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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伊絲谷縝小說第7章在線閱讀

2024-02-13 07:33:29 作者:鳳歌
  • 滄海. 卷4 滄海. 卷4

    萬歸藏指使西財(cái)神艾伊絲與谷縝臨江斗寶,他想要權(quán)傾天下的野心終被眾人察覺。艾伊絲挾持施妙妙脅迫谷縝,并將二人棄于荒島,機(jī)緣巧合下,谷縝竟習(xí)得西城絕技“周流六虛功”。九九之期,論道滅神,靈鰲島上,群雄匯聚,東島、西城不可避免地迎來了決戰(zhàn)。谷縝憑著自己的智勇收復(fù)東島,并與陸漸等人并肩對付西城城主萬歸藏,在落敗而亡的危急時(shí)刻,谷縝與萬歸藏定下尋寶決勝之約,遁著八幅祖師畫像上的線索踏上尋寶之途?!稖婧?卷4周流萬物)》中在谷、陸二人協(xié)力之下,這次謎團(tuán)重重、驚險(xiǎn)壯麗的環(huán)球遠(yuǎn)征終于以萬歸藏倒在“天罰劍”下而告終。

    鳳歌 狀態(tài):已完結(jié) 類型:玄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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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 卷4》 章節(jié)介紹

小說《滄海. 卷4》是目前在年輕人中非常盛行的一部作品,并得到眾多書迷的一致好評,該小說的作者是鳳歌,主角是艾伊絲谷縝。第7章內(nèi)容介紹:西城答應(yīng)袖手旁觀,狄希心中稍定。他生平全無信義,以己度人,害怕對方出爾反爾,于是又吆三喝六,聚集三十六島.........

《滄海. 卷4》 第七章 東島之王 在線試讀

西城答應(yīng)袖手旁觀,狄希心中稍定。他生平全無信義,以己度人,害怕對方出爾反爾,于是又吆三喝六,聚集三十六島島主,連帶心腹高手,數(shù)百人浩浩蕩蕩地駛向島上。谷縝與施妙妙卻很隨便,兩人共乘一船,雙手相挽,含笑對視,仿佛不是來赴生死之會,而是一對攜手踏青的情侶。

谷縝前腳登岸,陸漸就飛奔過來,兩人把臂而笑,心中快慰莫名。谷縝笑道:“大哥暫請旁觀,小弟了卻大事,再與你細(xì)說別情!”

陸漸低聲說道:“九變龍王人品差勁,武功卻很厲害,你跟他交手,可有勝算么?”谷縝笑道:“勝算不多,可也聊勝于無!”陸漸將信將疑,說道:“谷縝,我給你掠陣,你實(shí)在打不過,我一定出手幫你!”

“萬萬不可!”谷縝連連擺手,“大哥,這是我東島內(nèi)務(wù),外人不宜插手。若不能憑一己之力勝過狄希,決然不能服眾。只是拳腳無眼,我若有三長兩短,還望你代我照看妙妙、萍兒?!?/p>

陸漸無奈點(diǎn)頭,心中卻打定主意,如果谷縝死在狄希手里,自己豁出性命,也要為他報(bào)仇。

這時(shí)虞照和仙碧走了過來,虞照大呼小叫,只罵谷縝不講義氣,自己來了東島,居然沒有酒喝。仙碧白他一眼,佯怒道:“你這人真是無趣,除了這個(gè)酒字,就不會說別的話么?”虞照笑道:“我不但會說話,還會作詩!”仙碧奇道:“什么詩?說來聽聽?!庇菡招Φ溃骸皠窬M(jìn)一杯酒,與爾同消萬古愁!”

仙碧啐了一口,沒好氣道:“三句話不離本行!”谷縝接口笑道:“李白斗酒詩百篇,天子呼來不上船,換了我跟虞兄,不但要上船,還要灌死那個(gè)唐明皇,再叫楊貴妃跳兩支胡旋舞,助一助酒興!”

虞照聽得眉飛色舞,勾住谷縝肩膀,大拇指一蹺:“好兄弟,看起來,作詩么,咱們比不了李白,喝酒么,哈,他還略遜咱們一籌?!惫瓤b笑道:“說得是!”

其他人聽得哭笑不得,仙碧忍不住罵道:“是什么是?兩個(gè)半瓶醋,臉皮厚過河堤!”那兩人面不改色,齊聲大笑。

談笑間登上了八卦坪。谷縝望見太極寶塔,心里生出感慨,自從身入獄島,此塔已有三年不見?;叵胗啄曛畷r(shí),商清影還在島上,谷神通時(shí)常帶著妻兒,登上塔頂,眺望碧海深處的一輪落日。那時(shí)大海碧藍(lán),宛若萬頃翡翠玉田,浪花落上礁石,恰似給翡翠邊上鑲嵌一串白亮的珍珠。那時(shí)的谷神通常常會笑,笑容燦爛洋溢,一如落日余暉。

谷縝想到這兒,心中又酸又熱,眼眶微微潮濕。忽就聽有人冷哼一聲,陰陽怪氣地說:“姓谷的,你得意個(gè)屁?學(xué)了兩招三腳貓兒的功夫,就敢小看天下英雄嗎?”

谷縝心道:“這玩意兒也來了?”于是轉(zhuǎn)身笑道:“沈秀,你腦袋長在褲襠里了嗎?說起話來也臭烘烘的?”施妙妙聽得皺眉,狠狠瞪他一眼。

沈秀來到靈鰲島上,一直沒有拋頭露臉的機(jī)會,他野心十足,不肯甘居人后。但見谷縝渡海而來,賺足了風(fēng)頭,真如眼中釘,肉中刺,叫他妒火熊熊,恨不得把此人剁成肉醬。

他揣摩寧不空的意思,并不愿東島眾人輕易上島,只是礙于其他五部,不好自行其是。如能攪黃此事,必能大得寧不空的歡心?;鸩咳松倭?qiáng),寧不空雙眼已盲,寧凝又是女流,只要得了寧不空的歡心,將來火部之主,必是他的囊中之物。

沈秀一邊打著如意算盤,一邊想著如何發(fā)難。他知道谷縝武功低微,數(shù)月工夫,決難成為武學(xué)高手,盡管露了兩手,可也疑點(diǎn)甚多。此人向來詭計(jì)多端,無槳行舟,定是船下安了機(jī)關(guān);空手奪船,必是事先演練精熟,雙方做的一場好戲。他沈少爺聰明了得,當(dāng)然不會受這小子的蒙騙,自忖一旦動(dòng)手,必能扒下此人的畫皮。他越想越美,腦子發(fā)熱,不顧有約在先,大聲出言諷刺,誰知谷縝反唇相譏,粗俗惡毒猶有過之,沈秀一時(shí)漲紅了臉,厲聲道:“姓谷的,你放什么屁?”

“妙?。 惫瓤b笑嘻嘻面不改色,“你連老子放屁都知道,鼻子真比狗兒還靈!”沈秀眼吐兇光:“姓谷的,休得搖唇弄舌,你要做東島之王么?小爺先來稱量稱量,看你有沒有這個(gè)本事!”忽地跳出人群,五指張開,“刷”,一蓬白光從掌心射出,天羅大網(wǎng)凌空罩下。

虞照眉頭一皺,正要出手,谷縝沖他使了個(gè)眼色,身子不閃不避,任由天羅罩個(gè)正著。沈秀大喜過望,正要收網(wǎng),忽覺一股勁力從絲網(wǎng)上傳來,他心生輕蔑:“這小子也會內(nèi)功?”運(yùn)起天勁,隨意抵擋,不料來勁凌厲,好比利刀破紙,“哧”地穿透他的真氣,直入他的五臟。

沈秀心覺不妙,不及丟開絲網(wǎng),便覺一股酸麻流遍全身,跟著雙腿一軟,咕咚坐倒在地。他又驚又怒,想要彈身跳起,誰知這一用力,丹田空空如也,哪里還有什么內(nèi)力?

