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想起來,冷漠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陪著葦奐干了這樣的事情,實在不可思議。
冷漠在和葦奐相處的這些日子里,總會有一種感覺??粗缤⒆影愕娜攰J,不需要多少言語,只要這么安靜的看著她,看她玩,看她鬧,看她哭,看她笑,心中便會有一種充實的滿足感,這種感覺并不是以往的任何一種感覺能夠替代的。
“難道是我喜歡上那個女人了嗎?呵呵,或許吧,不過還是用鐘陽的身份和她相處吧,一切順其自然?!贝丝痰睦淠@般的心思,默默地做了這樣一個決定,也不管是對是錯,跟著自己的心走便好。
想到這里,冷漠終于回過神來,差點忘了自己親愛的哥哥還在等著他呢,頓時收斂了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意,帶上一抹邪邪的笑,整理了一下衣服,如同往常一樣淡然的走向眾人。
主人到了,在場眾人免不了又要起身相迎,說著一些口是心非的話。冷漠入座時也免不了一番應(yīng)付,這時候他不禁想到:“還是和葦奐在一起好,沒有這些虛偽的客套,那樣才是自己想要的啊?!毕氲竭@里,冷漠的臉上不禁有些陽光燦爛,這讓熟悉冷漠的人吃驚不已,畢竟,以前的他并不會這么平易近人。這些念頭也就是一瞬之間,入座了,他便已經(jīng)恢復(fù)了以往的樣子。
此時,冷漠故意問向旁邊的歐陽淑:“葦奐為什么不在?本王記得,她貌似是本王的側(cè)王妃吧?”
這樣的問話,讓歐陽淑心中一跳:“王爺居然知道她,還知道她的名字!”不過現(xiàn)在顯然不是糾結(jié)這些的時候,所以,歐陽淑便將剛才的事情講述了一遍,聽完后,冷漠點了點頭并未言語。
環(huán)顧四周,冷漠似乎終于看到了自己的哥哥,然后,眼睛便不移開了。冷寂和冷漠兩人每次見面都會有一番爭吵,當(dāng)然基本都是冷漠挑起的,自己的這個哥哥確實冷酷,偏偏又那么的聰明,這讓冷漠既羨慕,又隱隱的有那么一絲絲敵意。
冷寂看著弟弟的眼神,心中暗嘆:“他還是這樣,一點兒都沒有變,還是這樣的敵視我?!逼鋵?,這一次,是冷寂三年之期回來之后第一次和冷漠面對面相坐,以往都是碰見了,淡淡的打個招呼,沒有什么話的。
“弟弟為何這樣看著我?莫非太久不見哥哥,忘了哥哥的長相了?”兩人對視許久,冷寂無奈,先開了口。冷寂雖然話少,可對自己的弟弟還是相當(dāng)不錯的。
“是啊,弟弟確實很久不見哥哥了。不過哥哥千年都是這一副死人臉模樣,哥哥的長相,弟弟倒是不會忘記?!崩淠环ばθ獠恍Φ貥幼?,諷刺道。
在場的賓客,有熟悉的人聽到他們的對話都暗暗搖頭,不熟悉的人均是張大了嘴巴,一臉的震驚,心里都是想著,這冷家的兄弟兩人果真是怪異,以前聽人說怎樣怎樣還不信,如今看來恐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吧,這怎么當(dāng)著賓客的面就這樣嘲諷起來了。
聽著冷漠的言語,盡管冷寂早已習(xí)慣,還是不免有些難受,誰愿意被自己的弟弟如此形容。只是,自己這個弟弟從小對自己就是這樣的態(tài)度,連他都不知道為什么。不過今天有很多外人在場,雖然自己無心王府的諸事,但自己畢竟是王爺,王府的顏面怎么能不維護,想到這里,冷寂的聲音不禁清冷了幾分:“冷漠,你就是這樣和我說話的?這些年,你果然是越學(xué)越回去了,哼?!?/p>
“喲,哥哥生氣了啊。是啊,我是越學(xué)越不明事理了,主要沒人教啊,阿瑪早逝,兄長失蹤,冷漠怎能學(xué)了好?”冷漠的聲音也變得淡然起來。
此話一出,周圍一片寂靜,大家心里都明了,這樣的話可是有些重了。偌大的院子里,眾人均是靜靜地坐著,偷偷的注視著這兩位主角的爭斗。
此時,冷寂和冷漠的眼神都變得冰冷起來,帶著一抹寒霜,兩人均是直視著對方,想要看到對方的心里去,也想在兩人的爭斗中占了上風(fēng),一時誰也不肯服輸。
冷寂和冷漠也知道這樣下去是沒有任何結(jié)果的,因為以往每次都是這樣。冷寂畢竟作為哥哥,再次讓步,開口說道:“難道咱們就要這樣一直下去嗎?”
