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女兒不是你的，我?guī)ё吡恕?/p>

女人臉上的淚水并沒有打動面前剛毅的男子，男子緊握著拳頭，強忍著身上的抖，幾乎喊著說出來：“你騙我！你的第一次給了我，然后我們就有了孩子！”

絕望，痛徹心扉的絕望。

即便親子鑒定上白紙黑字：非醫(yī)學父子（女）關系，可是朱大鵬還是不愿意相信這個事實。

是?。○B(yǎng)了這么多年的孩子竟不是自己的，換誰愿意相信呢。

“當年男友出國，我懷了孩子……是我故意騙了你……孩子不是早產(chǎn)啊……”女子哭的期期艾艾的，祈求男人原諒。

朱大鵬捂住臉，一切都破滅了，所有的幸福隨著謊言戳破戛然而止，原本并不完美的人生一下跌到谷底。

是啊，他們都是學醫(yī)的，一直那么幸?！敲刺鹈邸麉s從未往那處想。

可此時的朱大鵬究竟能說什么，畢竟是自己愛了那么多年的女人……

“爸爸……”一個懵懂的小女孩掙脫著從一輛豪車跑出來，一臉稚氣：“爸爸，你怎么和媽媽吵架了？”

朱大鵬伸手想摟女兒，可抬起的手臂又尷尬的放下。

親子鑒定是導師親自做的，這么嚴肅的事情不可能有假，即便朱大鵬不想接受現(xiàn)實也得接受。

從德克薩斯GX下來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不用猜朱大鵬也知道來人是誰。

男子口音拿腔拿調(diào)的，說著從里懷掏出一張支票：“朱先生，謝謝您這些年照顧婷婷母女，這五百萬算是我給您的補償?！?/p>

落地有聲，字字如刀子般砍在朱大鵬心口上。

“補償？”

五百萬，比自己的存款多了兩個零。

朱大鵬接過支票，轉(zhuǎn)手撕成碎片，嘴角翹成一絲諷刺的弧度，諷道：“下回還有女人需要照顧，歡迎還來找我。”

朱大鵬心中的怒火將全身的血液都燃燒起來，同是兩只綠毛龜，誰又笑話誰呢？

可當著孩子面，朱大鵬仍極力控制著，畢竟那是自己疼了十年，又喊了自己十年爸爸的女兒啊。值此一句，已是他能做出來最體面的反擊。

錯誤的選擇，造成他大半生的悲劇，此時的朱大鵬多么希望自己能夠生活在謊言里一輩子。

沒有留戀的，在離婚協(xié)議書上簽了字。

心里只有一個想法：酒……他想喝酒，他想逃避。

接著，燈紅酒綠，美女作陪——他要買醉。

如愿，他醉了。

***

墻上的老掛鐘滴滴答答走著，二十瓦的燈泡勉強將昏暗的小屋照亮。

房間很簡陋，除了一個炕柜，大大小小的水果箱子，幾乎是屋里唯一的擺設。

一個面帶困意的女子輕輕抽出身，慈愛的在孩子額頭親了親，不放心的又把被角掖好。

屋外的男子顯得有點不耐煩：“快點！不早走，那么早叫我干啥！”

男人朱紅兵，女人王清秀，夫妻二人帶著孩子搬到這個城市，剛剛在這個名叫榆樹屯的城中村定居不久。

所謂的城中村，說白了講就是在城市進化過程中土地被征用的村子。

村民沒有土地，人口雜亂，衛(wèi)生條件差……因為住房便宜，很多想到城市發(fā)展的外地人一般都選擇在這樣的村子居住。

水果批發(fā)市場每日三點開行，要是去晚，新鮮便宜的水果就不好選。所以，夫妻倆一定要趕早。

王清秀看著炕上孩子一臉心疼：“大鵬這孩子昨天回來就睡，不聲不響的，估計又是讓人欺負了?！?/p>

朱紅兵不耐煩：“小孩子，等混熟就好了?！?/p>

朱紅兵又何嘗不知道，當他們一臺倒騎驢搬過來所有家當時，周圍居民是拿什么眼光看自己。

趴著門縫瞧，而且還是肆無忌憚的。說好聽當他們是鄉(xiāng)巴佬，說不好聽是把他們當做怪物一般。

碗架里還有八個饅頭，王清秀從碗架取出四個饅頭帶在身上，把剩下的四個饅頭都留給兒子。

別看孩子只有八歲，但天生飯量大，四個饅頭進肚也就五分飽。

孩子正在長身體，王清秀下了狠心，等晚上收攤，一定要買斤肉給孩子補補。

想著孩子有可能吃不飽，王清秀又把昨天賣剩的蘋果，挑品相不好的揀出來兩個。

去掉爛的地方，怕露出的果肉變黑，又用鹽水泡了泡，算是留給孩子的零嘴。

想著見長的物價，夫妻倆都有點頭疼。

“咣”的一聲，盡管關門聲音很輕，炕上熟睡的朱大鵬還是被驚醒了。

朱大鵬一翻身，揉揉眼看看屋里景象——兒時住過的房子，嘴里嘟囔句“又做夢了”，然后又昏昏沉沉睡去。

可這一覺斷斷續(xù)續(xù)的……

得知被綠、酒吧買醉，最后定格在一起求醉的美女……

可接下來的事，直接影響到他思考。

一股果香入鼻，胃里空空的，接著傳出一聲巨響……

餓醒了。

接著有點懵。

眼前的一切表明，他現(xiàn)在所在的地方分明是小時候生活過的房子。

朱大鵬記事晚，一切有關童年的記憶幾乎是從搬到榆樹屯新家才開始。

而且因為窮，記憶的開始并不美好——暴力加歧視，而且每天都吃不飽的餓。

關于餓的根源，窮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因素還是因為朱大鵬能吃。

三人的口糧，他吃兩人份一點也不夸張。

尤其冷饅頭加摳破爛的蘋果，幾乎是他童年標配。

只下一秒，就不是一個愣字能夠形容。

眼前的手……明顯是一雙小孩子的手……

朱大鵬又試著動了動，最后確信，自己是這雙手的主人。

朱大鵬調(diào)整下呼吸，整個房間里除了鐘擺的滴答聲，顯得異常安靜。

朱大鵬嚇壞了，又小心翼翼的用這雙小手摸摸臉……

尤其當他看到鏡中的自己，肉嘟嘟的嬰兒肥，　分明是自己八歲的模樣沒有錯，就是熟悉又陌生。

為什么是八歲而不是六歲九歲，因為身上那件嶄新的?；晟朗谴蟛姨酶缢退纳斩Y物。只不過沒穿多長時間，就被鄰居孩子撕爛了。這件事，朱大鵬記得很清楚。

肯定是在做夢，朱大鵬覺得這應該是最科學的解釋。

對著鏡子，朱大鵬稀罕的看了一會自己，生怕少看一眼夢醒了有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