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五年時間脫胎換骨,變成了魏王府里最不起眼的侍妾。魏王薨逝,顧凜帶兵踏平王府,
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我。他看都沒看我一眼,目光死死釘在我三歲的兒子身上?!杆蜗Ш?,」
他聲音里是毀天滅地的恨意,「我顧家的功法,只有我顧家的血脈能修。說,
這孩子是誰的野種?!」1再見到顧凜,是在魏王的靈堂上。那一天,
我的人生比靈堂上燃著的紙錢還要卑賤。魏王府辦喪,半個京城的權(quán)貴都來了。
金戈鐵馬的兵士將王府圍得密不透風,肅殺之氣壓得人喘不過氣。主殿內(nèi),
是魏王正妃和幾個得寵的夫人,還有他那些出人頭地的兒子們。而我,宋惜禾,
一個被老王爺酒后興起收入房中、連正式名分都模糊不清的侍妾,連跪進去的資格都沒有。
「娘,我們?yōu)槭裁床荒苓M去給父王磕頭?」我三歲的兒子念安扯著我的袖子,小聲問。
我把他往懷里攬了攬,壓低聲音:「心意到了就行,在哪兒都是一樣的。」「當然不一樣!」
一個尖利的聲音鉆進耳朵。是魏王的長媳,宋云瑤。她曾是京城最有名的貴女,
也是我那位高高在上的嫡姐。在我家倒臺后,她迅速與我父親劃清界限,嫁入魏王府,
成了世子妃。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里的輕蔑像針一樣扎人:「不讓你進,
就是魏王府不認你,更不認你這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賤種?!埂笣L遠點,別在這兒礙眼?!?/p>
她說著,伸手就給了我一把。我跪得太久,腿腳早就麻了,被她這么一用力,
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就在我即將摔在冰冷石板上的瞬間,
我的兒子念安突然像頭小豹子一樣躥了出去,一口咬在了宋云瑤的手腕上?!赴?!」
宋云瑤的尖叫劃破了靈堂的莊嚴肅穆。這下,亂子徹底大了。魏王世子,
我那位名義上的姐夫,黑著臉命人出來處理。一個身披黑色大氅、看不清面容的高大身影,
在一群甲胄鮮明的護衛(wèi)簇擁下走了出來。他身邊的人低聲呵斥著,試圖將我們驅(qū)離。
可那個被簇擁在中間的男人,卻只是靜靜地站著。他的目光越過所有人,
像一把淬了寒毒的利刃,直直地**我的心臟。我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了。是他。顧凜。
哪怕他戴著遮住半張臉的玄鐵面具,哪怕隔著五年血與火的距離,我也能認出那雙眼睛。
那里面曾有過壓抑的愛意,后來,只剩下被我親手碾碎的、焚盡一切的恨。
2我腦子里嗡的一聲,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念頭:逃。
我一把抓起還在憤怒地齜著牙的念安,死死把他按進懷里,用最快的速度轉(zhuǎn)身,
試圖混進奔逃的家仆人群中。「攔住她。」一道冰冷、不帶任何情緒的男聲響起。不是顧凜。
是他身邊的副將。但命令,顯然是來自顧凜。兩個如鐵塔般的士兵攔住了我的去路。
我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雞,動彈不得。我聽見宋云瑤還在那兒哭訴告狀:「王爺,
您看這**和她生的小畜生,竟敢傷我!我夫君定要將他們活剮了!」那道熟悉的腳步聲,
一步一步,朝我走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柑痤^來?!诡檮C的聲音,
比五年前更低沉,像是裹著冰渣。我僵著脖子,不敢動。我怕他看到我這張臉,
會立刻拔刀殺了我。他似乎是失了耐心,身邊的副將上前一步,粗暴地捏住我的下巴,