冷漠也順勢下了臺階,嘴上說道:“自然不會,我這充滿智慧的哥哥好不容易才能和我坐下來一起吃頓飯,作為弟弟,當(dāng)然要借著這個機會多請教請教哥哥了?!崩淠室獍颜埥虄蓚€字咬的很重,盡管很客氣,但是兩個人之間怎么都有那么一股濃濃的火藥味。
這時候冷漠也發(fā)現(xiàn)大家全都在注意著他們兩個,也有了那么一點的小尷尬,干咳了幾聲后,對著在座眾人朗聲說道:“大家都別愣著了,趕緊動筷子吧。今天本王生辰,感謝各位捧場,一定吃好喝好。”場面話冷漠還是會說的,雖然語氣有些怪異,但眾人也說不得什么,于是乎,這頓飯終于變成沒有那么詭異了,大家動筷子的動筷子,嘮家常的嘮家常,表面上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
但是這種情況并沒有持續(xù)太長時間,冷漠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大哥平時這么忙的人也會真正的來和我們一塊吃個飯,難得啊?!?/p>
冷寂聽了頭也不抬地回道:“是啊,平時你吃飯都是在煙花之地,當(dāng)然看不到我了,至于忙,肯定沒你忙?。 ?/p>
冷漠頓時語塞,雖然這些都是眾所周知的事實,給大家留下的印象也就是這些,可冷寂你也不能當(dāng)著這么多外人的面說出來啊。冷漠急于找回面子:“是,我不學(xué)無術(shù),沒文化,每天只會消極沉醉,自然不能像你一樣指點江山,和皇上還是好友,畢竟有些人不在其位不能理解別人的苦衷的?!?/p>
就這樣,停了沒一會兒的戰(zhàn)爭又打響,兩個人誰也不服誰,綿里藏針地你來我往。
“你們這樣下去什么時候才是頭啊!與其說這些沒用的,倒不如說一些實際的話題?!睔W陽淑在旁邊實在聽不下去,看著這兩人真是讓外人看了熱鬧,不免開口阻止道。
冷漠轉(zhuǎn)頭瞧了瞧坐在自己身旁的歐陽淑,又看了看對面的冷寂,突然表情變得很微妙,心中頓時有了計較,于是冷漠淡定的吃著東西,不緊不慢地說:“大哥,你是不是該娶個妃子了,畢竟也這么大的人了?!北娙诵闹幸活D,完了,怎么說上這個話題了。
其實,對于冷寂和歐陽淑的事情,冷漠心中是清楚的。當(dāng)年,柳煙被害,冷漠心中怒火滔天,回到王府,沖著阿瑪一陣咆哮,揚言要與他斷絕父子關(guān)系,結(jié)果氣得阿瑪一病不起。當(dāng)年真的是年少輕狂,倘若現(xiàn)在,自己雖然還是不能贊同阿瑪?shù)南敕?,可起碼不會那樣的極端,對于這件事,說實話,冷漠心里是悔恨的。其實當(dāng)初看到阿瑪病重,岌岌可危之時,冷漠已經(jīng)后悔了,可他的性格以及他內(nèi)心深處覺得自己沒有錯的想法不允許他向阿瑪?shù)皖^。
還記得當(dāng)初,他和阿瑪大吵一架之后,便離開了王府,回道自己和柳煙的小家,終日酗酒,借此排解心中悲傷的情緒,直到一日,府內(nèi)總管找上門來。
“二少爺,王爺不行了,臨終前想見你一面?!惫芗腋送鯛斠惠呑?,說起這樣的話來,不免又悲從中起,聲音戚戚的。
冷漠聽了這樣的話,一時竟沒有反應(yīng)上來,他并不是不尊敬自己的阿瑪,并不是不愛自己的父親,只是這次的事情,父親做得的確過分,讓他無法原諒。可他怎么也想不到,阿瑪竟然病重。心里想著,他們是不是騙我的,想把我騙回王府,然后再行處置。心念及此,冷漠抬起頭來,滿臉期待,想從管家臉上看出點什么來,結(jié)果他很失望,他發(fā)現(xiàn)管家似乎真的很悲傷。
“你是不是騙我的?嗯?說,是不是騙我的?”冷漠站了起來,一下子揪住管家的衣領(lǐng),喊道。
“少爺,是真的,你快回去吧?!惫芗冶晞裰?。
這一刻,冷漠有一種天要塌下來的感覺,也不管是真是假,轉(zhuǎn)身瘋狂地向回跑去。他不想一下子失去兩個愛的人,真的不想。
冷漠回到家中的時候,發(fā)現(xiàn)整個王府都沉浸在悲傷之中,于是,不管不顧地便向著父親的臥房奔去。臥房門外守了很多人,各位福晉,各位兄弟姐妹,還有一些在王府很多年的下人。
冷漠的額娘看到冷漠回來,眼中頓時透漏出一抹光彩,隨即又黯淡下去,快速來到發(fā)愣的冷漠跟前:“漠漠,你快進去看看吧,你阿瑪就剩最后一口氣了,一直在等你。”
冷漠沒有說話,推開門,有點不敢邁出腳步,直到房間傳來一聲虛弱的呼喚:“冷漠,是你嗎?”那么的蒼老。冷漠突然有點想哭的沖動,他想不到,戎馬豪邁了一生的父親,有一天竟會這般的虛弱。
緩緩來到父親床前,看著病床上那個干瘦的老人,這還是自己的父親嗎?終于還是沒有忍住,一滴淚沿著冷漠的臉龐滑落。
還未等到冷漠言語,老王爺便吃力的說道:“冷漠,阿瑪對不起你,阿瑪糊涂,不該傷害那個女子啊。只是……只是,阿瑪一想到我那么優(yōu)秀的兒子居然被一個風(fēng)塵女子所迷,阿瑪?shù)男睦锞筒桓市?,所以,一時做了糊涂事。冷漠,你能原諒阿瑪嗎?”
