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聽過斗雞、斗茶、斗蛐蛐……
那你知道斗魂嗎?
斗魂就是去亂葬崗把怨靈招回來,剔掉它的魄,剩下的魂能帶上斗魂場比賽。
我爺爺就是斗魂場上的常勝將軍,我家的錢也是因?yàn)槎坊陙淼摹?/p>
可我沒有想到,爺爺會死在斗魂場上。
01
小時候,我就老聽爺爺跟我講斗魂的事。
但我沒有親眼見過,爺爺也總是點(diǎn)到為止,不讓我多問。
今天,爺爺竟然說要教我斗魂。
「我這身體是一天比一天差,確實(shí)到了該退休的年紀(jì),是時候教你學(xué)斗魂了?!?/p>
說來也怪,爺爺才六十出頭,但看上去像個耄耋老人。
雖說命理先生游走于陰陽之間,跟兩界打交道確實(shí)催人老。
但我們也經(jīng)常幫人招財納福,陰德沒少積。
爺爺不應(yīng)該是這副老態(tài)龍鐘的模樣。
「虎子,想什么呢?不樂意學(xué)?」
我回過神來,「咋可能嘛,我等這天都好久了?!?/p>
「那行,叫上你柳叔,我們今晚上山?!?/p>
「好,我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p>
我在靈房準(zhǔn)備工具時,爸爸闖進(jìn)來搶走我手上的東西。
「爸你干嗎呀,快還給我?!?/p>
「不去不去……秋霞囡囡……」
有天我從學(xué)堂回來,爸爸已經(jīng)成了這副瘋癲樣。
他口中的「秋霞囡囡」是媽媽以及素未謀面的妹妹。
聽爺爺說媽媽是難產(chǎn)走的,一尸兩命。
爸爸當(dāng)天給人上門做法事,回家得知這個消息后,人瘋了。
此后,他嘴里總是念叨著「不去,秋霞以及囡囡」這幾個詞。
爸爸一定是特別自責(zé),如果當(dāng)天他留在家里照顧媽媽,結(jié)局可能會不一樣。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我扶您回去睡覺?!?/p>
我從爸爸手中拿過工具包,把他帶回房間照料休息。
亥時,我和爺爺以及柳叔一塊上山。
02
村尾的清風(fēng)山以前是亂葬崗,但現(xiàn)在山上埋的都是被拋棄的女嬰,山腳的河灘也有從上游飄下來的女娃尸體,所以這里也叫做娃娃嶺。
爺爺說斗魂需要怨靈,這些女嬰剛出生就被活埋,怨氣極重,用來斗魂最好不過。
爺爺舉著探靈盤滿意地笑著,「最近又有人埋了孩子,這怨氣重得很啊?!?/p>
柳叔拎著煤油燈在一旁嘟囔,「真想不明白,懷胎十月生的娃娃,他們怎么能說扔就扔。」
爺爺瞟了柳叔一眼,眉頭一挑。
「他們要是想明白了,我到哪兒去尋怨靈?」
「況且這人間,女娃活著也是辛苦,不如死后為我所用,還能發(fā)揮點(diǎn)價值?!?/p>
爺爺在一個小土包上踏了幾下,給柳叔使了個眼色。
「你丫別掃興,趕緊教教虎子怎么招靈?!?/p>
柳叔弓腰瞇著眼作揖,「好嘞師父?!?/p>
他拿過我的工具包,取出三叉鈴搖了搖。
接著他將糯米和黑狗血灑在地上,把一根竹子往地底插入七寸。
柳叔盤坐于地面,嘴上念咒,取出小瓦罐倒扣在竹子上。
幾秒后瓦罐震動,傳出嬰兒哭聲。
啼哭聲凄厲無比,聽得我汗毛直立,不停打寒顫。
柳叔快速取下瓦罐將其封口,罐身裹黃布,罐口貼符紙。
瓦罐停止震動,哭聲戛然而止。
柳叔將瓦罐遞給我,瓦罐冰涼得刺骨,凍得我差點(diǎn)松手。
「都看清楚了嗎?待會你來試試。」
03
「我?好……」
我嘴上答應(yīng)著,心里卻沒有底。
畢竟我只學(xué)了些理論知識,沒有實(shí)操過。
我不斷默念柳叔教的咒語,回憶剛剛的動作。
做法前,我朝著月亮拜了拜,朝著土包拜了拜。
「得罪了得罪了?!?/p>
我的屁股蛋被人踹了一腳,回頭一看爺爺黑著臉。
