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凄念你》 章節(jié)介紹
有一種小說主角,他的高大英俊形象讓你神魂顛倒,魂牽夢縈。這部小說是黑茸所寫,名叫《凄凄念你》,主角是漆蜈漆漆。第2章主要內(nèi)容介紹:吾妻我先是愣了半晌,隨即有些想笑,原來當初他不僅是想納我為妾,而是做這高貴的攝政王妃。但我不認為這是什么恩賜,.........
《凄凄念你》 第二章 在線試讀
吾妻
我先是愣了半晌,隨即有些想笑,原來當初他不僅是想納我為妾,而是做這高貴的攝政王妃。
但我不認為這是什么恩賜,能讓他用來這樣羞辱我。
我笑著搖頭,神色哀戚,不是為我,而是為他感到悲哀。
悲哀他與權勢纏斗多年,卻連個真正知心體己的人都沒有,竟委屈到要將我這個半路撿回來的殺手,做他的枕邊人。
而他也眼神冷厲盯著我看,仿佛要把我撕碎。
【如今本王再問你一遍……】
【不用了——】
我冷聲打斷了他的話,覺得無論如何要把這事說個明白。
他擰著眉看我,滿臉的難以置信,似乎是驚異于我敢這樣反抗他。
我皮笑肉不笑道【殿下這樣如皓月般的人,一定會有與您心意相通的姑娘,和您一起攜此生、共白首。而屬下,絕不敢高攀殿下?!?/p>
他才不是什么皓月。
于我而言,他是沒有光的,甚至,他就是遮擋住我所有陽光的泥土。
才讓我這只有毒的蜈蚣,只能躲在潮濕陰暗的地下,也與他一樣見不得光。
我很清楚,他想娶我,是因為我知道他太多秘密。
他眼里只有權勢和陰謀,而我這一身武功,恰好能替他殺人助他奪權罷了。
可如今他輔佐幼帝,整個朝野上下唯他獨尊,已是風中殘燭的太后也無法奈何他分毫,他已然是大權在握了。
他如果想要人護身,暗衛(wèi)數(shù)百人全是他的心腹;如果想要女人,那更是有大把的人前仆后繼。
而我要共度一生的男人,絕對不會是他。
3
我說完那句不敢高攀,他足足一個月都沒開口對我說話。
好在那位蛇蝎美人側(cè)妃并沒有再來找我的麻煩,他也不再時時喊我,我的差事也少了一大半。
我樂得清閑,偶爾看我太閑,他會派些任務給我,但都奇怪得很。
不是去燒了李家的倉庫,就是去放跑陳家馬廄里的馬,比起從前我出生入死的事跡,這些簡直是惡作劇一般。
我甚至懷疑他是為了報復我,就因為我上次沒答應他。
我堂堂攝政王府第一女殺手,怎能天天干這種偷雞摸狗的缺德事?
