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代宦爺》 章節(jié)介紹

作者林捷的這篇小說《絕代宦爺》，取材新穎，構思奇妙，語言生動活潑，妙趣橫生，讀來讓人愛不釋手!《絕代宦爺》第2章主要講述的是：嚴世藩的馬隊走著最平坦的官道，霸著最好的驛站，吃著最好的馬料，舒舒服服地走了十天時間，來到大明帝都北京。劉賜一路昏.........

《絕代宦爺》 第2章 在線試讀

嚴世藩的馬隊走著最平坦的官道，霸著最好的驛站，吃著最好的馬料，舒舒服服地走了十天時間，來到大明帝都北京。

劉賜一路昏昏沉沉，他想著此前順風順水受著萬千寵愛的美妙人生，感到造化弄人。

他從小在巫山樓長大，因為母親是花魁，不能讓人知道母親生了孩子，所以他對外人一直隱瞞著身世。但母親疼愛他，巫山樓的姐妹們也疼愛他，姐姐虞小宛更是不消說，素來就把他寵得快要溶化了。

他從小在母親和姐姐的教導下學文識字，習得一身好才學。

母親的夢想是讓他考取功名，當卿相，這是因為他的身世，他的父親是劉伯溫的十一世玄孫，也就是說他是劉伯溫的十二世玄孫。

劉伯溫是輔助洪武大帝朱元璋開創(chuàng)大明朝的首席軍師，素被人稱道“三分天下諸葛亮，一統(tǒng)江山劉伯溫”。

劉伯溫無疑是一個絕代的卿相。

劉伯溫一脈到嘉靖年間已經(jīng)沒落了。

母親說父親立志要像先祖那樣當一個絕代的卿相，但父親失蹤了，也不知道成功沒有，當然看眼下朝堂上的大人物沒有姓劉的，可以想見父親沒有成功。

但母親希望劉賜能完成這個夢想，像先祖劉伯溫一樣當一個絕代卿相。

哦對了，劉賜這個名字倒和劉伯溫沒什么關系，青樓女生下來的孩子沒有父親，一般會娶一個“賜”字，喻“天賜”之意。

劉賜沒有機會，也沒有心情觀看京師帝都的盛景，馬車一進廣渠門，他就被解下馬車后背，被一個錦衣衛(wèi)挾在馬背上，飛馳向紫禁城。

進了紫禁城，他沒看到巍峨的宮墻，只看到地上被馬蹄踐踏了許多許多年的斑駁磚石。

他感到他的寶貝一陣陣犯疼，也不知是在馬背上顛的，還是給心里的驚恐嚇的。

錦衣衛(wèi)帶著他穿過紫禁城外城漫長的甬道，今天是陰天，他抬眼看了看漫長不見深處的甬道，他心中一片灰暗，他知道這條甬道通向哪里。

甬道的盡頭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正等著割了他。

劉賜被帶到紫禁城西側的一片蓋著琉璃瓦的屋房，走進這片屋房后排的一間狹小的屋子。

屋子里一片昏暗，坐著兩個太監(jiān)，他們穿著藍色的內官冠帽，這意味著他們是低品級的太監(jiān)。

為首的一個瘦小太監(jiān)迎起來，說道：“喲，武爺，怎么這么風塵仆仆的？”

錦衣衛(wèi)將劉賜摜到地上，劉賜哀鳴了一聲，他抬頭看去，才看清這錦衣衛(wèi)是一個精壯的漢子。他再看看那太監(jiān)，那太監(jiān)看來年紀不算大，但尖嘴猴腮，滿臉褶皺，腰背佝僂，滿是猥瑣的姿態(tài)，倒是很符合劉賜對太監(jiān)的想象。

錦衣衛(wèi)先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個禮，說道：“拜見吳公公。”

然后錦衣衛(wèi)抓起桌上的水壺，狠狠地灌了一嘴，說道：“甭提了，跟著小閣老下江南，不到二十天趕了個來回?！?/p>

瘦小太監(jiān)吳公公笑道：“跟著小閣老去辦事，虧你還嫌棄？”

吳公公伸出手，捻了捻指尖，作數(shù)銀子的樣子，說道：“這個，不會少吧？”

嚴世藩的爹嚴嵩是大明朝內閣的首輔，被稱為“閣老”，嚴世藩也是內閣大學士，被成為“小閣老”。

錦衣衛(wèi)說道：“小閣老當然是慷慨的，就是會派些橫生枝節(jié)的事情。”

說著，錦衣衛(wèi)不耐煩地看了一眼縮在地上的劉賜。

吳公公蹲下來，伸出他干瘦的手指，摸了摸劉賜的臉蛋，劉賜看著他猥瑣的樣子，嚇得縮得更緊了。

吳公公嘻嘻笑道：“我當是什么橫生枝節(jié)的事情呢，好俊的孩子啊。”

盡管劉賜不知道父親長什么樣，但他和媽媽是長得很像的，生來清俊漂亮。

錦衣衛(wèi)說道：“小閣老說了，把他割了，送到盧靖妃宮里去。”

吳公公說著：“好好好......”

