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教父》 章節(jié)介紹

有一種小說主角，讓你似曾相識，感同身受。他就是小說《香港教父》中的主角陳百威香珠，一對歡喜冤家?！断愀劢谈浮返?章內(nèi)容摘要：話說阿祥、阿威逃走后。何南這才打開門，用身子堵在門口：“阿昆，我丑話說在前頭，如果那兩個揍你的人不在屋里，你怎樣向我.........

《香港教父》 第2章 水坑口殘花 在線試讀

話說阿祥、阿威逃走后。

何南這才打開門，用身子堵在門口：“阿昆，我丑話說在前頭，如果那兩個揍你的人不在屋里，你怎樣向我道歉？”

彭昆道：“如果他們不在里頭，你仍站在門口，我從你襠里鉆出去！”南叔讓開：“好，男子漢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請便！”

彭昆先在廳內(nèi)的魚筐里、臥室的床底、屋梁尋了一遍。

南叔咳嗽道：“阿昆，現(xiàn)在后悔了吧？還來得及，說句對不起我也饒了你，記住以后別騷擾我女兒。”

彭昆和阿飛面面相覷，小聲商議一番，走到何南身邊：“老東西，休要?；ㄕ?，那兩個人明明是你叫來的，藏在什么地方說！”

南叔退后半步：“你們講不講道理，才說找不到人鉆我褲襠，現(xiàn)在為何出爾反爾？！”

彭昆：“東莞仔明明是你女兒領(lǐng)著來到市場來的，還想耍我們，難道老子白給人揍了？弟兄們，上，把他女兒帶走抵債！”

一時屋內(nèi)大亂，彭昆人多勢眾，一下子把何南一家三口制伏了，一些心術(shù)不正之徒還趁機占大便宜，在香珠身上亂摸。

香珠一家人拼命叫喊，彭昆擔心惹來鄰居，用毛巾把三張嘴堵上，屋內(nèi)一下子平靜了。

彭昆不相信兩位東莞仔不在屋里，大聲提醒：“阿楓，你看到有人從屋頂跑了沒有？”

屋頂上的蘇小楓回道：“沒有，我正要問下面的情況呢?！?/p>

彭昆手執(zhí)一盞油燈滴溜著一對賊眼在屋內(nèi)搜尋，照見靠右的墻壁有一個洞直通鄰家，于是一聲尖叫，率眾打開文貴的門逼著要人。

人早已跑遠，彭昆遷怒到文貴身上，用繩子將他綁了，叫道：“何南，你不仁，我就不義了，你女兒和姓文的我都帶走，什么時候交出兩個王八，什么時候我還你人！”說畢，率眾揚長而去。

文貴老婆過來給何南夫婦松綁，取了口里塞物，仨人一起追趕。

此時彭昆已經(jīng)遠去，追了一陣，狗叫聲漸遠，最后文貴老婆提議回去想辦法。

三人返回，適逢陳余祥、陳百威在屋里，尋找他們。

陳余祥一來香港就惹上麻煩，后悔不該魯莽行事。

何南安慰道：“你們不要自責(zé)，這麻煩遲早會有的，現(xiàn)在救人要緊，就怕香珠被畜牲糟踏了?！?/p>

何南這般說南嬸就急得哭了，扯著陳余祥的手：“祥仔，你從小就和香珠要好，你一定要救她。威仔，你也幫幫忙?！?/p>

陳百威皺眉道：“阿珠在家和我是最要好的，哪怕赴湯蹈火我也要去救她?！?/p>

陳余祥捏緊拳頭：“誰敢動香珠一根汗毛，我非宰了他不可，大不了仍回大陸。南叔，事不宜遲，快領(lǐng)我們過去！”

何南不再多言，吩咐南嬸幾句就走。陳余祥、陳百威帶上菜刀、砍刀緊隨其后。

彭昆的租房在上環(huán)和中環(huán)的交界處，地名叫水坑口，過去何南為一些債務(wù)上的事去過兩次。

上了年紀的香港人都知道水坑口是個什么地方。早在1903年前那里十分繁榮，是香港有名的紅燈區(qū)，大小妓寨林立，帶動了其他各行業(yè)的發(fā)展，一場大火之后，成千上萬的妓女沒有了安身處，于是向香港政府提出要求，希望身有居所。

1904年，第十三任香港總督彌敦到任，恰好石塘咀地區(qū)的填海工程已經(jīng)結(jié)束，正準備大量移民，于是下令水坑口的妓寨遷至石塘咀。

水坑口曾為繁華一時的煙花地，茶樓酒家林立，一派歌舞升平，當?shù)厝艘宦犝f要搬到上環(huán)以西的石塘咀去，一般的平民百姓無所謂，鋪蓋一卷，搬去就行，但做生意的店家損失慘重，于是酒家、店主紛紛請愿抗議，舉行了香港開埠以來的第一次群眾示威游行。

此時的水坑口雖然繁華不再，但通過二十多年的改造已初具規(guī)模，大多數(shù)業(yè)主以出租房屋為業(yè)。

彭昆租居的地方是一棟三層樓的一樓，一室一廳，室內(nèi)住人，廳里堆放雜物。

陳余祥到達后，在彭宅周圍查看一番，確認只有一道前門，才小聲問何南：“彭昆這小子有什么喜好？”

南叔不解其意，如實回道：“這號爛仔還能有啥愛好，除了賭就是喜歡女人?！?/p>

陳余祥干咳兩聲，清清嗓子，敲門高叫：“喂，阿昆，附近新來了紅牌阿姑，靚得很呀，快出來?。　?/p>

里頭悉悉索索很久才有人回話：“昆哥不在，你到別處找他吧?！?/p>

陳余祥道：“你是阿楓吧，我們在一起玩過骰子的，阿昆去了那里，告訴我？”

