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結(jié)婚第三年，秦墨陽心尖上的那顆朱砂痣回來了。

他開始頻繁消失，理由也越來越敷衍。

第一次，我捧著獎杯，他答應(yīng)為我慶祝，一個來電他便匆匆離席。

第二次，我生日那天，燭火搖曳里，他再次為她奔赴。

第三次，情人節(jié)我在餐廳枯坐至打烊。

第四次，結(jié)婚三周年紀念日。

這一次我終于丟盡顏面，成了全滬市的談資。

后來，我獨自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收到洛雅柔發(fā)來的消息。

看完后我麻木地簽了字，走進手術(shù)室，拿掉了我們的孩子。

秦墨陽，我愛你時，你能把我碾碎。

我不愛了，你什么也不是。

1.

麻藥很快奪走了知覺，手術(shù)沒有痛感。

昏沉中，我聽見醫(yī)生極輕的嘆息。

“真是可惜，明艷動人，卻落得如此下場?！?/p>

角落里，一個清潔阿姨撇撇嘴，“可惜什么，婚姻里不被愛的才是多余的。活該，搶來的幸福哪會長久?！?/p>

活該嗎？也許吧。

昨晚之后，全滬市都認定了。

我洛清瑤，是秦墨陽不愛的那個妻子，是橫在秦墨陽和洛雅柔之間的障礙。

昨晚，是我們結(jié)婚三周年的紀念，也是我懷孕的第九十天。

秦墨陽親手操辦宴會，場面轟動滬市。

三年婚姻，他頭一次為我如此鋪張。

賓客皆是滬市有頭有臉的人物。

我穿著他親自挑選的華麗禮服，挽著他的手臂，扮演一對璧人。就在這時，洛雅柔來了。

洛雅柔，我的堂姐，秦墨陽曾愛到骨子里的女人。

中大那段無人不曉的風(fēng)月往事。

為她點亮高樓，為她燃盡煙火，為她夏夜捕螢。

那些滾燙的浪漫，從不屬于我。

所有人都以為，秦墨陽一定會娶洛雅柔，然而，結(jié)局卻令人唏噓。

三年前，他們毫無預(yù)兆地分手。

她遠走他鄉(xiāng)。

他娶了我，一個沒人要的替代品。

秦墨陽的目光，瞬間被她吸引，再也無法移開。

而看到洛雅柔的那一刻，我便知道，這場精心策劃的宴會即將變成一場噩夢。

2.

洛雅柔的高跟鞋一聲聲敲在地板上，帶著挑釁的節(jié)奏。

她身上那件禮服，是我上個月一眼看中的。

秦墨陽當(dāng)時說，太惹眼，不適合我。

此刻，它穿在洛雅柔身上，像根毒刺扎在我心口。

她端著酒杯走近，笑容無懈可擊。

“墨陽，清瑤，恭喜你們結(jié)婚三周年。”

她視線輕飄飄落在我微隆的小腹。

“也提前恭賀秦家，要添新成員了。”

秦墨陽攥著我手腕的力道猛地收緊，骨節(jié)發(fā)白。

洛雅柔舉杯，紅唇微張。

他卻伸手，直接從她指間取走了酒杯，動作強硬，不容置喙。

“別喝這個?！闭Z氣里的掌控感，熟悉又陌生。

秦墨陽抬手，替她理了理散落的鬢發(fā)。

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她的臉頰。

那份旁若無人的親昵，瞬間凍結(jié)了我的血液。

全場目光匯聚，而我成了這場慶典最刺眼的存在。

他們低聲交談了幾句。

秦墨陽松開她，看向我，“洛雅柔不舒服，我先送她走?！?/p>

他的語氣平淡，仿佛通知我一個既定事實。

我扯了下嘴角，無聲自嘲。

秦墨陽扶著洛雅柔轉(zhuǎn)身。

沒走幾步，洛雅柔卻停下，獨自向我走來。

臉上掛著歉意，聲音不大，卻足以讓近處的人聽見。

“清瑤，抱歉，擾了你的興致?！?/p>

下一瞬她再次靠近，氣息帶著暖意，話語卻淬著冰。

“我也有了墨陽的孩子?！?/p>

她聲音壓得極低，帶著蛇信般的涼意。

“洛清瑤，你覺得你的孩子，還能平安出生嗎？”

腦子里轟一聲炸開。

我抬手，扇了出去，用盡全身的力氣。

啪！清脆的掌摑聲，響徹大廳，洛雅柔軟軟倒地。

秦墨陽臉色鐵青，沖過來。

晚了一步。

洛雅柔捂著肚子，蜷在地上，面色慘白如紙。

“肚子......我的孩子......好痛！”

他一把將她護住，轉(zhuǎn)頭對我怒吼，眼底是狂暴的怒意。

“洛清瑤！你敢動她！她和孩子有任何閃失，我饒不了你！”

3.

他吼聲里的袒護，是無需言說的證明，洛雅柔懷的，是他的孩子。

眾目睽睽下，秦墨陽珍而重之地抱起洛雅柔。

那份焦急和疼惜，是我從未擁有過的奢侈。

洛雅柔虛弱地靠在他懷中，手臂纏上他的脖頸。

經(jīng)過我時，她嘴角勾起，無聲宣告勝利。

混亂中，那座象征我們?nèi)昊橐龅牡案馑?，轟然倒塌。

甜膩的奶油糊了我滿臉。

冰涼的水果滾落在腳邊。

我僵在原地，成了一個狼狽的笑話。

秦墨陽抱著洛雅柔，腳步匆匆，消失在門口。

宴會不歡而散。

我裹緊外套，叫了車。

深夜的醫(yī)院格外安靜。

值班醫(yī)生看到我，有些意外，他欲言又止。

“正要給您打電話，您父親他......”

