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來年春天，我們六人喬裝打扮了一番出宮玩一日。

趁著這個機會，我想回去看看爹娘。

無數(shù)次夢中醒來，我努力去回憶那模糊不清的面容，怎么也抓不住他們的手。

不知道他們之后的日子有沒有好過起來。

擁擠的馬車上，我將頭探出馬車外。

路顛簸不平，搖搖晃晃的，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到溪水鎮(zhèn)。

“嘔……”筱雪姐姐暈車，要吐了。

來不及了，吐在了沈嘉禾手上。

怪味彌散，所有人退了出來。

本以為沈嘉禾會嫌棄，等他擦拭完手上的污穢，就一直在照顧筱雪姐姐。

事后筱雪姐姐說「愛的最高級是心疼」，我似懂非懂。

溪水鎮(zhèn)到了，可能是近鄉(xiāng)情怯，站在熟悉又陌生的村口，我竟失了勇氣。

「走吧。」楚長尋扯住我的衣袖，帶著我前進。

許是被鼓舞到了，等我回過神來，已經(jīng)走到了近十年未曾來過的家門。

「阿瓷……？」身后一道親切的女聲。

「娘?！刮液傲寺?。

在家待了半日，連午飯都沒吃，我們就走了。

這些年，家里的情況好了很多，我臨走前留給他們一些銀子。

這是我這些年來攢的。

午后，我們一起去爬山，筱雪姐姐又在胡言亂語了，「如果有人在山上說要給你拍照，千萬不要相信?！?/p>

站在山頂上，我發(fā)髻間一涼，剛要轉(zhuǎn)頭。

「別動」

我伸手去摸，是一只簪子。

回頭去看，楚長尋挑著眉，眼里滿含笑意，「剛剛在鋪子里看見的，與你很搭?！?/p>

心間環(huán)繞的情緒驀然散去。

11.

今年我的生辰，少了一個人，沈嘉禾。

他與筱雪姐姐的事情被將軍、將軍夫人知曉了，他們堅決不同意自己家未來的兒媳是個丫鬟。

而筱雪姐姐也與我們說過她家鄉(xiāng)那邊的事情，男子只能娶一個媳婦，再娶便是重婚，是要被官府抓起來的。

筱雪姐姐也說，她絕不為妾，寧做窮人妻，不做富人妾。

這些年聽過筱雪姐姐家鄉(xiāng)的不少事情，我對叫「現(xiàn)代」的地方產(chǎn)生了很大的好奇，真想有一日去瞧瞧。

沈嘉禾在家門口跪了一天一夜，最后沈?qū)④娕c將軍夫人妥協(xié)了，不過，有一個條件，那就是，沈嘉禾要去邊關(guān)取得屬于自己的榮耀，再向筱雪姐姐求娶。

沈嘉禾出征那天，筱雪姐姐沒有去，她說，「去了，我就舍不得他了?！?/p>

我可以看出沈嘉禾有些失望，把筱雪姐姐的話原封不動說給了沈嘉禾，沈嘉禾的眼眸咻的亮起，「真的？」

我重重點了點腦袋，自然是真的。

「阿瓷妹妹，麻煩你替我告訴筱雪，等我回來娶她?！?/p>

「阿瓷妹妹、云輕妹妹，麻煩你們替我照顧好筱雪了?！?/p>

「你們可是我最疼愛的妹妹了，到時候我會給你們帶好吃的。」

那是當(dāng)然的，我抱著哭的像只小豬的云輕，替她回道，「好?！?/p>

沈嘉禾爽朗一笑，駕馬離去。

十一冷著臉不知道怎么安慰云輕，輕輕拍著云輕的背。

楚長尋對我伸出手，「想哭就哭吧?！?/p>

我驚疑不定地看著楚長尋，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我要高興啊，很快沈嘉禾和筱雪姐姐就能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殿下多慮了，阿瓷從不是輕易哭泣之人。」

楚長尋指著我的臉，笑道：「那這是什么？」

我一愣，摸了摸臉，上面竟有兩行淚，丟人了，我還是嘴硬，「從云輕那沾到的?！?/p>

「哈哈哈……」

楚長尋的笑在這一刻好刺耳，我出奇的暴躁。

我討厭分別。

我把沈嘉禾的話再原封不動說給筱雪姐姐，誒，我怎么成了個傳話筒，你們小夫妻真會玩。

今年我的生辰愿望多了一條「每年生辰，大家都能聚在一起，沈嘉禾平安歸來，與筱雪姐姐在一起?！?/p>

12.

近日聽著邊關(guān)傳來的好消息，沈嘉禾立下了戰(zhàn)功，筱雪姐姐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逐漸恢復(fù)成以往的她。

楚長尋也變得忙碌起來， 我要護著他，大家在一起玩樂的時間變少了。

冥冥之中，好多東西都在改變，我卻很無力。

聽說，皇帝皇后已經(jīng)在為楚長尋挑選太子妃了，我為什么心里有些難過呢。

十一帶著云輕去放紙鴛了，真好，我也想去，可惜我只能寸步不離地跟著楚長尋，學(xué)會什么該聽，什么當(dāng)聽不見。

某日，我正百般無賴地坐在大樹上，想著今晚該吃什么的時候。

「阿瓷，下來。」

楚長尋站在窗口，欣長的身子隱于陰暗處，臉上的表情壓抑隱忍，一雙手緊緊地攥著。

我飛身而下，進入屋內(nèi)，就被一個擁入懷中。

「嘉禾…嘉禾…戰(zhàn)死了。」

轟——

我腦中一片嗡鳴，什么叫「戰(zhàn)死」了，我一時沒理解過來。

「剛剛我收到書信，嘉禾戰(zhàn)死邊關(guān)……」

后面的話我聽不進去了，沈嘉禾回不來了，那筱雪姐姐怎么辦？

不是說好要立戰(zhàn)功回來娶筱雪姐姐，不是說好要給我和云輕帶好吃的……

鼻子突然酸得發(fā)疼，兩眼一熱，一行淚便滴下，喉嚨像是塞了一團棉花，酸澀不堪。

我說不出一句話，只能任由楚長尋抱著我。

鮮衣怒馬的沈小將軍，再也回不來了。

我不敢說，也不敢想象，要是筱雪姐姐知道了這個消息會怎么樣。

最后，筱雪姐姐還是知道了這個消息，我和云輕害怕她做傻事，小心翼翼的。

幾日過去了，筱雪姐姐并無任何異常。

直到那日，將軍府給筱雪姐姐送來了一堆東西，那是沈嘉禾沒有寄出去的信，還有他為筱雪還有我和云輕買的好玩的。

筱雪努力地壓抑著哭聲，可是眼淚還是猶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滾滾而落。

她拼命地抓著那些信，像是抓住了沈嘉禾。

近乎崩潰地喊道：「沈…嘉禾…你個騙…子，說好了…回來…娶我的……」

我忍著眼淚，去扶筱雪姐姐。

夜晚，眼睛紅腫的筱雪姐姐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阿瓷，我想回家了?！?/p>

「這里好難受?！顾噶酥感乜诘奈恢谩?/p>

「我好想我的父母。」

「我想再去見見沈嘉禾.」

……

那夜，筱雪姐姐與我說了很多，我到后半夜沒忍住睡著了。

第二日一早，房屋內(nèi)空了一半，消失的還有筱雪姐姐。

楚長尋和云輕派人找了好久都沒有任何的消息。

夜晚，獨自坐在寂靜的屋內(nèi)，沒有了熟悉的唧唧喳喳聲，我抱著被子，失眠了。

我想，筱雪姐姐，可能已經(jīng)回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