里頭不耐煩的聲音：“他去哪里我不知道，你明天來找他吧?！?/p>

除余樣本是信口瞎猜，沒想正是蘇小楓，又道：“阿楓，我有要緊事找你，能不能放我進來？”

蘇小楓警惕的口氣：“你是誰？我怎么聽不出聲音來？”

陳余祥：“你八成是認識的女人太多把老朋友給忘了，我不告訴你，偏要你猜?！?/p>

這一招吊足了蘇小楓的胃口，他哪里還肯去猜，立馬就開了門。陳百威一個箭步?jīng)_了上去，一記勾拳打得蘇小楓眼冒金花，不等他回過神來，脖子亦已被手肘鎖住。一傍的蘇小飛看清是何南領(lǐng)來的人，急著要逃，卻被阿威堵住見沒了去的地方，撲嗵跪在地上求饒：“南叔，饒了我，這事都是阿昆干的！”

陳余祥軟硬兼施：“別害怕，我們只是救人，交出阿珠、文貴就沒你們的事?！?/p>

阿楓、阿飛雙雙被按在地上，何南一進來就急著尋找香珠，房內(nèi)不見人，這時廳堂的魚筐堆里有人在“嗯嗯”哼著，翻出來卻是捆成一團、嘴里塞了毛巾的文貴。

陳百威質(zhì)問阿飛：“快說，香珠在哪里？！”

這時文貴嘴里的毛巾已經(jīng)扯去，接過話說道：“香珠被彭昆帶走阿飛忙道：“我知道昆哥在哪里，可是我一說他會告密！”

陳余祥把蘇小楓的手向上反剪阿飛手指蘇小楓：“好，我偏要讓你說出來！”

蘇小楓痛得尖叫：“我說，我說。?！?/p>

原來彭昆準備用香珠、文貴換取陳余祥、陳百威?；氐阶夥?，想起南叔知道他的住處他，便把文貴交給蘇氏兄弟，自己香珠帶到同鄉(xiāng)梁再堂家藏匿。

陳余祥問清楚梁再堂的住址將蘇氏兄弟捆個結(jié)實，嘴里塞了毛巾裝進魚筐里臨行不忘記警告道：“好好呆著，如果找不到香珠，回來再收拾你們！”

何南、文貴，阿祥、阿威離開彭昆的租房尋到一處獨立的院子。據(jù)蘇小楓說，這就是梁再堂家。

梁再堂是廣州獵德人，世代靠種植荔枝、香蕉為生，早年他的祖宗來到水坑口做水果生意，借著這塊風(fēng)月寶地很快發(fā)達起來，到了他這一輩便改行做賭局。1903年一場大火，他的房子幸免于難，在這里算是殷實人家，到了塘西風(fēng)月盛起之時，他又在石塘咀開了一間“旺發(fā)”賭館，生意也非常火紅。本來全家應(yīng)遷居塘西，但梁再堂和所有舊輩廣州人一樣迷信守舊，認為梁家之所以財源滾滾，全得益于水坑口這塊風(fēng)水室地。一年四季地在塘西與水坑口兩地跑動。

梁再堂六十有二，雖家存萬貫，卻，仍有一樣遺憾：年輕時風(fēng)流成性，落得個不育之病，但他又不服氣，非要自己的親骨肉不可，曾有幾房姨太為得家財在外借種而孕，都被他發(fā)覺后趕出家門。有好幾個八字先生都說他命中有兒，要到六十歲后才“鐵樹開花”。到現(xiàn)在，他仍抱定自己終將有子的信念，一邊吃藥，一邊拜佛，

彭昆和他本是八桿子也沒打著的遠房親戚，順騰摸瓜投到梁再堂門下，先在賭館“旺發(fā)”謀得一個看門的差事，但又不好好干，三日打魚、兩日曬網(wǎng)，梁再堂是位精明的生意人，當然不愿白養(yǎng)人，將他辭退了。

彭昆是位很能纏的家伙，明明被梁再堂炒了魷魚，卻在外頭吹噓說是他表叔見他年青、社會經(jīng)驗不足，讓他去“摸爬滾打”，再予以重任。幾年過去了，人們?nèi)圆灰娏涸偬弥赜门砝?，漸漸發(fā)現(xiàn)他們之間并無太深關(guān)系，自然不那么“尊重”了。彭昆本好事，天天與人爭地盤、搶主顧，開口就罵娘，閉嘴就手，他力氣不大，十次有十一次吃虧，他就以梁再堂侄兒自居騙得蘇小楓、蘇小飛為伍，仨人狼狽為奸，欺行霸市。嘗到了甜頭，彭昆又用同樣的方式欺騙其他廣州籍的同鄉(xiāng)，說表叔梁再堂委托他籌辦“同鄉(xiāng)會”，居然也糾集了三、五十個人。

恰在此時，塘西地區(qū)又增加了幾間賭館，對梁再堂的“旺發(fā)”構(gòu)成了威協(xié)，彭昆在他面前一番吹噓，說手下有五、六十人，隨時可拉出來打架，一次有人來“旺發(fā)”，彭昆果然叫了一幫人將對方的氣勢壓了下去。從此梁再堂不再小覷彭昆，準許他自由出入梁府。彭昆更加神氣，提出讓梁再堂出任同鄉(xiāng)會會長，梁再堂出于自身利益的需要一口答應(yīng)，并慷慨地用梁府做為“會總部”。

