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地上,指尖捻起最后一片泛著廉價光澤的碎玉鐲時,
頭頂傳來蘇晚意甜膩又帶著刻薄的聲音:“哎呀,姐姐,真是不好意思呢!
這可是爸爸特意從拍賣會上給我拍回來的‘傳家寶’,值好幾百萬呢!你怎么這么不小心呀?
”幾百萬?這玩意兒摔開的內(nèi)里,透著塑料似的渾濁,連地攤上二十塊錢的都比它水靈。
我捏著那片碎玉,沒吭聲。餐廳水晶吊燈的光打下來,
照得她脖子上那條新得的鉆石項(xiàng)鏈閃閃發(fā)亮,晃得人眼睛疼。“晚意,算了。
”繼母周敏優(yōu)雅地用絲帕擦了擦嘴角,聲音溫溫柔柔,眼神卻像淬了冰的針,
“見微也不是故意的。畢竟……從小地方接回來,沒見過什么好東西,手腳笨拙些也正常。
回頭讓你爸再給你買條更好的?!蔽夷潜阋说K宏遠(yuǎn),端坐在主位,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看我的眼神充滿了厭煩和不耐,仿佛地上這堆垃圾是我故意摔碎的,
而不是他那個寶貝繼女“不小心”撞到我胳膊肘的杰作。他清了清嗓子,
帶著一種施舍般的威嚴(yán)開口:“林見微,給**妹道個歉,這事就算過去了。
以后做事穩(wěn)重點(diǎn),別毛手毛腳的,丟蘇家的臉。
”一股熟悉的、冰冷的窒息感瞬間攫住了我的喉嚨。這種感覺,從三年前我媽病逝,
我被這個所謂的親生父親從鄉(xiāng)下外婆家“接”回來認(rèn)祖歸宗開始,就如影隨形。豪華的別墅,
精致的食物,昂貴的衣物……都像是罩在玻璃罩子里的展覽品,冰冷,隔閡,
永遠(yuǎn)帶著施舍的意味和我融不進(jìn)去的標(biāo)簽。他們看我的眼神,
永遠(yuǎn)像在看一個不小心闖入上流宴會的乞丐。我慢慢站起身,掌心被碎玉硌得生疼。
我看著蘇宏遠(yuǎn)那張保養(yǎng)得宜、此刻寫滿不耐的臉,看著周敏眼底那抹掩飾不住的得意,
看著蘇晚意嘴角快要壓不下去的勝利微笑。“道歉?”我的聲音很平靜,甚至有點(diǎn)干澀,
卻奇異地穿透了餐廳里虛偽的寧靜?!盀榱诉@個,”我攤開手,
讓那片劣質(zhì)的碎玉暴露在燈光下,
“還是為了你們硬要把一個野丫頭塞進(jìn)‘蘇家大**’這個殼子里,
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怎么裝都裝不像的……失望?”蘇宏遠(yuǎn)的臉色瞬間鐵青:“林見微!你怎么說話的!
”周敏也變了臉色,那層溫柔假面裂開縫隙:“見微,我們知道你心里有怨氣,
但也不能這樣污蔑長輩和妹妹的心意?。 薄靶囊??”我扯了扯嘴角,
目光掃過蘇晚意脖子上的鉆石,掃過這間奢華卻冰冷的餐廳,最后落回蘇宏遠(yuǎn)臉上,
“蘇先生,周女士,還有蘇晚意**,你們的心意,我承受不起。
”心臟在胸腔里跳得又沉又重,每一次搏動都帶著一種決絕的痛感。我深吸一口氣,
那口憋了三年的濁氣,終于沖破了所有顧忌和那可笑的、對“親情”的微弱幻想。
“既然我在這里,從頭到尾都是個錯誤,是你們蘇家的污點(diǎn),
是你們高貴生活里一個礙眼的瑕疵……”我把手里那片碎玉,
輕輕放在光可鑒人的紅木餐桌上,發(fā)出一聲輕微的、脆弱的磕碰聲?!澳沁@個錯誤,
到此為止?!蔽姨痤^,目光直直地看向蘇宏遠(yuǎn),一字一句,
清晰無比:“不是你們蘇家趕我走?!薄笆俏伊忠娢?,今天,把你們蘇家,給踹了?!闭f完,
我轉(zhuǎn)身就走。沒有再看他們?nèi)魏我粋€人臉上是什么表情。憤怒?驚愕?還是如釋重負(fù)?