于是,趁著清閑,我開始忙著一件預謀已久的事。
那就是逃跑。
聰明地來說,應該是金蟬脫殼。
只有讓他和暗衛(wèi)營的人都認為我已經(jīng)死透了,我才能徹底自由。
我真是受夠了這個王府了,早一日逃,便早一日自由。
天不負我,我總算苦等到了機會。
科舉將近,他交給我一件看著有了些難度的差事:去刺殺一個來上京趕考的書生。
為了不被發(fā)現(xiàn)異常,我和往常出任務一樣,并未帶更多的東西,我打算善始善終,替他干完這一票就跑路。
夜半,我來到了書生所在的客棧。
沒有料想的寒酸,竟是全上京最繁華的聚福樓,這里守衛(wèi)極其森嚴。
我廢了些功夫,終于潛進了書生的臥房。
太久沒出過正式的任務了,再加上對手大概率實力一般,我多少有點放松警惕。
于是在我用短刀探進書生的床帷時,腦袋猛然被什么硬物狠狠砸了一下。
我頭一暈,就見一個白面書生手里舉著硯臺鉆了出來。
【抱歉了……姑娘?!?/p>
他見我是個女子,似乎有點意外,文縐縐地還沖我作揖。
我扶著腦袋站穩(wěn),勉強晃過神來了,才看清他的樣貌:真是俊俏得很。
長這么好看,我還真有點舍不得殺了。
可摸了摸頭上鼓起的大包,我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握緊了手中的短刀。
我盯住他細白的脖頸,在心里比劃著怎樣刺好看一些。
【姑娘?!克蝗怀雎暫拔遥灸阌叶系酿搿亲孕【陀械膯??】
他看著我的臉,聲音開始顫抖,雙目隱隱泛紅。
我知道我的耳垂上有顆淡褐色的痣,但我不記得什么時候有的。
摸了下右耳,我說了謊【是?!?/p>
果然,他緩步向我走來,我背后的短刀也隨時準備要揮出,可突然——
他將我一把抱進了懷里。
【是你……你一定就是阿玖,我不會認錯你——】
書生說我叫元玖,是江南陵城富商元家的千金,在十一歲那年走失的。
他還說,我和元家主母長得有八分像。
我嘴角抽了下,心想不愧是文化人,死到臨頭還能編故事。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擁抱,我面無表情地一腳把他踢開。
我大概是不相信的,因為我沒有任何從前的記憶,只記得睜眼醒來,我就是一個街上要飯的叫花子。
可他滿心歡喜地看著我,和我描述著元家的父母親友,還有童年的那些趣事,認真得不像是裝出來的。
【阿玖,我?guī)慊厝ィ脝???/p>
他絲毫不畏懼我抵在他喉上的短刀,紅著眼對我乞求道。
我思考了一會兒,放下了刀,【好?!?/p>
反正我離開了攝政王府也無處可去,他說我是元玖,那我就當元玖又何妨。
我自認為不是什么好人。
沒有猶豫,我動用了暗衛(wèi)之中,命絕最后一刻才用的信號。
告訴他們:漆蜈,卒。
以往傳遞回這個信號的,無一例外都將成為棄子,會被立馬放棄,然后替補。
因為在他看來,只有憑自己本事全身而退之人,才有價值,其余的、無法自救的都是累贅。
沒有一絲猶疑,傳回任務失敗的消息以后,我就跟著書生走了。
孑然一身,甚至沒有收拾東西。
我不怕這書生騙我,因為只需半招,他隨時會死在我的刀下。
好在他沒有說謊。
他真的要帶著我下江南,去陵城元家。
4
書生姓譚,單名一個珩字,譚家和元家是世交,在陵城都是有名的富商。
他有些扭捏地說,我從前,總是愛喚他作“珩哥哥”。
我淡然一笑,沒搭他的話。
陵江的渡船上,我遠眺著四周新奇的美景,轉(zhuǎn)頭問他,【你不去科舉了嗎?】
譚珩在小方桌上擺滿搜羅來的陵城美食,笑著看我,【不考了,考不上的,況且此行科舉是其次,我就是來尋你的?!?/p>
我專挑著甜食吃,覺得他倒是誠實得很。
譚珩差人又送了些甜口點心,靜靜在一旁替我添上茶水,偶爾和我說些從前的事。
我對他說的故事并不感興趣,對他倒是頗為好奇。
這樣生得好看、又性子溫潤的男子,還真讓人賞心悅目。
他不會隨時發(fā)些莫名其妙的脾氣,也不會高高在上審視我,壓得人喘不過氣。