「別磨磨嘰嘰的,快點(diǎn)!」
我照貓畫虎,整套動作下來行云流水,沒有差池。
帶著兩個小瓦罐回家后,柳叔教我接下來的步驟。
「現(xiàn)在我們要將魄給剔除,這怨靈沒了魄,便會心甘情愿聽你差遣?!?/p>
要把魄給剔除,非常簡單。
只需從冰窖中取出冰刀,涂上自己的血和符水,從罐口插入。
冰刀被取出后,能看到刀體有藍(lán)光涌動,那便是魄。
柳叔接連打了幾個哈欠,「現(xiàn)在這兩只魂已經(jīng)認(rèn)你做主人,你可以隨意召喚她們出來。」
我給她們?nèi)×嗣帧甏?、魂二,并將她倆放出來遛遛。
魂大魂二從瓦罐出來后四處亂竄,在我身上亂爬。
那鋒利的指甲,以及皮膚上汗毛化成的尖刺直接把我扎暈。
好不容易恢復(fù)意識,睜眼后看到四只白花花的眼睛盯著我,嚇得我又昏了過去。
但近幾日她們聽到召喚后,卻是悠哉悠哉爬出來。
幻化成可愛的嬰兒模樣,趴在罐邊打盹。
我內(nèi)心狂喜,以為自己有多大能耐,把小家伙馴服了。
但爺爺卻連連搖頭,「不正常,這很不正常!」
「爺爺,您是什么意思?」
「她們身上的怨氣越來越少,這樣下去,怎么參加斗魂賽?!?/p>
「怨氣怎么會少?」
爺爺抓著煙斗一竿子打我腿上,「你丫的居然還敢問我,你對她們做了什么?」
「哎喲喂冤枉啊,我哪來的膽子敢對這兩個小祖宗作甚。」
「嘶——那就怪了?!?/p>
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來了,雙掌一拍,整個人從椅子上彈起。
「你快去山上看看,去看地里的尸體還在不在?!?/p>
04
我連忙上山,找到當(dāng)初那兩塊地。
第一塊地還好好的,沒有被人翻動過的痕跡。
但是第二塊地,被人刨出了一個坑。
周圍鋪滿了元寶紙錢,坑前插上了蠟燭和香。
我急忙跑回家,將這個情況告訴爺爺。
爺爺攢拳狠狠敲桌,桌上的碗碟發(fā)出叮呤咣啷聲。
柳叔匆匆跑進(jìn)來,摔了個五體投地。
「師父,今早隔壁村的吳嬸請我?guī)退畠鹤龇ㄊ?,您知道她女兒是誰嗎?」
爺爺嘖了一下,「能不能別讓我猜,有屁快放!」
「她女兒就是上回咱們上山,招的第二個靈?!?/p>
「吳嬸覺得對不起她女兒,讓我把孩子請回家,找塊地方好生安葬。再幫忙超度,讓這娃娃好好地走?!?/p>
爺爺冷笑一聲,「賤不賤吶,這些人真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干。」
柳叔顫巍巍道:「我能不能?」
爺爺將手上的茶杯往地上一摔,「去去去!」
柳叔非要拉上我,說是要教我如何將魂魄重新融合。
其實(shí)沒有方法,只需打開分別存放魂與魄的瓦罐,二者就會自動融合。
柳叔真實(shí)目的是找我作掩護(hù),因?yàn)樗恢涝撊绾胃鷧菋鸾忉屗|女的靈魂在我們這兒,就編了個回來拿道具的理由。
等我從吳家回來后,看到爺爺雙手環(huán)胸在院子踱步。
他朝我問道:「虎子,你確定第一座墳沒被人挖開?」
「絕對沒有?!?/p>
爺爺沉思許久,眼中突然升起怒火。
他抽出別在腰間的皮鞭朝屋里走去。
「肯定是那家伙在搞鬼?!?/p>
05
爺爺推開爸爸房門,皮鞭打在地上。
「你給老子出來,看老子不打死你?!?/p>
爸爸的聲音從床底傳出。
「不去不去……」
我掀開床單,看見爸爸躲在里頭,懷里捂著個裹黃布的小瓦罐。
爺爺俯身握住爸爸腳踝,想將他往外拉。
可惜年紀(jì)大了拉不動,他只好揮舞皮鞭維護(hù)自己的威懾力。
才打了幾鞭,爺爺便喘著粗氣說要回房歇會兒。
「你等著,老子待會兒再來收拾你?!?/p>
爸爸縮在床底,怎么勸都不肯出來,直愣愣地盯著我。
我心里發(fā)毛,但仔細(xì)觀察就能知道他看的不是我。
難道,我身后有東西?
