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沈硯之帶著柳凝煙回府那日。我正在給他熬養(yǎng)胃的湯。三年了。他胃疾是老毛病,
總在春秋兩季發(fā)作。府里廚子換了幾茬,熬的湯藥他總嫌苦。后來是我,守著藥罐子,
一遍遍濾掉藥渣,用文火煨上兩個時辰,再兌入溫好的牛乳,壓住那股子澀味。
他第一次喝時,眼底有亮光,說:“晚梔,還是你懂我?!蹦屈c(diǎn)亮光,
讓我心甘情愿熬了三年。此刻,灶上的砂鍋咕嘟作響,白氣頂?shù)蒙w子輕輕跳動。
我盯著那縷縷白煙出神。貼身丫鬟春桃跌跌撞撞沖進(jìn)小廚房,臉白得像紙?!胺蛉耍〔缓昧?!
爺…爺他…”她喘得厲害,話都說不利索。我心頭莫名一跳,放下攪湯的木勺:“慌什么?
爺回來了?”“回…是回來了,”春桃急得快哭出來,“可…可他還帶了個女子!
那女子…那女子被爺一路抱著,進(jìn)了…進(jìn)了正房!”正房?那是我和沈硯之的臥房。
我腦子“嗡”的一聲。身體比腦子動得快。我一把推開春桃,提起裙擺就往外跑。
湯勺掉在地上,清脆一聲,濺起的湯汁燙紅了腳踝,我渾然不覺。穿過回廊,繞過影壁。
正房的門虛掩著。里面?zhèn)鞒雠計傻蔚蔚泥ㄆ?/p>
還有沈硯之從未有過的、溫柔得能滴出水的聲音。“凝煙,別怕,到家了。以后,
這就是你的家。”凝煙?柳凝煙?那個他最近半年,
口中頻頻提起的、才情絕世、清雅脫俗的“知己”?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頭頂。
我猛地推開門!入眼是地上散亂的、屬于女子的綾羅衣衫,一直蜿蜒到內(nèi)室的拔步床邊。
藕荷色的肚兜就搭在屏風(fēng)上,刺眼得很。沈硯之背對著我,坐在床邊。
他懷里依偎著一個只著輕紗中衣的女子,青絲如瀑,露出的半張臉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正是柳凝煙。沈硯之聽見動靜,倏然回頭??匆娛俏?,他臉上的柔情瞬間凍結(jié),
擰成了不悅:“林晚梔?誰讓你進(jìn)來的?出去!”他的呵斥,像一把冰錐,狠狠扎進(jìn)我心臟。
我站在原地,手腳冰涼,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三年的情意,三年的悉心照料,
抵不過一個才認(rèn)識半年的“知己”。“出去?”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抖,卻異常清晰,
“這是我的臥房!沈硯之,你抱著別的女人,躺在我和你的床上,你讓我出去?
”柳凝煙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往沈硯之懷里縮得更緊,
怯生生地抬眼看他:“硯之哥哥…這位…這位就是夫人姐姐么?
凝煙…凝煙好怕…”沈硯之立刻摟緊她,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厭煩和冰冷:“林晚梔,
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哪里還有一點(diǎn)大家閨秀的體統(tǒng)?像個市井潑婦!凝煙身子弱,
受不得驚嚇,你立刻給我滾出去!”市井潑婦?原來我三年如一日地為他洗手作羹湯,
為他打理內(nèi)宅,替他侍奉高堂,換來的就是這四個字。心口那塊地方,
像是被鈍刀子反復(fù)地割,疼得我喘不過氣。我死死盯著他,盯著他護(hù)著另一個女人的姿態(tài),
盯著他臉上毫不掩飾的嫌惡。“好,”我點(diǎn)點(diǎn)頭,聲音反而平靜下來,
帶著一種連自己都陌生的冰冷,“沈硯之,記住你今天的話,記住你做的事?!蔽肄D(zhuǎn)身就走。
身后,傳來柳凝煙細(xì)弱蚊蠅的聲音,
帶著刻意的委屈:“硯之哥哥…夫人姐姐她…是不是很討厭凝煙?
要不…凝煙還是走吧…”“走什么?”沈硯之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安撫,“有我在,
誰也欺負(fù)不了你。她不過是個……”后面的話,隨著我重重摔上房門,隔絕在了里面。
他后面要說什么?是個什么?下堂婦?棄婦?(二)我回了自己出嫁前住的小偏院。
春桃哭著給我收拾東西,邊收拾邊罵:“爺怎么能這樣!那個柳凝煙,一看就是個狐媚子!
