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之后》 章節(jié)介紹

《我死之后》是網(wǎng)絡(luò)作家金箋去竹的一部代表作，男女主角蘇婉瑤瑤各具鮮明個性，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脈絡(luò)分明，文字表達流暢干凈。小說《我死之后》第2章主要內(nèi)容：「不是這樣的！」說這話的是一個女生，鍋蓋頭，戴著黑框眼鏡。我有一點點印象。在她被蘇婉霸凌，頭被.........

《我死之后》 第2章 在線試讀

「不是這樣的！」

說這話的是一個女生，鍋蓋頭，戴著黑框眼鏡。

我有一點點印象。

在她被蘇婉霸凌，頭被按進水池的時候，我把蘇婉推開，保護她。

可是也是她站出來，說親眼看到我偷了班費。

她再開口，語氣莫名羞愧，對我媽說：「阿姨，這件事已經(jīng)在我心里藏了十幾年了，每天我的良心都受到譴責(zé)！」

「班費的事情，是蘇婉指使我們干的！她說只要愿意作證，就能給五百塊錢?！?/p>

對于幾個高中生來說，五百，簡直是筆巨款。

她攥緊衣服。

「我當(dāng)時鬼迷心竅，所以才跟他們幾個……」

原來，只是因為錢啊。

我想起那些指證我的同學(xué)，都是我高中真心以待的朋友，卻也是他們，捅我捅的最深。

蘇婉表情大變，但還能勉強維持風(fēng)度。

「你在瞎編什么東西？我怎么會這么做？」

「媽，你別信她，今天是我訂婚禮，她就是想毀了我的幸福。」

她楚楚可憐的看著媽媽。

媽媽深深的盯著她，道：「先不提了，去給客人敬酒吧?！?/p>

蘇婉松了口氣，提著裙擺走了。

這件事情，高高舉起，卻被輕輕放下。

畢竟今天，對蘇婉來說很重要。

我跟在媽媽身后，看著她的背影。

媽媽，你到底在想什么？

媽媽找到爸爸時，爸爸正在露臺抽煙。

剛剛那些事情，爸爸在臺上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媽媽有些遲疑。

「老公，你說我該怎么辦？」

爸爸吸了口煙，淡淡道：「能怎么辦？」

「那事你不是早猜到了嗎？婉婉跟你要了幾千塊說交材料費，那錢是怎么花的你不知道？」

「你不就是不舍得責(zé)怪婉婉，才怪到蘇瑤頭上嗎？」

聞言，我驚愕的瞪大眼睛。

猜到？

什么意思？

所以媽媽自始至終都知道我多清白嗎？

就好像一個巨錘砸到我的心里，讓我一瞬間變得稀爛。

我看到媽媽表情有些動容，說：「我也是后來才猜到的，那時我已經(jīng)把瑤瑤罵的狗血淋頭，難道要我向誤解她道歉不成嗎？」

「而且婉婉小孩子心性，就想作弄一下她妹妹，她肯定也沒想到事情會鬧那么大。」

媽媽的話聲隨著風(fēng)聲飄遠了。

我的眼淚也隨著散落到空氣里了。

哪怕我知道整件事我是多么無辜。

可因為媽媽的右手，我都是背負多么深重的悔恨，在這個家里每天贖罪一樣的活著。

我還記得媽媽從手術(shù)室里推出來，她滿臉失望的說：「蘇瑤，我怎么會教出你這種女兒？」

「以后你什么事情都別告訴我，我不是你媽。」

她就這么輕易的要斬斷跟我的關(guān)系。

可是等她猜到是蘇婉干的，卻也只是輕飄飄一句小孩子心性，不舍責(zé)怪。

「媽。」

明明靈魂不用呼吸，我還是覺得胸口絞痛。

「你的心怎么那么偏啊?！?/p>

我哭著這么說，像是要用盡此生所有力氣。

