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他面前,求他看一眼能為我全家洗冤的陳情書。他卻冷笑著讓我跪下求他。喉頭一甜,
我噴出一口血,染紅了他月白的衣擺。他不知道,我中的毒叫「日落」,每晚都如烈火焚身,
我只想在死前,完成這最后一件事。1時隔五年,再踏入這大宣朝的皇城,
每一塊青石板都像是舊日冤魂的墓碑,冰冷刺骨。我,季晚棠,回來了。從流放的煙瘴之地,
回到了這個曾經(jīng)將我捧上云端,又狠狠踩入泥潭的京都。瓊林苑的賞花宴,
是皇后娘娘的手筆,說是為新科的進士們接風(fēng),
實則不過是權(quán)貴們又一次的利益交換與攀附炫耀。而我,是這片錦繡繁華里,
最不合時宜的那一抹破敗?!改遣皇恰炯夷莻€罪臣之女嗎?她怎么有臉回來的?」
「聽說走了端王妃的路子,如今在翰林院當(dāng)個不入流的女史,專司謄抄,茍延殘喘罷了?!?/p>
竊竊私語如芒在背。忽然,一個囂張跋扈的聲音劃破了虛偽的寒暄?!竼?,我當(dāng)是誰呢,
這不是咱們京都當(dāng)年第一才女,季晚棠季大家嗎?怎么,南疆的風(fēng)沙沒把您這身皮吹皺了?」
是定安侯府的小侯爺,衛(wèi)弛。當(dāng)年蕭決身邊最忠實的一條狗。我捏緊袖中的手,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面上卻依舊維持著一絲搖搖欲墜的平靜?!感l(wèi)小侯爺,別來無恙?!?/p>
他的譏笑聲更大了,引得滿園的目光都聚了過來,像無數(shù)根沾了毒的針,齊刷刷地刺向我。
「我當(dāng)然無恙,不像某些人,賣主求榮,害得人家家破人亡,自己倒成了喪家之犬!
如今還有臉出現(xiàn)在這兒,真是玷污了這滿園的牡丹!」話音剛落,
不遠處的人群忽然靜了下來,如摩西分海般,自動讓出一條道來。一個身著玄色蟒袍的男人,
緩步而來。身姿挺拔如松,眉眼冷峻如霜,周身的氣場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
瞬間將這園中的暖春之意盡數(shù)凍結(jié)。正是蕭決。當(dāng)朝最年輕的兵部尚書,
皇帝跟前炙手可危的權(quán)臣。不再是五年前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將軍。他如今的眼神,
像一把開了刃的刀,能將人凌遲。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包括我。隔著數(shù)尺的距離,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沒有半分溫度,甚至連憎惡都吝于給予,
只剩下純粹的、視若無物的冰冷。那眼神,比衛(wèi)弛的一百句惡毒言語,還要傷人。我強撐著,
幾乎就要跪下去。他卻連一個多余的字都沒說,只對身旁的人淡淡開口,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角落:「走吧,此地污濁,熏得人眼睛疼?!?/p>
衛(wèi)弛立刻應(yīng)聲:「蕭大哥說的是!看見某些晦氣的東西,連酒都喝不下了!」他轉(zhuǎn)身,
那身玄色蟒袍的衣角從我眼前劃過,帶起一陣冷風(fēng)。那風(fēng)刮在我臉上,像刀子。
「眼不見為凈?!埂复_實膈應(yīng)。」周遭的嘲弄聲此起彼伏,再無遮掩。
所有充滿敵意的目光匯成一個聲音,在我耳邊嘶吼:該滾的是你,不是他季晚棠。
我知道我們再見必然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陕牭剿蔷洹秆萌搜劬μ邸?,
胸口那處被毒藥侵蝕了五年的地方,還是不可抑制地絞痛起來。身側(cè),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
是當(dāng)年的同窗,如今已是禮部侍郎的溫家**?!竿硖模瑢Σ蛔?,我不知今日他也……」
我搖了搖頭,對她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是我自己要回來的。回到這吃人的地方,
在他眼前,了卻我這最后一點執(zhí)念。畢竟,我的時日,真的不多了。
2我為我爹翻案的那道折子,一直在爭取。那不是普通的奏疏,
里面詳細陳述了五年前「通敵叛國」案的諸多疑點,更附上了我這幾年在南疆查到的,
關(guān)于軍糧押運途中被人調(diào)換的關(guān)鍵證據(jù)。但這折子要上達天聽,必須先經(jīng)過六部會審,
其中最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便是兵部的印鑒。沒有蕭決的印,我這份嘔心瀝血的陳情,
便只是一沓廢紙。申時三刻,臨近各部衙門散值的時辰,
兵部主事終于從那扇朱漆大門后走了出來,一臉的公事公辦?!讣九?,
尚書大人今日公務(wù)繁忙,晚些還要入宮面圣,關(guān)于陳情折子的事,改日再議吧?!?/p>
又是這套說辭。這已經(jīng)是第七天了。我每天卯時來,在文淵閣外那塊光禿禿的石階上,
從晨曦等到日暮,換來的,永遠是這一句「改日再議」。我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回廊盡頭,
那扇雕花木窗半開著,蕭決就站在窗后,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山。他甚至沒有回避,
那雙鷹隼般的眸子,隔著遙遠的距離,直直地看著我,眼神里帶著三分戲謔,七分冷漠。
他就是故意的。身旁的扶月氣得小臉通紅,壓低聲音抱怨:「**,
咱們在這兒喝了七天的冷風(fēng),他一句‘改日’就把我們打發(fā)了,這不就是存心磋磨人嗎?