陳余祥一行來到梁府，此時彭昆將正在廳里對梁再堂及同鄉(xiāng)鼓舌搖唇，說這是東莞人蓄謀已久的大陰謀，其用意不是針對他彭昆，而是向整個廣州的在港同胞挑戰(zhàn)，廣州人想要不讓人欺侮，這次一定要齊心協(xié)力打出威風(fēng)來，否則日后任何一個小地方的人都敢蔑視廣州同胞。

彭昆的話很具鼓動性，連梁再堂都認為這一次不能輕易讓步，廣州同鄉(xiāng)會連東莞仔都怕，往后有人來“旺發(fā)”撒野怎么辦？說到此處，外面的狼狗汪汪大叫，接著門鈴響起，梁再堂起身：“大家靜一靜，我出去看看。”

按門鈴的是陳余祥和阿威，他們站在鐵門外，四周是鐵柵欄，欄內(nèi)是梁府深院大宅，僅從外觀氣派就可看出這戶家人的富有。

大狼狗足有小牛大，脖子上掛著一串鈴鐺，躍起吠叫搖得叮鐺響。

按了一陣，仍無動靜，陳余祥忍不住叫道：“這里是梁再堂先生家嗎？”傳來了腳步聲：“我就是，誰找我？”門口處，探出一位六十歲上下年紀的男人頭，他身著印花黑綢馬褂，園臉，不大的眼睛下吊著很大的眼袋，沒有胡子，一看就知道是個精明角色。

陳余祥放心了，知道蘇氏兄弟沒有說謊，于是心平氣和對老人說：“沒什么，我的一位表妹被人押在貴府，我來接她回家去?！?/p>

梁再堂喝住狼狗，對陳余祥說：“你等一等，有人和你說，這事與我無關(guān)。”

梁再堂進去不久，突然大門內(nèi)燈光四射，原來里面還有一個四合天井，一伙持刀執(zhí)杖的人在天井中一字兒排開。

彭昆抱著胸：“先通報姓名，好認識一下?！?/p>

“大丈夫坐下改名、行不改姓，陳余祥就是我，身邊這位是我的族弟陳百威。”

彭昆：“陳余祥，我等你多時了，香珠在我手里，不過不能白讓你帶走！”陳余祥：“爽快點，有什么條件請講！”

彭昆：“好，我就不客氣了，我的條件不太苛刻，只要兩位留在這里就放人！”

陳余祥：“此話當真？！”

彭昆：“大爺我從不食言！”

陳余祥轉(zhuǎn)對何南：“南叔、貴叔，你倆領(lǐng)香珠回去，我和阿威就留在這里?！?/p>

南叔：“祥仔，他們很兇的，你——”

陳余祥：“不怕，麻煩是我們?nèi)堑模荒苓B累你們。”轉(zhuǎn)身對彭昆“開門吧！”

彭昆道：“不行！你得把身上的兇器全部卸下，我沒那么笨！”

陳余祥把菜刀從鐵棚欄扔了進去，陳百威也解下了砍刀。

“怎么樣，現(xiàn)在行了吧？放心，你們那么多人，兩個?！?/p>

有人過來開門，陳百威小聲提醒：“祥哥，小心有變?！?/p>

陳余祥點頭，大門開了，彭昆喝道：“別進來，舉起雙手，搜了身再說！”阿祥、阿威倆人此刻救香珠心切，果然舉起雙手，任人搜身。搜畢，在天井隔開距離對峙。

彭昆沒想到兩位如此大膽，剛才他已經(jīng)策劃好了，待兩位進來趁機關(guān)了大門，亂棍劈打，抽去腿筋，讓他們永遠站不起來！至于香珠，肯定是不會放的，這輩子玩的女人無數(shù)，卻從未開過苞，憑感覺香珠是絕對的黃花處女……各位手中執(zhí)棍，看彭昆的眼色行事，陳余祥從細微的變化里聞出了一股火藥味，原打算只要救出香珠，自己吃點皮肉苦平息此事算了，現(xiàn)在看來這想法是錯誤的，對方的念頭很難猜測……

陳余祥雙手抱拳：“各位兄弟，東莞、廣州相去不遠，且同飲珠江水，來到這米字旗翻卷的殖民地就是同鄉(xiāng)。昨天上午是我兩兄弟出手太重，現(xiàn)在陪個不是，昆哥若是還不肯依，我和威仔愿意以皮肉抵債，只求不要為難香珠姑娘?！?/p>

彭昆一聲奸笑：“好，弟兄們，上，把這兩個東莞仔的的腿筋抽出來！”陳余祥見彭昆已動殺機，正要動手，旁邊陳百威早沖過去鎖住彭昆的喉嚨喝道：“誰敢亂動，我扼死他！”

陳余祥叫聲：“好樣的”，同時也挾持了梁再堂。

彭昆萬沒料到兩位還有這一招，用發(fā)顫的聲音叫道：“弟、弟兄們千萬莫亂亂來……陳先生，有話好說。”

陳百威道：“敬酒不吃偏要吃罰酒，快把香珠放出來！”

彭昆道：“快，快放香珠！”

很快，香珠被人帶了出來，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陳余祥：“阿祥——”

“你爹在外頭等你，不要管我。南叔，你們走，這邊有我?！焙文辖幼吡讼阒?。陳余祥對梁再堂說：“梁先生，委屈你了，我得等他們離開了水坑口才能放你?！?/p>

彭昆以為陳余祥虛怯，叫道：“姓陳的，還不放我，當心饒不了你！”

