一聲。
“威武!”衙役們齊聲喝道。
“七叔,這里是公堂?!鳖佡淼f道。
顏聿慵懶閑散地哦了一聲,臉上笑容一收,瞇眼對四個美人斥道:“這里是公堂,你們不知道嗎?再胡鬧,回去仔細你們臉上的胭脂?!彪m然是淡淡的調笑的語氣,說的也是玩笑的話,但四個美人瞬間噤聲,悄無聲息地站在顏聿身后,一言不發(fā)。
顏聿伸指在腿上閑閑敲了幾下,薄唇一勾,惑人一笑,“夙兒,這一大早,讓我來這公堂做什么?若是無事的話,我回去還要補覺,昨夜沒睡好?。 ?/p>
“七叔,正是要問你昨夜之事。昨夜在路上遇見七叔時,我見七叔馬車中有一盆紫牡丹,是在昭平的別宮得的吧?你昨夜到過昭平別宮后院中的溫泉吧?七叔當時還警告我不要到昭平別宮的溫泉去,說是去了會污了眼睛,七叔可否告訴我你看到了什么?”顏夙閑閑問道。
“不錯,我昨夜確實去昭平別宮了,這紫牡丹之事夙兒可千萬不要告訴昭平才是?!?/p>
顏夙唇角勾著風度翩翩的輕笑,“七叔,此事我不會說的。七叔在溫泉可曾遇見此女,當時她正在做什么?”
顏聿緩緩側首,瞇眼凝視著秦玖,唇邊笑意漸漸擴大,望之有一股驚心動魄的味道,狹長的眸中,卻含著嗜血的冷意。
“夙兒不說,我倒差點忘記了。昨夜在溫泉,原本只想搬這盆紫牡丹回去,誰曾想到,遇到這個女人,害得我……差點丟了……嗯,差點被……這個女子強迫了。”
秦玖面色瞬間冷到了極點,其實早就想到了他不會有什么好話,但聽到顏聿這么誹謗自己,還真是讓人……受不住啊。
秦玖冷嗤一笑道:“嚴王真當自己玉樹臨風潘安再世?你這種貨色,本門主可瞧不上眼?!?/p>
顏聿驀然起身,快步走到秦玖面前,墨色錦袍上的血色花紋濃艷到極致,帶著無以言喻的妖冶。他挑眉居高臨下說道:“潘安是什么東西,本王比他有魅力多了?!闭f著俯身迫近她,貼近她耳畔,誘惑般低低說道:“怎么樣,你若不嫌我老,我今日就救了你?!?/p>
秦玖慢慢地捏緊了拳頭,回了他一個燦若嬌花的笑意。心想:這可是你給我機會的,怪不得我。她驀然出拳,砸向了顏聿的眼睛。
其實,這一拳早在三年前,她就想給他了。不過那時候她是端莊賢淑的大家閨秀,是麗京城第一才女,不屑于和他計較??扇缃袼茄?,被扣了奸淫之罪的妖女,她還有什么好顧慮的?!
秦玖原本冷著臉,眸中淬著冰。
這乍然一笑,就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蓓蕾,在一瞬間忽然盛放一樣。何況,這朵笑容之花還濃艷嬌媚,絕美至極。
顏聿猝不及防,被攝了一下心神。也就是這一瞬間,秦玖的拳頭到了。
砰的一聲,這一拳積攢了數(shù)年來的積怨和驚怒,揮出時,人們甚至能聽到拳風掠過空氣的聲音。
沉悶的聲音擊碎了公堂上剛剛凝聚起來的肅穆和威嚴。隨著這一聲,顏聿的鼻血流了下來。他一仰頭,躲過了眼睛,卻沒有躲過鼻子。
這一拳倘若真的砸在他眼睛上,搞不好他真的瞎了。
“??!”“哎呀!”“天?。 薄巴鯛?!”……
四大美人的驚呼聲震天動地。
“你這個不要臉的妖女,你敢打我們王爺?”四女高聲呼喊,幾乎要和秦玖拼命。
公堂上瞬間又亂成了一鍋粥。
秦玖冷眼望著這騷亂,胸臆間的怒氣終于消淡了些。她昨夜既然根本就沒有把四個少年怎么樣?她自然也用不著他來救!
顏聿渾然沒料到他會受到這么一拳,且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近在咫尺間,他漆黑的眸中好似點燃了毀天滅地的火焰和冰冷的怒意。但也就那么一瞬間,他冷眸一瞇,便轉為復雜難解的光亮。他一把奪過貂蟬手中的錦帕,伸手按住鼻孔,緩步踱回到椅子旁,慢慢坐了下來。
顏夙也渾然沒有料到,秦玖到了此刻還敢發(fā)威。他瞥了一眼顏聿,薄唇邊勾起一抹淡笑。
“七叔,你沒事吧?”
顏聿按著鼻孔,甕聲甕氣道:“沒事。夙兒,這個妖女你一定要治罪。我告訴你,昨夜她不光想強迫我,還想強迫四名少年?!?/p>
“秦門主,你還有什么話說?”顏夙瞇眼問道。
秦玖慢慢抬起頭,冷笑道:“請問嚴王爺,你哪只眼看到我強迫他們了?”