沈秀臉色刷白,盯著谷縝說道:“你……你干了什么?”谷縝笑了笑,輕輕一晃身子,絲網(wǎng)火光迸閃,化為點(diǎn)點(diǎn)飛煙。

西城眾人無不動(dòng)容,沈秀沖口叫道:“周流火勁?!”一聲叫罷,面有懼色,他連連提氣,可是音訊全無,一身內(nèi)力也不知去了哪里,只好蹣跚站起,顫聲說道,“部主,屬下……屬下遭了這狗賊的暗算!”

“丟人現(xiàn)眼!”寧不空冷哼一聲,伸手搭上他的脈門,探究再三,也查不出其中的門道,心中暗暗驚訝,沉吟道,“你有什么不適?”沈秀哭喪著臉道:“不知怎么的,屬下使不出內(nèi)力……”

寧不空一愣,若是沒有內(nèi)力,豈不成了廢人?沈秀的生死榮辱,本也不在他的心上,一時(shí)懶得多想,冷冷說:“你先退下!姓谷的手法古怪,我眼下沒空,待會兒再給你瞧瞧?!?/p>

沈秀偷雞不著蝕把米,沒讓谷縝出丑,反而被廢了武功,一時(shí)沮喪透頂,灰溜溜地退到一邊,兩只眼睛盯著地面,眼淚也快流了下來。

這時(shí)間,狄希前呼后擁,來到八卦坪上,身后高高矮矮,站了一群男女,衣著奇特,容貌古怪。狄希左邊跟著一個(gè)四旬男子,光頭虬髯,鷹鼻深目,體格十分壯碩,兩只眼睛東瞟西瞟,嘴角掛了一絲詭笑。

莫乙一指光頭漢子,沖陸漸低聲說:“那就是赫連夜?!标憹u心中怒起,尋思如何找個(gè)由頭,除掉這個(gè)妖孽。

正想著,忽聽谷縝朗朗笑道:“赫連島主,別來無恙!”赫連夜的面肌牽扯兩下,陰笑道:“谷少爺風(fēng)神依舊,可喜可賀!”谷縝笑了笑,又沖一個(gè)腰挎倭刀的高瘦漢子說:“凌兄不在島上斬燕,來這兒摻和什么?”高瘦漢子冷冷道:“靜極思動(dòng),出來走走!”

莫乙又在陸漸耳邊低語:“這瘦高個(gè)兒叫凌川,是飛燕島的島主,三十六島里面,他的劣跡最少,刀術(shù)兼有中土東瀛之長,抽刀斷水,凌空斬燕,名頭不算極響,但有真才實(shí)學(xué)?!?/p>

忽聽谷縝又笑道:“蒼龍島主伉儷也來了么?牟島主風(fēng)采依舊,尊夫人容光煥發(fā),更是越活越年輕了!”

一個(gè)佩劍的白臉漢子微微點(diǎn)頭,他身邊的一名妖冶婦人嬌笑道:“谷少爺?shù)淖爝€是那么甜,幾年不見,不知道又壞了多少美人兒的名節(jié)?!惫瓤b笑道:“哪里,哪里……”目光一斜,忽見施妙妙臉色不善,后面的調(diào)笑之詞登時(shí)打住。

狄希見他無視自身,反跟三十六島大套近乎,心里老大不快,冷冷道:“谷縝,你不滿我聯(lián)結(jié)三十六島,如今又來東拉西扯,出爾反爾,到底是什么意思?”

谷縝笑道:“來者是客,諸位不辭辛勞,來我東島,我自然要以禮相待!”

他輕輕一句話,就把三十六島列為“客人”,既不失禮數(shù),又將這一群人拒之門外。這一下連打帶消,一邊的虞照、仙碧均是暗暗喝彩。

“好個(gè)以禮相待,接下來就是兵戎相見了吧?”赫連夜故意拖長聲氣,“谷少爺這一出,唱的可是‘先禮后兵’?”

“赫連兄高見!”谷縝微微一笑,“我一向以為足下只會吃人心,原來還會解人意。想必小孩兒的心肝吃多了,心子上開了竅,舌頭上長了蓮花,說起話來也是文縐縐的怪有意思。再過幾年,沒準(zhǔn)兒還能寫八股、考狀元,考上了狀元,就能去鹿鳴宴上吃王八,還能騎著木驢游街,到時(shí)候萬人圍觀,要多風(fēng)光,有多風(fēng)光……”

他還沒說完,仙碧、姚晴已經(jīng)笑得打跌,赫連夜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兩眼盯著谷縝,恨不得一口水吞了他。大明舊制,中了狀元,先赴鹿鳴宴,再騎駿馬游街,本是極有面子的盛舉。誰知到了谷縝嘴里,全然變了味兒,王八即是鱉,鹿鳴宴上吃鱉也罷了,騎木驢游街,卻是官府對付淫婦的酷刑。

這話太過陰損,“食嬰人魔”氣得拉下臉皮,跳起腳來大罵:“姓谷的小狗,我操你祖宗,你才吃王八,你才騎木驢游街!”

眾人一片嘩然,狄希忍不住輕聲咳嗽,低聲說:“赫連兄稍安勿躁,別中了這小子的奸計(jì)!”赫連夜應(yīng)聲還醒,瞪著牛眼退到一邊。這時(shí)一名東島弟子大步出列,沖狄希一拱手:“狄尊主,谷氏一脈,有大功于東島,遠(yuǎn)的不說,神通公存亡續(xù)絕,威震天下,赫連夜辱及谷氏先祖,其罪當(dāng)誅!”

狄希一愣,心中大大犯難,懲戒赫連夜,必然得罪三十六島,但若放過此事,谷神通威望極高,東島弟子必然心生不滿。正遲疑,那弟子冷笑一聲,拂袖便走,三兩步走到谷縝身前,行了一禮,默默站在他身后。

此例一開,狄希一方的東島弟子紛紛離開,走到谷縝身后。不消片刻,除了幾個(gè)心腹,狄希身后,只剩下了三十六島的海賊。

狄希心中驚怒,看了赫連夜一眼,眼里大有責(zé)備之意。赫連夜愧怒交加,力圖挽回面子,忽地跨出一步,厲聲叫道:“這樣子更好,從今往后,靈鰲島就是我三十六島的總舵,狄島王就是咱們的總瓢把子,大伙兒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天王老子也管不著!”

海賊們聽了這話,無不鼓噪呼應(yīng),數(shù)百人一起叫嚷,八卦坪烏煙瘴氣,亂成一團(tuán)。

谷縝雙眉一揚(yáng),縱聲長笑,忽地朗聲說道:“赫連夜,你想鳩占鵲巢,怕也不太容易?!鄙碜右换?,似被狂風(fēng)鼓動(dòng),一眨眼,掠過十丈之遙,突然到了赫連夜面前。

狄希就在左近,見他來勢神速,心中暗暗吃驚,跟著長袖一抖,刷地掃向谷縝。谷縝一低頭,腳下泥土陷落,身形忽地消失,狄希一袖落空,忍不住厲聲叫道:“地部妖法……”

叫聲未落,谷縝破土而出,一把扣住赫連夜的足頸。赫連夜不及掙扎,一股奇勁鉆入經(jīng)脈,他渾身癱軟,眼前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好似一條死魚,被谷縝拎在手里。

狄希又驚又怒,左袖疾如尖槍,破空刺向谷縝。谷縝頭也不回,左手反抓長袖。狄希袖勁灌注,長袖利如刀劍,眼見谷縝來抓,心中冷笑,存心斷他一手。不知長袖掃中手掌,“篤”的一聲,如中金石。

