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羅筱筱最后一個離開公司,獨自開車行駛在馬路上,身心俱疲,對于又重新回到這座城市,羅筱筱一直不情愿,可他是羅云山的女兒,生命的軌跡由不得自己規(guī)劃,甚至在娘胎里自己的人生就已經(jīng)被規(guī)劃好了。
羅筱筱從小就沒有自己選擇的權力,自己喜歡畫畫,可母親卻讓她去學習騎馬,學禮儀,上演講班,自己想留在國內(nèi),可母親安排她去國外留學,一個人在外面漂泊,就如同流浪一樣。
流浪久了,習慣了,喜歡漂著,無拘無束,靈魂更加地自由,可母親又讓她回到國內(nèi),感覺自己就是母親手里的一枚棋子,她玩得很開心。
羅筱筱回到家里,見母親正從樓上下來,她無論是在家里,還是在任何的場所,永遠是穿得像要出門一樣,即將要去參加一場宴會似的。
“筱筱,你見到我上次買的那個米白色的,鑲了一圈亮鉆的包了嗎,我找了兩個房間也沒找到?!斌泱愕膵寢屆魈煲⒓右粋€婚禮,是她的姐妹家的女兒出嫁,她自然要打扮的得搶眼些。
“沒看見!”羅筱筱臉色很蒼白,把鑰匙放到茶幾上,癱軟地坐在沙發(fā)上,把頭靠在沙發(fā)背上,身體像散了架一樣,當一個人身心俱疲的時候,身體和靈魂是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怎么那么不高興?你爸把那么大的公司交給你,你還有什么不高興的?”筱筱的媽媽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
羅筱筱閉上了眼睛,媽媽的話讓羅筱筱的心更涼,像潑了一盆冰水,眼角有股熱流涌出,強忍著沒有流下來,鼻子酸酸的,嘴里一股苦澀。
“筱筱,我那個包找不到了,你再幫我挑一個同款的,不然沒有淺色的包配我的這套衣服?!斌泱愕哪赣H身上穿著一套奶白色的裙子,做工很精致講究,款式也大方。
“媽,我好累,能不能讓我休息一會兒!”羅筱筱有氣無力地說。
“有那么累嗎?公司里那么多人,都是做什么的,還會讓你個老總累到!”筱筱的媽媽很是不解地問,聲音很硬,沒有絲毫的關心和溫暖。
“你爸爸回到家里,從來不會說累,還陪我逛街,陪我去美容院,他的精力可充沛了!”筱筱的媽媽很自豪地說,之后也透出一絲無奈,可他走了……
羅筱筱知道媽媽從小就是個千金大小姐,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她只要能夠享受生活就好,不會為任何事煩惱,對外界也是一切靜好。
“媽,那是老爸他愛你!”羅筱筱睜開眼睛,有氣無力的說:“他也是血肉之軀,他也會累!”
“可他卻走的太突然!”筱筱的媽媽神色黯然地說,想起筱筱的爸爸,心里又開始難受起來,“我總覺得他一直在這個家里!”
