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德基還是達美樂？”我攥著手機計算優(yōu)惠券，林鹿突然摔了奶茶：“又吃肯德基？

你眼里只有省錢！”上周為電影票吵架，上個月為旅行翻臉。這次她直接提了分手。

然后我在達美樂咬下59塊的披薩，咸蛋黃的香氣混著眼淚往下咽。1杭陽盯著手機屏幕，

手指在美團和餓了么之間來回切換。他的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嘴里不停地嘟囔著價格對比。

「肯德基今天有瘋狂星期四，原味雞兩塊九毛九，」他頭也不抬地對坐在對面的林鹿說，

「再點個土豆泥，用上美團紅包，二十塊錢能吃飽?！沽致狗畔率掷锏哪滩瑁?/p>

吸管被她咬得扁平?！赣殖钥系禄?？上周不是剛吃過嗎？」她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不耐煩。

「性價比高啊，」杭陽終于抬起頭，眼睛里閃爍著精打細算的光芒，「你看達美樂，

一個披薩就要七八十，夠我吃三頓肯德基了?！沽致沟闹讣自谧烂嫔锨贸黾贝俚墓?jié)奏。

「我受夠了你整天算這些小錢，」她的聲音提高了八度，「我們就不能吃點好的嗎？

達美樂的金沙咸蛋黃嫩雞披薩真的很好吃！」杭陽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像是聽到了什么荒謬的話?！肝迨艍K錢一個九寸披薩，」他掰著手指算，

「平均每口三塊錢，你知道三塊錢能買什么嗎？能買一根半的油條！」

「你能不能別總是錢錢錢的！」林鹿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音，

「我請客行了吧？我出錢！」咖啡廳里的其他顧客紛紛轉(zhuǎn)頭看向他們。杭陽感到臉上發(fā)燙，

但他固執(zhí)地不肯退讓?！覆皇钦l出錢的問題，」他壓低聲音，「是值不值的問題。

達美樂的披薩就比必勝客好那么一點點，價格卻貴那么多，根本不劃算！」

林鹿的眼睛里開始泛起水光?！该看味际沁@樣，」她的聲音顫抖著，「我想吃個披薩，

你想的是怎么用優(yōu)惠券；我想看場電影，你非要等到周二半價；我想去旅行，

你找最便宜的紅眼航班...杭陽，我們是在談戀愛，不是在參加省錢大賽！」

杭陽的心臟像是被重錘擊中。他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話可說。他確實總是這樣，

每一分錢都要計較，每一個決定都要權(quán)衡性價比。但這不是因為他摳門，而是因為他窮怕了。

「我...」他剛想解釋，林鹿已經(jīng)抓起包轉(zhuǎn)身要走?！肝医裉炀拖氤赃_美樂，」

她背對著杭陽，肩膀微微發(fā)抖，「你要么跟我一起去，要么我們各吃各的?！?/p>

杭陽的倔勁兒上來了?！改悄阕约喝グ桑顾舶畎畹卣f，「我去吃肯德基?！?/p>

林鹿的腳步頓了一下，然后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廳。杭陽盯著她離去的背影，胸口堵得慌。

他機械地打開美團，下單了肯德基的優(yōu)惠套餐。原味雞*2，土豆泥，九塊九的特價咖啡，

用上積攢的紅包，實付十七塊三。很劃算，但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林鹿發(fā)來的消息：「我到達美樂了，最后問你一次，來不來？」杭陽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

他知道自己應(yīng)該服軟，應(yīng)該馬上打車過去。但某種固執(zhí)的情緒控制了他：「你去吃吧，

我肯德基已經(jīng)下單了。」發(fā)完這條消息，他立刻后悔了。

聊天窗口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然后又恢復(fù)平靜。過了足足五分鐘，

林鹿才回復(fù)：「杭陽，我們分手吧?！购缄柖⒅@六個字，大腦一片空白。分手？

就因為一頓飯的選擇？這太荒謬了。他立刻撥通林鹿的電話，

但只聽到冰冷的提示音：「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他被拉黑了。

杭陽坐在肯德基的角落里，面前擺著已經(jīng)涼了的原味雞和土豆泥。他機械地咀嚼著，

卻嘗不出任何味道。周圍的歡聲笑語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與他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