都不重要了。身后傳來蘇宏遠(yuǎn)暴怒的吼聲和杯盤摔碎的聲音,周敏假惺惺的勸阻,
蘇晚意尖利的“爸爸你看她!”……這些聲音迅速被厚重的雕花木門隔絕在外。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冰冷的雨點(diǎn)砸在臉上,生疼。
我身上還穿著蘇家準(zhǔn)備的、價值不菲但款式老氣的連衣裙,腳上是磨腳的高跟鞋。沒有手機(jī),
沒有錢包,只有口袋里一張皺巴巴的、我媽留給我的舊照片。雨水很快打濕了頭發(fā)和衣服,
黏膩冰冷。我脫下那雙折磨人的高跟鞋,赤腳踩在濕漉漉、粗糙的水泥地上,
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路燈昏黃的光暈在雨幕中暈開,像一個個模糊而遙遠(yuǎn)的夢。去哪?
不知道。但我知道,絕不能回頭。身后那座金碧輝煌的牢籠,多待一秒都是窒息。
漫無目的地在雨夜里走了很久,直到雙腳被碎石硌得麻木,冷得幾乎失去知覺。最終,
我停在一棟破舊的老式居民樓下。這是我媽林晚生前租住過的小房子,
也是她最后離開的地方。鑰匙一直藏在我貼身項(xiàng)鏈的吊墜里——一個不起眼的銀色小圓筒,
蘇家人大概以為是廉價的地攤貨,從未在意過。擰開銹跡斑斑的防盜門鎖,
一股陳年的灰塵和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屋子很小,一室一廳,家具蒙著厚厚的白布,
空氣凝滯。這里承載著我童年最溫暖的記憶,此刻卻只剩下物是人非的荒涼。
我摸索著打開燈,昏黃的燈光勉強(qiáng)照亮房間。目光落在墻角那個笨重的老式保險柜上。
那是媽媽留下的,她曾半開玩笑地說,里面鎖著她留給我的“嫁妝”,
等我真正長大獨(dú)立了才能打開。以前回來打掃,只覺得是個念想,從未想過真去開啟。
鬼使神差地,我走過去。密碼?我試著輸入媽媽的生日,錯誤。我的生日,錯誤。
外婆的生日……還是錯誤。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冰冷的金屬柜門,心里一片茫然。
雨水順著發(fā)梢滴落在地板上,洇開一小片深色。
視線落在柜門角落一個不起眼的、刻得歪歪扭扭的圖案上——像一朵簡筆畫的小花,
花瓣是五個點(diǎn)。五個點(diǎn)……電光火石間,我想起小時候,媽媽教我認(rèn)玉。她總說,
天然的東西,哪怕是最微小的瑕疵或特征,都是獨(dú)一無二的印記。
她喜歡收集各種小石子和碎玉料,其中有一塊小小的、形狀奇特的岫玉邊角料,
上面就有五個天然的、排列如花瓣的小斑點(diǎn)。她曾把那塊小石頭嵌在一個舊鑰匙扣上,
后來……我猛地低頭,扯出脖子上的項(xiàng)鏈。那個銀色的吊墜……我用力擰開,
里面不是什么少女的祈愿紙條,而是一枚小小的、溫潤的岫玉片!
上面赫然是五個排列如花瓣的天然斑點(diǎn)!密碼是……位置!我顫抖著手,
回憶著那塊小石頭在鑰匙扣上的方向,對應(yīng)保險柜密碼轉(zhuǎn)盤的數(shù)字位置。左3,右7,左1,
右9……咔噠。一聲輕響,在寂靜的房間里清晰得如同驚雷。我屏住呼吸,
用力拉開了沉重的柜門。沒有預(yù)想中的金銀珠寶。
里面只有幾樣?xùn)|西:一個深紫色的絲絨小布袋,一本厚厚的、皮質(zhì)封面的舊筆記本,
還有一個……用油紙包了好幾層的、巴掌大的扁平盒子。先打開絲絨布袋,
倒出來的東西讓我愣住了。不是金銀,是石頭。大大小小,形狀顏色各異的……石頭?