強迫我抬起頭?!杆蜗Ш獭!顾形业拿?,像是在齒間咀嚼著一塊淬毒的骨頭。
「五年不見,你倒是學會了給老男人生孩子?!刮衣犚娝卧片幍钩橐豢跊鰵?,
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們。我渾身發(fā)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谡窒碌哪?,想必已經(jīng)毫無血色。
「我問你話呢,」他突然俯下身,面具離我的臉極近,
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硝煙味,「這野種,是魏王那個老東西的?」我猛地一震。
羞辱。極致的羞辱。就在這時,一直站在他身側(cè),那位穿著華貴、容貌艷麗的安陽公主,
輕輕挽住了他的手臂,柔聲說:「凜哥哥,別跟這種下人生氣了。魏王新喪,還是正事要緊。
」顧凜沒有理會她,那雙眼睛依舊死死鎖著我。那眼神,讓我想起了五年前。
在那個暴雨傾盆的夜晚,我把一袋銀子扔在他腳下,告訴他我要嫁人了。
「你一個卑賤的馬奴,也配肖想我將軍府的榮華?我宋惜禾要嫁,也要嫁給未來的王侯!你,
算什么東西?」「我要你教我武功,不過是圖個樂子?,F(xiàn)在,我膩了?!刮矣米類憾镜脑挘?/p>
親手將他所有的情意和尊嚴,碾進了泥里。我記得他當時就是這個眼神,他說:「宋惜禾,
你真臟。我這輩子,最后悔的,就是認識你?!故前 K蠡诹?。而我,
現(xiàn)在連后悔的資格都沒有。3當年,我與顧凜,一個是天,一個是地。
我是鎮(zhèn)國大將軍最不受寵的庶女,雖是庶出,卻也是主子。而他,
是北境戰(zhàn)敗后被押送進京的罪臣之子,是我家馬廄里最沉默寡言的奴隸。
我為了在皇家秋獵中拔得頭籌,贏得我爹一絲半點的關(guān)注,遍尋名師而不得。最后,
卻在一個偶然的機會,發(fā)現(xiàn)這個身份卑賤的馬奴,身負一套剛猛至極的鍛體功法。于是,
我用最直接的方式,對他下了命令。「把你那套功夫教給我?!埂钢灰亿A了秋獵,
我就求我爹,還你自由之身,再給你一大筆錢,讓你遠走高飛?!顾鸪醪粡?。
我便用盡了主子的手段,鞭打、禁食、威脅。他是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
直到我查到他還有個失散的妹妹,用他妹妹的下落作為交換,他才終于點了頭。那兩年,
他成了我一個人的“私教”。在府中荒廢的后山,我們度過了無數(shù)個揮汗如雨的日夜。
他用最嚴苛的方式訓練我,一次次將我打倒,又一次次逼我站起來。而我,
也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中,看到了他堅硬外殼下那顆驕傲又柔軟的心。是我先動了心。也是我,
親手掐滅了那點火苗。將軍府一夜傾覆,我爹被構(gòu)陷通敵,滿門抄斬。
我因在事前被送往尼姑庵“清修”,僥幸逃過一劫。為了保住被發(fā)配邊疆的幼弟,
我求到了曾經(jīng)的故交,魏王府的世子妃,我那位好嫡姐宋云瑤門下。
她給了我一條“生路”:取悅年過半百的魏王,成為他的玩物。風水輪流轉(zhuǎn)。如今,
顧凜是踏平舊都,權(quán)傾朝野的新任攝政王。而我,是新王刀俎上的一塊魚肉,
帶著一個身世不明的孩子,隨時可能被剁成肉泥。更可笑的是,
他手下那支最精銳的部隊“玄甲軍”的招標,
我那個靠著給軍隊做布鞋、勉強維持生計的小小制衣作坊,竟然也收到了競標的邀請。
當我走進那座掛著“帥帳”牌子的奢華營帳時,我才發(fā)現(xiàn),
之前一直與我接洽的所謂“后勤官”,不過是顧凜身邊的副將。而那張鋪著虎皮的大椅上,
顧凜正摘下面具,用一塊布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他那把削鐵如泥的佩刀。刀鋒反射的寒光,