狄希吃了一驚,長袖變刺為纏,不料谷縝掌上的山勁又變?yōu)榛饎?,循著長袖直沖過來。狄希只覺炎風(fēng)撲面,不由得向后掠出,但覺須發(fā)卷曲,鼻尖傳來一股焦臭。

“呀!”凌川飛身縱起,半空中白光一閃,五尺倭刀出鞘。他常年在飛燕島斬燕,跳躍之高,出刀之快,均是世所罕見,一眨眼,白茫茫一片刀光落到了谷縝的頭頂。

一聲長叫,凄厲絕倫,刀光流瀉,血肉橫飛。凌川一輪快刀使罷,翻身落地,望著滿地尸塊,神色驚疑不定,離他丈許之外,一顆人頭張口凸目,無語向天,看那光頭虬髯,正是“食嬰人魔”。凌川臉色蒼白,左顧右盼,拼命想要找出谷縝的首級。忽聽一聲輕笑,他應(yīng)聲一顫,掉頭看去,谷縝微微帶笑,袖手站在不遠(yuǎn)。

“畜生!”凌川誤傷同道,愧恨交加,他盡力一縱,跳起一丈來高,雙手握刀,奮力向下斬落。

“比跳高么?”谷縝輕笑一聲,同時(shí)跳起。這一跳也有丈余,不閃不避,迎著長刀沖去,眼看人刀相接,他滿頭長發(fā)撐開,身子飄搖直上,高出凌川三尺有余,跟著人向左躥,忽往右移,凌川眼前一花,谷縝一個(gè)跟斗,硬生生騎在了他的脖子上面。

這一下勢大力沉,幾乎壓斷了凌川的頸骨,他手舞足蹈,從天栽下,百忙中長刀亂舞,劈中地面,“嗆啷”斷成三截,本人卻成了谷縝的坐墊,迎面撞在地上,登時(shí)昏死過去。

谷縝怪招迭出,震驚四座,西城群雄更是瞠目結(jié)舌。他擒人魔,退狄希,偷梁換柱,引凌川殺了赫連夜,又把凌川坐得半死。這一連串舉動(dòng),看似荒唐古怪,其實(shí)連用土勁、山勁、火勁、澤勁、風(fēng)勁;至于那一坐,更是“貓王步”里的殺招;但說到審時(shí)度勢,拿捏精準(zhǔn),又分明是“天子望氣術(shù)”的絕技。

陸漸不料一月未見,谷縝脫胎換骨,練成絕頂武功,心中又驚又喜,又覺不可思議。狄希也是心跳加快,盯著對手,手里捏了一把冷汗。忽見谷縝笑笑嘻嘻,從凌川身上站了起來,目光一斜,落在牟玄身上。蒼龍島主臉色一白,身子微微后縮,妻子桑月嬌強(qiáng)笑道:“谷少主好功夫,奴家佩服佩服!”

“馬馬虎虎!”谷縝笑看二人,“久聞賢伉儷扇劍合擊,所向無敵,谷某不才,也想討教討教!”

原來牟玄使劍,桑月嬌使扇,扇劍合擊,罕逢對手??蓛扇舜蛐牡桌锩靼祝退闵葎蠐?,也不能一個(gè)照面擊昏飛燕島主,更別說那招式形同兒戲,根本就是高手玩敵。桑月嬌一想到被谷縝坐在身下,便覺渾身戰(zhàn)栗,與丈夫?qū)ν谎?,流露出一絲絕望。

江湖上性命事小,臉面事大,兩人一島之主,萬無退縮之理,雙雙一咬牙,牟玄拔劍,桑月嬌抖出一把金絲扇面的鋼骨折扇,一左一右地沖向谷縝。

忽聽輕輕一笑,谷縝人影消失,牟玄一劍刺空,來不及轉(zhuǎn)身,后頸“大椎”穴一痛,叫人牢牢扣住,登時(shí)渾身軟麻、劍尖下垂。桑月嬌見丈夫被谷縝捏住脖子,真是魂飛魄散,舞動(dòng)折扇,掃向谷縝下盤。谷縝一笑,抓起牟玄,隨手向上一丟,牟玄活是一只皮球,嗖地躥上高空。

谷縝騰出手來,身隨扇轉(zhuǎn),一眨眼又到了桑月嬌的身后,輕輕一拿,抓住了她的“肩井”穴。桑月嬌半身軟麻,折扇幾乎脫手,谷縝將她拎在手里,漫不經(jīng)心地向上一丟,桑月嬌尖叫一聲,也飛到了天上。谷縝哈哈大笑,閃身躥起,搶到牟玄下方。牟玄居高臨下,占據(jù)地利,心中一陣狂喜,刷刷刷連刺七劍,一劍快似一劍。

誰知谷縝長發(fā)飄起,袖袍鼓蕩,凌空變位,恍若流光幻影,牟玄劍劍落空,仿佛置身于一場噩夢,忽覺“大椎”穴一緊,又被谷縝拿住,跟著大力涌來,身不由主,又被擲到半空。谷縝拋起牟玄,忽見桑月嬌行將落地,一步搶上,笑道:“姐姐慢來!”閃身避開折扇,又將她后心“至陽”穴拿住,輕輕一擲,拋向天空。

他玩興一起,一會兒左手抓住牟玄,右手?jǐn)S出桑月嬌,一會兒右手抓住桑月嬌,左手拋起牟玄,雙手交替變化,快似霹靂閃電。兩人被抓之前,均是自由之身,拳腳兵刃,均可隨意施展。可是現(xiàn)如今使盡渾身解數(shù),也逃不脫谷縝一抓一擲,落在旁人眼里,谷縝成了雜耍藝人,將兩個(gè)大高手當(dāng)成道具,大玩拋球把戲。眾人呆呆望著三人,整座八卦坪鴉雀無聲,只有牟玄夫婦的驚叫怒罵此起彼伏,可是叫了一會兒,夫婦倆沮喪絕望,再也不吭一聲。

狄希一邊瞧著,心中的滋味難以描畫。谷縝這一陣,直如虎入羊群,任他戲耍下去,這群烏合之眾必定一哄而散。狄希的心里暗暗后悔,早知今日,就不該收容這群海賊,只憑東島弟子中的威望,自己未必輸給谷縝,可惜覆水難收,如今勢成騎虎,只有硬撐到底。

狄希嘆一口氣,長袖舒卷,纏住了牟玄夫婦,輕輕送回地面。夫婦倆面如死灰,對望一眼,忽地轉(zhuǎn)身就走,狄希大聲叫道:“二位留步!”兩人頭也不回,快步走到海邊,上了一只舢板,向著海天盡頭駛?cè)ァ?/p>

鬼王、飛燕、蒼龍三島是三十六島的翹楚,三島之主武功最高,名頭最響,其他的海賊唯其馬首是瞻。誰知谷縝擒賊擒王,打得四人一敗涂地。海賊們軍心嘩動(dòng)、議論紛紛,不少人縮頭縮腦,偷偷向海邊溜去。

狄希一咬牙,沉聲說道:“谷笑兒,別忘了,你的對手可是狄某!”谷縝笑道:“沒忘!”狄希冷冷道:“知道就好,早打早死,早死早了!”