有的灰撲撲毫不起眼,有的帶著點(diǎn)溫潤的色澤?;祀s在其中的,
還有幾個小小的、雕工異常古樸甚至有些笨拙的掛件,材質(zhì)像是玉,但顏色渾濁,
雕的也是些花鳥蟲魚,透著一股子“土”氣。蘇晚意要是看到,大概會嗤笑出聲,
覺得是垃圾。但我蹲在地上,指尖拂過那些石頭和小掛件,心臟卻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住了。
這些……是媽媽留下的。
經(jīng)無比癡迷、卻總被蘇宏遠(yuǎn)鄙夷為“玩物喪志”、“上不得臺面”的石頭和“破爛玩意兒”。
我記得她每次偷偷從古玩市場或者玉石邊角料堆里淘換回來這些小東西時,眼里閃動的光,
比蘇晚意得到鉆石項(xiàng)鏈時還要亮。壓下翻涌的情緒,我拿起那本厚厚的筆記本。
深棕色的皮質(zhì)封面已經(jīng)磨損,邊緣泛白。翻開扉頁,
是媽媽娟秀又帶著點(diǎn)力道的字跡:“見微知著,慧眼識珍。給我的微微。
——晚”淚水毫無預(yù)兆地涌了上來,模糊了視線。我用力抹了一把臉,深吸一口氣,
開始一頁頁翻看。這不是日記,更像是一本……工作手札?或者說,
是一個玉石癡迷者的研究筆記和心得寶藏。前半部分,
是大量關(guān)于各種玉石的基礎(chǔ)知識:翡翠的種水色地,和田玉的油性細(xì)度,瑪瑙的紋路,
琥珀的包裹體……圖文并茂,極其詳盡。媽媽用她自己的理解,
把枯燥的專業(yè)術(shù)語變成了生動的描述,還配上了她親手繪制的示意圖。哪里是“莽帶”,
怎么看“松花”,什么是“霧”,不同場口原石皮殼的特征……密密麻麻,傾注了無數(shù)心血。
筆記的中后段,畫風(fēng)突變。記錄的不再是知識,而是一次次具體的實(shí)踐,
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孤注一擲?!昂赀h(yuǎn)斷了我的卡??尚Γ?/p>
我只是想買下老張攤子上那塊黑烏沙,皮殼表現(xiàn)太好了,擦窗看到一絲陽綠,種老得發(fā)亮!
他竟說我瘋了,拿錢打水漂……那是他不懂!我用陪嫁的那對金鐲子換下來了!微微,
媽媽相信自己的眼光!”“開窗了!冰種!陽綠!雖然裂多了點(diǎn),取不了手鐲,
但做幾個大牌子和戒面絕對大漲!可惜……被宏遠(yuǎn)知道了,他大罵我一頓,說我敗家,
把鐲子‘賤賣’換石頭,轉(zhuǎn)頭就把料子拿走,說是替我保管,怕我再‘發(fā)瘋’。我知道,
他是想拿去討好周家那個做珠寶的……”“今天在騰沖夜市角落,看到一塊莫西沙的小料子,
巴掌大,皮殼像水泥,攤主當(dāng)垃圾扔在角落。但我感覺不對,太沉了。花五十塊買回來,
自己在家偷偷擦……玻璃種!天空藍(lán)!純凈得沒有一絲棉絮!微微,媽媽賭對了!這塊料子,
媽媽誰也不告訴,這是留給你真正的嫁妝!藏好,藏好!”……一頁頁翻過,觸目驚心。
字里行間充滿了發(fā)現(xiàn)珍寶的狂喜,被誤解和剝奪的憤怒、委屈,以及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信念。
原來媽媽那些年被斥責(zé)的“不務(wù)正業(yè)”、“亂花錢”,背后是這樣的驚心動魄。
她像一個孤獨(dú)的獵人,憑借著自己磨礪出的“慧眼”,在沙礫中尋找著真正的明珠,
卻一次次被最親近的人當(dāng)作瘋子,成果也被輕易掠奪。最后幾頁,字跡變得有些虛浮,
是媽媽病重時寫的。“……微微,媽媽時間不多了。蘇家不是你的歸宿,
宏遠(yuǎn)他……心里只有他的體面和周家母女。媽媽沒用,沒能給你留下什么。只有這本筆記,
還有保險柜里那點(diǎn)‘破爛’。別小看它們,
那是媽媽這些年唯一能藏住、沒被他們發(fā)現(xiàn)的‘家底’。那塊天空藍(lán)的玻璃種,