吳公公沒聽清錦衣衛(wèi)的話。他不勝憐愛地顧著掐著劉賜的臉，掐得劉賜不勝惡心。

吳公公說著：“話說這十幾年我割了好幾百人了，沒見過這么俊的。”

另外一個太監(jiān)站起來了，說道：“武爺，你剛剛說什么？送到盧靖妃的宮里？”

錦衣衛(wèi)說道：“見過李公公，送到盧靖妃宮里，小閣老是這么說的?！?/p>

這李公公的樣貌和吳公公相反，是個壯碩的太監(jiān)，體態(tài)膘肥。

吳公公才反應過來，問道：“什么？送到盧靖妃宮里？”

錦衣衛(wèi)“嗯”了一聲。

吳公公和李公公面面相覷。

吳公公正色，說道：“盧靖妃的宮里可是輕易不給進的，多少人削尖了腦袋往里面擠呢，哪有一個孩子一來就送進盧靖妃宮里的？武爺，你沒記錯小閣老的話吧？”

錦衣衛(wèi)挺直了腰脊，聲如洪鐘，道：“兩位宦爺，錦衣衛(wèi)從來不會記錯話或說錯話?！?/p>

看著錦衣衛(wèi)一耍男人的威風，吳公公一下子軟了下來。

躺在地上的劉賜看的明白，這吳公公和李公公是“宦爺”，是內庭太監(jiān)，地位比錦衣衛(wèi)要高。但雖然錦衣衛(wèi)稱他們?yōu)椤盎聽敗保@二位“宦爺”卻禁不住錦衣衛(wèi)的一點男人氣勢。

劉賜感到悲哀，這就是真男人和假男人的區(qū)別啊，他轉頭也要變成假男人了。

吳公公和李公公無語了，他們看著地上的這個男孩，這男孩何德何能，一進宮就能進盧靖妃的宮，他著實長得漂亮，但他必定還有些不凡的本事才能被小閣老看中。

錦衣衛(wèi)轉開話題，說道：“二位宦爺，這里怎么冷冷清清的？”

吳公公說道：“甭提了，自五年前，宮里新進的人越來越少，今年過去快半年了，咱們兄弟還沒經(jīng)手過一個新來的?！?/p>

李公公又說道：“說是國庫沒錢，不給進新人，這可累死我們兄弟啦，整天忙活個沒完?！?/p>

整天忙活個沒完？劉賜抬頭看了一眼這二位“宦爺”，方才進門時明明看見他們在斗蛐蛐。

錦衣衛(wèi)說道：“今年還沒經(jīng)手過一個新人??？”

“經(jīng)手”自然是指割那寶貝，把新人割成太監(jiān)的意思。

錦衣衛(wèi)顧左右說道：“你們蘇公公呢？”

吳公公說道：“蘇公公出了外差，還沒回來呢?！?/p>

錦衣衛(wèi)面露難色，問道：“那是......你們割？”

李公公站起來，說道：“怎么？信不過我們哥倆？”

錦衣衛(wèi)說道：“宦爺息怒，這是小閣老帶來的人，可千萬別有什么閃失，最好......”

李公公怒道：“最好什么？”

錦衣衛(wèi)說道：“最好能等蘇公公回來割......”

這里是“內官監(jiān)”，負責為宮中引進新的太監(jiān)，蘇公公名蘇金水，是內官監(jiān)里面的一把“名刀”，經(jīng)手過無數(shù)的新人，割過無數(shù)的寶貝。

李公公是蘇金水的徒兒，跟著蘇金水練了許多年，他素來不滿別人懷疑他的“手藝”。

吳公公打圓場，說道：“放心吧，小閣老帶來的人我們自然會照看好，蘇公公明天一早就回來了，等蘇公公回來給他割?！?/p>

錦衣衛(wèi)拜道：“謝過二位宦爺，那我就先告退了?！?/p>

吳公公說道：“請吧，得空代內官監(jiān)向閣老和小閣老問好?！?/p>

錦衣衛(wèi)再一下拜，退出了。

吳公公又蹲下來，拍了拍劉賜的臉蛋，說道：“來吧，你這小雛兒。”

