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主持人激昂致辭,滿面紅光:“感謝寧小姐的出色演出,果真驚艷,獨舞探戈名不虛傳……當(dāng)然看夠了曼麗的舞姿之后,少不得妙歌助興……下面有請,不夜城——化繭!”
聽到自己名字,薛唯一深吸口氣,提起裙擺,頂著聚光燈上前。
因為不想看見臺下眾人,她低眸喘了一口氣,微微斂眸的樣子頗為柔美,配樂起,她纖細(xì)的腰肢隨著韻律搖擺,右手緊握著話筒,徐徐開口。
“別在陰雨天中談寂寞,別在婆娑華發(fā)時說錯過,別在傷情時候唱離歌……”
大概因為感冒的緣故,嗓子略微沙啞,但也正因如此,多出兩分無端的嫵媚來,本是遺憾的歌詞配上閱盡千山的情感聲線,尤為動人。
臺下老板們本在推杯助盞,聽到這別具一格的唱腔時,不禁回頭望去。
臺上的女人不曾抬頭,紅裙搖曳,距離遠(yuǎn)了只能看見她朱唇一點,但恰是這一點,仿若心頭朱砂痣。
“咦?這女人哪請來的?”
“她可不是什么舞廳歌女,她是薛正天的女兒。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哪,三年前還高高在上的薛小姐,現(xiàn)在居然出來賣唱了?!?/p>
“賣唱算什么,她在不夜城里陪酒的樣子,可比這還風(fēng)騷?!?/p>
“就是這個婊子,不給老子上,不就是嫌錢給少了?老子只是不想為這樣臟的女人花錢,免得長她身價!”
“你還別說,婊是婊,這嗓子還不錯。下次多花點錢,讓她在床上也這樣叫給本少聽。”
下面的議論言語一個勝一個的污穢,卻并不影響在臺上出色的表演,原本就具有磁性的嗓音,配上八十年代風(fēng)改編的唱腔,端的是無限風(fēng)流。
眼神帶笑,掃過臺下的每一個角落,卻在某一處,停頓半拍——
一個穿著深灰色西裝的男人,薄唇緊抿,聽著男人們的談?wù)?,對上薛唯一的目光,神色冰冷?/p>
陳易安。
還以為他走了呢。
薛唯一收回目光,低了低眸,將眼底復(fù)雜的情愫遮去,配樂間隙時,她瞧見臺下記者在拍攝,干脆揚起脖頸,如天鵝在舞臺上即興跳兩步。
陳易安眸子冷了冷,抬手招來助理,低聲吩咐兩句。
臺上薛唯一眼角余光一直瞄著陳易安,見他有所動作時,心中頗為忐忑。
他是不會平白被自己利用的。
……
薛唯一一支歌時間不長,才三分多鐘而已,歌畢下臺,有人褒有人貶,她早已做好心理準(zhǔn)備。
她今天來這目的,不僅僅是獻(xiàn)唱賺錢,這場慈善晚宴匯聚江城上流,她想要薛家東山再起,在這認(rèn)識兩個人準(zhǔn)沒錯。
只是陳易安……
薛唯一皺眉,盡量避著他,窈窕的身影端著香檳在人群中尋找獵物,忽略男人在她世上貪婪赤裸的目光,覓了半晌,終于瞧見個曾經(jīng)和薛家交好的公子,端著酒杯走過去,不料半路沖出一個人來。
薛唯一腳下恨天高一時沒站穩(wěn),手中香檳飛出去,“啪”一聲摔碎在地,酒水正好濺在一只高級手工皮鞋上。
薛唯一皺眉,正想看看是誰不長眼,抬頭就對上了一雙古井般的眸子。
“擦干凈。”陳易安俯視她。
“陳總……”不遠(yuǎn)處貴公子早就看見了薛唯一,就知道她回來找自己搭關(guān)系,正琢磨著晚上怎么把她弄到手,沒想到鬧出這檔子事,忙走過來,見是陳易安,立即換上一副獻(xiàn)殷勤的樣子,“服務(wù)員,過來擦一下?!?/p>
服務(wù)員趕緊小跑著過來,正要彎下腰,陳易安便呵斥一聲:“滾?!?/p>
緊接著,雙眼卻牢牢的落在薛唯一身上,命令道:“你擦?!?/p>
這要求著實出了薛唯一意料,明明的侍應(yīng)生硬撞過來……
“薛小姐能屈能伸,連厲老板的床都上過,這點小事,不算為難你吧?”