我托信得過的老師傅切磨好了,藏在……”我立刻抓過那個用油紙層層包裹的扁平盒子,
心臟狂跳。小心翼翼地拆開油紙,里面是一個樸實(shí)無華的木盒。
打開盒蓋——沒有炫目的光芒。
一塊比火柴盒略大些的、近乎透明的玉石靜靜躺在黑色絨布上。它不像鉆石那樣璀璨,
卻像凝固的、最純凈的天空,帶著一絲清冷的藍(lán)意,質(zhì)地細(xì)膩得如同最上等的羊脂,
毫無瑕疵。光線穿過它,在絨布上投下柔和而深邃的光暈。玻璃種天空藍(lán)翡翠。我屏住呼吸,
指尖輕輕觸碰。冰涼,潤澤,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靜而磅礴的美感順著指尖流淌進(jìn)心里。
這就是媽媽賭上一切,為我藏下的“嫁妝”。它的價值,此刻的我甚至無法估量。
筆記本的最后一頁,只有一行力透紙背的字:“微微,記?。菏^不會騙人,人心才會。
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別信他們嘴里說的。媽媽永遠(yuǎn)愛你?!焙仙瞎P記本,
緊緊握著那塊冰涼純凈的翡翠,我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泣不成聲。媽媽用她的方式,
在她離開后,給我留下了最寶貴的遺產(chǎn)——不是金錢,而是識珠的“慧眼”,
孤注一擲的勇氣,和對她女兒最深沉的信任與愛。雨還在下,敲打著窗戶。
但心里的冰冷和茫然,被一股滾燙的力量驅(qū)散了。蘇家?豪門?去他媽的!三天后,
我用身上僅剩的幾十塊錢零錢,在街邊小店買了最便宜的白T恤和牛仔褲,
換下了那身蘇家的“華服”。當(dāng)?shù)袅艘粚寢屃粝碌?、成色普通的銀耳環(huán),
換來了三百塊啟動資金。目標(biāo)明確——本城最大的古玩玉石市場。
揣著那三百塊“巨款”和媽媽沉甸甸的筆記,我像個真正的拾荒者,
一頭扎進(jìn)了那個喧囂嘈雜、魚龍混雜的世界。
空氣里彌漫著塵土、汗味、劣質(zhì)香水和若有似無的、屬于石頭的特殊氣息。地攤連綿不絕,
各種真真假假的“古董”、瓷器、銅錢、木雕、以及堆成小山似的各種原石毛料,
看得人眼花繚亂。我的目光像探照燈,快速掃過一個個賣原石的攤位。
大部分都是新場口的公斤料,皮殼粗糙松散,要么就是一眼假的“做皮”料子。
媽媽筆記里強(qiáng)調(diào)過:多看,少動,尤其新手,別被攤主的花言巧語和燈光效果忽悠。
要相信皮殼的自然表現(xiàn)。在一個角落不起眼的小攤前,我停住了腳步。攤主是個干瘦的老頭,
正瞇著眼打盹。他攤子上的石頭不多,看起來灰頭土臉,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吸引我的,
是角落里一塊拳頭大小、黑黢黢的石頭。皮殼是典型的莫灣基場口的黑烏沙,緊實(shí),
砂礫感均勻細(xì)膩,像裹了一層上等的黑絨布。我蹲下身,裝作隨意翻看其他石頭,
目光卻牢牢鎖定了那塊黑烏砂。
強(qiáng)光手電(用剩下的幾十塊買的簡易版)小心地抵在皮殼上打燈。光暈艱難地透入一絲,
不是那種刺眼的亮,而是一種極其沉穩(wěn)、內(nèi)斂的黃味,隱隱透出一點(diǎn)綠意,
而且光暈擴(kuò)散均勻,沒有明顯的斷層或暗影。種老!我心頭一跳。媽媽筆記里說過,
莫灣基的黑烏砂,風(fēng)險大,但一旦出好種,往往驚喜。這塊料子皮殼老辣,打燈表現(xiàn)沉穩(wěn),
透出的色雖然不多,但很正?!袄习?,這塊怎么賣?”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隨意。
老頭掀開眼皮瞥了一眼,懶洋洋地伸出三根手指:“三百。”三百?