咱們非要求他不可嗎?」喝了七天的冷-風(fēng),我當(dāng)然也氣。可如今,他是執(zhí)棋人,
我是他棋盤上,一顆身不由己的卒子。何況,這應(yīng)該是我這輩子,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于公,為了洗刷我季氏一族的百年冤屈。于私……我不想帶著遺憾,去見閻王。
「你在此處等我?!刮覕n了攏被風(fēng)吹亂的衣襟,拿起懷中那份已經(jīng)有了溫度的奏折,
徑直朝著兵部衙門的正堂走去。「季女史,你不能進去!」主事伸手攔我。
可那扇門并未關(guān)嚴,我繞過他,在門外恭敬地屈膝,朗聲道:「兵部尚書蕭大人,
翰林院女史季晚棠,有萬分緊急的軍國要務(wù),求見大人?!刮堇餂]有回應(yīng),我便長跪不起。
不知過了多久,里面才傳來他冰冷的聲音,帶著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壓?!干藐J朝廷部衙,
這便是你季家的規(guī)矩?」我的頭垂得更低了,
聲音里透著一絲我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情勢所迫,萬望大人恕罪。此份陳情,
事關(guān)我朝北境數(shù)萬將士的糧草安危,耽擱一日,便多一日的風(fēng)險?!顾p笑了一聲,
那笑聲淬著冰?!概叮窟@么急著讓你爹昭雪,是為了趕著回南疆,
去見你那個相好的蠻族頭領(lǐng)?」這盆臟水,潑得我渾身冰冷?!钢磺蟠笕艘婚?,
耽誤您半盞茶的功夫?!刮曳€(wěn)住語調(diào),「晚棠相信,尚書大人絕非公私不分之人?!?/p>
他沉默了。我能感覺到,他那道銳利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在我身上來回掃視。
我甚至能感受到他那濃得化不開的恨意,恨不得將我扒皮抽筋,以報當(dāng)年之仇的狠戾。良久,
他忽然又笑了?!改悄憧赡苓€不了解本官。以后,你就知道了?!刮倚念^一沉。蕭決,
我沒有以后了。兵部主事適時地走了過來,做出一個「請」的姿勢,語氣強硬:「季女史,
尚書大人軍務(wù)纏身,請回吧?!刮?guī)缀跏潜凰麄儭刚垺钩霰垦瞄T的。那主事一直盯著我,
直到我和扶月走下臺階,消失在拐角,才轉(zhuǎn)身回去。扶月扶著我,幾次欲言又止,
最終還是小聲問:「**……您和這位蕭大人,從前……是不是有什么過節(jié)?」何止是過節(jié)。
那是我拿命,都還不清的債。3我和蕭決,相識于上元燈節(jié)的御花園。那時,
他是鎮(zhèn)國公府最受寵的幺子,鮮衣怒馬的少年將軍,京中貴女們夢里的良人。而我,
是太傅季行之的獨女,恃才傲物,眼高于頂。我們本是兩條不該相交的平行線。
他是武將世家,我是文臣之首。我爹總說他家是一介武夫,粗鄙不堪。
他爹也笑我爹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酸腐書生。可偏偏那年的上元燈會,
我為了尋一枚遺失的玉佩,誤闖了禁苑。也是在那里,
我遇到了被一眾紈绔子弟圍著比試箭術(shù)的蕭決。他一眼就看穿了我的窘迫,卻不動聲色,
只一箭射落了遠處宮墻上的一盞兔子燈,引得眾人喝彩。趁著混亂,他走到我身邊,
低聲問:「季**,可是迷路了?」我從未見過那樣一雙眼睛,明亮如星辰,坦蕩如朗月,
沒有半分京中子弟的油滑與算計。我對他動了心。似乎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那時的我,
行事大膽出格。聽聞他每日要去西山大營練兵,我便央求父親,
準我跟著女學(xué)師傅去京郊別院學(xué)習(xí)騎射。知道他愛聽昆曲,
我便散盡了自己積攢多年的私房錢,從江南請來最有名的班子,只為在他生辰那天,
送到他府上,雖然他拒之門后。聽說他常去國子監(jiān)旁聽兵法課,我一個女子,便換上男裝,
偷偷溜進去,只為能坐在他后面,看一看他的背影。我追了他整整半年,
京都人人都道太傅家的女兒瘋了。直到仲夏,宮中設(shè)宴,席間有才藝比試。
皇后娘以及時興起,說要聽一曲《鳳求凰》。滿座的貴女,竟無一人敢應(yīng)。這時,
