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翌日起來時已日上三更，顧塵親手下廚做了幾道小菜招呼我過去，烏黑透亮的菜肴整整齊齊碼在盤子內(nèi)。

我佯裝不餓，他卻耍起了無賴。

「阿芷若是不吃，那就先讓孤吃?！顾h(huán)住我的腰，摟著我倒在身后塌上。

「顧塵你瘋了，這是佛門重地你怎能……」我揉著酸痛的腰肢，實在不想再經(jīng)歷一次。

「只要孤想，佛門重地亦能成為煙花柳巷?！?/p>

回宮之后我安心做我的貴妃，只是再也沒有見過謝玨，聽聞他自請戍守邊關(guān)去了西北，只是可憐了他新娶的將軍夫人日日獨守空房。

先前太后設(shè)宴，我遠(yuǎn)遠(yuǎn)瞧見過殷詩詩幾次，容貌端莊、言談有度，是個賢良淑德的女子。

齊國的仲夏最為多雨，那日我正吃著梅花糕，宮外傳來了兩道消息，一道是向來不近女色的皇上去了京城最大的煙花之地柳風(fēng)院，另一道則是將軍夫人懷孕了。

將軍夫人懷孕了，孩子爹卻在千里之外？看來改日讓人加急做頂綠色的帽子送去西北才好。

消息前腳到，殷詩詩后腳就來了，她跪在未央殿中雨水打濕了衣襟，祈求我保她們母子平安。

我原是不打算出手的，可她掏出了一沓信件，那上面是我在將軍府時寫給謝玨的詩，從幼年懵懂到情竇初開。

字字句句滿含繾綣相思，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便能借此給我致命一擊。

我正焚燒那些情詩時，顧塵風(fēng)塵仆仆趕來了，身上還殘存著廉價的脂粉味，我打趣道：「聽聞皇上去了煙花地快活，怎么舍得回來了？」

他也不惱，笑道：「孤自然是趕回來看看愛妃有沒有紅杏出墻，野花哪有家花香?！?/p>

先前我打探過，那柳風(fēng)院實則是個情報收集地，幕后之人正是顧塵，雖知道他此次是為公事前去，可聞到這些脂粉味心底還是有些吃味。

京城的六月下了場雪，著實來的怪異，太后也病倒了，我去看她時，她已經(jīng)瘦的脫了像，面容蠟黃的躺在床上，靜待生命流逝。

我對后宮之人并無太多感情，生老病死不過人間常態(tài)，可太后終歸溫暖過我，心頭還是泛上了一絲痛惜。

七月初七，太后面色紅潤了許多，人人以為這是病情有所好轉(zhuǎn)，可這與將軍府病逝的廚娘生前癥狀一樣，分明是將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她將我喊到身前，同我交代了許多，可我沒想到，竟還有一道深宮秘聞被藏了數(shù)十載，謝玨與顧塵是同母異父的親兄弟。

當(dāng)年太后還是不得盛寵的德妃，一次中秋家宴上醉酒失了態(tài)，醒來發(fā)現(xiàn)竟與青梅竹馬同寢共眠，這位青梅竹馬也就是當(dāng)年功高震主的謝大將軍。

后來德妃有了身孕沒舍得流掉，孩子臨近出生那幾日，她總是心神不寧，索性對外宣稱生下了個死胎，實則暗中送出了宮讓謝大將軍撫養(yǎng)。

她自知對這個孩子有所虧欠，便時時派人探望，那時顧塵正經(jīng)歷奪嫡，前朝頻頻受挫又在后宮受了冷落，就起疑心找來了當(dāng)年接生的姑姑，一番盤問下，這才知曉了當(dāng)年的往事。

自此母子離心，顧塵也再沒踏入過乾清宮。

「哀家知道你與他們都有些瓜葛，如今你是塵兒的妃子，也該努力為他生下個一男半女。」

「塵兒這孩子有心事從來不會表露，日后還需你多多照拂。」

「哀家時日不多，但也會盡力為你鋪平一條路。」

那日太后拉著我說了許久，翌日，乾清宮就傳來消息，太后薨了，聽聞并非病死，而是被皇后毒殺。

顧塵龍顏大怒，當(dāng)即下旨廢除盧氏皇后之位。

皇后隸屬范陽盧氏，她的母族盧氏野心龐大，近來更是與南詔有所勾結(jié)。

皇后被廢一來以儆效尤給那些人提個醒，二來皇后倒臺，顧塵最可能扶我上位，我也算承了太后一份情，日后自然不會忤逆她生前遺愿。

不愧是前朝的宮斗冠軍，這般算計人的能力，我實在自愧不如。油盡燈枯之時，還能憑借手段將盧氏一族拉下水。

太后出殯那日，顧塵還在鬧別扭不肯送葬，朝堂上下頗有微詞，最后我拉著他趕到皇陵，一腳踢下去，他額角實實的在地上磕了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