一瞬間，我的腦海里閃過很多畫面。

蘇婉碗底的糖心蛋。

蘇婉最喜歡的布偶小熊。

媽媽手里永遠對準蘇婉的攝像頭……

輪不到我。

永遠都輪不到我。

我的媽媽聽不到，她只是望著茫茫黑夜，嘆了口氣。

「過幾天，還是讓瑤瑤回家來吧?！?/p>

她掏出手機，終于主動給我發(fā)了消息。

聊天記錄往上翻，都是我給媽媽發(fā)的大段消息。

逢年過節(jié)的慰問、轉(zhuǎn)賬紅包，更是從沒少過。

哪怕跟家里人都關(guān)系疏遠，我也有努力在媽媽面前表現(xiàn)，希望她不要忘記我。

因為她是我的媽媽。

可是突然間，夢醒了。

我終于能夠接受，她只是不愛我。

我的身體高高飄起。

可是無論我怎么樣都無法掙脫身上莫名的枷鎖。

生前沒有逃離這個家庭，死后竟然也無法掙扎。

我感到絕望。

7

媽媽發(fā)的消息，隔了好幾天都沒有人回。

當(dāng)然回不了，因為我已經(jīng)死了。

可是媽媽不知道，她只對我的沉默、忽視感到惱怒。

終于有天，媽媽忍無可忍，她去衛(wèi)生間錄了條視頻。

「蘇瑤，我還是不是你媽？你把我屏蔽了？」

「你知不知道因為去找你老師，我沒了右手，現(xiàn)在到哪都遭人白眼！你居然還不理我？」

叮咚一聲，消息響了。

那里只回了三個字。

「沒的好?！?/p>

我媽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隨即直接撥了視頻電話。

視頻接了。

那人的臉龐一閃而過，他有點慌亂，所以很快就被掛斷了。

媽媽皺著眉頭，因為那人不是我，可她很快又不管不顧發(fā)了很多語言質(zhì)問，要我回消息。

可我卻顧不上了。

早在那人的臉閃進屏幕里的時候，我就好像被一道巨錘砸中。

所有最痛苦、最痛苦的回憶，都和他有關(guān)。

那個親手，把我的皮，剝下來的男人。

8

一開始，是我下班后筋疲力盡的回到小區(qū)樓下。

突然有個陌生人叫我。

戴著帽子，身材跟我差不多的矮小。

他說他剛搬來這里，能不能幫他去車后箱搬一下行李？

我沒有多想，到他車后箱里。

可是突然一道猛烈撞擊，砸到我的后腦，我整個人徹底失去意識。

再醒來，就只在一個空洞的狹小地方，我猜出那是他家的地下室。

他沒有傷害我，只是把我關(guān)了起來，不給我水也不給我飯。

整整三天，我感覺自己差點就要被餓死。

三天里，我無數(shù)次向他祈求，求他放過我。

我說你會坐牢的，你這樣不得好死。

我甚至還說，我家里人很快會發(fā)現(xiàn)我的失蹤，他們會報警的。

可是他只是看著我冷笑，嘲弄我：「你是一只沒人在意的小可憐蟲。」

如今我飄蕩在空中，我突然意識到他說的對。

我的消失已經(jīng)過去一個多月，可是我的家人，卻半點沒有擔(dān)心過我的安全。

他們過著自己的日子，幸福美滿。

偶爾提起我，都像是臟了他們的嘴。

現(xiàn)在爸爸和蘇婉知道從我手機里發(fā)出的那句「沒的好?！购螅剂x憤填膺。

爸爸說：「果然這個女兒就是來咒我們家的，她就是見不得我們好。」

蘇婉捂著嘴道：「瑤瑤怎么會說這種話，我真是……看錯她了?！?/p>

媽媽握著手機，做了一個決定，生氣道：「我要把她從家譜上劃掉！」

這下，不止爸爸，蘇婉也驚愕的看著她。

9

蘇家是有家譜的。

每個孩子都被記在上面。

歷代以來，只有最最大逆不道的兒孫才會被劃掉名字。