“阿瑪,別說了,我們不說那件事了,你現(xiàn)在好好養(yǎng)病,你一定可以好起來的?!崩淠]有說是否原諒自己的父親,可能心中原諒不了吧,畢竟那已經(jīng)是他的夢魘??墒牵鎸@樣的一個老人,不原諒和自己尊敬他并沒有什么沖突的。
“孩子,阿瑪知道自己的身體,我不行了,你不用安慰我。只是阿瑪心中慚愧啊,倘若阿瑪不能補償你,我就是死了,也不能安心。冷漠,阿瑪替你安置了一樁親事,對方你也認識,就是歐陽家的千金,歐陽將軍說,她很喜歡你,這就算阿瑪對你的補償了吧。你結(jié)了親,阿瑪也能瞑目?!?/p>
“這……”說實話,冷漠心中一千個一萬個不愿意,柳煙剛剛?cè)胪?,他怎能就這樣背叛,何況他并不喜歡歐陽淑,只是拿她當(dāng)做妹妹。可是,面對父親的乞求,冷漠倍感無奈,想要拒絕,可如何忍心,掙扎良久,終于認命般地低下了頭,聲音里滿是痛苦,說道:“孩兒答應(yīng)阿瑪。”
冷漠并沒有注意到,當(dāng)自己說了這句話的時候,老王爺?shù)淖旖鞘幤鹨荒ㄆ婀值男θ?,老王爺究竟怎么想的,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吧。隨后,老王爺又跟冷漠說了很多其他的事情,包括對冷寂這個不孝子的怨恨,冷漠不置可否,不過,想到父親臨終,冷寂不在跟前,確實大不孝,心里便也對冷寂多了不滿。
接下來便是王府上下在悲傷中強打精神,為冷漠籌備婚事。五日之后,冷漠大婚。當(dāng)夜洞房,冷漠的心情真的是五味雜陳。
白天招待完賓客,等到夜?jié)u漸深了,冷漠無奈,只能慢慢走向新房。其實他心里很是排斥,他想到了柳煙,想著他怎么可以對不起柳煙,他不能去,那座房間仿佛就像魔鬼的血盆大口,讓他深深恐懼??墒撬溃斂隙ò才湃嗽诎抵杏^察著他,他沒有辦法,必須去。挪動著沉沉的腳步,走向那個仿佛標(biāo)識著自己不忠不義的屋子,冷漠眼睛一閉,心中一嘆:“罷了。”
可他沒有想到,房間里等待他的卻是戲劇化的一幕。推開房門,往床邊打眼一看,居然沒有發(fā)現(xiàn)新娘,歐陽淑不見了。冷漠急忙環(huán)顧四周,終于在墻邊的桌子下找到了窩在墻角,緊緊抱著自己的歐陽淑,冷漠詫異,挪動腳步移了過去,突然,他發(fā)現(xiàn),歐陽淑手里竟然拿了把剪刀,看到冷漠的接近,她舉起剪刀,對著冷漠,冷聲說道:“你別過來?!?/p>
“你不要過來,過來我就死給你看?!睔W陽淑拿著剪刀抵著自己的脖子威脅道。
看到這一幕,冷漠的臉色立馬冷了下來,同時感到濃濃的疑惑:“你這是什么意思?歐陽淑,我雖然不愛你,但一直那你當(dāng)妹妹看,這次的事情,非我所愿,是你要求嫁給我,這新婚之夜,你拿把剪刀威脅我,是何用意?”