他的手機屏幕亮起，是美團提醒他評價訂單。他下意識地點開，

手指在五星好評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狠狠地按了下去?！肝兜篮芎?，性價比高，會再次光顧。

」他麻木地輸入著評價，眼淚卻突然砸在屏幕上。十七塊三的晚餐，代價是一段兩年的感情。

這可能是他這輩子做過最不劃算的交易。杭陽走出肯德基時，天已經(jīng)全黑了。

他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蕩，經(jīng)過了一家達美樂披薩店。透過玻璃窗，

他看到里面坐滿了歡聲笑語的情侶。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張桌子，沒有林鹿的身影。

他鬼使神差地推門進去，排隊點了一個金沙咸蛋黃嫩雞披薩，五十九塊錢，

沒有用任何優(yōu)惠券。披薩端上來的時候，香氣撲鼻。杭陽咬了一口，

濃郁的咸蛋黃味道在口腔里爆開，嫩滑的雞肉和拉絲的芝士完美融合。確實好吃，

貴有貴的道理。他的手機又響了，這次是林鹿的閨蜜發(fā)來的消息：「杭陽，

林鹿在我這兒哭了一晚上，你到底對她做了什么？」杭陽盯著這條消息，

手指在鍵盤上懸了半天，最后只回了一個字：「錢?！顾P(guān)掉手機，繼續(xù)吃那塊昂貴的披薩。

每一口都像是在咀嚼自己的愚蠢。他想起林鹿曾經(jīng)說過的話：「杭陽，

你的窮病比癌癥還難治?！巩?dāng)時他以為那只是個玩笑。

2杭陽用塑料叉子戳著那塊已經(jīng)涼透的金沙咸蛋黃披薩。芝士凝固成蠟質(zhì)，

咸蛋黃的油脂在紙盒上暈開橙黃色的圈。他機械地咀嚼著，喉嚨發(fā)緊?！赶壬?，

我們需要打烊了。」服務(wù)員站在桌邊，手指不安地敲打著點單機。杭陽抬頭，

店里只剩他一個顧客。燈光暗了一半，幾個店員正在收拾廚具。

他瞥見墻上的鐘——十一點四十?！副??！顾曇羲粏?。打包盒在他手里發(fā)出脆響。

走出達美樂，夜風(fēng)刮得他臉頰生疼。杭陽摸出手機，

通話記錄最上方是母親今天下午的未接來電。他猶豫了三秒，回撥過去?！戈栮枺俊?/p>

母親的聲音帶著睡意，「這么晚還沒睡？」「剛加完班?！顾鲋e。

電話那頭傳來翻身時床單的摩擦聲，母親在老家那張用了十五年的木床上?！稿X夠用嗎？

媽這月退休金到賬了，給你轉(zhuǎn)兩千？」「不用！」他聲音突然拔高，路過的醉漢扭頭看他。

杭陽壓低聲音：「我有錢，你自己留著?！鼓赣H嘆了口氣，這聲嘆息他聽了二十八年。

「你爸走那年，你才十歲，連雙像樣的球鞋都沒有...」「媽，別提這個。」杭陽打斷她。

父親肝癌晚期的畫面在腦中閃回——慘白的病房，消毒水味，和永遠湊不夠的醫(yī)藥費。

「你最近和林鹿還好嗎？」杭陽的指甲陷進掌心?！阜质至恕！闺娫捘穷^沉默了幾秒。

「因為錢的事？」「她嫌我摳門?！购缄柼唢w一個易拉罐，

鋁罐在馬路牙子上撞出刺耳的聲響?！戈栮枺鼓赣H的聲音突然嚴(yán)肅，「你不能學(xué)媽這樣。

省下的就是賺到的，這話害了我一輩子?！购缄柦┰谠?。