陳百威加了一下臂力，彭昆痛得嚙牙咧嘴。

陳余祥息事寧人道：“阿威，不要這樣，我們替南叔想想。”

梁再堂附和道：“是呀，不要為難阿昆。阿南有老婆孩子，還有房產(chǎn)，跑了和尚跑不了廟的?！?/p>

彭昆又囂張了：“姓陳的，今天你整我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總有一天你會裁到我的手里，除非你們不想在香港呆下去！”

陳百威偏是不信邪，又是一陣拳腳。彭昆慘叫，慘叫聲驚動屋內(nèi)的狼狗，它擠開門抖動著脖子上的金屬鈴鐺溜了出來，它自己的主人被挾持，嚙牙咧嘴向陳余祥撲來。

陳余祥急忙躲過，抓住梁再堂的身體給自己當盾牌……天井里一時大亂，彭昆看出陳家兄弟沒有置他死地之意，更狂了，叫喊著要同鄉(xiāng)下手，混亂中陳百威背上挨了幾棍。。陳百威火起，向彭昆臉頰左右開弓。不過十幾拳，彭昆便口吐鮮血，聲音沙啞了。

這邊，陳余祥用梁再堂做盾牌，幾個回合，狗咬不著，獸性大發(fā)，竟不認主人，從梁再堂的身上撕下血淋淋的一塊肉來……陳氏兩兄弟情知不妙，不敢戀戰(zhàn)，邊打邊靠近大門，但門早已鎖上，只有鐵棚欄尚可攀爬，柵欄尖端都是利箭般的倒鉤，此時逃命要緊，也顧不得太多了。

陳余祥讓陳百威先逃，自己挾持梁再堂揮舞木棍壓后掩護。

陳百威越過棚欄。陳余祥一腳踢開梁再堂，爬上鐵柵欄，背部挨著雨點般棍棒，向外翻越時大腿又被倒鉤劃……

梁宅內(nèi)很亂，有的說梁先生死了，有的說阿昆沒氣了……陳百威見余祥傷得不輕，又聽得里頭有人叫喊開門捉人償命，慌忙把鐵門反鎖了，總算爭取了喘息的時間。

陳百威架著陳余祥倉惶逃奔，轉(zhuǎn)了幾道街口，估計已逃離了危險才找了一處僻靜的小巷坐下，借著街燈，陳百威發(fā)現(xiàn)陳余祥的左腿被倒鉤劃了幾道半寸深、半尺長的傷口，血正汩汩流……陳余祥脫下上衣，把大腿纏了幾圈，才止血。陳百威說道：“祥哥，傷得這么嚴重，會有危險的，我背你找家診所療傷。”

陳余祥搖頭：“不要管我，你馬上回去通知南叔、文貴快逃，說這里他們出人命了?！?/p>

陳百威也意識到問題嚴重，急了：“那，那你怎么辦？”

陳余祥搖頭：“我會沒事的，先休息一會兒，等恢復(fù)了體力再慢慢跟上來，能趕上一起逃命最好，追不上以后每月的初一我都去灣仔碼頭等你，直到我們見面?！?/p>

陳百威點點頭，淚流滿面。

陳余祥道：“我們時運不濟，一出門就遇上麻煩，這還在其次，連累了南叔、文貴兩家，我的良心不安……陳百威不敢久留：“祥哥保重，”說完轉(zhuǎn)身消失在街燈照不見的黑暗里……陳余祥目送陳百威離去，因失血過多，渾身無力，雙眼發(fā)黑，本想斜躺著休息片刻，無奈蚊子聞著了血腥紛紛飛來，緊接著，街那邊又傳來了打殺的吶喊聲。

陳余祥洗耳細聽，果然是廣州同鄉(xiāng)會的人在追趕他們。

他們打著燈籠，正向陳余祥所處的這條巷涌來，燈籠上書寫的“梁”字清晰可辨。陳余祥不敢久留，正想著去路,前面已沒了去處。

陳余祥所處的位置是別人的廁所，見喊叫聲漸近，只好硬著頭皮躲了進去，不再在乎臭味。

大約七、八個廣州仔執(zhí)著燈籠筆直走過去，陳余祥這才松了口氣，思考如何脫危，沒想到后面又來了一群，緊接著，先過去的那一群又折了回來。

有人問話：“怎么，不過去找？”

折回的人答：“他媽的，是條死胡同。”

陳余祥大氣不敢出，慶幸自己還算冷靜，否則現(xiàn)在已經(jīng)束手就擒。

陳余祥盼望著他們早早離去，突然有人叫道：“弟兄們，快來看，這里有血跡！”

眾廣州仔探過頭，果見一路血跡，沿著路線，終于在陳余祥坐過的地點發(fā)現(xiàn)了一灘血跡：“好哇，就在這附近！”

現(xiàn)在不再存有饒幸心了，陳余祥尋找木棍、磚塊什么的，轉(zhuǎn)念又想：我傷得這么重斗不過他們，倘是平時興許還能殺出一條血路。正想著時，見廁所的另一頭搭在一堵圍墻上，頂上是堅硬的水泥瓦，奮力一撐，隨著外頭廣州仔的驚叫，陳余祥已落腳在了隔壁的小巷。