薛唯一本還有些愣怔,但聽到這句話后反應(yīng)過來,知道這是有意來刁難,反而含笑看他,“你調(diào)查我???”
“我不僅知道薛小姐近前事,還知道薛小姐這三年來去了哪?!?/p>
薛唯一笑容微微一僵。
在場眾人多半都知道她和陳易安的關(guān)系,今天就算受了委屈,回頭談生意以巨款補上便是,但如果連她呆了三年精神病院的事都抖落出來,怕是永無翻身的機會了——畢竟世上,沒人愿意和精神病合作。
“陳先生,可別出爾反爾?!?/p>
陳易安沒應(yīng)聲,只是把腳伸到了薛唯一面前。
薛唯一咬了咬牙,問服務(wù)生要了擦布,緩緩蹲下身去,奈何紙巾還沒碰到他鞋面,就聽頭頂悠悠一句:“用手”。
薛唯一覺得自己心臟都揪了起來。
用手擦酒漬只會越擦越花,但他根本不在乎這些,他只要她顏面掃地。
他恨她,不惜用盡所有手段來折辱,但其實不應(yīng)該是她恨他更多嗎?薛家的公司、母親的離去、父親的心血……此刻自己居然要匍匐在仇人面前搖尾。
緊咬了嘴唇,薛唯一將擦布丟置一邊,卑微的蹲在他的腳跟前,用五根手指在光滑的皮鞋上來回摩擦,本就質(zhì)感順滑的皮質(zhì),沾了液體沒有干布,很難擦干。
她也只能硬著頭皮,每一下,都在心中暗暗立誓,今日之辱,他日必還。
周圍很快傳來相機拍照的聲音,薛唯一低頭,想讓碎發(fā)遮住臉,但周圍人的嘲笑議論聲,還是讓她感到無地自容。
“兩年前那個高高在上的薛小姐已經(jīng)淪落到這種地步了?”
“沒有了千金小姐的身份,還不是賤命一條,聽說她消失了三年哪,一出來就陪酒,誰知道這三年里去了哪。”
周圍嘲諷議論不絕于耳,薛唯一只是一再要緊牙關(guān)。
良久,陳易安才一腳將她踹到了一邊,“更臟了?!?/p>
薛唯一跌坐在地,捂著被踹疼的甲骨,而陳易安簡單的三個字,直接引起周圍的起哄聲。
但他并沒有罷休,繼續(xù)道:“原本看你家里落魄,想要看在昔日情面上幫襯你一把,但如今看來,這么臟,根本不配?!?/p>
先前在后臺,他不表態(tài)就已經(jīng)引起媒體非議,這番話,更是讓媒體找到了新聞爆點。都把話筒湊過去,想要錄下來。
大概最狠的懲罰,就是先把一個人送上天堂,再以一種兇暴的方式把她又拉回地獄。
原本薛唯一就沒有明確在媒體面前表明關(guān)系,只是用模棱兩可的話去應(yīng)付,去讓他們炒作,沒想到陳易安給他來這招。
瞬間打臉,即使她的應(yīng)變能力再強,也承受不住這轉(zhuǎn)折。
攥緊了拳頭,她抬眼望向陳易安,卻收到一個嘲諷的眼神,“別急,好戲還在后頭?!?/p>
“陳易安!”她憤恨爬起來。
“我剛剛可沒承諾你什么?!?/p>
書友評價
讀罷作者蘇褒姒的小說《時光與他正逢時》,讓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原來,愛戀的精髓不在于初見時的魂飛魄散,而在于漫長歲月中的難舍難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