聽到冷漠如是說,歐陽淑不禁愣了:“他這話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聽不懂?”管不了許多,歐陽淑抬起頭來,梨花帶雨,煞是可憐,對著冷漠求道:“冷漠哥哥,我不喜歡你,我喜歡的是寂哥哥,我答應(yīng)了等他回來,他走的時候說三年后會回來娶我,可是,前幾天,爹爹突然說讓我嫁給你,我不愿意,爹爹便以死相逼。冷漠哥哥,求求你,放過我好不好?”
“居然是這樣?”冷漠著實沒有想到,他是個聰明的人,略一思量,便想通其中關(guān)節(jié),“看來是父親做得戲啊?!敝皇怯忠晦D(zhuǎn)念,知道父親大限將至,便少了要與父親理論的沖動。
冷靜下來,這才想起剛才歐陽淑話中的某些東西,轉(zhuǎn)頭看向歐陽淑,問道:“你剛說什么?你喜歡誰?”
“我喜歡的是寂哥哥,我要等他回來娶我?!睔W陽淑沒有覺察到冷漠有此一問的用意,不過,就算她注意了,也不會明白冷漠此時心中的想法。
“呵呵,冷寂,又是你啊,不錯,這下可好玩了?!边@一刻的冷漠已經(jīng)是被嫉妒蒙蔽了心,從小到大,他便生在冷寂的耀眼光芒之下,要不是父親不怎么喜歡他,恐怕這王府都沒有人能注意到他這個二公子了吧。冷漠并不是不優(yōu)秀,只不過和冷寂相比,總是差了那么一些?!艾F(xiàn)在倒好,我的女人喜歡的人不是我,又是冷寂?!崩淠藭r滿心怒火,已經(jīng)暗暗做下決定,這輩子,就和歐陽淑做一對名義夫妻,但是絕對不會成全冷寂。
從那一天起,因為父親臨終的欺騙,因為對于冷寂的嫉妒,因為失去柳煙的痛苦,因為之于歐陽淑的不屑與怨懟,讓冷漠漸漸地成了一個紈绔子弟,留戀風(fēng)塵,不出一年,便娶回了加上歐陽淑共六房妻室。而歐陽淑,明顯能感覺到冷漠的用意,雖說還在期盼著冷寂的歸來,但女人妒忌的天性加上冷漠的刻意針對,讓歐陽淑同樣走上了一條歪路,便就是如今葦奐嚴重的那般模樣。
冷漠勸著自己的哥哥該娶房妻室了,見他沒有反應(yīng),接著說道:“阿瑪去世的早,家里就咱們兩個男丁,可你弟弟雖然不爭氣,沒有誕下一個子嗣,但起碼現(xiàn)在都娶了七位王妃,哥哥你怎么能不著急呢?”說著居然轉(zhuǎn)頭將歐陽淑摟了過來,對她說道:“我的大福晉,你說,我說的對嗎?”
冷漠的用意歐陽淑怎能不明白,心中忐忑不安,急忙抬頭看向冷寂,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冷寂根本就沒有瞧她一眼,心中不免悲涼,賭氣般地往冷漠懷里靠了靠,說道:“是啊,大哥該是娶親的時候了?!?/p>
冷漠感覺到歐陽淑的舉動,心里不屑,一把將歐陽淑推了出去,然后看向冷寂,等待他的回答。
“我每天朝事繁忙,沒有時間想這些沒用的?!崩浼怕唤?jīng)心的推脫道。
“大哥怎么能這樣說?怎么是沒用的呢?哥哥政事繁忙,你弟弟我閑著啊,我?guī)湍阄锷趺礃??一定幫哥哥找一個像我的大福晉這樣的佳人?!闭f著又看向歐陽淑,問她:“王妃,你說好不好呢?”
冷漠的陰陽怪氣讓歐陽淑心里慌亂不已,匆忙之間答應(yīng)道:“好,當(dāng)然好。”
“好,我答應(yīng)?!崩浼诺穆曇敉蝗粋鱽?,讓冷漠著實驚訝了一下,然后嘴角蕩起一抹邪異的微笑。
歐陽淑這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了什么,聽到冷寂的回答,心中悲傷不已。轉(zhuǎn)念又想著,他是不是生氣了?是不是因為自己說了那樣的話所以故意賭氣才答應(yīng)的?