逃！心中只有這個念頭，陳余祥一腐一拐地轉(zhuǎn)過幾條巷，后面的喊聲猶在耳伴，突然橫刺地沖出一個人來將他摟?。骸巴?，我總算找到你了。?！?/p>

陳余祥差點魂飛魄散，聽出是女人的聲音，定了定神。女人道：“親愛的，我等了大半夜都沒生意，今兒總算有你上門?！?/p>

陳余祥很快明白，這是位夜晚接客的下等妓女，如今逃命要緊，先進屋再說：“小姐，家在哪？快領(lǐng)我去！”

妓女喜道：“我就知道今晚會走桃花運的，你我真是有緣，親愛的，你是幾年沒見女人了吧？看把你急的！”

陳余祥不敢多說，推著妓女就走。

妓女領(lǐng)著他七轉(zhuǎn)八拐來到一棟簡陋的平房前駐足，然后慢悠悠地掏鑰匙。

陳余祥已聽到“得得”的腳步聲，十分焦急：“小姐，快一點好不好？求求你！”

妓女“撲吃”一笑，干脆站立了不開門：“我敢打賭你一定一輩子沒碰過女人，好罷，我們先談價！”說完，雙手一抱，搖晃著全身……陳余祥哀求：“姑奶奶，求你開門，有人追殺我，那喊叫聲正是沖我來的！”妓女果然聽到了雜亂的腳步聲和叫喊聲，失聲哭道：“什么，你不是來做我生意的？”

陳余祥：“小姐，我今晚包了你，這樣行吧？哪怕一次不干我也照價給錢！”

妓女破啼為笑：“我瞧你就是個情種，最懂得憐香惜玉，既然包了我，我定會伺候得你舒舒服服，這是我的本行工作，職業(yè)道德我還是有的。”

陳余祥：“你有完沒完？是不是存心讓我給人打死？”

妓女猛醒過來：“啊，我差點忘了有人追殺你，這就開門！”

燈籠的光輝已照射到這邊來了，妓女總算開了鎖，陳余祥驚恐萬分地躲了進去，聽任命運對他的裁決……外面是蘇小楓的聲音：“小姐，看到有人從這里經(jīng)過嗎，一個男的?！?/p>

妓女：“我一直就在這里等客人上門，親愛的，好容易等來了你，便宜點，兩塊銀洋上床，來呀，嗯。”

蘇小楓提起燈籠一照，妓女故意嚙牙咧嘴：“先生，我美不美？”

蘇小楓啐道：“美你個頭，死八婆，老母豬！”

腳步聲遠去，妓女掩了門，撥亮燈，邊解衣扣邊說：“親愛的，沒事了，他們都給我打發(fā)走了，我們上床快活去?！?/p>

驚魂未定的陳余祥喘著粗氣：“我都給嚇得陽萎了，做不了愛?！?/p>

妓女道：“給我瞧瞧，這就給你治療?！?/p>

陳余祥見這女人嘮嘮叨叨沒完，忍痛把扎傷口的布揭了：“請你先治好這里的傷?！?/p>

妓女打燈照看，失聲尖叫：“天啦，傷成這樣會死人的，快去醫(yī)院！”

陳余祥搖頭：“我沒那么嬌貴，隨便用點鹽開水洗洗就行。”

妓女肉麻了很久，稍稍定神：“我還是不敢看，太嚇人了，開水沒有，剛好有一瓶新配的藥水，你自己拿去清洗，比鹽水還管用?！闭f著，從床底下拖出一只木盆，里面有大半盆看似很臟的水，然后將一條毛巾放在水里。

陳余祥一看很惡心，沒辦法只好用手拿起毛巾沾了藥水在傷口洗刷起來。

妓女找一張椅子坐下，支著下巴盯著陳余祥洗傷口：“先生尊姓大名，何方人士？為何被人追殺？”

陳余祥道：“如果你想知道，我也沒必要保密，我正想問小姐芳名，青春幾何——”

燈光下，陳余祥猛見妓女一臉很深的皺紋，年齡最少在四十五歲以上，忙咽下后面要問的話。

妓女并不忌諱，很平靜地道出真實身世。

原來此妓女并無準確的姓名，屬于“琵琶仔”。這是香港特有的一個名稱，即是因天災(zāi)人禍父母養(yǎng)不活很小或送或賣給了妓院的鴇母，一般都在七、八歲左右，由鴇母收為養(yǎng)女，到了十三、四歲含苞待放時，找個出得起價的嫖客開了苞，從此開始皮肉生涯。這名稱的來歷據(jù)說是女人改嫁，懷中抱著的“油瓶女”樣子極像抱著琵琶，故名“琵琶仔”，待水坑口風(fēng)月盛起之時，便成了雛妓的代名詞。

這位妓女在五歲時由父母賣給一位管姓老鴇，改名為管名花。管名花十三歲開始賣淫生涯，因長得漂亮，又會說笑話，幾年后成了水坑口的紅牌阿姐，其名聲在當時的嫖客中如雷貫耳。因此，她積蓄了一筆財產(chǎn)，打算到了一定的時候贖身從良，永遠脫離火坑，沒想1903年水坑口一場大火，繁華的煙花地成了一片廢墟，管名花的上萬銀票也付之一炬。1904年，第13任港督彌敦為了搞活西區(qū)石塘咀的經(jīng)濟，下令妓女西遷。

