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去當初買玉佩的玉器鋪子問過了，掌柜說我買的那個式樣只有一個。

我趁著閔子修出海偷來那塊玉佩給掌柜看，他說這塊玉佩不是我描述的那塊，且不是出自他的店鋪。

閔子言身上的那塊才是我送給的閔子修的，如此看來，閔子言的死和閔子修有關(guān)系。

兩個哥哥一死一瘋，最后得利的人是閔子修。他覬覦城主之位已久，兩個哥哥一死一瘋，城主之位無疑是他的。

假設(shè)兩個哥哥是他下的手，那閔繁呢?閔繁對他造成不了任何威脅，他平時對閔繁照顧有加，害閔繁的人會是他嗎?

前幾日發(fā)生的一件事情我覺得有些不大對勁。那天大少主夫人帶著癡傻的大少主來三少主府，大少主跑到為呂素商熬藥的屋子里摔碎了所有的藥罐子。

這些事情不僅和閔子修有關(guān)，還和呂素商有關(guān)。

我?guī)隙Y品，去大少主府上看他。

大少主夫人憔悴了不少，沒了往日精致華貴的模樣，她把我?guī)У酱笊僦髂莾?，我們坐在涼亭說話，大少主在一旁逗池子里的魚。

大少主夫人嘆氣:「他這樣，怕是一輩子也好不了了?！?/p>

我想不到什么安慰她的話，除了大少主能好起來，沒有什么話能夠安慰她。

「城主壽辰那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那天這個不爭氣的請來海城最好的戲班子，他說城主喜歡聽戲，說不定能寬慰他喪子之痛。他想一出是一出，沒有和我商量就把人請了過來。城主氣得上了家法，打了他一板子，他便變成了這副模樣。」

「打的是哪里?」

「他出來后說自己肩膀疼，我猜城主打的應(yīng)該是肩膀，其他的我就不太知曉了?！?/p>

婢女端來茶水，我將將接過，大少主沖過來打掉我手里的茶杯。

他抱著腦袋，滿臉驚恐:「不喝酒，不喝酒，不喝酒……」

大少主夫人起身安撫大少主，「好好好，不喝酒，不喝酒。」

大少主被下人帶走，大少主夫人略帶歉意地問我:「沒燙著吧?」

「他成日瘋瘋癲癲，癡癡傻傻，嚇著弟妹了。」

12.

平日里呂素商總愛時不時來找我麻煩，這一個月卻消停了。我以為她看清了我威脅不到他和閔子修的感情，誰知這一個月她在和李道長謀劃怎么逼我現(xiàn)出真身。

「這是城主夫人送的鐲子，我們一人一只，明日海神節(jié)是她主持的，你最好也戴著?！?/p>

我以為那是一個普通的鐲子，第二日戴著去參加海神節(jié)。城主夫人帶著海城眾民祭拜海神像，我跪下去那一刻手腕上的鐲子忽然緊縮，我疼得倒在了了地上。

這個鐲子是誅妖的法器，我被逼得現(xiàn)出了原身，藍色的眼眸流下一滴滴血淚。

「她是妖!她真的是妖!」

周圍的人紛紛遠離我，用想將我生吞活剝的眼神看我。

閔府侍衛(wèi)將我團團圍住，一把又一把貼著符紙長劍對著我。我被帶到昏暗的地牢，手腳被鐵鏈鎖住。

閔子修合上手里的《北海秘箓》，「你是素素的蜃靈，你能救她?！?/p>

對著這張和呂素商一模一樣的臉，他未有絲毫恍神，我和她，他分得很清楚。

「她沒病，閔子修，你看不出來嗎?她騙你的!」

「妖女，休要挑撥離間?！?/p>

「我挑撥離間?當初要娶我的是你，說喜歡我的是你，是，我是妖，但我從未做過一件對不起你的事情，因為別人的幾句話你就對我喊打喊殺，你還有心嗎?」

他沒有猶豫，用匕首刺進我的胸口，取走我的心頭血，剜心之痛讓我昏了過去。

我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我大概兩百來歲，換算成凡人女子的年紀，正是及笄之年。

夢中的我靈力高強，在北海行俠仗義，收拾那些喜歡作亂的小海妖。

我的身邊有一個少年，他穿著一身白衣，溫柔雅致，面容看不太清楚。

少年伸出握成拳頭的手，手掌攤開，一顆潔白閃耀的珠子差點晃到我的眼睛。

我將那顆珠子收入囊中，拍拍少年的肩膀:「我教你的劫富濟貧學(xué)得不錯嘛?！?/p>

畫面一轉(zhuǎn)，少年的胸口被一塊巨大的黑色鱗片貫穿，從空中跌落到海里。

我站在礁石上哭得撕心裂肺，眼看他沉入海底。

13.

