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禾姐兒聊得開心吶,哎喲,方才西城可是刮了好大一陣風(fēng)?!焙我蛔约簭馁~房接了一碗熱的粗茶,唯唯諾諾地走來他倆身邊。
“我說呢,這樹梅花吹下來不少,”何禾用手招呼何一坐,“還以為是誰有意摘下來的。”
“老爺種的這棵樹,誰敢動啊,禾姐兒多慮了?!焙我粩[擺手,看了伊士堯一眼,不敢坐。
“今年比以往可是多落下來一些?!焙魏掏艘谎勖窐?。
伊士堯?qū)我坏呐e動感到困惑,伸手拉過一張椅子,要他坐下,何一又推辭了兩下,才坐下。
“方才我見你拿著一袋東西,是去了西城?”伊士堯沒話找話。
結(jié)果剛坐下的何一又站起來,“是,少爺,小的給韓宅送東西?!?/p>
“韓宅?韓道濟(jì)?”伊士堯又暗暗想著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
“正是韓老爺?shù)恼?,大小姐安排小的拿些東西過去,明日韓宅開宴用。”
“啊——知道了,明日我也要去赴宴?!币潦繄蚧腥淮笪颉?/p>
“正是這樣,有幾樣?xùn)|西正是大小姐專門為您備的......”何一察覺把話說漏了嘴,很快喝下幾口茶,被燙地抓心撓肺、面目糾結(jié),又不敢喊出來。
伊士堯把早已涼透的千層糕移到何一面前,讓他吃幾口涼一涼食道。想到千層糕熱食才好吃,拿開千層糕,又把紅豆糕挪了過去。
何一忙不迭作揖,說自己粗人一個,吃不了這些精細(xì)玩意兒。這一刻的何一好像與駕車時侃侃而談的何一有所不同。伊士堯一再堅持,他才勉強(qiáng)拿了一塊千層糕,囫圇吃完,贊不絕口。
大姐隔窗叫了一聲何禾,何禾一蹦一跳跑去后廚?;貋頃r卻一步一停,拎著兩個四層的漆木餐盒,里面發(fā)出木器和瓷器摩擦的聲音,直喊手沉。
餐盒上每面都刻著圖案,伊士堯能看到的兩面分別是如意和牡丹。
說話間,大姐換了身衣服,從后廚出來,原本空無一物的發(fā)髻插著一直藍(lán)寶石步搖,耳朵也戴上兩個金色珍珠耳墜。
大姐雖無何禾的天生麗質(zhì),但這么搖身一變,一眼就能看出是個氣質(zhì)不凡的富戶小姐。她一邊理著衣物,一邊還在給飯館工作的數(shù)人安排活計。
何一又盛了一碗粗茶,喝盡之后招呼三人一同回家。何禾剛要提起餐盒,伊士堯一把接過來,努努嘴讓她自己往前走,何禾樂不可支地跳著走向外面。
踏出桂禾汀樓,屋外下起大雪——何一穿上一身類似蓑衣斗篷的裝備,換上另一輛雙駕、空間更寬敞的馬車,依次把大姐和何禾扶上了車。
二人在車上接過餐盒,伊士堯大踏步跨上了車,何禾在車?yán)锝泻谩?/p>
“駕”的一聲,馬車向前沖了一下,馬鳴響徹街道。沿途有人認(rèn)出何一,隔著車窗向里頭問何御廚、何掌柜、何禾二小姐好。
因?yàn)椴皇煜で闆r,伊士堯不敢隨便向車?yán)锪硗鈨扇颂釂枺粚W(xué)著二人在被人反復(fù)提到名字時,拉開車簾向外回應(yīng)一下。
原以為仍然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回到何家,沒想到馬車行至這條街盡頭一片開闊的地方,再向東拐個彎就到了何家門口,門前已經(jīng)有幾個穿著顏色樣式統(tǒng)一的家丁候著。
馬車一停穩(wěn),老媽子和婢女們先攙大姐下車,趕緊遞來手爐和披風(fēng),伊士堯很隨意地一步跳下,家丁們驚地手忙腳亂,再接過伊士堯手中的兩個餐盒,何禾被一個體型較壯的婢女背下。
何家大門約有四五米高,大門看上去能并排通過五六人,木材、石料的顏色都很暗沉,顯得非常嚴(yán)肅、壓抑。
通過照壁后,景象變得更喜氣一些,但色彩單調(diào)依舊,只能由門廳里常青的綠植、年節(jié)的燈籠和掛飾增添些顏色。
每過一間門廳,陳設(shè)、裝飾就會更復(fù)雜些,經(jīng)過第二間門廳進(jìn)入正廳時,他突然察覺這不就是一個三進(jìn)四合院嘛!