為了這件事，媽媽特地開車回了老家。

她還給我的手機發(fā)了很多消息，說我再不道歉，再不出現(xiàn)，我一定會后悔。

可她發(fā)出去后，卻只收到紅色感嘆號。

于是她毅然決然的動筆劃掉了我的名字。

那一刻，我驀然感覺身體一輕。

可是，書面的聯(lián)系可以斬斷，血緣的聯(lián)系如何斬斷？

我看著媽媽開車回家的冷淡面皮，禁不住又哭又笑。

我想，媽媽，我也不至于這么……大逆不道吧。

我想起很多事情。

小時候，蘇婉拍皮球，砸的家里砰砰響。

媽媽會放下手頭工作，陪她一起拍，還說她力氣真大。

等蘇婉玩累了，我去接過皮球，想跟媽媽一起玩。

可她只是冷淡的推開我，說：「蘇瑤，媽媽很忙，你能安靜點嗎？」

又指著睡著的蘇婉：「你就不能像你姐姐那樣聽話？」

小小的我抱著皮球，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時我真的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

為什么媽媽對蘇婉永遠充滿耐心，可對我卻那么不耐。

現(xiàn)在我懂了。

偏心是沒有理由的。

只要家里有兩個孩子，父母的心，就是會不自覺的偏向某一方。

哪怕他們并不承認。

10

回去的路上，電話響了。

媽媽面無表情的接通。

「喂?！?/p>

「是蘇瑤家長嗎？」

媽媽問：「有事嗎？」

對面說：「她死了。」

媽媽的表情有一瞬間變了。

對面也沉默一瞬，道：「她的尸體埋在西郊的山嶺，被野狗刨……」

啪的一聲，電話掛了。

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想過媽媽知道這個消息，會是什么反應(yīng)，現(xiàn)在我終于知道了。

她的手是穩(wěn)的，眉頭輕皺，眼里帶了我熟悉的厭惡。

她沒有猶豫，直接就把這個電話拉黑了。

好像厭惡聽到關(guān)于我的任何消息。

我聽到她罵了兩個字：「有病?！?/p>

然后她回到了家。

蘇婉正在看婚禮的花朵裝飾，聽到聲音熱情的邀請媽媽幫她一起挑選。

媽媽走過去，厭惡從她臉上消失，滿臉都是笑意。

這是媽媽從來不會對我做出的表情。

可這番其樂融融的景象又終結(jié)在門鈴響動。

媽媽打開門，門口站著警察。

警察又問：「女士，請你跟我們?nèi)フJ領(lǐng)一趟你女兒的遺體?！?/p>

她愣了愣。

蘇瑤也放下手上東西，走上前，攬著媽媽。

「什么情況啊警察先生，我還好好的啊?！?/p>

警察看了看我媽。

「之前我們已經(jīng)有專人電話聯(lián)系過您，您沒收到嗎？」

媽媽說：「那不是詐騙電話嗎？我直接拉黑了啊?！?/p>

警察看著她的表情帶了點憐憫。

「很遺憾，并不是?！?/p>

「你的女兒，一個月前就已經(jīng)遇害了?！?/p>

202x年4月x日，媽媽終于清楚的收到我的死訊。

她的表情，出現(xiàn)了空白。

11

認領(lǐng)尸體的時候，爸爸也來了。

他一開始收到消息時很震驚，震驚后就是大怒。

我聽到他罵道：「就算死也等婉婉婚禮后死吧，三天后就是婚禮了，鬧的多不吉利?！?/p>

他沒能繼續(xù)罵下去。

因為咚的一聲，媽媽扶著頭，暈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驚了，蘇婉急忙去掐媽媽的人中。