谷縝拍手笑道:“好個(gè)早死早了!”話一出口,忽聽施妙妙叫道:“谷縝!”他回頭望去,少女定定望著他,目光十分凄楚。方才谷縝威震群賊,她也一言不發(fā),可是事到如今,她的心里再也按捺不住,一方面擔(dān)心谷縝,一方面卻很難過。如今大敵當(dāng)前,東島上下不能一心對敵,偏要爭個(gè)你死我活,谷神通在天之靈,不知作何感想。無論狄希、谷縝,也無論親疏善惡,這兩個(gè)人都是她從小認(rèn)識的男子,施妙妙若能選擇,不愿任何一方有所損傷。更何況谷縝若有不測,她也不會茍活,只愿抱著他的尸身,從容蹈海自盡。

想著想著,施妙妙眼眶一熱,兩行眼淚無聲滑落。谷縝明白她的心思,微微一笑,上前伸出一手,握了握少女的右手,又抬起一手,輕輕抹去她的淚珠,接下來,他拂袖轉(zhuǎn)身,笑嘻嘻面朝狄希。

兩人四道目光,有如磁石相吸。剎那間,狄希的心底一陣翻騰,他實(shí)在恨透了谷縝的笑臉,過了十多年,這一張笑臉,還是那么討厭。

記得那一年盛夏,他潛入了島王的內(nèi)室,商清影不在房中,丫鬟趴在一邊打盹。

搖籃里的嬰兒熟睡方醒,眸子清亮見底,見了生人,張嘴笑個(gè)不停,粉嘟嘟的拳頭沖天揮舞,小腳連蹬帶踢,似有使不完的勁兒。

望著嬰兒的舌頭,狄希有一種莫名的沖動(dòng),他想要掐住那細(xì)小的脖子,拔出那條粉嫩的舌頭。兩天前他就干過,拔了舌頭的兔子死得很慢,在地上留下了一丈多長的血痕。

嬰兒一直在笑,笑容天真無邪,可在狄??磥恚闹兄挥性购?,他恨這一張笑臉,他恨這一個(gè)嬰兒!沒錯(cuò),嬰兒的父親救過他的命。那時(shí)他父母雙亡,仇人把他拴在駿馬后面,拖了三里多遠(yuǎn),他遍體鱗傷,可是一聲不吭,就連眼淚也沒流下一滴。

谷神通替他報(bào)了仇,還治好了他的傷,因?yàn)檫@個(gè)男人,他的武功進(jìn)步神速,許多人都說,他與祖父一樣,注定成為東島四尊。這是很高的評語,他卻十分不屑。谷神通是他的恩人,也是他的神祇,他日夜苦練,為的只是有朝一日繼承這個(gè)男人,繼承他的武功,繼承他的王位。

可是世事難料,谷神通居然有了兒子,嬰兒的笑聲,像是一把插入心頭的利劍,谷神通看著兒子的眼神,更是叫他絕望透頂。他隱隱感覺,這個(gè)嬰兒,注定要繼承他父親的武功,東島的王座也是為他而設(shè)。這感覺讓狄希發(fā)狂,那一個(gè)中午,他的手伸到了嬰兒的脖子上,可是事不湊巧,門外響起了一串腳步聲。他嚇得翻窗逃走,落地時(shí),一眼看見了谷神通。島王一言不發(fā),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那眼神十分可怕,直到今時(shí)今日,每在睡夢中重見,狄希仍會大叫驚醒。

從那以后,他做了許多惡,殺了許多人,一切暗中進(jìn)行,從來不留痕跡,只要想到谷神通一無所知,他就感覺說不出的快意。他把這一切當(dāng)成報(bào)復(fù),他給四大寇撐腰,跟白湘瑤通奸,聽從白湘瑤的支使,把谷縝送進(jìn)了九幽絕獄??上思移橇Σ蛔?、心腸欠狠,如果聽從自己的主意,買通獄島的獄卒,毒死了谷縝,豈不一了百了?谷縝逃出生天,自己仍有機(jī)會殺他,可是白湘瑤偏要谷神通親自下手。她低估了父子間的默契,更小看了谷縝玩弄人心的本事,結(jié)果事敗身死,還拖累了自己。

“這個(gè)蠢女人!”狄希心里噴出一股邪火,只覺得天下人人可恨,他的俊臉扭曲,鳳眼里兇光迸射,突然長嘯一聲,“太白劍袖”云纏霧繞,十丈之內(nèi)金光彌漫。

谷縝微微一笑,身形不動(dòng),好似受了袖風(fēng)推送,輕飄飄地從金光里飛了出去。

狄希吃了一驚。谷縝這一下仿佛借力,可是仔細(xì)一想,卻又不對?!疤讋π洹憋L(fēng)到袖到,對手感覺袖風(fēng),袖子已經(jīng)上身,谷縝膽敢借風(fēng),無異于自取滅亡。

他琢磨不透,心中一陣煩亂。谷縝屢屢顯威,狄希盡管迷惑,可也想不到對手練成了“周流六虛功”。這一門神通威力之強(qiáng),不止在于混沌變化,遇強(qiáng)越強(qiáng),更在于“周流八勁”自在有靈,本是一股活潑潑的靈氣?;顨怦{馭活人,活人駕馭活氣,人氣相馭,故而生生不息。

三百年前,“西昆侖”梁蕭在天機(jī)三輪上悟通了“人劍相馭”之法(按:見拙作《昆侖》),事后但覺劍為有形之物,再是鋒利,也少了一分靈動(dòng)。后來他流亡海上,鎮(zhèn)日長閑,創(chuàng)出“周流八勁”,渾然天成,自在有靈,從此以氣為“劍”,勝過有形之劍許多,只不過如此一來,再也不能叫做“人劍相馭”,而是應(yīng)該叫做“人氣相馭”。

“人氣相馭”之道,安慶之戰(zhàn)以前,谷縝已經(jīng)有所感悟。流落荒島以后,他殺飛鳥,擒魚龍,馭水乘風(fēng),更是領(lǐng)會良多。三大島主跟他交手,看似對敵一人,其實(shí)對敵的是一人一氣。谷縝“人氣相馭”,“周流八勁”有如身外化身,牽之引之,推之送之,一生二,二生三,勁力生生不息,身法神鬼莫測。倘若不知道底細(xì),根本猜測不出他的行蹤,有時(shí)理應(yīng)在東,受了氣機(jī)牽扯,忽又向西挪移,看似應(yīng)該向左,真氣一轉(zhuǎn),他又從右邊冒了出來。

換了平常對手,谷縝無往不勝??墒堑蚁5摹褒埗荨背錾袢牖?,也是天底下第一流的身法,縱矢追風(fēng),乘光掠影,加上一雙長袖,東纏西繞,帶動(dòng)身形,常借雙袖之力,于不可能之處移形換位,其原理與“人劍相馭”頗有幾分近似。

所以一旦交手,兩人先斗身法。狄希人如其名,龍王九變,人影相疊,化作一道金虹,上天入地,飄逸若神。谷縝卻是忽快忽慢,快時(shí)趨止如電,足與狄希一較長短;慢時(shí)原地打圈,隨著長袖掃來,有如墻頭之草,忽而東倒西歪,忽而半臥半立,舉止滑稽古怪,往往出人意表。

“九變龍王”成名多年,神通高妙,眾人見怪不怪。谷縝一身武功,卻讓眾人大開眼界,尤其是西城高手,紛紛看出來歷,心中驚駭?shù)脽o以復(fù)加。可是誰也不愿開口去問,只因這答案太過離奇,東島少主練成了西城的無上神通,如果傳之江湖,真是莫大笑柄。

兩人比快斗巧,時(shí)候一久,但隨谷縝縱橫起落,“周流六虛功”自然生發(fā),舉手抬足,體內(nèi)的混沌之氣不斷演化,一招強(qiáng)過一招。場上勁力縱橫,浩氣四溢,狄希的長袖被那勁氣一卷,往往大失準(zhǔn)頭,乃至于帶動(dòng)他的身形,擾亂他的攻勢。起初他六分攻,四分守,隱隱占據(jù)上風(fēng);可是五十招過后,攻守各占一半;再過二十來招,谷縝拳打足踢,勁氣如山壓來,狄希不敢當(dāng)其鋒芒,只得一味游斗。

突然間,狄希飄然后退,厲聲叫道:“谷縝,你我今日爭的什么?”谷縝笑道:“爭的東島王位!”狄希冷笑道:“既是東島王位,就當(dāng)以東島神通決勝,你用的什么武功,狄某眼拙,不曾見過?!?/p>

谷縝笑道:“東島神通,還不容易?”左腳獨(dú)立,右掌翻出,輕飄飄一掌送出。東島弟子紛紛叫道:“哎呀,伏龍掌法!”