伊士堯盤算著目前的位置應(yīng)該是東北二環(huán),他在桂禾汀樓里,曾預(yù)想過何家有點(diǎn)家底,但沒想到在萬歷年間開飯館,比在現(xiàn)代開飯館掙錢多了。
在第二間正廳時,眼前的陳設(shè)裝飾已經(jīng)有那么一點(diǎn)接近他在翊坤宮看見過的樣子。
富戶的主廳裝飾差不多是皇貴妃的飯廳水準(zhǔn),看起來明朝的貧富差距好像也不是那么大。
他饒有興致地像來到別人家做客(好像也確實(shí)如此)一樣,好奇地東張西望,拿起一個上面繪著八仙圖、底部真寫著“大明萬歷年制”的瓷罐反復(fù)端詳——嘴里叨叨著“這可是頭一次用手摸到真品”。
正臆想到“要是能就這么帶一個回幾百年后”時,一群家丁、婢女簇?fù)碇硗鈳讉€衣著華貴、大家風(fēng)范的人走了過來。
中間是一位雍容閑雅、眼神銳利的中年男人,左邊站著一位年齡相仿、氣質(zhì)如蘭的夫人,右邊是一位與何禾神似、年紀(jì)尚輕、有些怯懦的貌美女子;還有幾位,應(yīng)該是其他家族成員。
何禾頭一個沖向貌美女子,一把抱住她的腰,一邊叫娘一邊撒嬌,貌美女子眼里露出與年齡和相貌不太相符的慈愛,又趕忙推開何禾,要她先向老爺和眾人行禮。
何禾行過禮,一手拉過中年男人的手,中年男人不茍言笑,但眼角也閃過一絲笑意。相比這中年男人就是一家之主,何貴的父親,何家的老爺了。
左邊的夫人也摸了摸何禾的臉,大姐見狀也很快向眾人行過禮,站在夫人一旁,夫人把她拉得更近一些,輕輕搭了搭她的手。
伊士堯一時不知該怎么辦,只能照著上朝時的樣子,給老爺、夫人和貌美女子行禮,又依次朝其他人作揖。
眾人先是一一回禮,然后開口噓寒問暖。唯獨(dú)老爺?shù)闪艘潦繄蛞谎郏亲永锖吡撕?,大聲說道“不知進(jìn)退”,扭頭向后院大步走去,其他人趕緊跟隨。
只有夫人和大姐交流了一下眼神,大姐快走兩步跟上前面一群人。
夫人見眾人走遠(yuǎn),拉過伊士堯緊緊抓著他的手,摸著他臉上的傷,淚眼婆娑。
不知怎么,一時間,伊士堯竟覺得夫人的臉和自己媽媽有些相似,他好像被什么觸動了似的,一聲“娘”還沒叫出口,自己也開始淚如雨下。
一旁的家丁、婢女趕緊擁過來寬慰兩人,又有些擔(dān)憂地勸說晚膳已經(jīng)備好,其他人都去了,您二位不在,老爺該不高興了。
夫人擦干眼淚,仍然緊緊拉著伊士堯,說了一句,“一會兒在飯桌前可別再頂撞你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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