等媽媽緩過神來，她緊緊攥緊了警察的手臂。

「帶我去看、看我女兒?！?/p>

爸爸不在意我，可他還是在意媽媽。

一路上，爸爸扶著媽媽，擔(dān)心她下一秒就會摔倒。

走進停尸間，一塊起伏的白布蓋在擔(dān)架上，很快就被人揭開了。

我終于看到了自己死時的模樣。

本來人死就會很丑，更別說我的皮膚都被人扒掉了。

全身都是坑坑洼洼的，血肉模糊一團。

又被野狗啃過，少了手臂和肩膀。

如果這不是我自己，只怕連我也認不出來。

「我草！」爸爸大喊了一聲，忍無可忍，跑了出去。

蘇婉上前打量了這具身體幾眼，柔柔問道：「這真的是我妹妹瑤瑤嗎？」

警察憐憫的看著她：「根據(jù)DNA比對來說，確實是你的妹妹。」

下一秒，低低的啜泣聲從她嘴里響起。

她捂住臉，好像真心實意地為我的死而難過。

而我媽站在尸體旁邊，從始至終，都呆若木雞。

我飄在空中，看著她。

古人說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

如今我終于能把我的身體還給她，哪怕它并不完整。

也許，這樣就兩清了。

12

媽媽終于張口，一字一頓：「兇手呢？」

她的嗓音太過干啞，以至于警察還沒有聽清。

「什么？」

媽媽突然崩潰了。

「殺我女兒的兇手是誰，是誰??！」

警察說：「兇手正在逃竄，不過最近已經(jīng)有了線索，相信很快……」

警察還沒說完，媽媽就轉(zhuǎn)身離開。

她的腳步虛浮，眼睛更像失了神的木偶。

回去的路上，爸爸在前面開車。

他說要先把我們幾個送到五臺山，拜拜佛，讓大師凈凈尸氣。

還說難怪我在婉婉生日那天沒來，沒送禮物，情有可原。

因為我當(dāng)時已經(jīng)遇害了。

聞言，蘇婉慢慢微笑起來。

「不重要，爸爸?！?/p>

「她的生日禮物，我今天已經(jīng)收到了?！?/p>

一字一頓：「我很喜歡?！?/p>

爸爸愣了愣，問道：「她寄給你了嗎？」

蘇婉沒說話。

我則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著她。

我懂她玩的字眼游戲、未盡之意。

難道我的死，對她來說是遲來的禮物，而且她還如此滿意嗎？

突然，啪的一聲。

清脆響音在空中響起。

媽媽打了蘇婉一巴掌。

蘇婉一輩子都沒挨過媽媽的打，所以她只是驚愕的瞪大眼，看著媽媽。

媽媽的表情從未如此冷厲。

「蘇婉，她是你妹妹，你對她的死，不該這么說?！?/p>

原來媽媽也聽懂了那句話。

這是她第一次為我出頭。

可惜來的太遲了。

蘇婉愣了愣，隨即淚水又漫上眼睛。

「媽，我不是那個意思?！?/p>

媽媽閉上眼。

「是不是，你心里清楚。」

空氣陷入詭異沉靜。

爸爸從后視鏡看到蘇婉掉落的眼淚，重重拍了一下方向盤。

「你發(fā)什么脾氣，婉婉那句話有什么問題？女人就是容易想那么多?！?/p>

媽媽噙著冷笑看著他，嘴里吐出兩個字。

「停車?！?/p>