蕭決身邊的內(nèi)侍忽然走到我面前,低聲傳話:「季**,我家世子問你,可愿為他撫一曲?」
我自然是受寵若驚,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那日的情景,我至今都記得。我端坐于瑤琴之后,
他執(zhí)劍在庭中起舞。琴聲與劍影交織,滿座皆驚。曲終,皇后娘娘大喜,問我可有心愿。
我看向他,他也正看著我,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炙熱與溫柔。我對著皇后,
大膽地說:「臣女,心悅鎮(zhèn)國公府蕭決?!?jié)M堂嘩然。父親氣得臉色鐵青。
可蕭決卻在那一刻,當(dāng)著文武百官和皇上皇后的面,上前一步,與我并肩而立。「臣,亦然。
」后來,我們朝夕相對。我們會頭抵著頭,討論一張邊防輿圖,卻從不曾避嫌。
他會在冬日里,跑遍半個京都,只為給我買剛出爐的烤紅薯。也會在夏夜里,帶我翻上宮墻,
看最盛大的煙火。我曾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下去??蛇@份愛意,
卻始終不被他那青梅竹馬的表妹,長寧郡主所容。長寧郡主身子弱,又對蕭決情根深種。
她處處與我作對,在蕭決面前扮作柔弱,背后卻屢次設(shè)計陷害于我。蕭決雖護著我,
卻也念著姑母一家的情分,左右為難。我把這一切都當(dāng)做是上天對我們的考驗。直到那日,
蕭決奉旨出征前,長寧郡主找到我,以死相逼,求我離開蕭決。我只當(dāng)她是癡心妄想,
直到她亮出了我父親寫給敵國太子的「密信」。那信,是偽造的。
但卻是足以讓我季家滿門抄斬的鐵證。她說,她背后的人,是當(dāng)今的皇后。
只要我答應(yīng)離開蕭決,并「幫助」他們辦成一件事,她就能保我父親平安。那件事,
便是構(gòu)陷蕭決的父親,鎮(zhèn)國公。后來,我為了保全季家,答應(yīng)了他們的條件,
親手將偽造的鎮(zhèn)國公通敵文書,遞到了御史臺。蕭家一夜傾覆,鎮(zhèn)國公被下獄,
蕭決被解除兵權(quán),發(fā)配南疆。而我,也成了人人唾罵的**叛徒。我季家雖得以保全,
父親卻也被連降三級,貶為庶人。五年后,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皇后一派失勢,太子登基,
第一件事便是為鎮(zhèn)國公府**。蕭決,回來了。而我父親,卻在流放地郁郁而終。長寧郡主,
據(jù)說在那之后不久,也因病香消玉殞。我有時候在想,如果當(dāng)初我沒有那么懦弱,
選擇和蕭決站在一起,與他共擔(dān)風(fēng)雨。如今,是不是又是另一番光景??上?,沒如果。
4接連半個月,我和扶月都吃了閉門羹。不是軍情緊急,就是入宮議事,
我們連蕭決的影子都見不著。他用權(quán)勢,筑起了一道我根本無法逾越的高墻。我的病情,
一日重過一日。替我診脈的陸清和陸太醫(yī),每日都來催我?!讣九罚?/p>
你體內(nèi)的‘日落’之毒,已侵入五臟。再拖下去,便是華佗在世,也無力回天了?!?/p>
我咳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染紅了雪白的帕子?!戈懘笕耍抑?。只是,有些事,總要了結(jié)。
」臘八節(jié)前一日,京都大雪。陸清我接我去他的藥廬施針,剛出巷口,
便在街角碰上了同樣冒雪而行的蕭決。他身披一件玄色大氅,領(lǐng)口處,
用銀線繡著一枝栩栩如生的寒梅。風(fēng)雪吹得那寒梅愈發(fā)清冷傲骨。我卻如遭雷擊,
呆立在原地,思緒瞬間飄回了許多年前。那件大氅,是我熬了三個月夜,扎了上千針,
親手為他繡制的。為了學(xué)這蘇繡的針法,我的十指曾被扎得沒有一寸好肉。我記得,
送他大氅的那晚,也是這樣一個大雪紛飛的夜。他把我裹進寬大的衣袍里,
圈著我說:「晚棠,這梅花便是你,烙在我心口,此生此世,你休想再逃?!?/p>
這大氅……他竟然還留著。他不該恨我入骨,將與我有關(guān)的一切都焚燒殆盡么?心尖上,
突然冒出一絲卑微又可笑的期盼。但那期盼也只是一瞬,便被更深的絕望壓了下去。「是他?