晃得我眼暈。我進退兩難。4副將將我推了進去:「王爺,這位是‘錦繡坊’的宋掌柜。
她家的布鞋,是軍中將士們最喜歡的。」然后他又轉(zhuǎn)向我,假惺惺地介紹:「宋掌柜,
這位就是我們攝政王?!刮冶话丛诹穗x他最近的一個座位上,如坐針氈。席間,
一群新朝的武將輪番向他敬酒,馬屁拍得震天響。顧凜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應(yīng)著,
目光卻時不時地像鞭子一樣抽在我身上。酒過三巡,他突然湊到我耳邊。
溫熱的氣息混著酒氣噴在我頸側(cè),讓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怎么,看見本王,
跟見了閻王一樣?」「瞧你這臉白的,跟吊死鬼似的……看來是酒喝得還不夠。」
他明明是在羞辱我,姿態(tài)卻做得無比親昵。旁人見了,都以為我這個小小的布鞋作坊,
攀上了攝政王的大腿,這筆生意是板上釘釘了。于是,那些人精似的武將,立刻調(diào)轉(zhuǎn)槍口,
開始輪番灌我酒。我不敢拒絕。我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往下灌。胃里翻江倒海,
但我臉上不敢露出分毫。我知道怎么才能保住我那個小小的作坊,
保住那些跟著我吃飯的、無家可歸的老弱婦孺。崩盤之前,我借口更衣,沖出營帳,
扶著一棵大樹吐了個昏天黑地。當我漱了口,整理好儀容,準備回去繼續(xù)戰(zhàn)斗時,
卻在營帳后的陰影里,聽到了兩個熟悉的聲音。「顧凜!你到底想干什么?」「怎么?陸昭,
你心疼了?」「你有什么火,沖我發(fā)!別為難她!」是陸昭!他是我父親曾經(jīng)最得力的副將,
也是我和顧凜當年在后山私會的唯一知情者。我心里一緊,剛想出去,就聽到一聲悶響。
顧凜竟然一拳打在了陸昭的臉上!「這一拳,老子早就想揍你了!」5被打倒在地的陸昭,
擦了擦嘴角的血。他是我父親最忠心的部下,我家出事后,他散盡家財上下打點,
才保住了我幼弟的命。顧凜揪著他的衣領(lǐng),眼睛赤紅:「要不是這次攻破京城,
看到魏王的家眷名冊,我他媽都不知道,宋惜禾竟然嫁給了那個老東西!」
「我當年托你打聽她的下落,你還記得嗎?」「你說她家出事后,就下落不明了,
你也找不到!」「你明明知道!**什么都知道!那時候我找她都快找瘋了!」我的眼淚,
瞬間就涌了上來。我以為他對我只剩下恨,卻不知道,在我決絕地離開后,
他曾那樣瘋了一樣地找過我。「我沒有騙你?!龟懻训穆曇羲粏。肝艺业剿臅r候,
她……已經(jīng)決定入魏王府了?!顾f的是實話。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我的決定,
因為那不叫決定,那叫認命。但顧凜根本不信:「當時不知道,那后來呢?
你眼睜睜看著她成了別人的玩物,你一次都沒想過告訴我?」「你就是不想讓我找到她,
對不對?陸昭,**敢不敢承認,你也喜歡她?」「可是你別忘了!
她現(xiàn)在名義上是你曾經(jīng)主帥的小妾,是你故主的女人!你這么護著她,安的什么心!」「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是我。酒精讓我膽子大得沒了邊?!割檮C!你**!」我吼出聲,
卻又瞬間沒了氣力,「你有什么沖我來……怎么說我都行,你別牽扯無辜的人!」
顧凜愕然地看著我,又看看掙扎著起身的陸昭。我們倆,一個是他曾經(jīng)交付性命的兄弟,
一個是他曾經(jīng)掏心掏肺的愛人。可現(xiàn)在,我們倆站在一起,怎么看,
都像是一對聯(lián)手背叛了他的狗男女。他后退一步,攥緊的拳頭咯咯作響。他笑了,
笑得比哭還難看?!杆蜗Ш?,」他一字一頓地問,「我們倆,到底是誰,更**?」
6確實是我更**。是我利用他,戲耍他,最后像扔掉一塊破抹布一樣扔掉他。他教我武功,