爸爸愣了。

媽媽說：「蘇瑤是我親生女兒，她死了，凈什么尸氣？這五臺山你們要去自己去?！?/p>

爸爸把車停在路邊，媽媽裹緊襖子，下了車。

車子離去，我看到媽媽一個人走在馬路上，跟行人擦肩而過。

走到半途，路上下了小雨。

我看到她微微仰起頭，盯著天空。

雨水打濕她的臉頰，眼窩處也堆積了一小灘水洼。

媽媽，好像哭了。

因為輕微的抽咽聲從她嘴里發(fā)出。

她伸手捂住眼睛，肩膀顫動。

我的媽媽，也會為我流淚嗎？

13

我的死亡短暫的在周圍造成影響，引起些許議論。

可很快大家就都拋之腦后。

因為蘇婉的婚禮到了。

這一天，所有人都很忙碌。

爸爸穿著西裝，滿臉笑意。

媽媽卻坐在位置上。

她的位置旁邊空了一個位置。

那是留給我的。

我不明白。

蘇婉結(jié)婚的時候，媽媽說不要請我，來了也是礙眼。

可是等我死了，她又堅持讓蘇婉臨時加了一個位置。

「那是你親妹妹，哪怕她不在了，也應(yīng)該有這個位置?！?/p>

她這么說。

禮炮響起，大門打開。

蘇婉就在萬眾矚目之下出席了。

今天的她，無疑是最美的新娘。

周辰站在牧師面前，溫柔的看著她一步步向自己走來。

等蘇婉終于站定在他面前，周辰眼含熱淚。

「我終于等到這一天了，你真美?！?/p>

多么感動地一幕

牧師問他：「你愿意娶身旁這位小姐為妻嗎？無論貧窮與富貴，無論健康與殘疾，始終不離不棄。」

「你愿意嗎？」

周辰深情的說：「我愿意，瑤瑤。」

轟的一聲，全場嘩然。

我愣了愣，身體竟然險些栽倒。

我看到站在他對面的蘇婉，表情一變，微微扭曲。

周辰反應(yīng)過來，連忙道：「我愿意，婉婉?！?/p>

蘇婉只能維持表情，讓牧師繼續(xù)主持。

接下來的場景，只是維持了表面的和睦。

席間都在議論那個新郎喊錯的名字是誰。

「好像是新娘的妹妹，我還在想她怎么沒來，嘿嘿，現(xiàn)在看，幸好沒來?！?/p>

「人家不來，是來不了?！?/p>

「是啊，人都死了，怎么來？」

……

本來還在竭力哄蘇婉的周辰愣住了，他走過去，問道：「死了？」

因為蘇婉示意，所以沒人告訴他我死了。

賓客說：「是啊，死的可慘咯。」

周辰好像被雷劈了一樣，整個人傻住了。

然后慢慢蹲下身，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皺起眉頭。

「怎么可能？我不信……瑤瑤她一定好好的?！?/p>

砰的一聲，蘇婉砸碎了手里的酒瓶。

酒液落到她裙擺。

她尷尬的笑笑。

「我去換套衣服?！?/p>

轉(zhuǎn)身拎著婚紗，上了二樓。

她沖到二樓，鎖上門，大口喘氣。

隨即瘋了一樣一口氣把桌上所有東西全掃在地上。

她眼尖的發(fā)現(xiàn)里面有一張我的照片。

照片上敲了鋼印，我都不知道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然后她就瘋了一樣拿起刀對著照片不?？虅?。