劉賜被吳公公帶進里面的房間，里面是幾張簡陋的草床，沒有燈火，一片灰黑。

吳公公說道：“歇息著吧，今晚可得睡個好覺，等著明天受那一刀?！?/p>

劉賜精神恍惚地坐在草床上。

吳公公要退出去，又回頭看了看劉賜，心里嘆一聲，這男孩真俊啊。但畢竟劉賜是嚴世藩帶來的人，他不敢造次。

他冷笑一聲，說道：“只要你挨得過明天那一刀，來日方長?！?/p>

說罷，吳公公退出了。

夜幕降臨，劉賜木然地坐在草床上，此時已是初夏，蚊蟲纏繞著叮咬他，他也沒有知覺，沮喪、絕望、灰敗的情緒充斥在他心頭，他第一次感到做什么都沒勁，感到什么都沒有意思，什么都沒有希望......

這時，他聽見外面?zhèn)鱽砺曧?，有人敲門。

此時已是深夜，劉賜聽到李公公一聲煩躁不耐的怒吼：“誰?。〔恢垃F(xiàn)在什么時辰了嗎？！”

然后，劉賜聽到他這些日子來聽到的，不，或許是他有生以來聽到的最美妙的一個聲音，那是一個如天籟一般的、清冷卻又甜美的女孩的聲音，她在門外說道：“公公見諒，奴婢是靖妃娘娘宮中過來的?！?/p>

然后，劉賜聽到李公公和吳公公慌亂的聲響，他們匆忙地打開門，將來人迎進來了。

吳公公忙不迭地說著：“絮兒姐姐，奴才們冒犯了，沒想到您會來咱們這處賤地?！?/p>

李公公也忙不迭地說：“是啊是啊，都這么晚了，沒想到您老人家會過來?！?/p>

您老人家？劉賜明明聽得這是一個少女的聲音。

那女孩說道：“不妨，靖妃娘娘聽說了，小閣老給我們宮中帶來一個奴才，不知情況如何了，特讓我來看看?！?/p>

女孩走進這房子了，劉賜更聽清她的聲音，不免的更加心馳神搖，這聲音清清冷冷，卻又透著婉約親切，他從小在巫山樓中聽了無數(shù)姐妹的聲音，就沒聽過這么好聽的聲音。

吳公公忙說：“靖妃娘娘有心了，這奴才可好著呢?！?/p>

李公公忙說：“是啊，靖妃娘娘和小閣老交代的人奴才們萬萬不敢怠慢。”

女孩說道：“可方便帶我去看看？”

吳公公說道：“絮兒姐姐，這奴才......這奴才在后屋呢，那是處污臟之地，可別臟了您......”

女孩笑道：“不妨，我也得看一看才好向靖妃娘娘稟報，帶我去吧。”

吳公公諾諾道：“是......”

女孩正走向劉賜的房間，劉賜忙站起來，他聽著吳公公和李公公叫這女孩又是“絮兒姐姐”，又是“老人家”，而且這女孩說話極其沉穩(wěn)得體，看來是個年長的成熟的宮女。

劉賜忙整了衣襟，準備下拜，做出拜見姐姐的姿態(tài)。

劉賜聽見吳公公和李公公的腳步走來，其中夾雜著一個柔軟的腳步聲。

很快，劉賜看到一個衣袂飄揚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

窗戶透出的月色映照出女孩的容顏，這是一張清麗可人，足以讓人目眩神迷的臉。

劉賜僵住了，不僅因為女孩的美麗，還因為這女孩不是什么“姐姐”，這女孩看上去年紀似乎比他還小。

劉賜已經(jīng)做出下拜的姿態(tài)，就差喊出“拜見絮兒姐姐”了，但看著這女孩和他一樣稚嫩的臉龐，他實在喊不出來，也拜不下去。

劉賜尷尬地站起來，忍不住仔細看了看女孩的容顏，女孩雖然和他差不多年紀，只有十二歲左右，但已經(jīng)是個呼之欲出的美人胚子。

劉賜在巫山樓里面長大，看過無數(shù)美麗的女孩，但沒有女孩的容貌比得過眼前這個女孩，哪怕相比他的姐姐虞小宛，這女孩的容顏也不遑多讓。

但這女孩的眉目清冷，目光在清澈中透著深沉的平靜，整個人透著穩(wěn)重內斂的氣質，這種氣質似乎是有意在遮掩她的美貌。

劉賜看著女孩，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劉賜竟聞到馨香的氣息襲來，這不禁又讓他心神搖蕩。

女孩看著劉賜，心中也嘆了一聲，好清俊的男孩，不愧是小閣老特意從江南帶來的，但她無論是心里還是臉上都沒有泛起絲毫波瀾，在宮中多年，已經(jīng)煉就她沉穩(wěn)的性格。

女孩開口了，她的聲音清冷，也像她的容顏一樣，有意在遮掩她的甜美。

她說道：“奴婢柳詠絮，拜見公......”