“伏龍掌法”是東島入門時(shí)必學(xué)的功夫,島上三歲小孩也會幾招。谷縝幼年時(shí)也被谷神通強(qiáng)逼著學(xué)過,因是童子功,許多武功大多遺忘,唯獨(dú)這一套掌法他還記得,故而狄希一說,隨手使了出來。

狄希氣得七竅生煙,心想:“我叫‘九變龍王’,你使‘伏龍掌法’,好啊,看誰伏得了誰?”正想奮起反擊,忽覺掌風(fēng)有異,他的心頭一動(dòng),有如繩索牽扯,身子如飛后退。

“伏龍掌法”作為入門功夫,本為強(qiáng)身健體之用,攻敵傷人頗有不足。谷縝使出這路掌法,東島弟子都覺形同兒戲,誰知他輕輕一掌,逼得“九變龍王”倒退如飛,只叫眾人大為意外。原來,“伏龍掌法”本身平平無奇,駕馭掌法的卻是“周流六虛功”,用這一門內(nèi)功使出天下任何招式,無不所向披靡,一揮一送,均有莫大威力。

谷縝掌隨身轉(zhuǎn),按照先后次序,將“伏龍掌法”一招招打了出來,出掌瀟灑飄逸,叫人看得舒服。東島弟子紛紛思量,但覺自身使來,決無這么從容瀟灑。同一路掌法,谷縝使來,攻中帶守,圓融自在,宛如百丈堅(jiān)城,全無一絲破綻。狄希不但沒有占到便宜,反倒真的被這一路掌法伏住,仿佛洪水在前,只是一味逃竄。

“這是‘諧之道’呢!”仙太奴幽幽出聲,西城眾人均是一凜,流露古出怪神氣。陸漸忍不住問道:“仙前輩,‘諧之道’是什么?”仙太奴苦笑道:“你來的時(shí)候,沒看見‘有不諧者吾擊之’七個(gè)字嗎?那是當(dāng)年西昆侖祖師的心法,以圓滿擊惰歸,以我之諧擊敵之不諧,因敵制宜,無往不勝。這谷縝使的‘伏龍掌法’,用的卻是‘諧之道’的心法,形似而神非,有了‘諧之道’,天下任何招式到他手里,無不化腐朽為神奇。更別說,他的內(nèi)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唉,看起來,谷神雖死,東島不亡!”

仙太奴聲音不大,最后八字卻如平地驚雷,東島弟子心中,均是升起無邊豪情,許多人齊聲高呼:“谷神雖死,東島不亡!”勢如一陣長風(fēng),掠過林梢礁石,在大海之上久久回蕩。

狄希聽見呼聲,心頭更亂。谷縝手揮目送,神完氣足,從內(nèi)而外找不出一絲破綻,他連兜了十來個(gè)圈子,卻發(fā)不出一招半式。這情形平生未有,狄希驚怒之余,更覺無比屈辱,忽地把心一橫,不管不顧地?fù)]出長袖。谷縝招式不變,掌勢略略一轉(zhuǎn),橫著掃中劍袖。狄希手臂一熱,身子向前躥出,幾乎被那股掌力帶得摔了出去。

他慌忙收袖,不及退讓,谷縝左掌在后,右掌平平推出。狄希舉袖一攔,不料谷縝掌勢轉(zhuǎn)快,只一晃,繞過劍袖,拍到他的胸前。狄希見識雖廣,也不知這一掌如何擊來,匆忙間袖里夾掌,橫在胸前?!昂V”的一聲,二人對了一掌,狄希功力略勝,谷縝后退兩步,狄希卻覺數(shù)道怪勁透掌而入,酸痛澀麻不一而足,經(jīng)脈五臟之中,隱隱出現(xiàn)了幾分滯澀。

天下內(nèi)功,除了黑天劫力,無一能出“周流八勁”的樊籬。狄希的內(nèi)功近似風(fēng)勁,谷縝運(yùn)轉(zhuǎn)八勁,化解了狄希的掌力,縱身上前,刷刷刷連出五掌,逼得狄希東倒西歪。

狄希心知如此下去,有敗無勝,一咬牙,避開兩掌,抖出劍袖,雙袖曲折無方,左袖封住谷縝的掌力,右袖“哧”的一聲,掠過谷縝頭頂,帶起數(shù)莖黑發(fā)。

他明明已露敗象,突然扭轉(zhuǎn)頹勢,眾人無不詫異,施妙妙忽見谷縝遇險(xiǎn),心子砰砰亂跳,雙拳不由握緊。只見狄希的身法越變越快,雙袖水逝云飛,曲折縱橫,竟是一路極高明的劍法。施妙妙與他相識多年,也是從未見他使過。一時(shí)間,谷縝連遇險(xiǎn)招,突然血光迸現(xiàn),左臂吃了一記,皮破血流,染紅衣袖。施妙妙不由輕叫出聲,要知道谷縝身懷山、澤二勁,刀槍不入,忽被劍袖攻破,若不是氣機(jī)運(yùn)轉(zhuǎn)不靈,那么一定是劍袖上內(nèi)勁奇特,破了他的護(hù)體神通。

西城眾人也很驚奇,溫黛喃喃道:“這是什么劍法……”話音未落,谷縝又挨了一袖,腰間鮮血淋漓,身形略微踉蹌,他身法轉(zhuǎn)快,有如流光魅影,在劍袖中時(shí)隱時(shí)現(xiàn)。狄希連連得手,揚(yáng)眉吐氣,縱聲長嘯,嘯聲中,一股劍氣奔騰而出,沖得眾人連連后退,長袖舒卷開合,勢如汪洋大海,一眨眼的工夫,就將谷縝完全吞沒。

陸漸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上,恨不得馬上沖出,與谷縝聯(lián)手對敵,好容易按捺住這一股沖動(dòng),仔細(xì)觀看狄希的劍路。這劍法任天而動(dòng),暗合大道,沒有一絲矯揉造作。雙袖一分一合,生出莫大勁力,勁力經(jīng)久不散,重重疊加,越來越強(qiáng),不一陣的工夫,劍風(fēng)掠空而過,發(fā)出一陣陣凄厲的鳴響。

“部主!”莫乙神色遲疑,忽地輕聲說道,“如果我猜的不錯(cuò),‘九變龍王’的劍法大有來歷?!标憹u忙道:“你看出來了?”莫乙搖頭道:“這劍法我沒見過,可是曾有聽聞。部主,你聽說過‘太乙分光劍’嗎?”

陸漸茫然搖頭,忽聽仙太奴嘆道:“莫乙說得不錯(cuò),這路劍法,正是‘太乙分光劍’!”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震驚,施妙妙如墜冰窟,沖口叫道:“這不可能,‘太乙分光劍’失傳了兩百多年了!”仙太奴道:“當(dāng)年花鏡圓物故,這一路劍法隨之湮沒。不過這是天機(jī)宮的鎮(zhèn)宮絕學(xué),‘鏡天’未必忍心讓它失傳,說不定留下劍譜,藏在東島某處?!?/p>

溫黛肅然道:“相傳‘太乙分光劍’是天下武功的樊籠,不但劍法精妙,更有一種神奇內(nèi)功,任何武功遇上,均是無法可施,只有任其擊??!”