不說歐陽淑,就連冷漠差不多也是這樣想的??墒牵@真的就是冷寂的想法嗎?冷寂從來都是一個孤單的人,人孤單,心更是孤獨。冷寂從小到大,沒有遇到過真正懂他的人,曾經(jīng)的歐陽淑或許有一點懂,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人能看透他了。
其實,冷寂答應(yīng),是為了冷漠。
沒有人知道,冷寂的心里有多么在乎這個弟弟,從小便在乎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般重視。或許,是因為,那件事吧。
冷寂三歲的時候母親便走了,從那時候開始,冷寂便變得寡言少語,面對任何人都沒有一絲表情,三歲的孩子本來是無憂無慮的,可他顯得異常早熟,他的心里裝著太多的事情,裝著對母親的思念,裝著對父親的恨意,裝著對冷漠的厭煩。
小時候的冷漠總是很纏冷寂,不喜歡那些天天對他熱情的姐姐妹妹,就是跟在冷寂的屁股后面,冷寂去哪里,他就去哪里。還經(jīng)常跟冷寂語焉不詳?shù)卣f著那些自己覺得好玩的事,可冷寂從來都不笑,甚至連表情都沒有。那個時候的冷漠只是個單純的孩子,他的小腦袋里面會想:“哥哥為什么都不喜歡笑呢?總是兇巴巴的?!笨伤趺磿斫饫浼诺男乃肌?/p>
冷漠總以為自己的哥哥是因為沒有好吃的和好玩的所以不開心,于是,經(jīng)常把自己的零嘴兒大部分都給了冷寂,可冷寂從來都不會接受,反而覺得冷漠是那樣的讓人厭惡和幼稚。他忘了,他自己也就比冷漠大了僅僅一歲而已。冷漠會經(jīng)常在自己喜歡的這個哥哥跟前碰壁,有時候甚至?xí)目薇亲?,可是哭完了,又繼續(xù)樂此不疲。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xù)到冷寂六歲,冷漠五歲的那一年,冷漠依舊做著哥哥的跟屁蟲,冷寂依舊表達著自己的厭惡。六歲的冷寂喜歡上了一種樂器,竹笛。他是外出的時候見過一個白衣飄飄的男子站在風(fēng)中,吹著淡淡的曲子,帶著濃濃的憂傷。
回家以后,冷寂第一次主動去找了父親,要求買一支好的笛子,幫他請一位師傅,他要學(xué)習(xí)吹奏竹笛。倘若這個要求是冷漠提出來的,或許老王爺會不假思索地答應(yīng)下來,可是現(xiàn)在是這個自己并不喜歡的兒子,成天擺著一副臭臉,不知道在向誰表達著不滿。
“你一個堂堂男子漢,不務(wù)正業(yè),不去學(xué)習(xí)些正經(jīng)的東西,腦子里盡想著一些旁門左道,想要我給你買不可能,出去吧。”王爺想到?jīng)]想便拒絕了冷寂的要求,讓冷寂小小的心臟中充滿憤怒,第一次漏出猙獰的表情,沖著王爺喊道:“我恨你,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自己想辦法,以后,我絕對不會再來求你。”
冷寂的歇斯底里嚇了王爺一跳,同時也成功的激怒了王爺,憤怒之下,一個箭步?jīng)_到冷寂跟前,絲毫沒有留情地打了冷寂重重的一巴掌。這一巴掌力道十足,本就不是六歲的孩子可以承受的,冷寂被一巴掌打了出去,嘴角鮮血殷紅??墒抢浼乓宦暡豢?,沒有留一滴淚,抬著頭,充滿恨意的看著自己眼前這個被自己稱作父親的男人,毫不退縮。
老王爺看著冷寂一臉倔強,再次舉起了巴掌,好像根本不擔(dān)心這個兒子會不會被他打壞了。就在老王爺?shù)陌驼朴忠湎氯サ臅r候,突然“哇”的一聲大哭響起,兩人不由得轉(zhuǎn)頭向哭聲傳來的地方看去。
只見冷漠推開房門闖了進來,滿臉淚水,沖過去擋在冷寂身前,哭著說道:“阿瑪不要打哥哥,漠漠心疼。嗚嗚嗚……”王爺不禁怔住了,冷寂也一時發(fā)愣。這樣的話是一個五歲孩子說出來的嗎?王爺看著冷漠臉都哭花了,還在不斷抽泣,一陣心疼,將冷漠抱起來放在懷中,瞥了一眼冷寂,冷冷地吐出一個字:“滾?!?/p>