這是母親第一次否定她灌輸給他的生存法則?！该魈煳医o你打錢，請那姑娘吃頓好的。」

母親說完就掛了電話。杭陽站在24小時便利店門口，盯著自動門開合三次。最后他走進去，

拿了最貴的煙——黃鶴樓1916，一包一百。收銀員掃碼時，他注意到柜臺旁的熱狗機，

突然想起上周林鹿半夜想吃便利店熱狗，他硬是拉著她走了二十分鐘找到家便宜的。

「要加熱嗎？」收銀員問。杭陽搖頭，撕開煙盒的手在抖。第一口煙嗆得他咳嗽，

眼淚都咳出來。他翻看微信，林鹿的朋友圈顯示一條灰線。他點開自己的美團訂單記錄。

過去三個月，共下單47次，全部使用滿減優(yōu)惠，平均每單節(jié)省12.6元。

這個數(shù)字曾經(jīng)讓他驕傲，現(xiàn)在卻像記耳光。杭陽鬼使神差地點開林鹿閨蜜的朋友圈。

最新動態(tài)是二十分鐘前，定位在淮海路星巴克，配文「陪失戀的寶貝喝第三杯」。

照片角落露出半只纖細的手腕——林鹿的銀手鏈，他去年雙十一打折買的。他截了圖，

打開打車軟件。猶豫了五秒，咬牙選了專車而不是拼車。系統(tǒng)顯示預(yù)估費用58元，

是他平時打車預(yù)算的三倍。車上暖氣太足，杭陽的太陽穴突突跳。

司機從后視鏡看他：「和女朋友吵架了？」杭陽沒吭聲。「年輕人啊，」司機自顧自地說，

「我老婆跟我離婚就因為嫌我開網(wǎng)約車沒出息。現(xiàn)在她住著大別墅，天天在朋友圈曬包。」

杭陽盯著窗外飛逝的霓虹。他突然想起上個月林鹿想買條九百塊的裙子，

他硬是拉著她在淘寶找了同款，花了一百二。裙子到手那天，

林鹿試穿完就塞進了衣柜最底層。星巴克門口，杭陽看到林鹿的閨蜜正對著手機補口紅。

他深吸一口氣走過去?！戈愝??！古樀每诩t畫歪了。「杭陽？你有病啊大半夜的！」

「林鹿在里面？」他的聲音比想象中啞。陳萱翻了個白眼：「現(xiàn)在知道找了？

她哭到凌晨三點才睡著，在我家?！购缄柕闹讣子窒葸M掌心。「能幫我把這個給她嗎？」

他從錢包抽出全部現(xiàn)金——六張一百，三張二十。這是他準(zhǔn)備交下季度房租的。

陳萱像看瘋子一樣看他：「你什么意思？」「就...讓她買點喜歡的?！购缄柦Y(jié)巴了。

他這輩子沒干過這種事。「神經(jīng)病?！龟愝孓D(zhuǎn)身就要走。杭陽一把抓住她胳膊：「等等！」

他指著星巴克旁邊的甜品店，「那家的抹茶千層，林鹿最愛吃?，F(xiàn)在買還來得及嗎？」

甜品店正在拉卷簾門。杭陽沖過去時差點撞到路人?！戈P(guān)門了！」店員喊道。

杭陽從即將閉合的卷簾門縫隙里塞進兩張一百：「只要一個抹茶千層！」五分鐘后，

他捧著168元的甜品禮盒回到陳萱面前。盒子上燙金的Logo在路燈下反光，

刺得他眼睛疼?！改阒行傲耍俊龟愝鏇]接盒子，「這玩意夠你吃半個月食堂了吧？」

杭陽的手懸在半空。他突然意識到，這是認識林鹿以來，第一次沒查價格就買的東西。

「幫我給她?！顾押凶雍湾X一起塞進陳萱包里，「別說是我買的?！?/p>

陳萱嘆了口氣：「杭陽，你知道林鹿為什么哭嗎？不是因為你不舍得花錢，

是因為你從來不懂她真正要什么?！购缄栒驹谠?，看著陳萱走進夜色。他摸出最后一根煙，