裝什么柔弱!夫人您才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我坐在冰冷的床沿,
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心口那股尖銳的痛,已經(jīng)麻木了,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空洞和冷。是啊,
我是明媒正娶。三年前,沈家還只是個尋常富戶。是我爹看中沈硯之讀書的潛質(zhì),
才將我下嫁,又資助他銀錢,疏通關(guān)系,讓他得以安心備考。后來他中了舉,名聲漸起,
我爹卻病逝了。沈家的日子越過越好,沈硯之的應(yīng)酬越來越多,看我的眼神,卻越來越淡。
直到半年前,他認(rèn)識了柳凝煙。一個家道中落、據(jù)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孤女。從此,
他的眼里,就再沒有我林晚梔的位置?!胺蛉耍鷦e灰心,”春桃抹著眼淚安慰我,
“爺…爺他就是一時被迷了心竅,等新鮮勁過了,他會知道您的好…”我扯了扯嘴角,
沒說話。新鮮勁?他看柳凝煙的眼神,哪里是新鮮?那是如獲至寶,是志在必得。正想著,
院門被粗暴地推開。沈硯之走了進(jìn)來,一身酒氣,臉色陰沉得可怕。他手里,
捏著一張薄薄的紙。春桃嚇得立刻噤聲,縮到我身后。沈硯之看都沒看她,徑直走到我面前,
將那紙“啪”地一聲拍在旁邊的矮幾上。刺目的“休書”二字,映入眼簾?!傲滞項d,
”他聲音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簽了它?!彪m然早有預(yù)感,
但看到這兩個字真真切切地出現(xiàn)在眼前,我的心還是像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
悶痛得眼前發(fā)黑。我抬起頭,看著他。這個曾經(jīng)在花燈下對我微笑,
承諾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男人?!袄碛桑俊蔽业穆曇舾蓾?。“理由?
”沈硯之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帶著濃重的酒氣和毫不掩飾的鄙夷,
“你占著正室之位,卻無子嗣!此乃七出之首!沈家需要開枝散葉,凝煙溫婉賢淑,
才情出眾,她比你更合適做這個主母!”“無子嗣?”我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沈硯之,成婚三年,你進(jìn)我房中有幾回?你自己心里沒數(shù)嗎?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強(qiáng)詞奪理!分明是你福薄,留不住孩子!凝煙不同,
她是天賜的福星!你可知,前日我?guī)ピ婆_山敬香,偶遇了玄清觀的清虛道長?
道長乃當(dāng)世高人,一眼便看出凝煙命格貴重非凡!”他眼中迸發(fā)出一種狂熱的光,
仿佛柳凝煙是什么稀世珍寶。“道長親口斷言,凝煙乃‘鸞棲梧桐,貴不可言’之命!
是天生的鳳命貴女!將來必定母儀天下,福澤深厚!”他越說越激動,
看向我的眼神只剩下徹底的厭棄,“你呢?林晚梔,你是什么?一個商賈之女,命格平平,
只會圍著灶臺轉(zhuǎn)的庸脂俗粉!你如何能與凝煙相比?如何能擔(dān)得起我沈家未來主母的重任?
你留在這里,只會擋了凝煙的福氣,擋了我沈家的青云路!”鳳命?貴不可言?母儀天下?
我聽著這荒謬絕倫的話,看著沈硯之臉上那毫不作偽的狂熱與篤信,
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原來如此。原來這就是他突然如此決絕的原因。
不是簡單的移情別戀。是他攀上了他自以為的、能帶他直上青云的“鳳命”!多可笑。
他一個舉人,竟也信這些虛無縹緲的命理之說?還是說,
他內(nèi)心深處那點(diǎn)不甘平庸、渴望一步登天的野心,終于找到了一個看似光鮮的寄托?“所以,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喉頭的腥甜,指著那紙休書,“為了你這所謂的‘青云路’,
為了不擋柳姑娘的‘鳳命’,你要休了我?”“不是休,是放你一條生路。
”沈硯之不耐煩地糾正,語氣施舍,“簽了它,我會給你一筆銀子,足夠你下半生衣食無憂。
也算全了我們夫妻一場的情分。”情分?這兩個字從他嘴里說出來,真是莫大的諷刺。
我看著他,這個被所謂“鳳命”沖昏了頭腦的男人。三年夫妻,在他眼里,
原來只值一筆銀子?!昂谩!蔽衣牭阶约寒惓F届o的聲音。
沈硯之似乎沒料到我會答應(yīng)得這么干脆,愣了一下。我走到矮幾旁,拿起筆。墨是新磨的,
帶著一股刺鼻的味道。我的手很穩(wěn),穩(wěn)穩(wěn)地在那紙休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林晚梔。
每一筆,都像是在剜自己的心。最后一筆落下,我扔下筆,抬頭看他,
眼神冷得像冰:“銀子就不必了。我林晚梔再不濟(jì),也不缺你沈家這點(diǎn)施舍。沈硯之,
記住你今天的話,記住你的選擇。但愿你的‘鳳命’,真能帶你飛上枝頭?!闭f完,
我不再看他的表情,轉(zhuǎn)身對春桃說:“收拾東西,我們走。”“夫人!”春桃哭出聲。
“現(xiàn)在就走?!蔽艺Z氣堅決。沈硯之看著我簽好的休書,臉上閃過一絲復(fù)雜,
但很快被一種如釋重負(fù)和隱隱的興奮取代。他沒再阻攔,只是冷冷道:“算你識相。
府里的東西,除了你的嫁妝,一件也不許帶走!”我連一個眼神都懶得再給他。我的嫁妝?