冷寂滿眼寒意,看了自己所謂的父親一眼,沒有任何留戀的轉(zhuǎn)身離去。回到自己的房間,剛坐好,便感覺到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痛,剛才心中憤怒,沒感覺到,現(xiàn)在才覺得這痛,自己真的忍受不了??衫浼胚€是沒有掉一滴眼淚,大概自從娘親走了以后,冷寂便忘了怎么哭了吧。
突然聽到“吱”的一聲門響,冷寂轉(zhuǎn)頭看去,只見冷漠貓著腰快速地跑了進來,看到哥哥的樣子,冷漠不禁又泫然欲泣。走到冷寂跟前,滿是心疼的說道:“哥哥,這是我從我額娘那里偷來的藥,我看額娘用過,很管用的,你快試試?!?/p>
聽到冷漠的說辭,冷寂的心里不由得閃過一絲溫暖的感覺,隨即又冷下臉來,淡淡說道:“我不需要,你拿回去吧?!?/p>
冷漠怔怔地望了哥哥半天,沒有說話,也沒有拿藥,而是緩緩地退了出去,這一舉動,讓冷寂不免有一點驚訝,今天冷漠居然這么好說話。他哪里知道,冷漠是去做一件事情,一件讓他溫暖一生的事情。
難為小小的冷漠,才五歲的年齡,竟然經(jīng)過一晚上的思考,弄清楚了今天他在父親門外所聽到的內(nèi)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更讓人贊嘆的是,小冷漠居然知道過兩天再去找父親,那樣,父親就不會懷疑了。
這兩日,冷漠一直沒有去過冷寂那里,讓冷寂的心里居然有些空空的感覺。隨即自嘲道:“冷寂啊冷寂,你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不要再相信任何你,這是你當(dāng)初自己說的話,你記住了。”
這一日,冷漠來到阿瑪?shù)淖√?,敲了敲門,甜甜的叫道:“阿瑪,我是漠漠,你在嗎?”話落音不久,門便“吱呀”一聲開了,老王爺滿臉笑意地看著自己這個可愛的兒子,將他抱了起來,走進屋內(nèi),順手將門關(guān)上,看著冷漠笑道:“小漠,怎么?想阿瑪了?”
“是啊,漠漠想阿瑪了,就來找阿瑪玩。”小冷漠繼續(xù)奶聲奶氣地說著。
“哈哈,好,阿瑪就陪我兒子玩?!币桓敢蛔釉诜績?nèi)盡享天倫之樂。
小冷漠看到時機已經(jīng)成熟,于是假裝疑惑地向王爺問道:“阿瑪,我前幾天看到一個人拿著一根木棍樣子的東西放在嘴邊居然可以吹出好聽的曲子來,漠漠不認識,阿瑪告訴我,那是什么東西啊?”
“哈哈哈,我兒子形容的真好。阿瑪告訴你啊,那叫笛子,竹笛。記住了吧?!崩贤鯛斣娇从X得自己這個兒子越可愛。
“哦,原來是竹笛啊,那阿瑪,漠漠也想要那個,漠漠想吹出來像那個人一樣好聽的曲子給阿瑪聽?!毙±淠环蓱z兮兮的模樣,為他平添可愛。
“好啊,給我兒子買一個?!崩贤鯛斖纯斓拇饝?yīng)著,說完后突然一頓,想起了前二天的事,他太了解自己這個孩子了,照他的性格,根本就不會玩什么笛子,難道是說?想到這里,王爺臉色不由得一青,下了冷漠一跳,以為自己露出了破綻。
“漠漠,我問你,是不是冷寂逼你來問我,讓我給你買笛子的?”說著這句話,王爺已經(jīng)滿臉嚴肅,聲音都帶上了怒氣。
小冷漠被父親的樣子嚇壞了,小孩子一緊張,說話就變得結(jié)結(jié)巴巴,支支吾吾起來了:“不……不是……是……是我自己……阿瑪,算了,我不要了?!闭f完不待老王爺反應(yīng),便掙脫他的懷抱,往外跑去。冷漠知道,自己的計劃已經(jīng)失敗了,就算可以讓阿瑪買來笛子,自己也沒有辦法給哥哥了。小冷漠不由得又苦悶起來了。
而王爺這邊,冷漠跑出去之后,王爺大怒,正準(zhǔn)備叫人把冷寂那個逆子叫過來收拾一頓的時候,管家稟報有貴客到了,所以,這件事被暫時放在了一邊,冷寂算是逃過一劫。
這一切都在冷寂不知情的情況下發(fā)生著,他這幾天做的最多的事便是發(fā)呆。這一天,冷寂照樣神游天外,不知道想些什么的時候,房門被“呼”地推開,然后便見到幾日不見的冷漠略顯慌張地走了進來,冷寂看了兩眼,沒說什么,回過頭來正準(zhǔn)備繼續(xù)想自己的心事的時候,冷漠來到他的對面,帶著一點點激動,開口說道:“哥哥,你看這是什么?”說著從背后拿出來一支笛子,上好的竹笛。
冷寂震驚了,急忙問道:“你從哪里弄來的?不會是搶的吧?”