當時，管名花聽說那里是剛填海填起來的一片空地，加之水坑口這邊有不少老相好。便不愿搬遷，在原地買了地皮，修建簡陋的磚房繼續(xù)賣身生涯。

水坑口風(fēng)月的興盛，最早要推到第8任總督軒尼詩執(zhí)政時期，由于性病流行，嚴重影響了港人及入埠外籍人員的健康，軒尼詩試行了娼妓合法化，在皇后大道中即上環(huán)與中環(huán)的交界地水坑口開劈了紅燈區(qū)，公開向妓女、妓院抽稅，用抽得的錢開辦性病醫(yī)院，妓女定期檢查，娼妓一經(jīng)港府認可，色情行業(yè)也就公開了，于是大寨、小寨林立。大寨檔次高，講排場、飲花酒；小寨則是速戰(zhàn)速決，針對一些性饑渴的苦工。這樣窮人富人都有得玩，除此外，還有一些不愿納稅的私娼，她們不是集中在一個地方，到處游擊兜售。由于水坑口開辟做紅燈區(qū)，一時出現(xiàn)了不少茶樓、酒家，夜夜笙歌，熱鬧非凡。

管名花經(jīng)歷了水坑口從繁華到衰落的全過程，她希望再返回從前，然而她這一選擇釀成了大錯，妓院遷到石塘咀以后，繁華也帶去了那里。

據(jù)說將妓院遷至石塘咀也是港督彌敦的一個決策，要想使一個地方繁榮起來，最佳的捷徑是把那里變成為煙花之地，大凡男人十有八九好色，對女人的敏感就像蒼蠅對于臭物，只要聞著味再遠也會去，把錢花在妓寨里。管名花回憶過去，面部浮現(xiàn)無限追悔，攏一攏頭發(fā)以平息內(nèi)心的不安說：“開始的時候，據(jù)我的姐妹張鮮花回來說，那里好凄涼，只住了一些采石礦的‘采石仔’人工搭的棚子海風(fēng)稍大就刮走了。我擔心風(fēng)刮走了工棚，一下雨就淋成落湯雞，我是舒服慣了的，那吃得了這份苦，一咬牙，就留在這里了，有誰能料到，有娼、有賭的地方，要不了多久，連海灘里的沙石都會變成金子，幾年功夫，石塘咀——后來改成叫‘塘西’，它的繁華就遠遠超過了這里?！?/p>

陳余祥道：“那你后來怎不搬過去？”

管名花搖搖頭：“頭幾年我在水坑口靠老主顧還撐得下去，到塘西繁榮了我己年老色衰不值錢，據(jù)說那里的后起之秀不僅姿色比我好、人年輕，而且還會唱曲、彈琴，我哪里斗得過？只好在原地賴著，男人我算是看透了了，沒一個是好東西，年輕時把你當心肝寶貝，人老珠黃把你當狗屎。陳先生，你看我多大了？”

陳余祥的傷口經(jīng)藥水消毒已舒服了些，重新包扎好，正準備把臟水倒掉，見問，忙回道：“我看管小姐頂多也就二十八九歲左右?！惫苊嘈Γ骸瓣愊壬灰逦?，我常常這樣哄嫖客，不瞞你說，我今年四十八歲了，連老相好都嫌棄，罵我老妖怪，你說，我是不是很丑？”

陳余祥裝做認真打量，搖頭說：“不丑，徐娘半老，很有魅力。當然，我的傷太重，要不也會被你迷住?！惫苊ㄒ魂嚬中Γ骸昂?，有你這句話我就有了希望，陳先生等你傷好了，一定攆我的場?！标愑嘞椋骸澳钱斎?。”管名花盯了陳余祥半晌，斂起笑說：“陳先生，我的身世都說了，現(xiàn)在輪到你?！标愑嘞橹缓冒褋硐愀鄣慕?jīng)歷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管名花聽后心生憐憫：“你表叔離開了筲箕灣，那你以后怎么和他們聯(lián)系？”

陳余祥垂下頭：“我和阿威分手時約定，萬一失散，以后每月初一去灣仔碼頭會面。”

管名花點頭：“這倒是一個好辦法，”說著掐指頭數(shù)日子，“現(xiàn)在離下月初一沒有幾天了，你的傷不會好得那么快，一旦錯過，又要等一個月，你在香港還有沒有其他熟人嗎？”

陳余祥搖頭：“除了南叔，就是你?！?/p>

管名花：“那你身上帶了多少錢？”

陳余祥紅著臉：“不瞞你說，付了你的包租費吃飯都成問題?！?/p>

管名花搖頭嘆道：“怪可憐的，沒有錢，還一身的傷。看來除了我，真是沒有人可幫你了，可是……”

陳余祥抬起頭，眼里滿是懇求：“管大姐一定要幫我，只要度過難關(guān)，他日一定投桃報李?！惫苊ㄋ尖馄蹋骸霸诮忝弥?，我是出了名的好心腸，你不開口，我都會幫你，只是我經(jīng)濟不寬裕，屋子又窄，加之留一個男人在屋里影響生意，你自己說，大姐該如何幫你？”陳余祥：“我也不忍太麻煩你，只求你收留幾天，等到了下月初一一定離開，救命之恩余祥將刻骨銘心，永世不忘！”言罷，納頭便拜。管名花連忙扶起：“你有傷，不宜亂動，留幾天當然沒問題，問題是萬一你的傷勢加重，行動不便，一旦錯過又要等一個月——出門在外，不怕一萬，就怕萬一?！?/p>

陳余祥道：“這我也想過了，只要管大姐愿意收留，便是我的福份，我相信傷痛總有好的一天。那時對一位健康的人來講，一個月時間不算長，我可以去附近找工賺錢糊口，我有武功在家做過魚販，還有一身力氣，碼頭上每天有扛不完的貨總不至白吃大姐的?！?/p>

管名花點頭：“我想也只有這樣，若是傷好了，你武功好，我可以向好姐妹張鮮花推薦你做妓院保鏢?！?/p>

陳余祥：“管大姐，我聽你多次提到張鮮花，她是你什么人？”