說到“公”字，柳詠絮也僵住了，她一時竟不知該稱呼這個男孩為“公公”，還是“公子”，這是在紫禁城中，除了皇上沒有第二個男人，稱為“公子”自然是很不妥當?shù)?，但這男孩偏偏生得很有少年公子的風范，而且這男孩著實還沒變成公公，這倒讓她噎住了。

要知道，以得體大方，才思敏銳著稱的柳詠絮是從來不會被話語噎住的。

正尷尬時，劉賜忍不住慨嘆道：“白雪紛紛何所擬，未若柳絮因風起，謝道韞，好才情，好名字。”

聽得劉賜這話，柳詠絮不禁抬眼看著劉賜。

東晉年間，當朝太傅謝安在一個寒冷的雪天與家人相聚，與子侄輩談論詩文，忽然雪下得很大，謝安于是問“白雪紛紛何所擬”，侄兒謝朗素有才名，答道“撒鹽空中差可擬”，而侄女謝道韞答道“未若柳絮因風起”，竟遠比哥哥高明。

自此“未若柳絮因風起”成為佳話，“詠絮之才”成為稱贊女子才德的比喻。

柳詠絮出身世家豪門楊家，父親是名臣楊繼盛，她自幼有才女之名，楊繼盛身為女兒的才情而驕傲，因此為她取名“詠絮”。但楊繼盛因與嚴黨斗爭而導致楊家被嚴世蕃滅門，柳詠絮因此被籍沒入宮當了宮女。

進宮四年以來，柳詠絮將所有的痛苦藏在心底，劉賜這句話讓她心中顫抖，像是遇到知己一般。

但是柳詠絮的臉上依然沒有泛起任何波瀾。

李公公喊開了，他指著劉賜道：“什么亂七八糟的，你知道這是誰嗎？這是靖妃娘娘宮里面的絮兒姐姐！還不趕緊拜見！”

劉賜喏喏道：“是......”

柳詠絮露出微笑，得體地說道：“不必了，這還沒進靖妃娘娘這邊呢，等進宮了再拜不遲。”

柳詠絮這話讓劉賜感到體貼，他忍不住抬眼看著柳詠絮，柳詠絮卻不動聲色地轉開了臉，沒理會他。

但劉賜分明感覺到這女孩的善良，感覺到他們彼此知己的氣息。

柳詠絮轉頭問吳公公道：“什么時候凈身？”

吳公公說道：“明天一早。”

柳詠絮說道：“好，那么明天我再過來，還煩請二位公公多照看?！?/p>

吳公公說道：“那是自然，絮兒姐姐放心吧?！?/p>

柳詠絮笑道：“那我就先告辭了?！?/p>

說罷，柳詠絮轉頭要走，但劉賜看到她轉頭時分明還瞥了他一眼，這個眼神短暫而溫柔，讓劉賜的心里生起一片溫熱。

柳詠絮轉頭走了。

這個時候，她和劉賜都不會想到，大明嘉靖三十五年五月他們的這一次相遇，或多或少地改變了大明朝的命運，不為人知地改變了大明嘉靖、隆慶、萬歷三朝的命運。

吳公公和李公公恭恭敬敬地將柳詠絮送走了。

又剩下劉賜一個人，他躺倒在草床上，嗅著空氣中還殘留著的柳詠絮的馨香，遇見柳詠絮，又讓他燃起了一些希望和熱血。

他回想這幾天來的變故，他本是一個十一歲童試奪魁的神童，在姐姐妹妹的環(huán)繞下無憂無慮地生活著，他原本前程無量，他過兩年滿十五歲了就可以參加鄉(xiāng)試、殿試，考取功名，出仕做官，成為他想成為的絕代卿相。

但這些天翻地覆的遭遇幾乎要毀滅他的人生，他感受到命運的玩笑和作弄，還有權力的殘忍。

當不成絕代卿相了。

劉賜感到絕望。但想起柳詠絮和姐姐虞小宛，一股少年人的熱血又在他的胸中涌起。

他揮走那些纏繞他的蚊蟲，走向窗邊，他望著那狹小的窗外那輪明月，心中恨恨道：

即便當不成絕代卿相，我也要當一個絕代的宦爺！

注：嚴世藩號“東樓”，小名“慶”，是某個著名戲劇人物的原型，想到誰了？嗯......西門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