冷漠看著哥哥為自己著急,心里頓時甜絲絲地,搖頭說道:“你別管了,反正是我送給你的?!彪S即又有些害羞的撓撓頭,“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哥哥你看看?!?/p>
冷寂一時被這支笛子迷住了,竟沒有注意到冷漠話里的問題。那天下午,冷寂對冷漠的態(tài)度明顯好了很多,這一發(fā)現(xiàn),讓冷漠開心之余,也覺得自己為哥哥所做是值得的。
那一夜,晉親王府發(fā)生了很多事情,可冷寂并不知道,他抱著自己的竹笛甜甜地睡了一覺,夢里他見到了自己的娘親。
第二天清晨,冷寂心情大好,想著幾天沒有出去,便早早起床,來到院子里隨便轉(zhuǎn)悠著,突然,眼前出現(xiàn)的一幕,讓冷寂震驚的張大了嘴巴。
“這是怎么回事?”嘴上問著自己,冷寂急急向前跑去。那里跪著一個人,跪著那個昨天給他送笛子的人。冷寂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絲不好的感覺。跑到近前,冷寂突然覺得自己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小冷漠的背上,滿是傷痕,看起來像是藤條打的,是誰這么狠心,對一個五歲的孩子下這么重的手,抬頭向上看,小冷漠的頭發(fā)上居然全是露水,難道?他在這里已經(jīng)跪了許久?可是現(xiàn)在才剛剛天明,難道他打夜里就跪在了這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冷寂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么難受過,整顆心仿佛都緊緊地縮在了一起,痛得他不停地顫抖著。其實冷寂并非無情無義之人,反而心中滿是愛,只是不知道放在誰的身上。拋開兄弟身份不說,這個孩子在自己身后跟了三年,討好了自己三年,陪伴了自己三年,和自己在一起,自己不說話,他也從來不會感到無趣,總是不停地說著,一聲聲叫著哥哥……他怎么可能無動于衷?
冷寂覺得自己此刻已經(jīng)要失去理智了,他要知道這是誰這么狠毒,他要去殺了那個人。大步來到冷漠身前,蹲下身去,嘴里軟軟地叫著“漠漠”,他叫的一點兒也不陌生,因為他已經(jīng)在心里叫了無數(shù)遍。
“漠漠,你抬起頭看看,我是哥哥?!闭f出這句話來,冷寂覺得自己快要哭了。
冷漠迷迷糊糊中突然聽到一聲“漠漠”,“這是誰呢?我從來沒有聽到過?!崩淠睦镞@樣想著,慢慢抬起頭,便看到這樣一幕。自己最喜歡的哥哥正蹲在自己身前,眉頭緊緊皺著,滿臉著急,眼角一滴淚正緩緩流下??吹竭@一幕,冷漠突然笑了,他小小的心里想著:“真值?!?/p>
“哥哥,漠漠沒有事,只是……只是……”冷漠突然不好意思說了。
冷寂反而更急,幾乎喊道:“漠漠,到底怎么回事?快告訴哥哥,誰把你打成這樣?”冷寂也是關(guān)心則亂,他不想想,老王爺那么疼冷漠,整個王府除了他,誰敢打冷漠呢?
“唔,是這樣的。其實,漠漠買給哥哥的那支笛子是偷偷拿的阿瑪?shù)你y子,結(jié)果被阿瑪發(fā)現(xiàn)了,問我把銀子花哪兒去了,我不說,就被阿瑪懲罰了。”冷漠說著居然還傻傻的笑了起來,仿佛被打的那個人并不是他。
冷寂聽到冷漠的話,半天都無法消化,如遭雷擊,愣愣的看著眼前的弟弟,這是自己的親弟弟,他怎么可以這么傻,這么傻……冷寂猛地抱住小冷漠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手上越抱越緊,仿佛害怕一松手,這個弟弟就消失了。
冷寂哭了好久好久,似乎要把這么多年自己心中的委屈,對冷漠的愧疚全部發(fā)泄出去。冷漠看著自己的哥哥哭得那么傷心,并不明白此刻冷寂心中的復(fù)雜情緒,只是沒有辦法,所以也跟著哭了起來。良久以后,冷寂松開弟弟,什么也沒有說,只是陪著他跪著,兩個人一起跪著。冷漠催著自己的哥哥讓他回去,害怕冷寂也被阿瑪懲罰,可是冷寂只是對著他溫暖的一笑,并沒有說話。
“我為你做不了什么,為你帶不去幸福,我能做的,只有和你一起承擔(dān)痛苦,弟弟,這是我唯一能愛你的方式。”