三年來貼補(bǔ)家用,早已所剩無幾。我?guī)е禾?,只收拾了幾件貼身的衣物。
走出這座住了三年的沈府側(cè)門時,天空飄起了冰冷的雨絲。深秋的雨,寒意刺骨。
春桃撐開傘,哭得眼睛紅腫:“夫人…我們…我們?nèi)ツ陌??”去哪?娘家?爹娘早已不在?/p>
幾個叔伯,當(dāng)年就不贊同這門婚事,如今我成了下堂婦,回去只會自取其辱。天地之大,
竟無一處可容身。雨水打濕了鬢角,順著臉頰往下淌,又冷又咸。我抬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
雨水模糊了視線。一股強(qiáng)烈的悲憤和絕望,混合著身體深處突如其來的、刀絞般的劇痛,
猛地席卷而來。小腹處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墜痛,溫?zé)岬囊后w不受控制地涌出,
瞬間浸透了裙裾。我眼前一黑,腿一軟,直直地朝冰冷的青石板地面栽去?!胺蛉恕?/p>
”春桃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是我徹底陷入黑暗前,最后聽到的聲音。(三)再次醒來,
是在一間彌漫著濃重藥味的簡陋房間里。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
一個面容和善、鬢角花白的老婦人坐在床邊,見我睜眼,松了口氣:“姑娘,你總算醒了。
可嚇?biāo)览掀抛恿??!薄斑@是…哪里?”我的聲音嘶啞得厲害,渾身虛脫無力。
“這兒是回春堂的后院小廂房?!崩蠇D人端過一碗黑乎乎的藥汁,“姑娘,你…唉,
你小產(chǎn)了。流了好多血,要不是我家老頭子懂點(diǎn)醫(yī)術(shù),及時給你扎了針,怕是…”小產(chǎn)?
這兩個字像驚雷一樣在我腦中炸開。我下意識地摸向小腹,那里平坦依舊,
卻傳來一陣陣空落落的鈍痛。孩子?我竟然有過孩子?在我被休棄,被趕出家門,
在冰冷的雨地里…失去了他(她)?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嘯,瞬間將我淹沒。眼淚決堤而出,
無聲地洶涌滑落,浸濕了粗糙的枕巾。心臟的位置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痛得無法呼吸。我甚至不知道他(她)的存在。他(她)就那樣,悄無聲息地來了,
又在我最狼狽不堪、一無所有的時候,被命運(yùn)無情地奪走了。“姑娘…姑娘你別哭啊,
”老婦人慌了神,笨拙地拍著我的背,“身子要緊,你還年輕,養(yǎng)好了,
孩子還會有的…”還會有的?不會了。再也不會有了。那個屬于我和沈硯之的孩子,
那個還沒見過這世間陽光的孩子,永遠(yuǎn)地離開了。
連同我對沈硯之最后一絲微弱的、連自己都不愿承認(rèn)的念想,也徹底斷絕了。
“多謝…婆婆救命之恩。”我哽咽著,艱難地道謝。“哎,謝什么,醫(yī)者本分。
”老婦人擺擺手,“我夫家姓王,街坊都叫我王婆婆。這藥堂是我兒子開的,他出診去了。
姑娘你安心住下,先把身子養(yǎng)好?!痹谕跗牌诺南ば恼樟舷拢业纳眢w慢慢恢復(fù)。心里的傷,
卻永遠(yuǎn)留下了一個血淋淋的窟窿。身體稍好些,我便掙扎著起來。
我不能一直賴在這里白吃白喝?;卮禾貌淮螅跗牌诺膬鹤油醮蠓蜥t(yī)術(shù)尚可,
但藥堂生意清淡。我默默觀察了幾天,發(fā)現(xiàn)他們熬制湯藥的配伍和火候,都有些粗糙。
我爹雖是商人,但我娘出身醫(yī)藥世家,只是后來家道中落。我從小跟在娘身邊,耳濡目染,
對藥材辨識、藥性搭配、尤其是藥膳調(diào)理一道,頗有心得。嫁入沈家后,沈硯之的胃疾,
便是我用娘留下的方子,一點(diǎn)點(diǎn)摸索著調(diào)養(yǎng)好的。看著后廚那些堆放的藥材,
一個念頭在我心底萌生?!巴跗牌?,”我找到正在曬藥材的老婦人,“我想…在藥堂幫忙,
抵我的藥錢和食宿,您看行嗎?”王婆婆有些驚訝:“姑娘,
你身子還沒好利索呢…”“我能行?!蔽已凵駡远?,“我會辨識藥材,也懂一點(diǎn)藥膳調(diào)理。
我看藥堂里熬的藥,藥性可以發(fā)揮得更好些。還有,咱們可以試著做些養(yǎng)生的藥膳湯包,