大多數(shù)時候他很安靜,像這江風一樣,拂到臉上時愜意又無形。
漫長的路程無趣,他每日都變著法子讓我高興,時間過得很快。
我們來到了元家,見到了那個和我長得八分像的主母。
她只一眼,便認定了我是她的女兒。
元家就元玖一個獨女,自我來了府上,全家人都熱鬧高興得很,整日圍著我打轉(zhuǎn)。
他們的記憶似乎還停留在多年前,仍把我當做十幾歲的幼女,哄孩子般的口吻對我說話。
談及我這些年的境遇,我把做殺手的事瞞了下來,只說我在攝政王府當差做婢女。
我說得淡然可他們聽完總是泣不成聲,仿佛我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委屈嗎?好像是有點。
不然我也不至于逃得那么干脆。
譚珩每日都來元家尋我,他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殷切,甚至是明目張膽。
我知道,他也在補償我。
他的口中,我是在他跟前走丟的。
當年那回他找我的捉迷藏,他花了近十年,才終于找到。
可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不是他想找的元玖。
我失去的那段記憶,或許是當初被人販子刻意抹去的,也有可能根本就沒有。
我沒有多想,既然已經(jīng)到了元家,那我便做她。
5
譚珩真的對我很好。
他做什么都很鋪張,對我更大方得很,總挑貴的,最好的,花錢從不眨眼。
書雖讀得不怎么樣,但他身上,倒真有一股書卷氣,一點也不傲氣。
譚珩家是做酒樓生意的,每回來元家,都會給我?guī)c心。
在御膳房當過差的師傅,做出的糕點樣式新奇好看,味道也是一等一的。
可某一天,食盒打開時,里面是一團團大小不一的糕餅,還是用手一捏就碎的那種。
看著譚珩略顯局促的神情,我猜出了這是他做的。
他站在我身前,有些不安又故作鎮(zhèn)定。
我淡然一笑。
然后當著他的面,捏了一塊糕團,丟進了鳥籠中。
我云淡風輕地逗弄著籠中鳥,譚珩忽也上前來,撒了些碎糕餅進去。
他無所謂笑著【我讓人再送其他的來?!?/p>
后來的點心他都備兩份,其中一份是他做的。
我每次都一眼看出,然后照舊捏碎了喂鳥。
他總笑著,一點也不惱。
漸漸地,直到我分不出哪份是他做的,哪份是糕點師傅做的。
一日閑暇,我突發(fā)奇想讓譚珩教我識字書寫。
他教得極有耐心,一筆一劃地寫下最簡單的筆畫,讓我臨摹,哪怕我這練了多年刀劍的手,根本慢不下來。
練習的空當,我鬼使神差地在紙上寫下兩字:
【漆漆】
是那人給我的令牌上,寫著的名字,也沒什么,看得多了,自然就會寫了嘛。
初學的字寫得歪歪扭扭,遠不及令牌上的刻字好看。
我看了一會兒,默默地想丟棄,被一旁譚珩抬手接過。
【漆漆?】
他有些生硬地念了一遍,仿佛并不知道那是個人名。
我漫不經(jīng)心笑著,解釋【這是我從前的名字。】
他亦笑著【你如果習慣了舊名,往后,我也這樣叫你吧?】
一大滴墨水突然滴落,把紙面暈開,好似一朵盛開的墨蓮。
【你還是喊我元玖吧?!课乙膊粨Q紙,毫不在意地繼續(xù)在空白處落筆。
【我現(xiàn)在是元玖?!?/p>
江南的春日短暫,暑熱自五月便起了。
元家主母告訴我,譚珩與我從小定下親事,我又在他身邊走失,他因此遲遲未成家。
【熠兒是個好孩子,只不過你這些年受了苦,和他也才剛相認,你若是不想嫁他,娘也同意?!?/p>
她握著我的手說了這些話,眼中是慈母的關切。
我搖了搖頭,笑著說【沒事,我嫁?!?/p>
既然元玖該嫁,那我就替她嫁。
我至今認為我不是她,認為我拿走了屬于她的一切。
我心中不安,于是便當作替她盡一回孝。
譚珩,他也的確適合做個夫君。
6
陵城兩大商賈世家聯(lián)姻,全城唏噓,一切都是極盡奢華。
可大婚的前一天,元家來了個不速之客。
他輕衣快馬,滿臉風塵與疲憊,和裝點一新的華麗府邸形成鮮明對比。