賭上的是身家性命和唯一的希望。而我,從頭到尾,只是把他當成一件趁手的工具。
他后來大概成了整個將軍府最大的笑話——那個妄圖攀上枝頭的癡心馬奴。那晚之后,
我立刻退出了“玄甲軍”的競標。我還有什么臉去拿他的訂單?本以為這事就這么過去了,
誰知道第二天,那位高貴的安陽公主,竟然親自派人來“請”我。華麗的馬車里,
安陽公主保養(yǎng)得宜的手指,輕輕撥弄著一串東珠?!杆畏蛉?,」她開門見山,「聽說,
陸昭將軍要退出玄甲軍,解除和王爺?shù)暮献?。你知道這事嗎?」我心里咯噔一下。「你知道,
現(xiàn)在是王爺穩(wěn)定朝局最關(guān)鍵的時候……因為你一個人,攪得軍心不穩(wěn)。
你可真是個天生的禍水?!拱碴柟鞯脑挘翊懔硕镜尼?,句句扎心。我這才知道,
顧凜掌權(quán)后,四處招攬舊部,陸昭是他最倚重的左膀右臂。我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不能讓陸昭因為我,毀了前程。他是父親舊部里,唯一一個還有可能東山再起的人。
「公主殿下,」我低下頭,「此事與陸將軍無關(guān),是我的錯。我會親自去向王爺請罪?!?/p>
「請罪?」安陽公主冷笑一聲,她終于露出了真實的目的,「王爺今晚要宴請南境來的使臣,
恰好缺一個翻譯,聽說宋大**當年曾跟著大儒學過南境的方言……」我瞬間明白了。
這是鴻門宴。陸昭精通各國語言,這種場合本該是他去。他因臉上有傷,心中有氣,缺席了。
安-陽公主這是要我去補位,也是要我去當眾出丑,更是要在顧凜面前,徹底將我踩進泥里。
我沒有選擇?!该衽衩??!?那場為南境使臣準備的晚宴,設(shè)在了曾經(jīng)的皇宮大內(nèi),
如今的攝政王府中。金碧輝煌,歌舞升平,仿佛我宋家滿門的鮮血從未染紅過這里的石階。
我被安排在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像個真正的下人,低眉順眼,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團空氣。
酒過三巡,宴會的氣氛推向**。安陽公主嬌笑著起身,聲音不大,
卻剛好能讓全場聽見:「王爺,聽聞南境使臣此行,還為我大周帶來了他們最珍貴的古籍。
只是他們的方言佶屈聱牙,無人能懂。臣妾聽聞,這位錦繡坊的宋掌柜,
曾是已故鎮(zhèn)國將軍的千金,家學淵源,不如請她來為王爺分憂?」一瞬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輕蔑、好奇、看好戲。我看見安陽公主眼里的得意,
看見南境使臣臉上禮貌又疏離的微笑。他們大概覺得這是一場精心安排的羞辱。
讓我一個卑賤的商婦,在前朝的宮殿里,在兩國邦交的場合,當眾出丑。顧凜坐在主位上,
面無表情,既沒同意,也沒反對。他的沉默,就是默許。我知道,我躲不掉。我站起身,
沒有一絲一毫的扭捏,對著主位和使臣的方向,深深地行了一禮?!该衽炭?。
愿為王爺和各位大人效勞?!刮医舆^那卷用南境特有獸皮制成的古籍。打開的一瞬間,
那熟悉的、帶著海風咸味的墨香撲面而來。當年父親還在時,為了讓我遠離刀槍,
曾花重金請來一位隱居的南境大儒教我。我學得漫不經(jīng)心,卻沒想到,
這成了今日救我性命的稻草。我用流利且?guī)е數(shù)乜谝舻哪暇撤窖裕?/p>
將古籍上的獻詞緩緩念出,再用字正腔圓的官話將其中的寓意與祝福翻譯出來。
我不僅僅是翻譯。我還引經(jīng)據(jù)典,將南境的古老傳說與大周的開國故事巧妙地聯(lián)系在一起,
言辭懇切,不卑不亢。大殿里,從最初的竊竊私語,到后來的鴉雀無聲。南境使臣的臉上,
露出了真切的震驚與欣賞。他站起身,親自為我斟了一杯酒,
用他們的語言對我說:「想不到大周朝中,竟有女士如此博學,是我等孤陋寡寡聞了?!?/p>
我雙手接過,一飲而盡?!复笕酥囐??!?jié)M堂權(quán)貴看我的眼神變了。