我聽到她說：「蘇瑤，人都死了，怎么不能死的干凈？」

「陰魂不散 ！」

我曾經(jīng)以為她是我最好的姐姐。

可班費事件后，我才知道她對我的好只是她的一副假面。

我高高飄起，飄到她的婚紗照前。

用指甲刻劃照片上她的臉。

斯拉一聲，那張婚紗照在她面前莫名撕裂了。

這是我這個幽魂為數(shù)不多能起的作用。

她被這聲響嚇到，整個人摔跌在地，尖叫起來。

我暢快極了。

14

婚禮結(jié)束，媽媽就找到了我租住的房子。

我離家兩年，這是家里人第一次踏足這個地方。

鄰居姐姐是外地來的姑娘，她的父母遠在千里之外。

可是她作為教師，每次寒暑假都會回家，都可以回家。

臨近開學(xué)，她再帶著家里滿滿的土特產(chǎn)回來。

有時她的父母也會來看她。

我隔著貓眼或者門縫，會看到那對老人是如何顫巍巍跟在她身后，嘴里不停嘮叨又念叨。

這樣的場景，我從來沒有過。

媽媽找房東阿姨開門時，說她是我的媽媽。

房東阿姨一邊掏鑰匙，一邊奇怪的說：「這小妮子住這這么久，家里人都沒來看過，我還以為她是孤兒呢?！?/p>

短短幾句話，媽媽的背一下子就比以前更加彎曲了。

蘇婉跟在媽媽身后，表情不是很好看。

打開門，有一股酸臭的味道襲來。

啊，一個多月了。

桌上擺著的蛋糕，早就發(fā)霉了。

我的生日不像蘇婉，沒人給我過。

所以那天我給自己買了個幾寸的小蛋糕。

剩了一點，奶油太膩味了，我吃不下。

我想著留著明天下班吃。

可是第二天，我就被襲擊了，再也沒有回到這里。

我記得那人扒我皮的時候說：「難怪餓了三天皮還那么松，蛋糕那么油膩，吃個屁啊。」

我只是在我生日這天吃個小蛋糕而已，都被人嫌棄啊。

房間是我租的，很小。

畢竟我的薪水本來就不多，活在這個城市里就很艱難。

我看到蘇婉一進去就捂住嘴，然后開始巡視這里。

轉(zhuǎn)頭，她指著桌上我的一些旅游照片，對媽媽說：「看來瑤瑤一個人也挺幸福的。」

「都去旅游了啊。」

媽媽上前，看著那些照片，拿起一副相框，抱在懷里。

眼圈紅了。

我聽到她輕輕念叨。

「瑤瑤?！?/p>

「我的瑤瑤……」

活著的時候，媽媽從來沒有這樣叫過我。

她叫我，從來直呼其名，冷淡疏遠。

在她這樣柔和的嗓音里，我竟忍不住濕了眼眶。

曾經(jīng)我多希望媽媽能像喊婉婉一樣喊我瑤瑤。

可是如今我都死了，再這么喊，又有什么意義呢？

15

媽媽把我的照片都拿回了家，擺在家里一進門就可以看得到的地方。

爸爸嫌棄晦氣，讓媽媽拿走。

媽媽卻為這跟他大吵一架。

爸爸直接搬了東西出門住，讓媽媽好好想清楚。

蘇婉則因為成婚，和周辰也搬到外面。

那天是周辰上門請的蘇婉。

因為他在婚禮上喊錯名字，所以蘇婉到現(xiàn)在都沒原諒他。

周辰好說歹說，才讓她跟著走了。

等他們都走光后，房子一下空蕩下來。

媽媽怔怔抱著我的照片，坐在窗邊。

她說：「瑤瑤，如果你還在就好了。」

16

大家的日子依然在過。

只是還是有什么變了。

媽媽每天早上起來，都會看看我的那些照片。

她給蘇婉打電話，說要把健身房的器械都搬出去。

面對蘇婉的拒絕，她冷淡的說：「這健身房本來就是在瑤瑤搬出去后你執(zhí)意改造的，現(xiàn)在你不在家，又不健身，留著干什么？」

她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請人抬走器械。

工人上門時，還問這個房間空出來要干什么？

她說：「留給我女兒住啊。」

曾經(jīng)在我搬出去后，我的房間迫不及待地變成了蘇婉的健身房。