我詐死逃了半年,沒有給他留下一點線索,敏銳如他,終究是找來了。
此行,我猜他是來殺我的吧。
以往暗衛(wèi)中試圖潛逃的,都已成了他的劍下魂。
四周悄然無聲,昔日風光無限的攝政王此時滿面疲態(tài),眼神毫無溫度地站在我眼前。
清冷孤傲,滿目悲戚,似要將我看穿一般。
譚珩起身,照常問我【今日是想吃茯苓糕,還是松子穰?】
攝政王瞥他一眼,冷笑道,【她不喜甜食。】
【茯苓糕吧?!课业雎暋?/p>
是的,從前我?guī)缀鯊牟怀蕴鹗场?/p>
因為甜味,總會讓我想起腥甜的血腥味。
譚珩真的就去給我做茯苓糕了,堂內(nèi)留下我與他二人。
【你知道這么做,會有什么后果嗎?】
果然,他一開口就是冷聲質(zhì)問。
我見慣了他這副模樣,云淡風輕地笑著,沖他晃了晃手中的茶盞。
【用山泉水泡的新茶,要嘗嘗嗎?】
他眸中微怒,面上卻是不動聲色,【跟我回去。】
他習慣性地對我下達命令。
看吧,這人總是不會好好說話。
【如果我不同意,王爺可是要殺了我?】我飲下一口茶,悠哉問道,正如他當年。
他冷笑,仿佛在聽笑話,【你不會不知道,有本王太多秘密的人,向來都短命?!?/p>
這倒是真的。
可此時此刻,我已不是昔日那個任他差遣,又見不得光的漆蜈了。
有人要殺我,那我便反殺他,我偏就有這個實力。
多年真刀真槍的磨煉,我的武功未必在他之下。
于是,我從腰間取出慣用的那把短刀,沖他一笑【那我們就比比,是我的刀快,還是王爺?shù)膭臁!?/p>
那把刀是他撿回我時,應該是隨手從一堆武器里,揀了給我的。
沒想到有一日,它的利刃會被我用來對著他昔日的主人。
似乎沒料到我會這樣回答,他堪堪怔住了。
【漆漆?!?/p>
良久,他終于出聲喊我,兩字清晰入耳,格外好聽。
許久沒有人這樣叫我了。
等了很久,他嗓音驟然輕了,自言自語般。
【他到底哪里好?】
我懷疑自己的耳朵,因為他話中似是有哽咽聲。
【王妃之位尚且入不了你眼,他一蠢笨紈绔子弟,有什么值得你嫁?】
四周都是為明日大婚置辦的陳設,鮮艷的紅綢光澤奪目。
他看了一眼便不再去看,目光落在我身上,執(zhí)著地想要一個答案。
這是我第一次見他如此失態(tài)。
我覺得好笑,不緊不慢順著他的話答。
【蠢笨些如何?他生得俊俏又聽我話,對我一心一意的,我就是喜歡他?!?/p>
除了最后一句違心,其他都是真的。
嫁與譚珩,我此生便能平淡喜樂,不再過見不得光的日子。
他很適合,做個共度余生的人。
【好。】
良久,他冷聲開口了,聲音似乎在發(fā)顫。
【那便如你的愿。】
譚珩端著出鍋的茯苓糕進來時,他剛好轉(zhuǎn)身離開。
我盯著他漸遠的背影看了許久,才將目光轉(zhuǎn)向桌上,已放涼了的茯苓糕。
譚珩依舊笑盈盈,捏起一塊放到我嘴邊。
【上次你說太甜,這次我少放了糖,你再嘗嘗?!?/p>
我掃他一眼,突然抬手狠力打落,糕點在地上滾了兩圈,隨即粘滿了塵土。
不解氣般,我又揀起另一塊,捏著他細白的臉頰,一股腦塞進他口中。
我看著他鼓著腮幫子被噎住的樣子,問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他口齒不清【知,知道……】
【知道你還放他進來?】
我添了一杯茶,捏著他的下巴讓他把糕點順下去。
【你就不怕他是來殺我,斬草除根的嗎?】
他不敢看我一眼,神情躲閃。
直覺告訴我,他定有事瞞著。
我盯著他繼續(xù)問【若是我告訴你,他曾屬意讓我做他的攝政王妃,你方才還會讓他來見我嗎?】
他剛就著我的手喝完茶,臉頰上泛起的紅暈未消退,羞澀又有些意外。
只因一直以來,我從未與他這般親密過。
他抬眸看我,遲疑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那還成什么婚?我去做王妃豈不美哉!】
我裝作怒極起身就要走,他果然慌張拉住我的衣袖。
糾結了一會兒,才逼得他坦白。