我醒來的時候，李道長在催動我手上的法器，一旁的閔子修墨發(fā)凌亂，神色癲狂。

一見我醒過來，閔子修掐住我的脖子:「你把素素藏哪兒去了?」

「你……說什么?」

呂素商被他保護得那樣好，竟然也失蹤了。

「城主，她這些日子昏迷不醒，夫人的事情應(yīng)該與她沒關(guān)系。但此妖女留著終究是個禍患?！估畹篱L道。

我不知道昏迷了多久，閔子修都當上城主了。

閔子修松開我，吩咐侍衛(wèi):「把她押上誅妖臺。」

我被侍衛(wèi)帶上牢車，街道上的海城百姓如見過街老鼠，朝我丟菜葉子爛雞蛋。

囚車路過海神廟，我看見一大群人用繩子在拉的海神像，巍峨的海神像被拉倒，倒在地上支離破碎。

呂素商失蹤后閔子修又來求過海神，但海神沒有顯靈，他一氣之下下令拆除海城所有的海神像。

誅妖臺上，李道長遞給閔子修一把誅妖劍。

「今日，我便替天行道，誅殺這妖女。」

誅妖劍的劍氣震得我七竅流血，痛苦萬分。

時至今日，我為了一個凡人上岸，何止是不值得，現(xiàn)在連命也保不住了。

誅妖劍差一點刺進我的身體，閔子修的手臂被飛來的一把冰刃斬斷，誅妖劍和他的手臂一起滾落到臺下去。

我身上的鐵鏈被強大的靈力震碎，我跌進一個柔軟的懷抱。

李道長抬手，臺下的誅妖劍浮起，刺進閔子修的胸膛。

「若不是你奪走了我和愛妻的孩子，她就不會襲擊海城，就不會落得身死魂滅的下場。閔子修，你該死?！?/p>

閔子修瞪大雙眼，噴出一口鮮血，滾下誅妖臺。

一道法陣從地下升起，和法陣一起升起的還有數(shù)千個亡靈，這些亡靈中有不少海城失蹤的人。我看見了呂素商的亡靈，盤桓在閔子修的尸體上。

李道長站在陣眼上，抓來一個海城男子，一刀抹了他的脖子，用他的血來祭陣。

整個海城陷入了詭異的陣法之中，亡靈四散飛入城內(nèi)，城內(nèi)一片混亂，哀嚎四起。

銀發(fā)男子手里出現(xiàn)一把金色長劍，斬碎一處陣眼，阻止亡靈再飛出來。

「瀛朝，青嫆，我要你們魂飛魄散，我要整個海城萬劫不復(fù)!」

瀛朝?

那天他把我送回三少主府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銀發(fā)男子把我放在石柱邊，他凝水為冰刺向李道長，李道長化身成一條黑龍躲了過去。

李道長不是凡人，他是妖，法力比我強很多，所以能壓制自己的妖氣騙過我，讓我誤以為他是凡人。

這個法陣似乎對銀發(fā)男子有壓制作用，他在交戰(zhàn)中落了下風(fēng)。黑龍一聲怒吼掀掉銀發(fā)男子的面具，我好不容易才在一片風(fēng)沙中看清他的臉。

那張臉，正是我救下的小乞丐瀛朝。

「禍龍，魂飛魄散是你?！瑰羝痖L劍又毀了幾處陣眼。

「十年前你們殺我愛妻，我苦心籌謀多年，等的就是這一天?！沟滮堃宦曢L嘯，自爆妖丹，固住了法陣。亡靈不斷從地下飛出來，絞殺地上的活物。

瀛朝沒想到禍龍會自爆妖丹，他打破不了這個陣法。

他走到我身邊，撫摸我的臉:「無論你什么時候問我，我的答案都是——值得?！?/p>

最后他用自己的靈力去消耗陣法，陣法消除后，他也消失了。

我甚至來不及問他這一切是怎么回事。

我的眼角落下一滴淚，心上仿佛空了一塊。

無數(shù)記憶在腦海翻涌，卻拼湊不成一個完整的畫面。

亡靈消散，一場大雨落下，遠處的海面?zhèn)鱽硪魂囮嚢Q。

傳說海神隕落的時候，海里的生靈會哀鳴七天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