“不對!”陸漸注目斗場,搖頭說道,“這門劍法還有破綻!”施妙妙應(yīng)聲望去,劍袖金光汪洋一片,金光之中,谷縝一角白衣若隱若現(xiàn),幾次似要脫出金光,可是狄希雙袖一緊,又將他圈入其間。

仙太奴嘆了口氣,說道:“陸道友目光如炬,所見非虛,狄希的劍法沒有練全?!曳止鈩Α钤趦扇撕鲜?,頂好是男女二人,陰陽契合,心心相印,方能滋生出無比威力。狄希一人使雙劍,內(nèi)力不能一分為二,少了陰陽交會之功,劍法的威力無法發(fā)揮,僅是這個(gè)境界,未必困得住谷縝?!闭f到這兒,他略微一頓,“看,他出來了!”

說著人影閃動(dòng),谷縝破圍而出,盡管劍傷累累、血染衣衫,可是目光沉靜,面帶笑容,仿佛不是生死相搏,而是在玩一場游戲。溫黛由衷贊嘆:“此人真是奇才,處變不驚,遇險(xiǎn)不亂,如非身經(jīng)百戰(zhàn),在生死邊緣經(jīng)過無數(shù)個(gè)來回,決計(jì)達(dá)不到如此境界,聽說他以前不會武功,難道都是訛傳?”

陸漸搖頭道:“不是訛傳,數(shù)月之前,他還不會什么武功,可他天生就是大高手的氣度,無論何種困境,都動(dòng)搖不了他的心志。”

溫黛輕輕點(diǎn)頭:“谷神得子如此,理當(dāng)含笑九泉!”姚晴輕哼一聲,冷冷說道:“什么大高手的氣度,照我看來,就是裝模作樣,裝腔作勢!”溫黛看她一眼,笑道:“裝成這樣,也不容易!”

狄希少時(shí)天賜機(jī)緣,在太極塔的磚縫里得了一本《太乙分光劍》的殘譜。這路劍法本應(yīng)二人合使,但他生平自私,不肯信任他人,故而暗中修煉,將兩人用的劍法集于一身,分由雙袖使出。他自負(fù)這路劍法天下無敵,本想等到谷神通去世,一舉使出,壓倒群雄,奪取島王之位。今日與谷縝交手,他起初小看對手,不愿輕易使出,想要留到“論道滅神”時(shí)對付萬歸藏,誰知谷縝越戰(zhàn)越強(qiáng),逼得他無法可想,只好提前使出了壓箱底的絕技。

正如仙太奴所說,這路劍法男女同使,心心相印,才能顯見威力。狄希仗著劍招奇巧,劍氣凌厲,一開始,殺了谷縝一個(gè)措手不及。可是谷縝“人氣相馭”,每到生死關(guān)頭,總能擺脫他的殺招,盡管身中數(shù)劍,但都只是皮肉之傷,狄希費(fèi)盡心力,也無法予以重創(chuàng)。他一人駕馭雙劍,陰陽不通,內(nèi)力有限,起初攻勢如潮,時(shí)候一久,漸漸勢頭衰竭,劍招中生出若干不諧。谷縝卻已穩(wěn)住陣腳,“諧之道”心法通明,一旦發(fā)現(xiàn)破綻,立刻脫身而出。

想當(dāng)年,梁蕭以“諧之道”大戰(zhàn)“太乙分光劍”,三百年后,兩大絕學(xué)再度相逢,已然物是人非,不復(fù)當(dāng)年風(fēng)光。

谷、狄兩人忽分忽合,身影相接,所過如龍卷颶風(fēng),逼得眾人紛紛退后。眼望兩人翻翻滾滾,斗入太極塔中,時(shí)進(jìn)時(shí)出,乍隱乍現(xiàn),金光白影,繞著塔身盤旋而上。忽聽“咔嚓”一聲,狄希左邊的劍袖偏出,將塔檐削斷了一截,跟著“豁啦”一聲,右袖洞穿塔壁,在寶塔上添了一個(gè)窟窿。

虞照雙眉一揚(yáng),叫道:“‘九變龍王’不太對勁!”仙太奴嘆道:“這就叫小兒耍大錘,沒砸到別人,先砸了自己!”陸漸奇道:“這話怎講?”

仙太奴說道:“第一流的武功還得第一流的人物來使,‘太乙分光劍’天下絕學(xué),狄希秉性陰柔,見識狹隘,又怎么駕馭得了這一路劍法?況且他一心兩用,將兩人使的劍法一人使出,根本違反劍理,鬧得神智分裂,駕馭不了劍法,反被劍法所牽制,沒輸給對手,先敗給了自己!”

忽聽“刺啦”一聲,狄希左袖斷裂,竟被谷縝生生撕下。狄希站在飛檐上方,身子歪歪倒倒,好似風(fēng)中殘燭,谷縝風(fēng)旋電繞,瞬間到他身側(cè),手起掌落,正中他的左脅下方。狄希搖晃一下,一頭栽下塔來,后背著地,摔得十分結(jié)實(shí)。他吐了一口血,就地一滾,還沒站起,忽覺身后風(fēng)起,谷縝如影隨形,從天落下。狄希反袖掃出,又被谷縝一手扯住,另一手閃電探出,重重落在他的胸口。

袖斷,人飛,狄希摔出兩丈多遠(yuǎn),還沒跳起身來,谷縝后發(fā)先至,輕飄飄一掌拍中他的后背,打得他口噴鮮血、趴倒在地。

谷縝后退一步,丟下手中斷袖,臉色蒼白,微微喘氣。狄希面朝地下,一動(dòng)不動(dòng),光著兩條膀子,發(fā)出嗬嗬怪聲。

“狄希!”谷縝目中生寒,冷冷說道,“你服不服?”

“服什么?”狄希咽下一口鮮血,盯著谷縝癲狂大笑,“我只是后悔,后悔南京城頭沒有一掌斃了你!”

谷縝笑了笑,說道:“這么說,那個(gè)鳥銃手真的是你?”

“是我又如何?”狄希生平謊話連篇,難得說出實(shí)話,心里反覺一陣暢快。

“徐海是你殺的?”谷縝又問。

“是!”狄希答得干脆。

“贏萬城也是你殺的?”

“是!”

“你干嗎殺他?”

“老東西仗著龜鏡神通,窺探出我的心意,作為把柄,要挾了我不止一次。我早想宰了他,只是白湘瑤瞻前顧后,執(zhí)意不許。后來他變本加厲,為了財(cái)神指環(huán),想把我賣給姓陸的小賊。哼,我再不殺他,那就是白癡,是傻子!”

谷縝點(diǎn)頭道:“這么說,勾結(jié)四大寇的人也是你?”

狄希笑道:“自古成王敗寇,反正不免一死,多一條罪名又有什么不同?呵,天底下的惡事,殺人、搶錢、淫婦人,我狄希樣樣干過,樣樣出類拔萃。別說死一次,就算死一百次,一萬次,我也相當(dāng)夠本!”

東島弟子又驚又怒,紛紛叫道:“不能讓他好死……沒錯(cuò),一刀刀活剮了他……”

狄希搖晃站身,目光掃過眾人,眼里透出一股輕蔑:“你們這群窩囊廢,除了跟風(fēng)吃屁,就只會落井下石,狄某不過先走一步,萬歸藏一來,你們還有什么好活?”他一指谷縝,縱聲狂笑,“他勝得了我狄希,又勝得了萬歸藏么?”

谷縝淡淡說道:“這個(gè)不勞你關(guān)心!”狄希冷冷道:“我才懶得關(guān)心!谷笑兒,來呀,要?dú)⒁獎(jiǎng)?,悉聽尊便!”說著挺起腰背,可是牽動(dòng)內(nèi)傷,忽又弓起身子,咳出一攤鮮血。

“谷縝……”施妙妙心生不忍,叫了一聲。谷縝一擺手,示意她不要再說,口中笑道:“狄希,誰說我要?dú)⒛悖俊焙龅剞D(zhuǎn)過身去,朗聲說道,“獄島誰在管事?”