羅筱筱的鼻頭一酸,自己連老爸的最后一眼都沒看到,回到家時,摸到的只是父親的骨灰,羅筱筱那時甚至像一根枯木,連眼淚都沒有,一切來得太突然,讓她無法接受。
可之后,看到父親的留下的每一樣物品,心里都是一陣絞痛,羅筱筱寧愿不要這么大的房子,那么多的鈔票,那么大的公司,只要能圍在老爸的周圍,就是快樂的,幸福的,滿足的。
羅筱筱甚至想到,如果是以后,自己有了孩子,她會讓他或是她們自己選擇他們自己的生活,只要陪著他們,愛著他們,不會把自己的意愿強加在他們的身上。
“羅筱筱,明天是周末,你陪著媽去參加我一個好姐妹女兒的婚禮,可以吧?”筱筱的媽媽想讓女兒陪她去,自然也想在姐妹們的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女兒有多優(yōu)秀。
“媽,我想休息!”羅筱筱不愿意多說一個字,多一個字,都覺得累,感覺自己已經(jīng)用了洪荒之力。
“媽媽就么個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能滿足嗎?你還是我的女兒嗎?”筱筱的媽媽厲聲地說道。
羅筱筱的心被自己的母親冷冷地語言鞭撻,欲哭無淚的感覺,站起身,卻感覺自己的身體生了根,扎進了沙發(fā)里,分不開了,長長地嘆了口氣,“媽,你沒有出去工作過,你就沒有這種精疲力竭的感受?!?/p>
“太夸張了吧,年紀輕輕的,體力最充沛的時候就總吵著累,累!真是的!”筱筱的媽媽實在無法想通自己的女兒為什么回到家就是累。
“媽,公司現(xiàn)在……”羅筱筱本想把公司的現(xiàn)狀和盤托出,可又擔心母親無法接受,畢竟公司傾注了父親一生的心血。
“筱筱,你沒有必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累,活得輕松些,心態(tài)好些,像你媽媽我,每天都過得很開心,很從容?!斌泱愕膵寢屇贸龇旁诓鑾咨系囊缓惺钟屯磕ㄖ?,散發(fā)出淡淡的香氣。
聽了老媽的話,羅筱筱心底涌起了一股怒火,再也憋不住了:“媽媽大人,是我要把自己弄得這么累嗎?公司上下哪樣不需要我,我對業(yè)務還不熟悉,每天都過得誠惶誠恐,如履薄冰,媽,你懂嗎?”一行委曲的熱淚滑過臉頰,一直流到深深的頸窩里。
羅筱筱感覺自己就像一頭扎進了一潭深淵里,自己在慢慢地下沉,無力掙扎,感覺自己過著窒息的日子……
“你跟媽媽吼什么?我也是好心,我們的生活過得多好,過得那么累,把自己的心也弄得那么累,有必要嗎!”羅筱筱的母親的聲音也提高了,呵斥道。
羅筱筱從沙發(fā)上緩緩地站了起來,此時她已經(jīng)淚流滿面,如果面前真的有一個深潭,她會毫不猶豫跳進去,自己的世界就會變得安寧,去到另外一個沒有痛苦的世界里。
“媽,我很累,真的很累……”說著,羅筱筱就向樓上的臥室走去。
“可你還沒吃飯呢?”筱筱的媽媽提醒道。
羅筱筱沒有回應,手扶著樓梯,一步一步向二樓挪著,心更累,媽媽的話讓羅筱筱很難受,她多希望媽媽能夠伸出手把自己摟在懷里,抑或是拉住自己的手說句暖暖的話,可沒有。
羅筱筱回到了自己的臥室,沒有開燈,坐在床頭,漆黑的夜,向自己壓來,目光停留在窗欞上,白色的月光顯得那樣的冰冷,沒有一點溫度,一閃一閃的,那是黑夜的眼淚。
漆黑的夜在咀嚼自己的心,感覺不到痛,變得麻木,從來沒過的孤獨,冰冷,絕望占據(jù)著整個胸腔,伸出手,企圖抓住一束月光,手被月光凍僵了……
夜,是那樣的靜,讓耳邊鳴響著,有那么一刻,羅筱筱甚至想逃走,逃到某個安靜的村落,在那里種花,種草,喜歡薔薇,到處都是薔薇,把它們弄成各種造型,村子里的孩子都到院子里來。