又在我死后數(shù)月，重新變成我的房間。

只是那些當(dāng)初扔掉的家具到底也找不回來。

她就只能一個人去家具市場，按照自己的記憶去挑。

她忙了三天。

等她忙好后，她找了個娃娃放在枕頭上，為娃娃掖了掖被子。

「瑤瑤，乖啊，睡吧?！?/p>

我輕輕飄到一邊，問道：「媽，這樣有什么意義？」

「只是因為你會好過一點嗎？」

可是她聽不到。

我記得小時候，我很怕黑。

可我不敢像別的孩子那樣任性的找媽媽，讓媽媽陪自己睡。

我只能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看被月光投落的樹影，發(fā)抖。

我好怕屋外會突然竄出人影，闖進房間，然后對我做出什么不可預(yù)知的事情。

這份恐懼在后來的時刻常常纏繞我。

如今媽媽守著娃娃，卻守不了小時候害怕的我。

我永遠被困在那些驚懼的晚上。

不得解脫。

媽媽，你知道他是從哪一步開始殺我的嗎？

那時候天很黑。

外面的樹影搖晃。

小時候的噩夢終于發(fā)生。

他冰涼的手慢慢劃過我的后腦，脊背，再向下。

然后順著那條線，冰冷的水果刀慢慢刺入。

我好疼啊。

我的媽媽。

我多希望你就像小時候一樣在隔壁的房間，在陪蘇婉睡覺。

這樣可以聽到我的聲音就沖出來，像動畫片的女戰(zhàn)士，把他趕走。

所以我一直在喊你。

媽媽。

媽媽。

但是你在家里，聽不到。

無論是我的求救，我的呼喊，甚至是我絕望的愛意。

你永遠都聽不到。

17

很快，家里來了意料不到的人。

他們魚貫而入，看著媽媽，滿臉愧意。

「阿姨，對不起，我們聽到蘇瑤的事情了。」

他們是，高中那些污蔑我的同學(xué)。

也是在蘇婉婚禮，都揪著我不放，議論我的人。

一個男生說：「我真的很后悔，其實班費的事情是蘇婉指使我們干的。」

「蘇瑤人其實挺好的?！?/p>

其他人紛紛道。

「是啊，我在操場摔倒，是她把我扶起來去醫(yī)務(wù)室。」

「考試我沒橡皮，她還把自己的橡皮掰了一半給我?！?/p>

「……」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愧意。

「她怎么就死了呢……」

真是好笑啊。

活著的時候，留給我的都是厭惡。

可是死了，他們的歉意和后悔，全來了。

有人問媽媽：「阿姨，你說蘇瑤在天有靈，會原諒我們嗎？」

媽媽看著他們，絞緊手指。

「會的，瑤瑤一直都很好，很善良。」

似乎人死后，世人都會給他做美化。

我沒想過，我這樣的人，竟然也有被說善良的一天。

挺好玩的。

18

那個殺害我的兇手還是找到了。

他是個生理不健康的男性，有異裝癖。

所以才會盯上身量相似的我。

警方找到他的時候，他還披著我的皮，戴著假發(fā)，出入商場。

媽媽隔著柵欄問他：「瑤瑤死的時候，有說什么話嗎？」

他想了想。

「一直在喊兩個字?！?/p>

「媽媽。」

媽媽的瞳孔驟縮。

我的思緒一下子被拉回到那個時候。

肌膚從我身上剝離。

最極致的痛苦，讓我大吼大叫。

意識一片混亂，我都無法操控。

原來我喊的是媽媽嗎。

還真是沒有想到。

其實被關(guān)進地下室，沒有救援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做好一切準備。

我想我可能會死的很慘，但我要盡量死的好看一點，坦然一點。

可死亡真的來臨的時候我好像失禁了。

我還喊了媽媽。

真的，想想就好難看。

砰的一聲，我的媽媽從椅子上站起，面目猙獰的攥著欄桿，撲到他面前。