剛好是我口袋里的全部家當(dāng)!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賭石行當(dāng)里,一刀窮一刀富,
三百塊可能買塊磚頭,也可能……但我沒有退路,也沒有更多選擇。這塊料子給我的感覺,
太像媽媽筆記里描述的那種“有戲”的石頭了。“能便宜點(diǎn)嗎?老板,我就隨便玩玩。
”我努力討價還價。老頭不耐煩地擺擺手:“就這個價,愛要不要。蒙頭料,
看你自己眼力?!币灰а溃野涯侨龔垘еw溫的百元大鈔拍在攤子上:“我要了!
”抱著那塊沉甸甸、其貌不揚(yáng)的黑石頭,我手心全是汗。市場里有公用的解石區(qū),按刀收費(fèi)。
我找了個最便宜的角落,把石頭遞給一個胡子拉碴、看起來經(jīng)驗(yàn)老到的解石師傅。“怎么切?
”師傅叼著煙,瞇眼看了看石頭。我深吸一口氣,回憶著筆記里關(guān)于莫灣基料子特點(diǎn)的描述,
又仔細(xì)看了看皮殼上一條不起眼的、微微凸起的“莽帶”走向。強(qiáng)光手電再次打上去,
那條莽帶下透光似乎更強(qiáng)一些?!皫煾?,麻煩您,從這里,
”我用手指在莽帶旁邊一點(diǎn)的位置劃了條線,“先薄薄地擦個窗?!睅煾迭c(diǎn)點(diǎn)頭,沒多問,
把石頭固定好。砂輪刺耳的聲音響起,石粉飛揚(yáng)。周圍幾個閑逛看熱鬧的人也被吸引了過來。
“喲,小姑娘玩蒙頭料?。磕懽硬恍??!薄昂跒跎?,十切九垮,三百塊打水漂咯。
”“看那皮殼,死沉死沉的,沒戲。”議論聲不大,卻像針一樣扎在耳朵里。
我緊緊盯著砂輪落下的位置,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砂輪聲停了。師傅關(guān)掉機(jī)器,
拿起旁邊的水壺,嘩啦一下澆在切面上,沖掉石粉。一片寂靜。
原本等著看笑話的議論聲消失了。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被水沖洗干凈的切面上,
露出一抹濃艷、純正、仿佛要滴出來的綠色!雖然只有指甲蓋大小,但種水極好,冰底!
光線一照,那抹綠靈動得像是活了過來,晶瑩剔透!“我……靠!
”旁邊一個中年男人爆了句粗口,“冰種陽綠?這窗口……暴漲??!”“這水頭!這色!
我的天!”“小姑娘,你這運(yùn)氣逆天了?。∪賶K擦出冰陽綠?賣不賣?我出五千!不,
八千!現(xiàn)在就給錢!”瞬間,人群炸開了鍋。剛才還唱衰的人,此刻眼睛都紅了,
紛紛圍上來報價,價格像坐了火箭一樣往上躥。一萬,兩萬,五萬……我的心跳得像擂鼓,
血液沖上頭頂。成了!媽媽教給我的東西,是真的!我努力維持著表面的鎮(zhèn)定,
但聲音還是有點(diǎn)發(fā)顫:“師傅,麻煩……再順著這個窗口,往下磨一磨,看看色進(jìn)去多少。
”師傅也來了精神,小心翼翼地操作起來。砂輪聲再次響起,這次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隨著石皮被一層層磨開,那抹醉人的陽綠不僅沒有消失,反而逐漸擴(kuò)大、加深,
像一條綠色的河流在晶瑩的冰底流淌!種老,水足,色陽!雖然料子不大,
但取一個飽滿的戒面或者一個小吊墜,絕對價值不菲!“冰種滿色陽綠!大漲!絕對的大漲!