連安陽公主那張完美的臉上,笑容都僵硬了幾分。我無意間抬頭,對上了顧凜的目光。
他依舊面無表情,但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翻涌著我看不懂的情緒。像是一潭死水,
被扔進了一塊巨石,掀起了滔天暗涌。那一刻,我的心跳漏了一拍。8宴席散時,天降大雨。
我被刻意“遺忘”了,沒有馬車,沒有傘。我正準備冒雨跑回我那破舊的住所,
一輛極盡奢華的馬車卻停在了我面前。車簾掀開,是顧凜那張冰冷的臉。「上車?!?/p>
命令的語氣,不容拒絕。我猶豫了片刻,還是提著裙擺上了車。
渾身的濕氣和廉價布料的味道,與車內(nèi)名貴的龍涎香格格不入。馬車里一片死寂。
我能感覺到顧凜的視線,像刀子一樣在我身上刮過?!杆蜗Ш?,你還真是讓人驚喜?!?/p>
他終于開口,聲音里滿是嘲諷,「五年不見,本事見長。還會多少東西,是本王不知道的?」
我低著頭,不敢看他。他像是被我的沉默激怒了,突然傾身向前,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將我狠狠按在車壁上?!改愕降壮藻e了什么藥,瘦成這副鬼樣子?!顾哉Z,
手指卻在我頸側(cè)的動脈上摩挲,「硌手?!刮业哪槨膏А沟匾幌录t透了。
我用力推他:「王爺!請自重!」「自重?」他笑了,那笑聲里全是自嘲和癲狂,
「你跟我談自重?當年在后山,是誰非要扒了我的衣服,看我身上有多少傷疤的?」
「你……你喝多了!」我驚叫著,掙扎得更厲害。拉扯間,他本就松垮的衣襟被扯開了大半,
露出結(jié)實的胸膛。我的動作驟然停住了。那里,在他心臟的位置,有一道猙獰的舊傷疤。
像一條蜈蚣,丑陋地趴在那片蜜色的肌膚上。那道傷疤,是我留下的。五年前的秋獵,
我為了追一只白狐,闖入了禁區(qū),觸發(fā)了陷阱。是他,想也沒想就撲過來,
用后背替我擋下了漫天射來的毒箭。有一支箭,淬了劇毒,穿透了他的肩胛骨,
離心臟只有分寸之遙。他差點就死了。我記得,我當時哭著抱著他,說:「顧凜,等我贏了,
我就嫁給你。我不要你做什么大將軍,我們找個地方,再也不分開了?!乖瓉恚€記得。
他竟然還留著這道疤。他察覺到我的失神,猛地將衣服合上,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但很快又被更深的暴戾取代?!缚磯蛄??」他掐著我的下首,力道更重了,「你是不是在想,
我怎么沒死在那場陷阱里?」「不,我不是……」「宋惜禾,你最好祈禱你兒子,
跟你一樣命硬?!顾蝗辉掍h一轉(zhuǎn),語氣森然,「你練的那套《玄犀鍛骨訣》,
是我顧家世代相傳的秘法。此功法至陽至剛,女子修煉,會損傷根本,根本不可能有子嗣。」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赋恰顾浪蓝⒅业难劬?,一字一頓地說,「除非,
她懷的是我顧家血脈,以血脈之力相護,方有一線生機?!埂刚f!那孩子到底是誰的孽種!」
9我被顧凜的話,嚇得魂飛魄散。我踉蹌著被他趕下馬車,在泥水里摔了一跤,
狼狽地跑回了家。一進門,就看到平日里照顧念安的張媽媽,焦急地抱著孩子等我?!阜蛉耍?/p>
您可算回來了!小少爺他……他下午開始就發(fā)起熱來,渾身發(fā)抖,一個勁兒地喊冷!」
我沖過去抱住念安,他的小臉燒得通紅,身體卻像冰塊一樣涼。牙齒咯咯作響,
嘴里胡亂喊著:「冷……娘,好冷……」我心急如焚,連夜請遍了京城所有的大夫。
可他們一個個診脈過后,都只會搖頭?!腹植?,實在是怪病。令郎脈象時而如洪鐘,
時而如游絲,體內(nèi)似有兩股氣息沖撞。老夫行醫(yī)一生,聞所未聞。」
眼看著念安的氣息越來越弱,小臉蛋變成了青紫色,我終于崩潰了。我腦海里,
一遍又一遍地回響著顧凜的話。「除非,她懷的是我顧家血脈……」是他。只有他能救念安!