「你為什么那么狠毒啊！你也有孩子，你的良心不會愧疚嗎？」

警察嚇了一跳，上來拉住她讓她冷靜一點。

那個男人緩緩勾起唇角。

「我的孩子被我吃了。」

「你的孩子也是。」

我突然想起我缺失的那些身體。

原來不只是野狗咬的嗎。

顯然他這些話引起眾怒。

警察用電擊棒狠狠錘了他一下，然后把他帶走。

媽媽瞪著他的背影，眼里幾乎要燒出火來。

可是等人走遠，她又沒了力氣，漸漸滑跪到地上。

「瑤瑤……」

19

家里很快發(fā)生了別的事情。

媽媽在上街買菜的時候，卻看到一個女人挽著爸爸親熱的從酒店出來。

她什么都顧不上，沖上前去跟她撕打起來。

也是這時，她才知道爸爸在外面跟別的女人都有孩子了。

爸爸沒了面子，跟她大罵要離婚。

「不就死了個蘇瑤嗎？死了就死了，還天天擺在家里我看著都膈應(yīng)！」

「本來她出生，公司股票就開始跌，現(xiàn)在死了，最近資金鏈都斷了?！?/p>

「她就是不吉，我當(dāng)然得找個吉祥的女人給我生娃了。」

媽媽氣的胸口不住起伏，又跟爸爸撲在一塊，場面無比難看。

事情鬧大了，蘇婉回了家。

繞是她也沒想到爸爸竟然會背叛家庭。

她抖著嗓音問爸爸：「爸，你要是跟媽媽離婚了，我怎么辦？」

爸爸說：「以后該你的遺產(chǎn)不會少?！?/p>

然后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畢竟他遇到了新的吉祥物，算命的說那小三命中旺夫。

他當(dāng)然顧不上家里了。

可是他也沒想到的是，等他一走出小區(qū)門口，就被一輛車撞飛了。

媽媽這時剛在離婚協(xié)議書上簽完字，看到蘇婉袖口露出的青紫痕跡。

她問了蘇婉，蘇婉說是周辰打的。

她說周辰最近開始酗酒，每次喝醉就耍酒瘋打她，她逃不過。

周辰還說都怪她騙他，說他其實喜歡的是蘇瑤，他只是被她蒙蔽了。

說這話時，不甘心的眼淚從她眼里流出來。

媽媽讓她離婚，可她卻不想離。

她說：「媽，我是真喜歡周辰，蘇瑤已經(jīng)死了，她怎么可能爭得過我？」

媽媽冷淡的看著她。

「蘇婉，你就這么喜歡跟你妹妹爭嗎？」

蘇婉愣了愣。

媽媽開始一樁樁的數(shù)落從前那些事情。

「我給瑤瑤買小熊娃娃，你就說羨慕瑤瑤，讓我不得不把娃娃拿給你?！?/p>

「你明明知道瑤瑤海鮮過敏，還做海鮮餐，為了不讓你失望，我才逼瑤瑤吃完?！?/p>

「蘇婉，你總是唱紅臉，但是最喜歡爭你妹妹東西的，就是你了?！?/p>

原來我的媽媽，全都知道。

蘇婉被戳穿一切，面色漲紅，隨即冷冷道：「媽，就算我唱紅臉，你不也唱白臉唱的很歡嗎？你就是不喜歡蘇瑤，怎么，現(xiàn)在人死了，后悔了？」

媽媽握緊了手里的筆。

蘇婉步步緊逼。

「你后悔有什么用？」

「你就是偏心啊?！?/p>

砰的一聲，媽媽把筆砸了出去。

「閉嘴！」

蘇婉閉了嘴，冷冷一笑，拎起包包就要出門。

媽媽冷淡的說：「蘇婉，以后我沒你這個女兒?！?/p>

蘇婉頓了頓，道：「反正我享受二十幾年的母愛，比蘇瑤幸福多了?！?/p>

轉(zhuǎn)身出門。

只留下媽媽一個人呆坐桌前。

我真的不明白，為什么，活著的時候我享受不到半點母愛，可是死了，卻都來了呢？

我的身體越來越輕。

我已經(jīng)不能再待在這里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我的媽媽。

下輩子，我好想做獨生女啊。

體會一把，不偏心的父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