羅筱筱知道自己不能逃,逃不了,天堂的父親在看著自己,夜色里有那么一絲光是暖的,那就是父親的目光……
清晨,羅筱筱醒來,感覺自己的眼睛有些睜不開,即使是周末,羅筱筱的心也一直懸著,總是被些事羈絆著。
來到洗手間,洗了把臉,直起身,看到鏡子里的自己,眼皮紅腫,像被蜜蜂蜇了似的。
下了樓,來到客廳,見母親已經(jīng)收拾得很得體,裝化得略濃,與她的年齡有些不適宜,見女兒起床,她說:“羅筱筱,你自己吃飯吧,我要出門了?!?/p>
羅筱筱“嗯”了一聲,就去了廚房,接了杯熱水,痛快地喝了幾口。
“你今天要一天呆在家里嗎?筱筱,出去散散心!”筱筱的媽媽急匆匆地說了一句就出門了。
羅筱筱一點胃口也沒有,覺得自己有種要升仙的感覺,腳下輕飄飄的。
坐在椅子發(fā)呆,一直坐著,心情糟糕極了,房間里的每件東西都讓羅筱筱緊張,房間里飄蕩著母親的冰冷的話,羅筱筱打了個哆嗦,她覺得自己有必要整理下自己心情,于是收拾了幾件衣服,決定去灑店住幾天,讓亂糟糟的心情一點點地褪去。
收拾好后。羅筱筱去了一家普通的酒店,房間里很整潔,一張床,房間不大,反而覺得心里很踏實。
坐在床上,可以看到樓下有一排梧桐樹,后面是居民樓,可以看到有人來人往,很有生活的氣息,羅筱筱有些羨慕他們的小生活。
收回目光,看到酒店的桌子上有些景區(qū)的宣傳手冊,其中的一個封面是一片海,那片海很藍,藍得像天空,有輕柔的海浪,海鳥,悠長的瀝青路……
羅筱筱放下了小冊子,不再猶豫,下了樓,開著車向海邊的方向駛去,離海越來越近,搖開了車窗,海風吹了進來,掀起了她的長發(fā),一股大海的味道在車子里縈繞。
羅筱筱把車停在了路邊,鎖好車,朝著大海走去。
來到海邊,向遠處眺望,海水如此的湛藍,海浪在翻滾,海鳥自由地翱翔,忽高忽低,海風吹走了天上的云,天空變得干干凈凈,好似潑了藍色的墨水……
羅筱筱耳邊傳來一連串的歡樂的聲音。
“爸爸,等等我,我的鞋子不見了!”
“你的鞋子在這里,快過來,爸爸等你!”
聲音忽遠忽近,飄忽不定,那是自己小時候和爸爸一起在這里玩耍時的情景,筱筱又穿越到了小時候,光著腳丫,撲進了海水里。
羅筱筱情不自禁地也脫了鞋,走在海水里。
海邊變得安靜了,沙灘上的人們漸漸離去,整個海灘只剩下羅筱筱,羅筱筱的心已經(jīng)融進了大海、天空,眼睛眺望著遠處的一艘小漁船。
周至正坐在不遠處的一個焦石上,他在為自己的最后一幅畫努力,海,天空,海鳥,遠處的漁船,一位少女,站在海水里,海水打濕了她的褲角,海風讓她的頭發(fā)和衣襟飄了起來,難以捕捉的美景。
女子向海水里走著……
周至在畫著最后兩筆,整個畫面因為有個美麗的背影而變得像首詩,海,天,少女共同吟唱的一首詩。
畫好最后一筆,周至十分地滿意,他要感謝那位女子,抬起頭,卻看到海水已經(jīng)沒到那位女子胸部,可她沒有回頭,海水繼續(xù)上漲。
周至心頭一驚,他有種不安和擔心,放下了畫板,走下礁石,向那位女子的方向走走去。
海水已經(jīng)湮沒了那位女子的肩膀,周至感覺到那位女子有危險,猛地撲進海水里,向那位女子的方向奮力的游去。
海水已經(jīng)完全淹沒那位女子,可她沒有掙扎,很安靜。
周至奮力地游向那位女子,周至的水性很好,游到那個女子的身邊,看準后一把抓住她的兩只胳膊,向上拖著,將她拖出水面。
那位女子可能喝了海水,神志變得不清,周至將她拖到了海灘上,將女子的頭朝向海灘,用力拍打她的后背,讓她把海水吐出來。
那個女子一陣猛烈的咳嗽,“哇”地一聲吐出了海水,哭著怒斥道:“你為什么要把我拖出來?我差一點就看到我的父親了!”羅筱筱聲嘶力竭地吼著。
周至搖晃了幾下那個女子,把她濕漉漉的頭發(fā)向后捋著,試圖讓她睜開眼睛,“女士,睜開眼睛,清醒清醒!”