管名花很自豪地說：“她是我的結(jié)拜姐妹，出道比我晚，現(xiàn)在數(shù)她最有出息，開了兒間妓寨，生意做得十分紅火，還包養(yǎng)了好幾只‘鴨子’，你這模樣兒她肯定喜歡！”

陳余祥：“管大姐不要取笑，我真的好急，只盼著明日傷就好了，你帶我去找工。”

管名花斂起笑：“我也是希望這樣。好了，時間不早，我也做不成生意了，你去衛(wèi)生間沖個涼，我尋幾件男人的衣服出來——有些男人沒錢還想占便宜，我就把他的衣服扒下來抵債！”

陳余祥感到管名花很可憐，無奈自己，幫不上忙。從衛(wèi)生間沖涼出來，管名花叫道：“阿祥，衣服在床上，我洗得很干凈的，不介意我們就睡一張床?！?/p>

管名花家里設(shè)置很簡單，兩把太師椅、一張方桌、一只木衣柜和一張雕花雙人床。（在）這房里過夜，如果不睡床上就只能留在外面喂蚊子。

陳余祥用蒲扇扇走帳內(nèi)蚊子，放下帳，床上還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陳余祥長到二十來歲第一次和母親以外的異性睡覺。此時，他在心理上盡量把管名花當長輩，可腦海中始終抹不去“妓女”的印象。沒有睡意，他叉開腿讓傷口盡量通風(fēng)，管名花翻身面向他：“阿祥，雖是第一次見面，但我相信你不會是壞人?！?/p>

陳余祥：“你也是好人?！?/p>

管名花：“我干這一行你會從內(nèi)心瞧不起嗎？”

陳余祥搖頭。

管名花滿足地握著陳余祥的手：“祝你，傷口明天就好了?！?/p>

陳余祥點頭。吹滅了燈。

次日一早，陳余祥痛醒，本不想驚動管名花，無奈痛得難熬，躺著動了幾下，管名花從床上爬起來，推開后窗，外面已經(jīng)陽光燦爛，照著陳余祥的傷口一溜紅腫。

“阿祥，這樣，會有危險的！我?guī)闳タ瘁t(yī)生。”

陳余祥忍著痛：“你快去筲箕灣找我表叔，我、我只怕是不行了?！?/p>

管名花三五下穿戴好，咬咬牙帶上所有積蓄，扶陳余祥出門，在附近叫了一輛人力車：“快，仁愛醫(yī)院！”

在仁愛醫(yī)院急診室里，陳余祥高燒、傷口嚴重發(fā)炎，口唇干裂，說胡話。英國醫(yī)生取下聽診器，看了體溫表，搖搖頭，用責(zé)備的口氣教訓(xùn)管名花：“夫人，你太不負責(zé)了，你兒子傷勢這么重，早就該送醫(yī)院！”

管名花急問：“大夫，還有救嗎？”

英國醫(yī)生：“必須急救，不過你得交一百大洋。”

管名花驚恐萬狀：“為什么要這么多錢？我一共才二十塊大洋，好些年才攢下來的，大夫能不能少點？”

醫(yī)生聳聳肩，攤開雙手，做愛莫能助狀。

見到陳余祥年輕可憐的樣子，管名花心生憐憫，追上已離去的英國醫(yī)生：“大夫，請問這里有沒有一個叫李毓舫的中國醫(yī)生？以前他在這里做事，皮膚科。”

英國醫(yī)生手指二樓：“他還在皮膚科?！?/p>

管名花滿心歡喜，跑上二樓，見一個六十開外戴著老花鏡的老中醫(yī)在給病人開處方，旁邊等滿了人。

李毓舫是香港著名的性病專家，管名花走紅水坑口時，他給她治過梅毒、淋病，同時也是她石榴裙下最忠實追隨者，經(jīng)常捧場，后來性病醫(yī)院解散，又被英國人辦的仁愛醫(yī)院聘用。

好容易等到最后一個病人走了，管名花上前招呼，李毓舫驚喜萬分，說：“你什么時候來的？”

管名花：“看你忙都忙不過來，怎好意思添亂。其實我也有位急病人請你看，他就在樓下?！?/p>

李毓舫：“啊呀，怎不早點說，走走走?！?/p>

管名花引著李毓舫下樓。

李毓舫看了陳余祥傷勢，見是一般的傷口發(fā)炎，只是時間耽誤太長，必須馬上打針消炎。

管名花訴說這里收費太貴，李毓舫是位聰明人，一聽就明白邊打針邊說：“英國辦的醫(yī)院當然貴啦，先打針穩(wěn)住傷勢，去我家里，老朋友啦，我當然不會宰你?！?/p>

管名花放心下來：“死鬼，你家搬哪里？這么久也不來看我?！?/p>

李毓舫：“我沒搬，就住在水坑口，我還以為你去了塘西呢找了幾次也沒找到你，我說為輩子我倆的緣份盡了，誰知老天爺又安排見面。喂，這小子好靚的，你養(yǎng)的‘鴨仔’？”

管名花避開話題：“死鬼，你一大把年紀了，是不是還常去那些地方？”

李毓舫拔出針頭，說：“沒問題了，緩一會去我家里慢慢精冶療，其他的事來日方長，留在后頭說。”

管名花這才發(fā)現(xiàn)急診室里擠滿了等著治性病的人，于是說：“李大夫，你是治性病的，治打傷你會不會？”