一個(gè)年輕弟子應(yīng)聲出列,說道:“稟島王,蒙神通公信任,畢箕忝為獄島內(nèi)島管事,外島本由葉尊主親自掌管,只是……”說到這兒,神色黯然。

谷縝說道:“葉老梵求仁得仁,死得其所。畢箕,我問你,九幽絕獄的窟窿補(bǔ)上了嗎?”畢箕偷瞟谷縝一眼,苦笑道:“葉尊主當(dāng)日一怒之下,用生鐵堵了缺口,比起以往還要堅(jiān)固!”

“好!”谷縝點(diǎn)頭笑道,“畢箕,狄龍王交給你了,這一次,再也不要讓犯人逃了!”話一出口,群情嘩然,狄希的眼神一陣恍惚,咬牙道:“谷笑兒,你想好了,你今日不殺我,將來可別后悔!”

谷縝微微一笑,漫不經(jīng)意地道:“區(qū)區(qū)生平行事,從無后悔二字。狄龍王,有朝一日你從九幽絕獄里出來,大可再來找我,比武也行,斗智也罷,陽謀也好,陰謀也罷,谷某全都奉陪到底。”

狄希呆呆盯著谷縝,陡覺身子一空,“噗”地噴出一股血箭,跟著癱軟地上,兩眼神采全無。畢箕一招手,兩名獄島弟子上前,將他押了下去。

谷縝含笑轉(zhuǎn)身,還沒開口,人群呼啦啦矮了一半,東島弟子齊聲高叫:“島王在上,受屬下一拜!”

“起來吧!”谷縝揮了揮手,“我這人喜歡自在,繁文縟節(jié)都免了,從今往后,你們見我,欠欠身、招招手就行,跪來跪去,大可不必?!?/p>

他又一轉(zhuǎn)身,大聲笑道:“西城諸君,東島事了,敢問現(xiàn)在開打,還是等候萬歸藏?”

六部之主面面相對,溫黛忽道:“谷島王,足下所用內(nèi)功,可是‘周流六虛功’?”此言一出,群情嘩然,西城弟子如喪魂魄,東島弟子卻是驚喜過望。

谷縝笑了笑,說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溫黛嘆道:“‘周流六虛功’是我八部克星,一旦練成,生殺予奪,予取予求。不過照我看來,足下神功雖成,火候卻不足,要想壓服六部,只怕還不能夠!”

寧不空一頓拄杖,厲聲道:“溫師姐,跟他客氣什么?趁他羽翼未豐,大伙兒一擁而上!”

溫黛遲疑未決,忽聽陸漸冷冷道:“以一對一,我無話可說,但要倚多為勝,先過我這一關(guān)!”忽地上前一步,與谷縝并肩而立。眾人無不動(dòng)容,這兩人聯(lián)手,幾乎無敵于天下,此間高手盡出,怕也未必能勝。溫黛不覺苦笑,說道:“寧師弟,仇師弟,取巧不如藏拙,溫黛老了,沖鋒陷陣,還看你們二位的本事!”

仇石面露遲疑,谷縝看他一眼,笑道:“仇老鬼,你我長江邊未分勝負(fù),今天正好再打一場!”仇石的嘴角一陣抽搐,江邊遭受的痛苦刻骨銘心,實(shí)在不愿再來一次??墒侨舨粦?yīng)戰(zhàn),水部威名掃地,勢必淪為西城末流,正在猶豫,忽聽陸漸說道:“好啊,谷縝,你對水部之主,我對火部之主。寧不空,揀日不如撞日,你我也來做個(gè)了斷!”

寧不空哼了一聲,忽地冷冷道:“凝兒,你代父出征,教訓(xùn)一下這個(gè)金剛傳人!”寧凝一呆,檀口微張,舌尖發(fā)冷,陸漸也白了臉,怒道:“寧不空,你身為人父,就不知道憐惜女兒嗎?”

寧不空冷笑道:“百善孝為先,為人子女者,理應(yīng)為父母盡孝。凝兒,你還愣著做什么?難道說,非得有人殺了你爹,你才肯動(dòng)一動(dòng)手指嗎?”

寧凝面如白紙,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她一邊落淚,一邊凄然苦笑:“爹爹說的是,百善孝為先,女兒理應(yīng)為你盡力。”說罷徐徐轉(zhuǎn)身,注視陸漸,淚眼迷離,澀聲說道,“陸漸,你當(dāng)心!”輕飄飄揮出一掌,一股炎風(fēng)呼嘯涌出。

陸漸閃身躲過,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寧姑娘,別……我不跟你動(dòng)手!”寧凝抿著小嘴,一言不發(fā),雙掌連環(huán)遞出,陸漸一味躲閃,空有一身武功,卻發(fā)不出一招一式。忽被“無明業(yè)火”掃中衣袖,騰地燃燒起來,他一個(gè)跟斗向后翻出,揮手打滅火焰。寧凝見狀遲疑,忽聽父親陰森森說道:“凝兒,你的‘火神影’呢,練到哪兒去了?”

寧凝嘆了口氣,身法變快,緊跟陸漸,出掌越來越快,打得陸漸東逃西竄。溫黛瞧得不忍,嘆道:“寧師弟,你這是何苦?當(dāng)真?zhèn)岁憹u,令嬡一定抱憾終身!”

寧不空冷冷一笑,大聲說道:“大伙兒都看見了,如今西城萬馬齊喑,只有我火部的弱女子力抗強(qiáng)敵!寧某父女身為西城之人,死為西城之鬼,縱然粉身碎骨,也不會墮了平生志氣!”

這激將法十分厲害,其他人明知是計(jì),也是紛紛動(dòng)容。左飛卿、虞照對視一眼,越眾而出,不及出言挑戰(zhàn),谷縝朗朗一笑,身形晃動(dòng),搶到陸漸前面,左掌輕輕一勾,泄去“無明業(yè)火”,右掌向前一送,與寧凝對了一掌。兩人微微一晃,同時(shí)后退半步,寧凝縱身再上,谷縝擺手笑道:“寧姑娘且慢,谷某有話要說!”

寧凝本無斗志,應(yīng)聲收手道:“說什么?”谷縝笑道:“我跟令尊打一個(gè)賭?!睂幉豢盏溃骸百€什么?”谷縝笑道:“我站在這兒,不躲不閃,不遮不攔,硬接令嬡三掌,接不了,東島上下束手就戮;接得了,火部退出論道滅神!”

陸漸驚道:“谷縝,不行,她的‘無明神功’非同小可……”谷縝擺手笑道:“大哥別擔(dān)心,此事我自有分寸。寧不空,你說怎么樣?”寧不空冷冷道:“谷島王好膽略,練了個(gè)半吊子‘周流六虛功’,就敢小看我火部神通?”

“不敢!”谷縝笑了笑,“寧先生自負(fù)神通,何不跟我一賭,敗了不過退出了事,假使勝出,你父女以一部之力掃滅東島,傳之武林,何等威風(fēng)?勝與不勝,均是于你無損,這樣便宜的賭約,寧先生應(yīng)該不會拒絕。”

寧不空熱衷名利,應(yīng)聲心動(dòng),但想谷縝氣候未成,與狄希交手也要百招之后才見勝負(fù),如今不知死活,敢以血肉之軀硬接“無明神功”,寧凝只要全力出手,萬無不勝之理。想到這兒,陰笑道:“說得好,這樣便宜的賭約,寧某的確不會拒絕!”

寧凝叫道:“爹爹,我……”寧不空厲聲道:“我什么?凝兒,你全力出掌,決計(jì)不可留情!”寧凝流下淚來,低聲說:“可是……”寧不空一頓竹杖,森然道:“你要違抗我嗎?”