【在上京時……我與他見過一面,他不像是傳聞中那般陰狠?!?/p>
眉心一跳,我心下忽有了些莫名的猜測。
【他和你說了什么?】
他垂下眸【他說曾看過我往年的答卷,說……我不是讀書的料,讓我別白費力氣趁早回去……】
【還提醒我上京近來竊賊遍地,夜里莫要睡得太死?!?/p>
……
這倒是他會說出來的話。
可他向來不是愛管閑事的人。
況且,既然已規(guī)勸了放棄科考回陵城,后來又為什么要派我辛苦前去刺殺?
7
我睜著眼直到了深夜。
枕著愈發(fā)沉重的雨聲,我睡意全無,直到突然間,窗外混著雨聲傳來一陣輕響。
做了多年殺手的本能之下,我瞬間清醒過來。
【別告訴我——王爺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才大半夜闖到我這?!?/p>
我從床上坐起來,對著才從窗外翻身進來的黑影說道。
【本王后悔了?!?/p>
夜里傳來他的聲音,很冷,卻發(fā)著顫。
這一句后悔,讓我想起被他的側(cè)妃凌辱那次,他也曾問過我后不后悔。
可如今他的后悔,又在悔些什么?
我未言語,靜靜地等著他把話說完。
【你能回到家,過自在的日子,我很高興?!?/p>
【可若早知你有婚約,我一定不會把你送到他跟前?!?/p>
一瞬間,我所有隱隱的猜測有了答案。
是他,查到了我的身世,讓我刺殺譚珩,也只不過是他的計謀。
他給了我一個機會,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的,一個能回家的機會。
若我未能相認,而是殺了譚珩,那么這一切,也都是我自己親手斬斷的。
可他沒想到,我會毫不猶豫選擇離開,并且對他隱瞞了一切。
我冷笑【這么說來,還得多謝王爺替我尋親?!?/p>
離開了王府,我終于能在明面上對他陰陽怪氣了。
他仿若未聞,不緊不慢朝我走來,突然伸手將身上的外衣褪去。
【你做什么?】我立即喝止他。
他不停,脫到只著單薄的里衣【被雨淋濕了,穿著太涼?!?/p>
我與他對視一眼,轉(zhuǎn)身取出一件合他身的外衣丟給他。
做他的婢女也有段日子,他的身形我還是熟悉的。
【穿上走吧,不用還了?!?/p>
他攥在手中看了許久,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隨即狠力把衣服丟到地上。
【本王不穿他的臟衣服。】
我也不是好脾氣的【愛穿不穿,滾出去?!?/p>
世事難料,從前都是他對著我說滾,如今我總算讓他滾一回了。
或許是沒想到我這樣不留情,他沉默了許久才開口。
【欺辱過你的側(cè)妃宋氏,我已經(jīng)替你全部討回來了,跪冰、鞭笞、蛇蟲啃咬,一樣都沒落下。】
【你若還不解恨,我便將她——】
皺著眉聽到這里,我終于打斷他【王爺何苦因此得罪太后。】
他難得這樣邀功,可宋氏畢竟是太后的人。
況且,他這樣說得好像我是因為女人和他賭氣一樣。
我只是煩她總找我麻煩。
至于她折磨我的那些法子,與我替他殺人時受的傷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不以為意【得罪?向來只有旁人得罪本王。】
夜里寒涼,我衣著單薄,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猛然間,我喉間一緊,身體被一團熱意包裹住。
我睜大眼,發(fā)現(xiàn)黑暗之中他竟半抱著我,將頭埋在我的頸窩里,一如當年他醉酒那晚。
沉沉的鼻息噴灑在我頸側(cè),癢得我發(fā)顫。
這一瞬,我恍然明白了當年在喜房前,感受到的溫熱是什么了。
隔著單薄的里衣,我聽到了他亂了節(jié)拍的心跳聲。
【那你呢?當真決定了……要嫁那個蠢笨紈绔子弟?】
他聲音悶悶的,似在哀求一般。
他嘲諷譚珩愚笨,我看他才是那個蠢笨的。
往外推走的人,那還能輕易拉得回來?