天剛蒙蒙亮,我像個瘋子一樣,沖到了攝政王府門口,不顧守衛(wèi)的阻攔,拼了命地往里闖。
「我要見顧凜!我要見攝政王!讓他出來!」我被侍衛(wèi)們像拖死狗一樣拖在地上,
但我還是嘶吼著。終于,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府門口。他依舊是一身玄衣,
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冷漠得像是在看一個死人。「王爺!」我跪在地上,朝他磕頭,
一下,又一下,直到額頭滲出血跡,「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他緩緩走下臺階,
蹲在我面前,用那把昨天擦拭過的佩刀,挑起我的下巴。冰冷的刀鋒貼著我的皮膚,
讓我不寒而栗?!妇人俊顾p笑出聲,「憑什么?」「憑……」我的眼淚洶涌而出,
「憑……憑你教過我武功,憑我曾伺候過你兩年!求你大發(fā)慈悲……」「呵,」他站起身,
一腳踹在我心口,力道不大,卻充滿了侮辱,「宋惜禾,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永遠都這么會利用人?!埂赶胱屛揖人?,可以?!顾穆曇衾餂]有一絲溫度?!父嬖V我,
他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埂改阏f了,我或許,會考慮饒他一條狗命?!?/p>
10我的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我該怎么說?說他是你的兒子?
說五年前那個雷雨夜,在我家出事前一晚,我絕望地跑去馬廄找你,我們……不,我不能說。
一旦說了,我和念安就成了他最大的把柄。以他現(xiàn)在對我的恨意,他會把念安從我身邊奪走,
將他培養(yǎng)成一個沒有感情的復仇工具,還是會為了他所謂的“江山穩(wěn)固”,直接斬草除根?
我不敢賭。就在我天人交戰(zhàn)的時候,一頂軟轎停在了不遠處。安陽公主從里面走了出來,
她身邊的侍女,手里提著一個食盒。「凜哥哥,這么早,怎么跟個下人置氣?」她走過來,
自然地挽住顧凜的手臂,「我給你燉了參湯,快進去趁熱喝吧?!顾次业难凵?,
像是在看一只螻蟻。但那眼神深處,藏著一絲警告和得意。顧凜沒有推開她,
只是冷冷地看著我,等著我的答案。我明白了。安陽公主是來**的。她是在告訴我,
誰才是顧凜身邊名正言順的女人。突然,我想起了一件事。昨天,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兵,
輾轉(zhuǎn)找到了我的“錦繡坊”,交給我一封信。信,是陸昭派人送來的。信上說,
我那個被流放到北境苦寒之地的幼弟,宋景,最近的日子很不好過。邊關(guān)的守將,
不知受了誰的指使,處處刁難他,克扣他的口糧,甚至還安排他去做最危險的苦役。陸昭說,
他懷疑是安陽公主做的手腳。她這是在敲山震虎,用我弟弟的命,來警告我。
「離攝政王遠一點,否則,你弟弟的人頭,很快就會從北境快馬加鞭地送到你面前?!?/p>
這是她無聲的威脅。一個念頭,像毒蛇一樣,鉆進了我的腦子。也許……只有一個辦法了。
一個能同時保住念安和弟弟的辦法。一個會讓我徹底萬劫不復的辦法。11我深吸一口氣,
抬起頭,直視著顧凜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我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王爺,
你想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我可以告訴你?!诡檮C的身體似乎僵了一下,
連安陽公主的臉色都變了。我忍著心如刀絞的痛,一字一句地說道:「是陸昭?!?/p>
「孩子的父親,是陸將軍,陸昭?!箍諝夥路鹪谶@一瞬間凝固了。
我看到顧凜的瞳孔猛地收縮,那張萬年冰封的臉上,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是震驚,
是難以置信,最后,是毀天滅地的暴怒。「你說什么?」他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你再說一遍!」「我說,」我閉上眼睛,不讓自己去看他受傷的表情,
「念安是陸將軍的兒子。當年我家出事,是他救了我,我們……日久生情?!?/p>
我說的每一個字,都在剜我自己的心。但我必須這么說。陸昭是顧凜的兄弟,
是他的左膀右臂。他再恨,總要顧念幾分兄弟情誼,不會立刻殺了念安。而安陽公主,
只要她認為念安和顧凜毫無關(guān)系,是我和別人的“孽種”,她就會放松警惕,
暫時放過我弟弟。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兩全之策。盡管,這會將我自己推入地獄。
「哈哈……哈哈哈哈!」顧凜突然仰天大笑起來,笑聲里充滿了悲涼和瘋狂?!负?,
好一個日久生情!」他猛地收住笑,一把掐住我的喉嚨,將我從地上提了起來。「宋惜禾,
書友評價
裴圭里的這部小說《王爺,你教的功法,我還給你了》,主題積極樂觀,洋溢著暖心的正能量。情節(jié)生動,描寫細膩,人物性格豐富,形象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