或許…能多些進(jìn)項?”王婆婆猶豫了一下,看我堅持,又想到藥堂確實(shí)艱難,
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那你就試試吧,別累著?!蔽议_始在回春堂的后廚忙碌。
清洗、炮制藥材,我做得一絲不茍。熬藥時,嚴(yán)格把控火候和時間。
我還根據(jù)季節(jié)變化和王大夫常用的方子,
改良了幾款適合普通百姓日常調(diào)養(yǎng)的簡易藥膳湯包配方。起初,王大夫并不在意,
只當(dāng)我是幫忙打雜。直到有一次,一個常來抓藥的街坊劉嬸,苦著臉抱怨:“王大夫,
您上次開的那個補(bǔ)氣的方子,熬出來忒苦了,我家那口子喝一口吐一口,死活不肯再喝。
”王大夫正為難。我放下手中的活計,輕聲道:“劉嬸,那方子里黃芪、黨參補(bǔ)氣是好,
但味道確實(shí)沖。您稍等?!蔽肄D(zhuǎn)身去藥柜,抓了一小把甘草片,幾顆紅棗,
又取了一小撮曬干的桂花?!澳厝グ舅帟r,最后兩刻鐘,把這個加進(jìn)去一起熬。
甘草能調(diào)和諸藥,解苦味,紅棗增甘,桂花添香。藥性不會減,味道會好很多。
”劉嬸將信將疑地拿著走了。過了兩日,她竟?jié)M面紅光地又來了,
手里還提著半籃子雞蛋:“哎喲!王大夫!還有這位…林姑娘!神了!加了那幾樣?xùn)|西,
藥一點(diǎn)都不苦了!我家那口子喝得可順溜了!這不,氣色都好多了!這點(diǎn)雞蛋,
給姑娘補(bǔ)補(bǔ)身子!”王大夫和王婆婆都愣住了。從此,
街坊鄰居都知道回春堂來了個懂藥膳的林姑娘,熬的藥不苦還見效,
做的藥膳湯包又便宜又養(yǎng)生?;卮禾玫纳?,竟?jié)u漸好了起來。王大夫看我的眼神,
也從最初的懷疑變成了敬佩。他主動提出教我更深一些的醫(yī)理,我也如饑似渴地學(xué)著。
日子在忙碌中一天天過去。身體的創(chuàng)傷慢慢愈合,心上的傷疤結(jié)了痂,
卻依舊在夜深人靜時隱隱作痛。那個雨夜冰冷的絕望,沈硯之絕情的話語,
還有那個未曾謀面就離開的孩子…都成了深埋在心底、不敢觸碰的隱痛。我給自己改了名。
隨娘親的姓,叫蘇蘅?!稗俊保悴菝?。生于幽谷,不爭不搶,自有芬芳。我要活下去。
不是作為被沈硯之拋棄的下堂婦林晚梔。而是作為蘇蘅,靠自己的雙手,重新站起來。
(四)三年。彈指一揮間。上京城東,一間名為“蘅蕪小筑”的雅致鋪面,名聲鵲起。
這里不賣湯藥,只做藥膳。掌柜的,是個年輕的女子,姓蘇,單名一個蘅字。她容貌清麗,
氣質(zhì)沉靜,一手藥膳調(diào)理的功夫出神入化。經(jīng)她手調(diào)制的羹湯茶飲、點(diǎn)心小食,
不僅滋味絕佳,更兼具養(yǎng)生滋補(bǔ)之效。從調(diào)理婦人氣血的當(dāng)歸紅棗糕,
到緩解書生眼疾的枸杞菊花羹;從幫老寒腿祛濕的薏仁姜茶,
到給小兒消食開胃的山楂茯苓餅……幾乎無所不能。她接待過被多年咳疾困擾的富商,
幾盅潤肺的雪梨川貝燉品下去,癥狀大為緩解;也調(diào)理過產(chǎn)后虛虧的官家夫人,
用溫和的藥膳一點(diǎn)點(diǎn)補(bǔ)回元?dú)猓莨鉄òl(fā)。口口相傳之下,“蘅蕪小筑”的蘇娘子,
成了上京城里頗有名氣的“藥膳圣手”。雖然收費(fèi)不菲,但求她出手調(diào)理的貴人,
依舊絡(luò)繹不絕。就連宮里一些不得寵、請不動御醫(yī)的妃嬪,
也會悄悄派人來求些養(yǎng)顏駐顏的方子。沒人知道她的來歷。只知她三年前孤身來到上京,
帶著一個叫春桃的丫鬟,從在回春堂幫工開始,一點(diǎn)點(diǎn)積攢,才有了今日的“蘅蕪小筑”。
今日,蘅蕪小筑的后院靜室內(nèi),茶香裊裊。我對面坐著一位衣著華貴、氣質(zhì)雍容的婦人。
她正是當(dāng)朝太子的乳母,崔嬤嬤。因常年操勞,落下心悸失眠的毛病,
御醫(yī)開的方子吃了總不見好,經(jīng)人介紹找到了我這里?!疤K娘子這安神茶,果然名不虛傳。
”崔嬤嬤放下白瓷茶盞,眉宇間的郁色散了不少,“這幾日夜里,總算能安睡幾個時辰了。
比那些苦藥湯子管用多了?!薄皨邒哌^譽(yù)了?!蔽覝\淺一笑,又遞過一個小巧的錦盒,
“這里面是我配的安神香囊,用的是曬干的薰衣草、合歡花和少許寧神的藥材,味道清淡。
您放在枕邊,或隨身佩戴,夜里也能助眠?!薄鞍眩€是蘇娘子想得周到!