我默念「阿彌陀佛,急急如律令,阿門……」緩緩轉(zhuǎn)身。
虛驚一場,身后啥也沒有。
順著爸爸目光看去,他一直盯著的是我身后的衣柜。
我打開衣柜,里面藏著一個神臺。
神臺上放著法尺、糯米以及寫了安魂咒的符紙。
怪不得魂大的怨氣也越來越少。
我將神臺上的東西藏到自己房間,勸爸爸交出瓦罐。
我將黃布揭下,拿錘子在罐上輕輕一敲,隨后找爺爺謝罪。
「有件事我一直不敢跟您說,我之前因?yàn)楹闷?,把黃布揭下來,沒想到罐子見了陽光后裂了條縫?!?/p>
爺爺一巴掌甩我臉上,左臉?biāo)查g麻了,嘴里彌漫血腥味。
他掄起皮鞭抽我屁股,「沒用的東西,凈給老子添亂。」
臀腿上的肉瞬間綻開,痛感順著神經(jīng)直沖大腦。
我疼得無法站立,跪倒在地。
「你們這群沒用的東西!」 爺爺捂著胸口順氣,「看來還得我親自出馬?!?/p>
晚上吃飯時,爸爸一直望著我笑。
他嘴上依舊是那句「不去不去,秋霞囡囡。」
06
此后的每個夜晚,我都跟著爺爺上山。
可連續(xù)半個月都沒找到合適的怨靈。
斗魂賽的通知書已經(jīng)送到家里。
爺爺非常著急,決定自己去鄰縣找找。
柳叔說:「要不還是我陪您去吧,山高路遠(yuǎn)的,沒人照顧您我不放心。」
「老子活這么大歲數(shù),什么沒見過?我用不著你照顧,給我好好看著你師兄和虎子就行。」
爺爺說罷匆匆啟程。
我向柳叔請教,「斗魂賽有什么獎勵嗎?為何爺爺把這個看的這么重?!?/p>
「實(shí)質(zhì)性的獎勵倒是沒有,但斗魂賽的排名非常重要。排得越前,就證明命理先生水平越高,財主富商紛至沓來,愿意花大手筆請師父看風(fēng)水,這些不比獎勵實(shí)在?」
七日后,爺爺滿載喜悅回家。
他朝我們炫耀自己招的靈,「這回找的可猛了,老子差點(diǎn)壓不住它。派它上場,老子穩(wěn)贏!」
一道非常輕的哭聲飄進(jìn)我耳朵。
是女人的聲音。
細(xì)細(xì)一聽,又消失了。
我的余光掃到躲角落摳手的爸爸,他突然把頭抬了起來,四處張望。
難道他也聽到了?
我跟著爸爸回房間。
「爸爸,你剛才有沒有聽到女人哭聲。」
爸爸瞪圓了眼睛,雙手捂住我的耳朵拼命搖頭。
我能確定他是聽到了,可從他口中實(shí)在問不出其他信息,我便決定離開。
臨走前,我將爸爸房間內(nèi)能藏東西的地方檢查了一遍。
「爺爺這次招回來的魂,您就別打小主意了。要是讓他知道,您兒子的屁股就不保了?!?/p>
爸爸坐正身子,看著我眼睛點(diǎn)頭笑了笑。
07
晚上起夜,我看見一白衣婦人往靈房方向走去。
我以為她是來偷東西的,拿了把掃帚跟過去。
靈房門被打開,里面?zhèn)鞒雠丝蘼暎窍挛缏牭降哪前崖曇簟?/p>
我咽了下口水,輕輕推開房門,里頭一個人都沒有。
一股寒氣襲來,凍得我直打哆嗦。
呲——
爺爺帶回來的小瓦罐劇烈晃動,裂開好幾條縫。
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量把我吸到神臺前。
我張大喉嚨想喊救命,可一點(diǎn)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瓦罐震動得厲害,一只小手捅破罐身,血肉模糊的小人從里頭慢慢爬出來。
她咧著嘴爬向我,口中的血一滴一滴落在神臺上。
同時有尖厲笑聲以及凄涼的哭聲從她喉嚨里發(fā)出。
她緊閉的雙眼突然睜開,黑漆漆的雙瞳正好對上我眼睛,透出一絲詭異。
她竄到我頭上,手腳扒著我的臉。
我拼命甩著腦袋,用盡全力喊出來。
「虎子醒醒!」
「柳叔?我在做夢?」
我連忙起身往靈房跑。
小瓦罐安然無恙立在神臺上。
我拉好窗簾,將瓦罐上的黃布揭開,仔細(xì)查看罐身。
「誒誒誒,你干嘛,又想挨鞭子嗎?」
柳叔搶過瓦罐,將布條一圈圈纏繞回去。
「柳叔,這只魂有問題,昨晚她想殺我?!?/p>
柳叔嗤笑,「你這個小鬼頭就是睡太飽了,怎么還把夢當(dāng)真了。」
「真的只是夢?」
柳叔彈了下我腦門,「鬼想要你命 ,還會給你發(fā)預(yù)告?別想太多了,讓師父看見你在這兒,我的屁股也得跟著開花?!?/p>
08
接連幾天,我重復(fù)做同一個夢。
我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偷跑去靈房查看瓦罐是否正常。
還好沒有奇怪的情況出現(xiàn)。
雖說沒有異常,可越是風(fēng)平浪靜,我的心就越不安。
斗魂賽將至,這幾日爺爺全天待在靈房練魂,我即便是想查看也沒有機(jī)會。
比賽前一晚,我又夢見那個白衣婦人。
書友評價
《斗魂》作為流星小錘的一部優(yōu)秀代表作,男女主角虎子柳叔各具鮮明個性,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脈絡(luò)分明,文字表達(dá)流暢干凈。挑燈夜讀此佳作,不枉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