發(fā)現(xiàn)沒帶火機?；丶衣飞?，杭陽翻遍他和林鹿的聊天記錄。搜索關(guān)鍵詞「錢」

顯示4876條結(jié)果，「便宜」1321條，「貴」894條。他隨機點開二十條語音，

自己聲音里永遠帶著精打細算的亢奮。凌晨四點，杭陽躺在泛黃的床單上。手機屏幕亮著，

是林鹿去年生日他拍的合照。照片里林鹿捧著蛋糕笑，背景是他們租的老舊公寓。

那天他本來想帶她去人均300的餐廳，最后改成了團購價99的自助餐。天快亮?xí)r，

杭陽做了個夢。夢見父親臨終前抓著他的手說：「陽陽，別學(xué)爸爸，

一輩子都在算小錢...」醒來時枕頭濕了一片。上午十點，杭陽被敲門聲驚醒。

開門看見陳萱頂著黑眼圈站在門口?！噶致棺屛疫€你這個?！顾f過來那個甜品盒，

已經(jīng)拆封了，千層蛋糕缺了一角。杭陽的心沉到胃里：「她...不喜歡？」

「她吃了一口就吐了?！龟愝胬湫?，「你知道為什么嗎？因為這家店用的抹茶粉林鹿過敏，

她告訴過你三次?！购缄柕亩湮宋隧?。他想起有次林鹿確實提過，

當(dāng)時他正忙著對比兩家外賣平臺的紅包差額。「還有這個。」陳萱掏出那疊錢，「林鹿說，

與其突然裝大方，不如想想怎么不當(dāng)個**?！归T關(guān)上后，杭陽蹲在地上打開甜品盒。

抹茶粉的苦味飄出來，他挖了一大勺塞進嘴里。舌尖發(fā)麻時，手機震動，

是母親轉(zhuǎn)來的兩千塊，備注「給林鹿買禮物」。杭陽突然站起來，撞翻了椅子。他打開衣柜，

把那些淘寶同款、打折貨、清倉處理的衣服全扯出來扔在地上。最底下壓著個鞋盒，

里面是他存了半年準(zhǔn)備買相機的錢——三千四百塊，全是二十、五十的零鈔。

相機是林鹿提過想要的型號，他一直在等雙十一降價。杭陽抓起鑰匙沖出門。電梯遲遲不來，

他從樓梯跑下去，差點摔在拐角。小區(qū)門口停著輛出租車，他拉開門就喊：「去恒隆廣場！」

司機扭頭：「小伙子，我這有人預(yù)——」杭陽甩出兩張一百：「我加錢！」恒隆的LV店里，

杭陽像個走錯片場的群演。他指著櫥窗里一個老花鏈條包：「這個多少錢？」

柜姐打量他的優(yōu)衣庫T恤：「兩萬一千八?！购缄柕奈赋榇ち艘幌?。

這個數(shù)字是他三個月房租?！赣?..折扣嗎？」柜姐的微笑僵在臉上：「先生，

我們從不打折?！购缄柕暮鬼樦棺低铝?。他想起林鹿的淘寶收藏夾里有個類似的仿款，

標(biāo)價279。「能刷卡嗎？」他掏出那張存相機錢的儲蓄卡。柜姐接過卡時，

杭陽突然說：「等等?！顾蜷_手機相冊，翻到上周林鹿發(fā)他的包照片——根本不是LV，

是個叫COACH的牌子?！副福矣涘e了?！顾セ劂y行卡往外跑，

聽見柜姐在后面嘀咕「神經(jīng)病」。COACH店里，杭陽找到了那個包。五千六，

比他想象中便宜。付款時收銀員問：「需要禮品包裝嗎？」杭陽搖頭，把包塞進雙肩包就走。

他站在商場扶梯上查地圖，下一站是林鹿公司。地鐵上，杭陽緊抱著背包。

對面坐著個穿校服的女孩，正用鉛筆在課本上寫寫畫畫。他突然想起高二那年，

他因為買不起35塊的校服外套，被班主任當(dāng)眾點名批評。林鹿公司樓下，