”崔嬤嬤喜笑顏開,接過香囊,愛不釋手,“你這手藝,這份心,真是難得。
難怪連太子妃娘娘都對你贊不絕口呢。”太子妃?我心頭微動。前些日子,
確實(shí)有位氣質(zhì)不凡的年輕夫人來調(diào)理過月事不調(diào)之癥,出手極為大方,
身邊跟著的侍女也氣度不凡。我只當(dāng)是某位高官家眷,沒想到竟是太子妃?!澳転橘F人分憂,
是蘇蘅的福分。”我垂眸,語氣謙恭。崔嬤嬤看著我,眼中滿是欣賞:“蘇娘子不必過謙。
你這般人才,窩在這小鋪?zhàn)永铮瑢?shí)在可惜。老婆子我倚老賣老說一句,你這調(diào)理身子的本事,
若能進(jìn)貴人府邸,做個供奉,那才是前途無量呢!”我微笑著搖頭:“嬤嬤說笑了。
蘇蘅性子散淡,只會做些吃食,能在這小筑里安身立命,已心滿意足。伺候貴人的差事,
規(guī)矩大,怕是不適合我。”崔嬤嬤見我態(tài)度堅決,也不勉強(qiáng),又閑話幾句,留下豐厚的診金,
便由侍女扶著離開了。送走崔嬤嬤,春桃進(jìn)來收拾茶具,臉上帶著抑制不住的興奮:“**!
連太子妃都夸您呢!崔嬤嬤剛才的話…您真不考慮考慮?要是能進(jìn)東宮…”“春桃,
”我打斷她,語氣平靜,“那樣的地方,是那么好進(jìn)的?一步踏錯,便是萬丈深淵。
我們?nèi)缃襁@樣,很好。”“可是…”春桃有些不甘,小聲嘀咕,
“要是…要是讓沈家那些人知道您現(xiàn)在…哼!”沈家。這個名字像一根細(xì)小的刺,
蟄伏了三年,被輕輕一碰,還是泛起細(xì)微的疼。春桃自知失言,連忙噤聲,擔(dān)憂地看著我。
我走到窗邊,推開雕花的木窗。院中一株晚梔開得正好,潔白的花朵在風(fēng)中輕輕搖曳,
送來陣陣幽香。三年了。沈硯之,柳凝煙…這兩個名字,連同那段不堪的過往,
似乎已被時光塵封。只是偶爾,從一些來調(diào)理身體的夫人**口中,
會零星聽到一些關(guān)于沈家的消息。沈硯之休妻另娶后,仕途似乎并未如他所愿般平步青云。
雖然靠著柳凝煙的“鳳命”名聲,攀附上了一些權(quán)貴,得了個不大不小的京官職位,
但始終在邊緣徘徊,未能真正進(jìn)入權(quán)力核心。至于柳凝煙,那位“天生鳳命”的貴女,
嫁入沈家后,據(jù)說過得頗為“金貴”。沈硯之對她百依百順,沈家上下更是將她捧在手心,
生怕委屈了這尊“真鳳”。只是,三年過去,這位“鳳命”夫人的肚子,
似乎也一直沒什么動靜。每每聽到這些,我都心如止水。他們的榮辱,早已與我無關(guān)。
我如今是蘇蘅。蘅蕪小筑的蘇娘子??恐约阂浑p手,在這上京城,掙得了一方立足之地,
也贏得了應(yīng)有的尊重。這就夠了?!?*,”春桃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帶著點(diǎn)幸災(zāi)樂禍,
“您猜怎么著?剛才前頭伙計說,沈家派人遞帖子來了!”我微微一怔。沈家?
他們找我做什么?(五)春桃遞過來的帖子,是沈家老夫人下的。措辭客氣,
甚至帶著點(diǎn)不易察覺的討好,大意是聽聞蘅蕪小筑蘇娘子藥膳了得,
家中主母(指柳凝煙)近日身子倦怠,不思飲食,特請?zhí)K娘子過府一敘,幫忙調(diào)理。
落款是沈府。我看著那熟悉的府邸地址,指尖有些發(fā)涼?!安蝗ィ 贝禾覔屵^帖子,
氣得小臉通紅,“他們還有臉來請?當(dāng)初怎么對**您的?現(xiàn)在知道**厲害了?呸!