“夙兒,我沒親眼看到!我只看到她要去解那幾個少年的衣衫。本來打算看一會兒的,但是,她忽然相中了我,我只好嚇得跑了。”顏聿慢悠悠說道。
秦玖剛聽到他前半句,有些稀奇地揚了揚眉,等聽到后半句,唇角漾起冷笑來。顏聿沒有說親眼看到她強迫那四個少年,倒是令秦玖有些意外的。原本以為她打了他一拳,他會在此處趁機報復的。
顏夙也有些意外,昨晚之事,在他心中,自然已經篤定那四位少年被秦玖奪了童男子之身以修煉邪功。而今日,他之所以早早派人去請顏聿過來做證,不光是因為他認為顏聿目睹了此事,更因為他知曉顏聿和他一樣,深恨天宸宗。所以,對于顏聿方才說沒親眼看到,他有些不解。
“七叔,此事事關天宸宗,事件重大,你千萬要考慮清楚,莫非你記錯了嗎?確定沒看到嗎?”顏夙直直望向顏聿,皺眉問道。他刻意加重了“天宸宗”三個字的語氣。
顏聿低眸,唇邊忽浮起一抹奇異的笑容,“還未隔夜,自然記得清楚,我確實沒看到?!?/p>
顏夙伸指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不再看顏聿,而是轉首問孟懷,“去問問那四名少年如今怎么樣了?張御醫(yī)可到了?”他原以為有了櫻桃和皇叔做證,會很容易定罪,孰料,事情比他想象中難辦,如今只希望那四名少年不要有事,能早點蘇醒過來做證。
孟懷忙命人去請張御醫(yī)。
秦玖聽到顏夙的話,微微一笑。原本孟府尹這里,應當有仵作的,沒想到顏夙竟召了宮中御醫(yī)過來,可見這次是決意要給她定罪了。秦玖瞇眼笑道:“孟大人,既然請了宮里的御醫(yī)過來,不如請御醫(yī)查看一下他們的身體,還本門主一個清白?!蹦凶釉柺欠褚研梗€是不是童男子,可以通過查看身體知悉。
秦玖這番話一出,不光孟懷驚訝,顏夙和顏聿也極是驚異。他們不是沒想到這個法子,而是此法對他們判定秦玖有罪無用。因他們已篤定秦玖之罪,早已斷定那四名少年已非童男之身,所以檢查結果若非童男之身,并不能證明就是昨夜因秦玖而失去元陽的,或許是早就失去了的呢。但反之,若四名少年依舊是童男之身,卻足以證明秦玖無罪。
他們萬萬沒有料到秦玖會提出要用這個法子。
顏聿輕扯唇角,似笑非笑道:“此法極妙,不妨一試!”孟懷望了眼顏夙,見他以極慢的速度微微瞇起眼,抬頭直直盯著秦玖,神色平靜如水。
“如此甚好,孟大人,就請張御醫(yī)前去查看?!鳖佡盱o靜說道。
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張御醫(yī)被衙役帶了上來。他快步走到堂前,“老臣叩見殿下,叩見王爺,見過孟大人。”
顏夙問道:“張御醫(yī),把你查看那四名少年身體的情況一一道來?!?/p>
張御醫(yī)沉聲稟道:“殿下,微臣查看了四名少年的身體,發(fā)現(xiàn)他們皆是中了一種奇怪的藥物,所以陷入昏迷,狀若危急。老臣為他們服下醒腦丸,不到一炷香,四人俱已醒來。體內精力漸漸恢復,無絲毫異狀?!?/p>
顏夙挑眉,眸底波光明明暗暗。顏聿已經止住了鼻血,靠在椅子上慵懶問道:“那他們不是童男子了吧?”
“稟王爺,四名少年俱是童男子!”張御醫(yī)沉聲說道。
公堂上因這句話再次陷入到死寂中。片刻后,顏聿聞言拊掌而笑,笑聲中有著令人不可捉摸的意味深長。
顏夙肅峻的臉上驚異的神色再次掠過,長眸中光芒極快地凝聚,似化作利劍向秦玖破空刺來。
秦玖緩緩站起身來,伸出蔥白的手指彈了彈衣裙,迎視著顏夙冷峻的眸光,朱唇一勾,笑眸中一瞬間流光溢彩。她緩緩轉首問孟懷:“小女子可以走了嗎?”
孟懷不可置信地望著秦玖,看了一眼顏夙,再看了一眼顏聿,見兩人均未有話說,只得草草說道:“既然四名少年已無事,秦門主自可離開。”
秦玖卻站立不動,倘若她如此好打發(fā),她就不是秦玖了。
她唇邊笑容隱去,冷冷盯著顏夙問道:“殿下,此番你這般大張旗鼓將本門主擒來,又在這里公開審案,早已對本門主的名節(jié)造成了極大的損害。要知道本門主尚未婚配,原本到麗京是要找個好人家嫁了,此事一出,恐怕本門主不好嫁出去了。殿下,你說這可怎么辦呢?”
顏夙長眸一瞇,眸色幽烈深沉。
“秦門主的意思,是賴上本王了?”
“小女子哪里敢呢。只求殿下還小女子一個清白的名聲。倘若小女子名聲就此壞了,若是嫁不出去,還要勞煩殿下做個媒呢!”秦玖側眸挑釁地望著顏夙,笑靨如花道。
顏夙好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唇角笑容若隱若現(xiàn),卻未有一絲漫到眼底,“你還有貞潔嗎?早八百年前就沒有了吧。勾魂紅衣!你以為本王這次沒抓到把柄,你就是清白的了嗎?”
秦玖聽到勾魂紅衣四字,唇角笑容忽冷,“殿下對本門主倒是知之甚多啊!”
“孟大人,退堂吧!”顏夙淡淡說道。
秦玖漫步出了公堂,門外日光璀璨,映照在衣衫上。身上暖暖的,可心中卻一片幽冷。她輕輕嘆息一聲,知曉自今日起,昨夜之事必會傳遍麗京,她的名節(jié)怕不會因為沒有被定罪而稍有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