我們終究不是同路,何苦糾纏。
他想要的東西太多,能給我的東西也很多,可那里面——
沒有我喜歡的。
我冷靜地將他推開,取了件外衣披上。
【如果,我沒見過外面的月亮,王府里的燈燭也是好看的?!?/p>
我輕勾著嘴角對他笑【當初把王爺錯認為是皓月,可出了王府,我才見真正的皓月,只覺不忍相比?!?/p>
夜里,我的聲音清晰可聞,像是寒冰一般。
良久,他低頭自嘲地輕笑著,重復我的話【不忍相比……好一個不忍相比……】
【王爺,雨停了請回吧,若是想留下喝杯喜酒再走,我亦歡迎?!?/p>
我只覺得心口悶得難受,不想和他繼續(xù)糾纏,就此送客。
話音剛落,驟然間,我重新被帶入一個懷中。
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鋪天蓋地卷來,讓我無處可逃,下一秒,我的唇間驀然附上一陣寒涼。
他似乎是氣急了,吻得用力,蠻力禁錮著我,無法動彈。
我想起了他大婚那夜,應該是在裝醉。
【唔——】
我狠下心咬他的唇,直至有了血腥味,他仍不放開。
我取出短刀就往他身上刺。
這一下,他果然就放開了我,捂著胸口擴散開的血漬,笑得像個瘋子。
那晚的最后,他帶著被我刺傷的傷口離開了。
第二日,我依舊淺笑嫣然穿上價值千金的嫁衣,在鑼鼓喧天中坐上了花轎。
全城同慶,送嫁的隊伍繞著陵城走了一圈,然后又回到了元家。
譚珩說我離家多年才與家人團聚,不舍我再嫁人離家,說他甘愿入贅元家。
連帶著他家的十幾家商鋪酒樓,都并入元家產(chǎn)業(yè)。
你瞧,他對我多好。
好到我覺得一點都不該后悔,不該再想著其他人。
【年少時我犯了錯,讓你顛沛流離、苦痛數(shù)載,這些都算做對你、和對元家的補償。】
譚珩說這話時,我看著他的眼睛,竟然走了神。
回過神,我沖他點點頭,揚著嘴角笑了。
我與譚珩的今昔與舊事,很快被陵城百姓傳為一段佳話,羨煞旁人。
譚珩教我學會了算賬和打理鋪子,比起在府里無所事事,我開始癡迷于經(jīng)商之道。
他夸我有天賦,事實也證明他并不是在哄我,凡是我經(jīng)手打理過的鋪子,不出時日生意都愈發(fā)紅火。
元家名下幾十家商鋪,我忙得不可開交,卻也樂在其中。
漸漸地,每當陵城百姓提起城東元家,第一個想起的便是元家獨女元玖。
比起從前替攝政王奔波勞累,還要每日擔驚受怕的日子,如今是好多了不是嗎?