寧凝目光一黯,投向谷縝,輕聲說:“谷……谷島王,對不??!”谷縝笑道:“你只管出手?!?/p>

寧凝長吸一口氣,緩緩出掌,這一掌只用了一成功力,心里只盼谷縝感覺灼熱,知難而退,誰知谷縝一動(dòng)不動(dòng),掌到胸口,不過晃了一晃,居然笑道:“寧姑娘下手太輕,令尊怕是不太高興!”

寧不空也聽出不對,還沒呵斥,谷縝居然代他說出,寧不空一時(shí)語塞,不由怒哼一聲。寧凝忍不住瞪了谷縝一眼,谷縝若無其事,不過微微一笑。寧凝心里有氣,后退一步,功力提到五成,喝道:“谷島王當(dāng)心!”掌往前推,一股無形熱力好似利劍穿心,直逼谷縝胸口。谷縝長吸一口氣,體內(nèi)八勁轉(zhuǎn)動(dòng),損強(qiáng)補(bǔ)弱,好似一具磨盤,火勁送來多少,就被消磨多少,寧凝的雙掌落在谷縝胸口,好似擊中一片虛空,火勁消磨殆盡,軟綿綿無從著力。

寧凝只覺胸口發(fā)悶,輕哼一聲,錯(cuò)步后退,盯著谷縝,不勝驚疑。寧不空怒不可遏,厲聲道:“凝兒,你再若留手,我就死在你面前!”寧凝渾身一顫,回頭望著父親,口唇微微哆嗦,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忽聽谷縝輕聲說:“寧姑娘,你盡力出手,我不礙事的?!?/p>

寧凝忍淚吸氣,雙掌一橫,內(nèi)力提到十成,也低聲說:“谷島王,性命可貴,你若害怕,立刻認(rèn)輸?!惫瓤b笑笑不語,寧凝看了陸漸一眼,見他望著谷縝,神色十分關(guān)切,她的心中微微一痛,幾乎垂下手來。忽聽寧不空又頓竹杖,內(nèi)心一陣絞痛,忽地狠狠咬牙,雙掌齊出。

陸漸看出來者不善,禁不住驚叫出聲。這一掌吞吐如電,一發(fā)便收,谷縝卻如敗葉隨風(fēng),平平飛了出去。陸漸去勢更快,后發(fā)先至,一把將他撈住,凝目看去,谷縝面紅如火,須發(fā)焦枯,身子更如一團(tuán)火炭,稍稍一碰就灼熱難當(dāng)。陸漸悲慟莫名,兩眼盯著寧凝,透出一股怒意。寧凝手腳冰冷,閉上雙眼,眼淚如決堤一般滾落。她心里明白,這一掌倘若打死了谷縝,陸漸永遠(yuǎn)不會原諒自己,這一段情再無著落,從今以后,她只有與悲愁為伴,了卻這無涯的殘生。

“呵!”只聽長聲吐氣,谷縝挺身而起,陸漸還沒還醒過來,他已去勢如箭,搶到寧凝面前。寧凝覺出風(fēng)聲,下意識躲閃,谷縝雙掌一揚(yáng),一股無形灼浪滾滾而出,這掌力寧凝再也熟悉不過,不由驚叫道:“你也會‘無明神功’?”

谷縝笑而不答,又是兩掌拍出。寧凝揮掌抵擋,但覺對方一掌強(qiáng)似一掌,轉(zhuǎn)眼之間,兩人啪啪啪連對七掌。寧凝雙臂酸麻,仿佛置身火爐,口干舌燥,就連呼吸也是灼熱不堪,只好一旋身,使出“火神影”,借著谷縝的掌風(fēng)游走。谷縝嗤嗤一笑,忽也轉(zhuǎn)身相隨,寧凝不由咦了一聲,叫道:“你也會‘火神影’?”谷縝笑道:“剛剛學(xué)會!”

“周流六虛功”一旦練成,西城任何神通,均能信手拈來。谷縝接了三掌,化解火勁之余,洞悉了寧凝的內(nèi)力變化,依樣畫葫蘆,先使出“無明神功”,跟著又學(xué)會了“火神影”。寧凝略略一呆,谷縝已然搶近,無奈之下,只好盡力躲避。一時(shí)間,兩人好似狗咬尾巴,繞著場上你追我趕,一會兒像是寧凝追逐谷縝,一會兒又似谷縝追趕寧凝,奔到快時(shí),難分彼此,灼熱氣浪排空而出,人群為之退讓,草木為之焦枯。寧不空又驚又怒,厲聲喝道:“谷縝,你一島之王,為何出爾反爾?三掌已過,還斗什么?”

谷縝笑道:“我說了接令嬡三掌,可沒說不還她三掌,來而不往非禮也,令嬡芊芊淑女,區(qū)區(qū)怎可失禮?”他激斗中吐氣開聲,從容談笑,寧不空不勝駭異,澀聲說:“寧某已經(jīng)認(rèn)輸,谷縝,你還要怎樣?”

谷縝長笑不答,兩道人影忽地撞上,寧凝發(fā)出一聲輕哼,陸漸不由叫道:“谷縝,手下留情!”兩道人影應(yīng)聲而止,寧不空側(cè)耳聆聽,心子砰砰亂跳,他只當(dāng)寧凝受傷,一股悔恨涌上心頭,連人帶杖簌簌發(fā)抖。

陸漸一顆心也懸得老高,定眼細(xì)看,谷縝揚(yáng)起手掌,距離寧凝的頭頂不過半寸。寧凝垂手閉眼,面頰紅暈未退,透出一股說不出的釋然。

“谷縝……”陸漸又叫一聲,嗓音微微發(fā)顫,似有哀求之意。谷縝看他一眼,笑了笑,撤掌后退,寧凝張開雙目,苦笑道:“谷島王,你何不殺了我?”

“死了比活著容易!”谷縝輕輕嘆了口氣,“寧姑娘,我送你兩句話,不求無愧于人,但求無愧于心?!?/p>

“無愧于心……”寧凝輕輕念了一句,抬頭看時(shí),谷縝已經(jīng)飄然走開。

經(jīng)此一戰(zhàn),東島氣勢高漲,西城卻是心灰意冷。寧凝連敗風(fēng)、雷二主,卻被谷縝克制得無法可施,眾人的目光紛紛落在陸漸身上,心中均想:“若論單打獨(dú)斗,只有他是這姓谷的對手,可惜,這兩人鐵板一塊,根本打不起來!”

忽聽一聲炮響,擊破島上沉寂,眾人回頭望去,一艘金色巨艦破浪駛來,船頭飛龍揚(yáng)翅,一排白帆迎風(fēng)鼓漲。

“魔龍?zhí)?!”谷縝拍手大笑,“老頭子來了!”仇石一聲長嘯,縱身沖向海邊。寧不空遲疑了一下,忽覺寧凝回到身邊,一把握住她的腕脈,運(yùn)氣查探,但覺脈象如常,不由松了口氣,說道:“谷小狗沒有傷你?”寧凝兩眼望天,只是發(fā)愣,寧不空連問兩句,她也一聲不吭。寧不空擔(dān)起了心事,只怕女兒受了暗傷,一時(shí)心神不定,甚至忘了迎接城主的大駕。

施妙妙忍不住問道:“谷縝,現(xiàn)在怎么辦?”谷縝笑道:“遠(yuǎn)來是客,西城之主駕到,咱們?nèi)ヶ楊^磯迎候貴賓!”說罷大步流星,向下走去。東島弟子面面相對,只覺這新任島王行事奇特,每每出人意表,但見他從容之風(fēng),又是心生希望,指望他再出奇招,力克強(qiáng)敵,于是紛紛跟隨其后。

西城群雄驚奇之余,也為谷縝的氣度折服,均想只因多了此人,今日一戰(zhàn),不論勝負(fù)生死,均是彌足風(fēng)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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