讓那個‘鳳命’自己挺著去!”我沉默了片刻。“帖子收好?!蔽业馈!?*?
”春桃不解。“備車?!蔽艺酒鹕恚砹死砩砩纤匮诺囊氯?,語氣平靜無波,“去沈府。
”“**!”春桃急了,“您何必去受那個氣?他們肯定沒安好心!”“去。”我看著她,
眼神清亮而堅定,“為何不去?”三年前,
我是被一紙休書、身無分文、流著血胎、狼狽趕出沈府大門的林晚梔。三年后,
我是被沈家老夫人下帖、以禮相請的“蘇娘子”。我要回去。不是為柳凝煙調(diào)理身子。
我要回去看看??纯茨莻€地方,看看那些人。看看沈硯之,看看他捧在手心的“鳳命”,
如今是何等模樣。更要讓他們看看,那個被他們棄如敝履的下堂婦,如今,又是何等模樣。
春桃拗不過我,只得氣鼓鼓地去備車。
馬車停在沈府那扇曾經(jīng)對我緊閉、如今卻為我敞開的朱漆大門前。門房顯然得了吩咐,
雖然眼神帶著探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輕慢,但態(tài)度還算恭敬地將我引了進(jìn)去。
府邸還是那個府邸,亭臺樓閣,假山水榭,似乎比三年前更顯精致奢華了。看來沈硯之這官,
做得油水頗豐。一路行來,遇到的丫鬟仆婦,大多面生。偶爾有幾個眼熟的舊仆,看到我時,
無不露出驚愕至極的表情,慌忙低頭行禮,大氣不敢出。我被引到花廳。
沈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上,幾年不見,她老態(tài)更顯,但穿戴卻比從前富貴得多,滿頭珠翠。
她看到我進(jìn)來,渾濁的老眼上下打量,帶著審視和一種復(fù)雜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驚訝?
或許有。后悔?未必。更多的是估量,估量我現(xiàn)在的“價值”。“蘇…蘇娘子來了。
”她開口,語氣有些干澀,想擺出老夫人的架子,又似乎有些底氣不足,“快請坐??床?。
”我在下首的客位坐下,脊背挺直,姿態(tài)從容?!安恢戏蛉讼嗾垼鶠楹问??
”我開門見山,聲音清越,目光平靜地迎視著她。
沈老夫人被我這份平靜和疏離弄得有些不自在,輕咳了一聲:“是這樣…我家主母,
就是硯之的媳婦兒,凝煙,她近來身子不大爽利,總說沒精神,胃口也差。
請了幾個大夫瞧了,也開了方子,總不見大好。聽聞蘇娘子你調(diào)理身子很有一手,
連…連宮里的貴人都稱贊,所以…想請?zhí)K娘子給看看?”“沈夫人?”我微微挑眉,
明知故問,“聽聞沈夫人乃福澤深厚之人,怎會身子不適?”沈老夫人臉上掠過一絲尷尬,
含糊道:“這…這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再好的福氣,
也架不住身子骨弱啊…”正說著,門外環(huán)佩叮當(dāng),一陣香風(fēng)襲來。
一個穿著海棠紅遍地錦妝花褙子、滿頭珠釵、打扮得極為華貴的女子,被兩個丫鬟攙扶著,
弱柳扶風(fēng)般地走了進(jìn)來。正是柳凝煙。三年不見,她褪去了當(dāng)初的清麗,
眉眼間添了幾分刻意的精致和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慵懶。臉色確實(shí)有些蒼白,帶著倦意,
但那雙眼睛看人時,依舊帶著習(xí)慣性的、楚楚可憐的柔弱。她一進(jìn)來,目光就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先是疑惑,隨即是難以置信的震驚,最后變成了毫不掩飾的、尖銳的嫉妒和敵意!
她認(rèn)出了我。林晚梔!那個被她親手奪走位置、踩在腳下的下堂婦!她怎么會在這里?
還成了什么…蘇娘子?!“娘…”柳凝煙的聲音嬌滴滴地響起,帶著委屈,
目光卻像刀子一樣刮著我,“這位是…?”沈老夫人連忙道:“凝煙,
這位就是娘跟你提過的,蘅蕪小筑的蘇娘子,藥膳做得極好的??爝^來,讓蘇娘子給你瞧瞧。
”柳凝煙被丫鬟扶著,在我對面的椅子坐下,姿態(tài)柔弱,眼神卻凌厲:“哦?蘇娘子?