那件事最后當(dāng)然就不了了之了,王爺已經(jīng)發(fā)了那么大的火,還能再把自己的兒子怎么樣,至于冷寂,他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忽視的??墒菑哪且院?,盡管冷寂還是那樣寡言少語,可對冷漠,總會露出溫暖的笑意,有時候,和他講幾句話。
只是后來造化弄人,在冷漠漸漸長大后,對哥哥的態(tài)度一變再變,直到今日,不過,冷寂的心里,還是那樣的在乎著這個弟弟。
答應(yīng)了弟弟的要求,冷寂便站了起來,淡淡說道:“你們慢用,我還有事,先走一步?!闭f完,也沒有等眾人反應(yīng),默默地看了一眼冷漠,便轉(zhuǎn)身離去。冷漠看著哥哥離開,頓時覺得沒有了樂趣,想著葦奐,便也想走,怎奈他畢竟是主人,瞬間都被大家圍住了,冷漠心中暗罵,卻也沒有辦法。
再說葦奐這邊。回到自己的住處,葦奐終于算是放松了下來?!罢媸堑?,這些達官貴人就愛搞這些冠冕堂皇的東西,有什么意思嘛,累都累死啦?!比攰J說完便等著嵐葉的反應(yīng),結(jié)果半天沒人說話,葦奐奇怪,從床上坐了起來,看見嵐葉坐在桌邊發(fā)呆,便喊了一聲:“嵐葉,死丫頭?!苯Y(jié)果出乎葦奐的意料,某人還是沒有答應(yīng)。
葦奐嚇了一跳,心想不會是剛才被那個侍妾給嚇到了吧,想到這里,急忙下床,穿上鞋子,跑到嵐葉跟前拍了她一下。倒是這一下嚇壞了嵐葉,只見她猛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差點撞到了葦奐,然后還看著葦奐,滿臉迷茫的樣子。
那一下分明是撞疼了,葦奐嘴上一陣痛呼,手里便擰上了嵐葉的耳朵,當(dāng)然并沒有使勁:“你個臭丫頭,你要撞死我?。吭趺戳??跟丟了魂一下,不會是被剛才那個老妖婆嚇到了吧?”說這句話的時候,葦奐突然滿臉笑意。
嵐葉滿臉黑線的看著自家小姐,說道:“怎么可能?我嵐葉可是嚇大的,能怕她,笑話!我就是當(dāng)時不在狀態(tài)而已?!?/p>
葦奐疑惑地看著嵐葉,問著:“那你是怎么了?剛叫你半天不答應(yīng),我還以為你中邪了?!闭f著也坐在了桌邊的凳子上。
“小姐,我問你一件事,你相不相信一見鐘情呢?”嵐葉的態(tài)度突然嚴肅了起來。
“一見鐘情?我也不知道啊,我又沒有愛過哪個男人,怎么能知道呢?不過據(jù)我的超強大腦分析,根據(jù)本姑娘才學(xué)八斗的本事,我得出一個結(jié)論?!比攰J賣了個關(guān)子。
“什么結(jié)論?”嵐葉并沒有看到葦奐臉上的竊笑,急忙問道。
“這個結(jié)論就是,你喜歡上誰了?老實交代!”葦奐的聲音突然一大,斬釘截鐵地說道。
嵐葉一時有些發(fā)蒙,嘴里語無倫次地說道:“沒有,誰也沒有喜歡我,不對,我誰也沒喜歡,哎呀,總之就是沒有,什么都沒有。”
“呃……我就是那樣一說,你那么激動干什么?”葦奐有點無語,這也太不打自招了吧。
嵐葉都快氣死了:“小姐你故意的,我不理你啦。”說著,還真要站起來就走。
“哎喲,惱羞成怒了?哈哈哈。好啦,說吧,到底怎么了?”葦奐突然認真了起來,讓嵐葉真是猝不及防。
“我……我……我不知道怎么說?”嵐葉其實并不明白自己心中的想法,或者說確定不下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喜歡上了冷寂還是一時的好感,她雖然從不自卑,可面對冷寂,她還是有那么那么多的不自信,不知道自己是否應(yīng)該敞開心扉,又或者干脆把一切放在心底,苦楚只讓自己來嘗。所以,她才會問葦奐,相信不相信一見鐘情,希望自己的主子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幫自己拿個主意??傻降缀沃^一見鐘情?
“啊……你……你……你不會……”葦奐突然震驚地看著嵐葉叫道。
書友評價
《冷夫蜜妾》這部小說,堪稱經(jīng)典之作,表現(xiàn)超群。作者女巫在高歌以其慣有的縝密構(gòu)思,輔以生動繁復(fù)的情節(jié),以及鮮明豐滿的人物,將一部女頻小說寫得行云流水、回腸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