杭陽的T恤后背全濕透了。他給陳萱發(fā)消息：「能叫林鹿下來嗎？就五分鐘。」

回復(fù)來得很快：「她說不。」杭陽蹲在花壇邊上，盯著旋轉(zhuǎn)門進出的白領(lǐng)。五點四十，

林鹿穿著那件淘寶同款裙子走出來，身邊圍著同事。杭陽站起來時腿麻了，差點跪在地上。

「林鹿！」他的聲音劈了叉。所有人都轉(zhuǎn)頭看他。林鹿的臉色瞬間變白，

她抓住同事胳膊想繞開。杭陽沖過去攔住她，從背包掏出那個COACH包：「給你的！」

周圍響起幾聲輕笑。林鹿的嘴唇發(fā)抖：「杭陽，你干什么？」「我...」

杭陽的舌頭像打了結(jié)，「我知道錯了?！沽致沟耐伦R趣地走開幾步。

她壓低聲音：「你突然發(fā)什么瘋？我們結(jié)束了懂嗎？」杭陽的手懸在半空，

包上的金屬鏈條晃得厲害?！肝也榱?，這個是真品，不是仿的...」「重點根本不是這個！

」林鹿突然提高音量，引來更多目光，「你以為送個包就能解決問題？杭陽，

你根本不明白問題在哪！」杭陽的耳朵燒起來。

他當(dāng)然明白——是他每次約會都選最便宜的餐廳，是他在電影院非要等到開場后買打折票，

是他連情人節(jié)禮物都要等6**促。「給我三個月，」他聲音發(fā)抖，「我會改?！?/p>

林鹿的眼神突然變得很累，就像看過這場戲太多次?！干洗挝疑漳阏f會改，

上上次吵架你也說會改?！顾钢莻€包，「五千多塊，夠我們吃多少頓像樣的飯？

看多少場不用等特價的電影？」杭陽的胳膊慢慢垂下來。包砸在他腳上，不疼。

「留著包退了吧，」林鹿轉(zhuǎn)身前最后說，「或者送你下一個女朋友。」

杭陽站在晚高峰的人流里，像個故障的機器人。他打開手機銀行，查余額：3124.87。

那個相機要3899，還差774.13。他機械地走回地鐵站，

這次記得看票價選了最便宜的路線。刷卡進站時，閘機發(fā)出刺耳的「嘀」聲，

顯示屏跳出「余額不足」。3杭陽站在地鐵閘機前，盯著屏幕上刺眼的「余額不足」。

身后排隊的人不耐煩地推了他一把：「走不走啊？」他踉蹌一步，低頭翻找零錢，手指發(fā)抖。

硬幣從指縫滑落，叮叮當(dāng)當(dāng)滾進閘機底下。「操！」杭陽猛地踹了一腳閘機，

金屬撞擊聲引來保安的注意?！父墒裁茨?？」保安走過來，皺眉打量他。杭陽沒回答，

轉(zhuǎn)身沖出地鐵站。外面的雨下大了，他沒帶傘，雨水順著頭發(fā)流進衣領(lǐng)，冰涼刺骨。

他站在路邊，掏出手機，余額顯示3124.87。他盯著這個數(shù)字，突然笑了，

笑得肩膀發(fā)抖，笑得眼淚混著雨水往下淌。他活了二十八年，連地鐵票都買不起了。

雨越下越大，杭陽蹲在便利店屋檐下，渾身濕透。店員隔著玻璃看他，猶豫了一下，

推門出來：「要進來躲雨嗎？」杭陽搖頭，店員嘆了口氣，遞給他一條毛巾：「擦擦吧，

別感冒了?！购缄柦舆^毛巾，喉嚨發(fā)緊，想說謝謝，但一張嘴，眼淚先掉了下來。他捂住臉，

肩膀劇烈抖動，哭得像個被拋棄的小孩。他哭的不是沒錢，

而是他突然意識到——他活成了一個自己都討厭的人。杭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他癱在沙發(fā)上，渾身濕冷，腦子卻異常清醒。他打開手機相冊，