我爸在這張病床上，沒有意識地躺了十年。

醫(yī)院的天價賬單，是我嫁給秦墨陽的唯一理由。

我的聲音異常平靜，“直接說吧，我受得住?！?/p>

“昨晚突發(fā)并發(fā)癥，情況急轉(zhuǎn)直下?！?/p>

“現(xiàn)在只能靠儀器維持，但......意義不大了，隨時可能......”

病房里只剩呼吸機的聲響。

我握住父親枯瘦的手，冰涼，沒有一絲生氣。

十年，藥物和營養(yǎng)液吊著的生命。

或許，他早就想解脫了。

是我自私，不肯放。

他是這世上，我唯一的親人。

曾以為，腹中的孩子是新的希望。

現(xiàn)在，什么都沒了。

手機屏幕亮起，是洛雅柔。

一張照片。

病床上，秦墨陽正拿著小勺，小心地喂她喝湯。

眉眼間是我從未見過的耐心。

文字緊隨其后。

“洛清瑤，心疼嗎？這三年，他可曾這樣細致地照顧過你一次？”

沒有，一次也沒有。

4.

那張照片像最后的冰錐，刺穿我原已麻木的心臟。他專注為洛雅柔喂湯的側(cè)臉，溫柔得能滴出水。

洛雅柔再次發(fā)來消息：

“我的孩子比你的早了三小時，說起來還得叫哥哥呢?！?/p>

她話中的惡意昭然若揭。我的孩子在情人節(jié)那天懷上。

那晚秦墨陽完全失蹤，直到黎明才歸來。

他身上縈繞著陌生的香水味，我被他粗暴地驚醒。

那一夜他像野獸般失控，而我懷孕了。

洛雅柔的暗示再清楚不過，秦墨陽從她懷里離開就與我親熱。

這個事實讓我胃里翻江倒海。

我在醫(yī)院陪伴父親直到天明。

黎明時分，我起身離開，心中已有決斷。

父親即將離世，我已無牽無掛。

秦墨陽，我要放手了。這個孩子，我也不能留。

消毒水的氣味彌漫，冰冷的手術(shù)臺上，三年來一直的期盼悄然消逝。

愛了秦墨陽那么久，盼這個孩子也那么久，我內(nèi)心的痛楚無法言說。

但比起日復(fù)一日的煎熬，被嘲笑唾棄，這可能是最好的選擇。

醒來后，手機屏幕上盡是關(guān)于我出丑的報道。

丈夫在結(jié)婚紀念日晚宴上擁抱別的女人離去。

我狼狽不堪的照片在網(wǎng)上瘋傳。

隨之發(fā)酵的是我們?nèi)说募m葛。

洛雅柔是眾人眼中的女神，而我只是平凡無奇。

秦墨陽與?；逖湃岫嗄陸偾?，因我插足而告終的謠言甚囂塵上。

所有人都在嘲笑我，堂堂正室反倒成了第三者。

可事實并非如此。

洛雅柔與秦墨陽分手與我無關(guān)。

三年來，我一直是秦墨陽的合法妻子。

洛雅柔才是那個不請自來的人。

明知我們已婚，她仍不斷勾引秦墨陽。

最終在兩家的反對下黯然退場。

三年前我懶得解釋，如今更不屑一顧。

我只是沒想到秦墨陽會對這些謠言置之不理。

以他的身份，本可以輕易平息這場風(fēng)波。

卻任由謠言四起，讓我身陷輿論漩渦。

5.

我想，他對我已徹底失望。

畢竟我在眾目睽睽之下失態(tài)，讓他顏面掃地。

更重要的是，我發(fā)泄的對象是他心中的白月光。

秦墨陽怎會允許我傷害洛雅柔分毫。

我知道他們曾經(jīng)情深似海。

但我從未強迫他娶我，他本可以選擇離開。

最終他選擇了家族利益，選擇了聯(lián)姻，選擇了我。

這三年來，我們在外人眼中是模范夫妻。

我盡心盡力做好妻子，他也勉強履行丈夫的責(zé)任。

除了不愛我，這些年他無可指摘。

而我從知道他是我未婚夫那天起，就深深愛上了他。

即使他與洛雅柔曖昧不清，鬧得沸沸揚揚。

即使他心里始終有洛雅柔。

我也選擇了包容。

我以為真心終能打動他，他總會對我產(chǎn)生些許感情。

沒想到我錯得離譜，有些人的心如同頑石，就算傾盡全力也無法溫暖。

三年婚姻，五載癡心，我對他徹底死心了。

我的心再也不會為他留一絲余地。

手術(shù)后，我獨自在病房躺了五個小時。

秦墨陽始終沒有聯(lián)系我，意料之中。

這段婚姻里，總是我在主動。

問候、關(guān)懷，事事都是我先開口。

洗衣、做飯，我更像他的傭人而非他的妻子。

感情里付出更多的人總是更卑微。

他習(xí)慣了我的體貼，習(xí)慣了我的討好。

我深知如果我不主動，他永遠不會聯(lián)系我。

而這次，我不會再如此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