看著…好生面熟???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她故意拖長了音調(diào),帶著挑釁。
我端起手邊的茶盞,輕輕撇去浮沫,抬眸,迎上她審視的目光,
唇角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沈夫人說笑了。”我聲音平靜無波,
清晰地回蕩在花廳里,“蘇蘅微末之人,怎會有幸與沈夫人相識?許是…人有相似吧。
”柳凝煙臉上的假笑僵住了。她大概沒想到,我竟敢如此直接地、云淡風(fēng)輕地否認(rèn)了過去,
還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疏離。沈老夫人也愣住了,看看柳凝煙,又看看我,氣氛一時尷尬。
就在這時,花廳外傳來腳步聲和男人清朗的談笑聲?!澳赣H,凝煙,你們看誰來了?
我請了趙兄過府品鑒新得的……”沈硯之的聲音帶著愉悅,掀簾而入。
當(dāng)他看清花廳內(nèi)坐著的人時,后面的話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
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眼神從疑惑,到驚愕,再到一種見了鬼般的難以置信和…狼狽。
他死死地盯著我。仿佛要確認(rèn),眼前這個衣著素雅卻難掩氣度、神情淡漠地端坐著的女子,
真的是三年前那個被他休棄、倒在雨地里奄奄一息的林晚梔!“林…晚梔?
”他失聲叫了出來,聲音都變了調(diào)。(六)“林晚梔”三個字,像一顆石子,
投入死寂的水面?;◤d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我和沈硯之身上。沈老夫人臉色尷尬。
柳凝煙則攥緊了手中的帕子,指甲幾乎要嵌進(jìn)肉里,眼神怨毒地盯著我。我緩緩放下茶盞,
瓷杯底與桌面相碰,發(fā)出清脆的一聲輕響。在這寂靜中,格外清晰。我抬起頭,
目光平靜地看向門口那個失態(tài)的男人。三年時光,并未在他臉上留下太多痕跡,
反而添了些許官威和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圓潤。只是此刻,他臉上的驚駭和狼狽,
破壞了那份刻意維持的體面?!吧虼笕?,”我開口,聲音清越而疏離,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
“您是在叫我嗎?”沈硯之像是被我的聲音驚醒,猛地回過神。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
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眼神復(fù)雜地盯著我,有震驚,有疑惑,有難堪,
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連他自己都沒發(fā)覺的驚艷。他記憶中的林晚梔,是溫順的,
是圍著灶臺轉(zhuǎn)的,是帶著點(diǎn)小家子氣的。而眼前這個女子,眉目沉靜,氣質(zhì)清冷,
即使坐在客位,那份從容不迫的氣度,也讓他這個自詡官身的人,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你…你是…蘇娘子?”他艱難地找回自己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確認(rèn)。“正是。
”我微微頷首,算是承認(rèn)了自己的身份,“蘅蕪小筑蘇蘅,應(yīng)老夫人之邀,
過府為沈夫人看診?!薄疤K蘅…”沈硯之喃喃重復(fù)著這個名字,眼神復(fù)雜地盯著我,
“你…你怎么會…”“硯之!”沈老夫人怕他說出什么更失禮的話,連忙出聲打斷,
帶著警告,“蘇娘子是貴客!不得無禮!”她又轉(zhuǎn)向我,陪著笑:“蘇娘子莫怪,
硯之他…他是看你與我那早逝的兒媳有幾分相似,一時認(rèn)錯了人,失態(tài)了?!薄霸瓉砣绱?。
”我淡淡一笑,仿佛渾不在意,“無妨。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不足為奇。
”我這輕描淡寫的態(tài)度,像是一記無形的耳光,狠狠扇在沈硯之臉上。他臉色更加難看,
胸口起伏,似乎想說什么,卻又被沈老夫人嚴(yán)厲的眼神制止。一直冷眼旁觀的柳凝煙,
此刻再也忍不住了。她猛地站起身,動作太大,帶倒了手邊的茶盞,茶水潑了一身。“??!
”她嬌呼一聲,帶著刻意的驚慌和委屈,看向沈硯之,“硯之哥哥!
我的衣裳…這可是你特意給我買的上好的云錦…”沈硯之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去,
連忙上前,心疼地查看:“凝煙,燙著沒有?怎么這么不小心?
”語氣是毫不掩飾的緊張和寵溺。柳凝煙順勢依偎進(jìn)他懷里,
泫然欲泣:“不怪妾身…是…是妾身看到這位蘇娘子,不知怎的,
心里就慌得很…總覺得…似曾相識,又…又害怕…”她說著,怯生生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
三分委屈,七分挑釁。這拙劣的表演,看得我一陣反胃。沈硯之摟著她,
看向我的眼神立刻帶上了不悅和責(zé)備:“蘇娘子,內(nèi)子身子不適,受不得驚嚇。
你……”“沈大人,”我打斷他,站起身,撣了撣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語氣依舊平靜無波,“看來沈夫人今日無心看診,且情緒激動,實(shí)在不宜調(diào)理。
蘇蘅先行告退。老夫人,改日若夫人需要,再下帖不遲。”說罷,我微微福身,轉(zhuǎn)身就走,
沒有絲毫留戀?!疤K娘子!”沈老夫人急了,想挽留。柳凝煙卻在我身后,
用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所有人聽到的聲音,
看她…好生無禮…她是不是…是不是還在嫉恨當(dāng)年…可當(dāng)年明明是她自己福薄…”嫉恨當(dāng)年?