李毓舫：“放心，刀傷、槍傷、跌打損傷、性病、陽萎都是我們李家的祖?zhèn)??！?/p>

陳余祥吃了幾片藥、打了針，高燒慢慢退了，人也清醒很多。已是中午時分，李毓舫懷抱公文包走下樓來，向這邊招手：“走，回家去！”

三人合租一輛黃包車，李毓舫的家果然在水坑口，離管名花家不到半里地，管名花嗔道：“死沒良心的，離得這么近，二十多年都不來看我！”李毓舫付了車夫租金，讓管名花扶著陳余祥進去，嘆道：“離得是不遠，這就叫做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p>

管名花：“什么緣不緣的，準是嫌我老又被年輕的狐貍精迷住了?！?/p>

李毓舫的家境在水坑口屬于中上水準，磚瓦結(jié)構(gòu)，有天井、陽臺，房間很多，都布置簡樸，只有醫(yī)療室擺了幾樣古董，墻上有名人字畫。據(jù)說大陸有好些如雷貫耳的人物在香港也染風(fēng)流之疾，被李毓舫治好后，留下墨寶，無形中又提高了知名度。

李毓舫在更衣室脫去西裝，穿上輕便的唐裝，有傭人的輔助下替陳余祥清洗創(chuàng)口、敷藥、包扎。他說按道理應(yīng)該逢針，可惜時間太長，傷口發(fā)了炎，針腳不穩(wěn)，可能康復(fù)的時間要長點。

手術(shù)畢，李毓舫令傭人扶陳余祥去病房，走過游廊，靠右一間寬敞明亮的房里擺了五六張小鐵架床，一色的白床單，墻上是白粉墻，連床柜都涂了白色。

女傭指了一張空床，示意陳余祥躺下，然后關(guān)了門，得得的高跟鞋響聲由近而遠。

陳余祥看看周圍，發(fā)現(xiàn)還有兩個病人。

這兩個病人頭上扎了繃布，看不清面孔，陳余祥下，拉過潔白的薄被單，又聽得外面有雜亂的腳步聲，至少兩個人以上，估計是李毓舫和管名花他們。

外面的人說話了，竟不是李醫(yī)生的聲音，象是兩個年輕的男人，陳余祥連忙把被單拉過頭頂，他不喜歡讓陌生人看他躺著的樣子。

門開了，似曾熟識的聲音尖尖的，十分刺耳：“梁叔、昆哥，你們好點了嗎？我們代表弟兄們來看望兩位?！?/p>

陳余祥一驚，辨出是蘇小楓的聲音，那么，這房里的另兩位是梁再堂、彭昆無疑了！

真是冤家路窄，果然是彭昆的聲音：“我沒事，傷得不重，梁叔傷得不輕?！?/p>

梁再堂翻動一下身子：“我也沒事啦，昨晚很痛，認定會死人的，現(xiàn)在好了，我說過李醫(yī)生的醫(yī)術(shù)是全香港最好的，我最相信他。”

蘇小楓走近說：“梁叔沒事就好了，現(xiàn)在我最關(guān)心的是您老人家的身體，什么時候需要獻血，需要割肉我都愿意?！?/p>

彭昆不悅：“馬屁拍得真肉麻，我問你，那兩個姓陳的王八蛋抓到?jīng)]有？”

蘇小飛搶先回道：“快了，不過還差一點，昨晚我們追到水坑口妓寨發(fā)現(xiàn)了血跡，他媽的果然是姓陳的躲在茅廁里拉屎，給他媽的越墻溜了！”梁再堂說：“抓住了絕不輕饒，我堂堂太平坤士無辜被小爛仔打傷，這口氣躺進棺村里都咽不下去?！?/p>

彭昆罵道：“混帳！廢物，大班人都抓不住他們！”

蘇小楓道：“昆哥你也是知道的，那兩個東莞仔武功實在了得，簡直會飛檐走壁，我聽何南說那地方的人最好打斗，從小練武功，聘請武林高手調(diào)教，不比你我，所以——”

彭昆：“放屁！不許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我限定你們兩日之內(nèi)一定抓獲東莞仔，否則不許來見我！表叔，你說是不是？”

梁再堂：“抓人由你們管，抓住了由我來處理，不管花多少錢我也要買通法官處他們絞刑！”

躺在床上的陳余祥已是一身冷汗，聽到梁再堂說的話心里一驚，此時立在旁邊的蘇小飛站得累了，一屁股坐下，恰好坐在陳余祥的右腿上——此處正是傷口，痛得他刀割一般，又不敢妄動，咬著牙沉受。

靜了片刻，彭昆又問：“阿飛，你負責(zé)追何南他們有什么收獲？”

阿飛站起身，陳余祥松了口氣，不僅解了痛，他正希望得到南叔他們的消息和下落。

阿飛干咳了一聲：“小弟我昨晚負責(zé)追趕何南他們，一直不敢怠慢，集合弟兄們舍命——”

彭昆道：“少賣關(guān)子，我只想知道結(jié)果如何?！?/p>

蘇小飛：“不是弟兄們跑得不快，是他們事先知道情況不妙，全跑了。”彭昆罵道：“混帳，怎不把房子砸了？”

蘇小飛：“我們要砸，可老不死的拼命護著，說要死在我面前?！?/p>

彭昆：“哪個老不死的？”

蘇小飛：“還能有誰，何南的老婆啦，我一推，哪想她的身子骨比玻璃還脆——”

蘇小飛未說完，閑著的蘇小楓發(fā)現(xiàn)病房里還有人問道：“這床上睡著誰呀？”

眾人一齊將目光移到陳余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