”解石師傅的聲音都激動了。最終,這塊三百塊買來的石頭,
被一個眼疾手快的玉器店老板以十二萬的價格當(dāng)場拿下!現(xiàn)金交易,
厚厚一沓紅票子塞進(jìn)我手里時,沉甸甸的,帶著油墨和石頭粉末混合的味道。
我的手一直在抖。十二萬!對我這個剛被掃地出門、身無分文的人來說,無異于天文數(shù)字!
但更重要的是,它驗(yàn)證了媽媽筆記的價值,驗(yàn)證了我這雙眼睛的潛力!
我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財富沖昏頭腦。媽媽筆記里血的教訓(xùn)太深刻: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我深知自己現(xiàn)在還是只弱小的雛鳥,經(jīng)不起任何風(fēng)浪。拿到錢的第一件事,是換地方。
那個老舊的出租屋雖然承載著回憶,但位置和安全性都太差。
我在市區(qū)邊緣一個管理相對規(guī)范的老小區(qū)租了個一室一廳,付了半年房租,
又添置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和一臺二手筆記本電腦。剩下的錢,大部分存進(jìn)銀行,
只留了一小部分作為流動資金。安頓下來的日子,我像一塊貪婪的海綿,
瘋狂地吸收著媽媽筆記里的一切。白天泡在圖書館查閱最新的玉石資料、市場行情,
晚上就對著網(wǎng)上能找到的各種原石圖片和視頻反復(fù)比對練習(xí)。市場更是成了我的第二個家,
幾乎天天去“練攤”——只看,不買,
用那三百塊賭石練出的“實(shí)戰(zhàn)經(jīng)驗(yàn)”去驗(yàn)證筆記里的理論。
眼光在一次次的觀察和“虛擬實(shí)戰(zhàn)”中飛速提升。
我開始能更敏銳地捕捉到皮殼上細(xì)微的沙粒排列、松花顏色的深淺走向、莽帶的形態(tài)暗示。
更重要的是,我學(xué)會了控制情緒。賭石場上,最忌頭腦發(fā)熱。看準(zhǔn)了,穩(wěn)、準(zhǔn)、狠;看不準(zhǔn),
給再多誘惑也絕不出手。兩個月后,我覺得自己準(zhǔn)備好了。這一次的目標(biāo),
不再是市場地攤上的公斤料,
而是規(guī)模更大、門檻更高、但也更容易出好貨的原石公盤和私人小拍賣會。
我需要更優(yōu)質(zhì)的“彈藥”。機(jī)會很快來了。
本地一個信譽(yù)不錯的玉石商組織了一場小型原石交流會,有幾塊來自帕敢老場口的蒙頭料。
其中一塊大約兩三公斤重的黃沙皮料子吸引了我的注意。皮殼是老象皮,翻砂均勻、緊實(shí),
砂礫像成熟的荔枝殼,摸上去有刺手感。皮殼上分布著幾條清晰的、凸起的莽帶,
莽帶上點(diǎn)綴著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鮮活的“松花”,像撒了一把綠色的芝麻粒。最關(guān)鍵的,
在皮殼一處凹陷處,打燈觀察,光暈擴(kuò)散柔和,黃味濃郁,隱隱帶著一股“膠感”。
帕敢老象皮,莽帶送松花,燈下膠感足……媽媽筆記里對這種表現(xiàn)評價極高,
認(rèn)為是出高種水、甚至色料的頂級表現(xiàn)!但風(fēng)險也極大,因?yàn)槔舷笃ね馕吨ず瘢?/p>
色進(jìn)不去。標(biāo)價:八萬。這是我手上能動用的幾乎全部資金。心臟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
周圍看這塊料子的人不少,議論紛紛,但真正敢下手的不多。八萬塊賭一塊蒙頭料,
書友評價
拜讀了小說《被趕出豪門,我反手賺了五十億》,才知道什么是經(jīng)典!作者余淺生構(gòu)思精巧,主題新穎別致,情感發(fā)展含蓄曲折,主角蘇晚意周慕辰兩條不同人生軸線平行、交錯并互文。在此,瘋狂為余淺生打C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