翻到兩年前的照片——那時候他和林鹿剛在一起，他們?nèi)ズ＿?，他笑得像個傻子，

林鹿靠在他肩上，陽光灑在她臉上。那時候，他還沒這么摳門。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他翻到更早的照片——大學(xué)時和室友吃火鍋，AA制，他搶著付錢；畢業(yè)旅行，

他請全班喝酒；剛工作時，他還會給林鹿買奶茶，哪怕自己喝白開水?？涩F(xiàn)在呢？

他連地鐵票都要算，連一杯咖啡都要等優(yōu)惠券，連一頓飯都要計較誰付得多。

他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杭陽打開電腦，搜索「病態(tài)節(jié)儉」。

網(wǎng)頁跳出一堆文章——「過度節(jié)儉是心理疾病嗎？」「為什么越窮的人越舍不得花錢？」

「童年經(jīng)濟創(chuàng)傷對成年消費觀的影響。」他盯著屏幕，手指發(fā)麻。他想起十歲那年，

父親肝癌晚期，家里連止痛藥都買不起。他想起高中時，因為穿不起校服，

被班主任當(dāng)眾羞辱。他想起大學(xué)時，為了省飯錢，連續(xù)吃了一個月泡面，胃出血住院。

他不是摳門，他是怕了。他怕窮，怕回到那種日子，怕有一天連活下去的錢都沒有。

所以他拼命省錢，省到連快樂都不要了。杭陽抓起手機，撥通了林鹿的電話。響了很久，

沒人接。他又打了一遍，還是沒人接。第三遍，電話接通了，但對面是陳萱的聲音：「杭陽，

你有完沒完？」「讓我跟林鹿說句話，就一句?！顾穆曇魡〉貌幌褡约??！杆幌肼?。」

「我知道我錯了?！购缄栠o手機，「我不是摳門，我是害怕……」「害怕什么？」

「害怕窮。」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陳萱嘆了口氣：「杭陽，林鹿從來沒嫌你窮，

她嫌的是你連愛她都舍不得。」杭陽的眼淚砸在手機屏幕上。「她說過，

如果你愿意請她吃一頓不用看價格的飯，她就回來?！龟愝骖D了頓，「但你從來沒做到。」

電話掛斷，杭陽坐在黑暗里，腦子里嗡嗡響。他省了一輩子的錢，卻把最愛的人省沒了。

第二天，杭陽做了一件他這輩子都沒想過的事——他取出了所有存款，一共三萬兩千塊。

他去了那家林鹿一直想去的日料店，人均588。服務(wù)員遞來菜單時，他的手在抖，

但他沒看價格，直接點了林鹿最愛吃的刺身拼盤、鵝肝壽司、和牛烤肉。菜上齊了，

他對面的座位空著。他拿起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發(fā)給林鹿：「我做到了?！谷昼姾?，

手機震動。林鹿回復(fù)：「？」杭陽打字：「我請你吃飯，不用看價格?！拱l(fā)完這條消息，

他放下手機，拿起筷子，夾了一片金槍魚大腹，放進嘴里。這是他這輩子吃過最貴的一口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