」陸清和看著蕭決遠去的背影,輕聲問?!膏拧!刮肄D(zhuǎn)過身,不敢再多看一眼。
「既然如此掛懷,何不將當(dāng)年的真相告訴他?何苦讓他如此恨你,又讓你如此苦撐?」
我苦笑著搖搖頭:「算了。」恨,總比愛容易放下。更何況,我聽說,
新帝有意將自己最寵愛的妹妹,安和公主,許配給他。金枝玉葉,天作之合。
我這樣一個罪臣之女,殘花敗柳,又怎配再去打擾他?!赴V兒?!龟懬搴蛧@了口氣。
我笑著推他:「走吧,陸大人。再不施針,我怕是真要死在這大街上了?!?/p>
我和陸清和剛到藥廬,蕭決的傳令兵就找來了,語氣生硬:「季女史,
尚書大人宣你即刻前往兵部衙門,核對陳情折子中的軍備疏漏?!刮毅读算?,
拿起手邊的沙漏看了看,已經(jīng)戌時了。這個時辰,兵部早已散值。我心知肚明,
他這是又想出了新的法子折磨我。「大人,我家**今日身體不適,已約了陸太醫(yī)施針,
可否……」扶月想替我回絕。那傳令兵冷笑一聲:「尚書大人說了,若是季女史不來,
那份折子,即刻便當(dāng)做廢紙,扔進火盆。」「我這就去?!刮掖驍喾鲈?,對陸清和歉然一笑,
「陸大人,今日怕是又要勞你白跑一趟了?!?蕭決的傳召,像一道催命符。
陸清和堅持要用馬車送我過去,偏偏遇上城中巡防營臨時**,說是搜捕逃犯,
整條主街堵得水泄不通。眼看約定的時辰就要過了,我心急如焚。我推開車門,
對陸清和說:「陸大人,前面有個小巷,我抄近路跑過去,應(yīng)該來得及?!埂改愕纳碜樱 ?/p>
陸清和抓住我的手腕,滿眼擔(dān)憂,「不行,太冒險了?!埂竵聿患傲??!刮覓昝撍氖?,
跳下馬車,一頭扎進風(fēng)雪里。許是方才在藥廬聞了太多藥味,又或是急火攻心,跑了沒幾步,
胃里便一陣翻江倒海,夾雜著熟悉的絞痛。那毒名叫「日落」。顧名思義,每當(dāng)黃昏之后,
毒性便會發(fā)作,令人五臟如焚,氣血逆行。我強壓著低血糖帶來的暈眩,拼命朝前跑。
穿過幽深的巷子,兵部衙門那兩盞巨大的燈籠,遙遙在望。就在這時,懷中的暖爐不慎滑落,
摔在雪地里。我踉蹌了一下,腿一軟,重重地摔在地上。視線開始模糊,
耳邊只剩下呼嘯的風(fēng)聲。一個兵部的守衛(wèi)跑了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季女史?
你還好吧?」我掙扎著想爬起來,卻只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整個人徹底失去了力氣。
意識消散的最后一刻,我仿佛聽見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然后,
是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嘶吼著我的名字?!讣就硖?!你說話!季晚棠!」那聲音,
為什么……會是顫抖的?錯覺吧。他怎么可能會為我,而慌亂。6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里回到了五年前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我跪在蕭決的馬前,將那封偽造的「通敵信」
遞給他。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眼睛里有震驚,有痛苦,最后,全都化作了冰冷的死灰。
他問我:「為什么?」我說:「為了前程。」他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好,
好一個為了前程!」他打馬離去,馬蹄踏碎了一地的白雪,也踏碎了我所有的念想。
書友評價
作者裴圭里的這部小說《我知我將死,回京求他最后一件事》堪稱神作, 裴圭里才思敏捷,字字珠璣,描寫故事渾然天成,毫不拖泥帶水,讓讀者有一種舒適的欣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