我有偌大的家業(yè),有相敬如賓的夫君,有百姓的敬重,這一切都是我想要的。
是他給不了的。
我不像他,我從來不干讓自己后悔的事。
第二年,我用過去暗衛(wèi)營中傳密信的方式,傳了個消息回王府。
不是給他,而是給昔日招撫我、教習我武功的姐姐們。
我知他定是第一個看信之人,但那也不如何,信中我只字未提他。
我只問侯了姐姐們,問她們年歲漸長、日后可有歸宿,若沒有,可來陵城元家名下產(chǎn)業(yè)做事。
寫信之時,書生在旁看我,他說我的字越寫越好了,他還說……
我是個重情重義之人。
我一笑置之,未答他的話。
可我自知哪是什么重情之人?相反,我權衡利弊、毫不留情,可我不會后悔。
我堅信這一切,都是我最好的選擇,是我不再受人擺布后的心之所向。
平日里雖然忙,但每年我都去承山寺廟踏雪賞梅,而且是冒著嚴寒來好幾趟,直至花都落盡。
我一直尤其鐘愛梅花,但不愛紅梅。
紅成一片時像血,雖也很美,但我覺得刺目。
從前王府后院有一處梅園,有紅梅和白梅兩色,后來紅梅樹都被蟲蟻所蛀了,只剩下白梅。
好在承山寺開的也都是白梅。
可這一年,城南又新開張了幾家鋪子,我一直忙到過了花季。
寒意漸退,我擔心再不去,今年的花就看不到了。
賞花的日子,我穿著譚珩親自做的狐裘,是他重金尋的北地狐皮,倒真沒那么冷了。
我行走緩慢,由他攙著,在梅林雪地中流連。
突然間,迎面走來一群人,簇擁著當中一人朝我們走來。
當看清為首的人面孔時,我拉著譚珩的手就退到路邊,而后從他們一側(cè)通過。
好在他并未注意到我們。
【方才那位……好像是攝政王殿下?】譚珩后知后覺也認出了。
我眼中映襯著與雪一色的梅花,漫不經(jīng)心【沒錯?!?/p>
多年過去,沒了我,他依舊是風光無限的攝政王。
那也不奇怪,我對于他來說,無非是滿足他掌控欲的錦上添花罷了。
【我又有些餓了,我們回去吧?!课页烈髌?,轉(zhuǎn)而笑著說道。
返回的途中,一個十幾歲模樣的姑娘攔下了我們,面容稚嫩。
【姐姐,主上說讓我把這個給你?!柯牭贸鏊彩橇瓿强谝簟?/p>
我愣了愣,隨即明白她口中稱呼的主上是誰。
這是暗衛(wèi)中對他的稱呼。
也對,走了一個漆蜈,這世間會有千萬個能取代她的人。
憑他的權勢,永遠不缺附庸者。
我淡然一笑,打開她遞過來的匣子,里面是一對足金的長命鎖。
如果我沒猜錯,這是當年他要給我的另一塊令牌打造的。
因為曾經(jīng)上面掛著的殷紅的穗子,和裝飾的寶珠,就靜靜地放在一旁。
我對他來說,看來還是一局未贏的殘局,對他來說還有些趣味。
【主上還說……】她努力地回想著,【祝姑娘此生順遂,喜樂安康?!?/p>
此生順遂,喜樂安康,這的確是我所求。
只不過,無須他來祝愿。
我笑著謝過眼前的小姑娘,將匣子還給她,一字一句開口。
【替我謝過王爺,只不過這送禮之人殺戮過重,長命鎖不能長命——反而會索命。】
正如他,若哪一日覺得我無趣了,便會來索我的命,將那些不能為人所知的秘密,和我爛在一起。
可即便到了那一日,我也不會后悔。
逃出來的這些日子,就當是泥土里丑惡見不得人的蜈蚣,終于窺見光了吧。
我知道,我早已和他一樣,一樣的心冷又自私。
于是我深知,兩顆冰冷的心,挨得再緊,也不會感到溫暖的。
我挽著譚珩的手,決然地往前,直至某處隱約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慢慢消失不見。
【我又饞你做的茯苓糕了,待會回去,你再做些給我吃吧?】
覺察身旁的人一路沉默,我輕晃了晃他的手。
譚珩回過神,臉上的不安消退,緩緩地揚起嘴角笑了。
【當然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