周至一低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慘白的,卻是美麗無暇的面孔,很是驚訝地說:“怎么是你!”
周至一俯身,將她抱了起來,向著車子的方向走去。
羅筱筱被一雙大手牢牢地抱起,一陣折騰讓她變得沒有力氣掙扎,變得十分地安靜,自己的身體靠在他的胸脯上,自己冰冷的身體感覺到一陣溫暖。
羅筱筱略仰起頭,偷窺著那位男子,視線有些模糊,低下頭,把頭不自覺得靠向男子的胸膛,感受到他強有力的心跳,羅筱筱的心也產(chǎn)生了共鳴,怦怦地跳著,胸脯起伏不定。
周至把羅筱筱抱到了車子的附近,將她放下,羅筱筱站在那里,衣服上的水不停地滴著,感覺有些冷。
周至從車上取下一條毛巾,走到羅筱筱的面前,羅筱筱定睛一看,十分驚詫地說:“怎么會是你!”
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不就是那天替自己解圍的男子嗎,羅筱筱覺得世界真是太小,兩個人又見面了,并且是以這種尷尬的、狼狽的方式,羅筱筱的心里變得怯生生的。
“把頭發(fā)擦干,我車上有衣服,如果你要不嫌棄的話,可以先換上。”周至建議道。
羅筱筱沒有反對,周至轉身又去車里,取來自己的一件白色的襯衫,讓羅筱筱換上。
羅筱筱擦干了頭發(fā),換好了襯衫,把毛巾鋪在沙灘上,坐了下來,沙灘還帶著太陽的余熱,熱乎乎的,羅筱筱向遠處眺望著……
周至也坐在羅筱筱的身旁,順著羅筱筱的目光看去,太陽很快像一片赤紅的楓葉落了下去。
“上次謝謝你!”羅筱筱停了一下,很誠懇地又說道:“這次也謝謝你。”
“我叫周至,一個畫家,剛才我正在寫生,看到你……我把你拖了上來。”周至輕描淡寫地說道,他把從車里取出的外套,披到了羅筱筱的身上。
羅筱筱心跳加速,感覺也不那么冷了,把周至遞過來的衣服緊緊地裹住自己的身體,用余光打量著周至,連忙又把目光挪開。
周至并不想問羅筱筱不開心的事,自己從林青洲那里知道她的父親剛剛去世,她的心情一定很不好受,自己完全能夠感受到。
“我在高中的時候,我父親去世了,留下一個畫廊,由我母親經(jīng)營,那時候我們過得很凄苦,連買顏料都困難,我的母親很堅強,苦苦地支撐著……現(xiàn)在有時還會想起那些日子?!敝苤列χf。
羅筱筱猛然想起,驚詫地問道:“那你就是天韻畫廊的美術老師?”
周至沖著羅筱筱點了點頭。
羅筱筱轉著頭,看著周至,他的臉上完全沒有一絲的苦楚,臉上洋溢著光彩,像清晨的陽光,那樣的純凈,閃亮,羅筱筱被他的笑迷住了,像黑暗里的一束光。
在沙灘上,羅筱筱安靜地聽著周至講著小時候的趣事……
天漸晚,海邊的風也大了起來,周至和羅筱筱分開了,羅筱筱自己開車回到了酒店,她穿著周至的襯衫。
那晚,羅筱筱一直穿著周至的襯衫睡著,可以聞到他襯衫上的味道,想起那張純凈的臉龐,羅筱筱的心中有了種別樣的溫暖。
書友評價
和男朋友分隔兩地,甚是思念,孤獨之余,翻開了這部小說《此生有你》。原來,那個相思的渡口,是我們必經(jīng)的地方。雨季過后,你的身影印入我的眼簾,只此一眼,便是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