我腳步未停,唇角卻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走到花廳門口,我頓住腳步,沒有回頭,
聲音清晰地傳遍整個花廳,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憐憫:“沈夫人多慮了。蘇蘅行醫(yī)問藥,
只問病癥,不問前塵。至于福薄與否…”我微微側(cè)首,
余光掃過她蒼白依賴的臉和沈硯之緊張的神情,輕笑一聲,“蘇蘅觀夫人氣色,憂思過重,
肝氣郁結(jié),此乃無子之兆的根由之一。與其疑神疑鬼,不如放寬心懷,
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jī)?!闭f完,我不再看身后那幾張驟然變色的臉,挺直脊背,
在春桃擔(dān)憂又解氣的目光中,從容地走出了沈府花廳。身后,死寂一片。
隨即傳來柳凝煙失控的尖叫和沈硯之氣急敗壞的呵斥。
走出沈府那扇象征著權(quán)勢和富貴的朱漆大門,午后的陽光有些刺眼。春桃扶著我上車,
還兀自憤憤不平:“**!您剛才就該狠狠啐他們一臉!那個柳凝煙,裝什么裝!
還有那個沈硯之,眼睛都看直了!惡心!”**在車廂壁上,閉上眼。惡心嗎?是有一點(diǎn)。
但更多的,是一種塵埃落定后的空虛和…釋然。原來再見到他們,心湖不過微瀾。
恨意早已在日復(fù)一日的自強(qiáng)中消磨殆盡,剩下的,只有徹底的淡漠。他們于我,已如陌路。
只是,我沒想到,這場短暫的、不愉快的重逢,僅僅是個開始。幾天后,
一個更意想不到的“故人”,找上了蘅蕪小筑。
(七)來人是個衣著體面、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態(tài)度恭敬得近乎謙卑。
他遞上一張燙金的帖子,上面印著一個顯赫的家徽——鎮(zhèn)國公府?!疤K娘子安好,
小的是鎮(zhèn)國公府外院管事,姓周。”來人躬身行禮,“我家國公爺,想請?zhí)K娘子過府一趟,
為…為府上一位貴客調(diào)理身子?!辨?zhèn)國公府?那可是真正的頂級勛貴,地位尊崇,手握實(shí)權(quán)。
遠(yuǎn)非沈硯之那種小官可比。這樣的人物,怎么會找到我一個小小的藥膳鋪?zhàn)??“貴客?
”我心中疑惑,面上不動聲色,“不知是哪位貴人?有何癥狀?蘇蘅也好提前做些準(zhǔn)備。
”周管事臉上露出一絲為難,壓低了聲音:“蘇娘子見諒,貴客身份特殊,小的不便多言。
只知貴人脾胃虛弱已久,湯藥難進(jìn),聽聞蘇娘子藥膳調(diào)理之法獨(dú)到,國公爺才特意相請。
診金方面,國公府絕不敢虧待蘇娘子?!鄙矸萏厥??脾胃虛弱?我沉吟片刻。
鎮(zhèn)國公府權(quán)勢滔天,得罪不起。再者,若能借此機(jī)會,與這樣的門第結(jié)下善緣,
對蘅蕪小筑也是好事?!凹热绱耍瑹┱堉芄苁律院?,容我準(zhǔn)備些器具藥材。”“多謝蘇娘子!
”馬車駛?cè)腈?zhèn)國公府那巍峨氣派的府門,穿過層層庭院,
最終停在一處極為清幽雅致的院落前。院門口有身著勁裝的護(hù)衛(wèi)肅立,氣息沉凝,
顯然不是普通家丁。周管事引著我入內(nèi)。院內(nèi)花木扶疏,陳設(shè)古樸大氣,
透著一股沉靜的力量感。正屋門口,侍立著幾位穿著宮裝、氣質(zhì)沉穩(wěn)的嬤嬤和侍女,
見到我們,微微頷首示意,目光在我身上快速掃過,帶著審視。這陣仗…我心下微凜,
對那位“貴客”的身份,有了更深的猜測。周管事在門外躬身稟報:“國公爺,蘇娘子到了。
”“請進(jìn)。”一個沉穩(wěn)威嚴(yán)的中年男聲傳出。我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邁步而入。
書友評價
“時光靜好,與君語;細(xì)水流年,與君同;繁華落盡,與君老。”讀罷作者爺不喜歡畫餅的小說《下堂妻竟是國師欽點(diǎn)鳳命》,讓我感受頗深,也深深的明白了很多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