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麒麟走進了套間臥房,里面是一張寬大軟床,有臺燈、衣架,還擺了幾本中英文雜志。
“這么大的床可以睡兩個人???”黃麒麟不解。
“可是、可是咱們兩個人還沒有成親,怎么能睡一個床上???”織云漲紅了臉。
“你怎么這么保守?。 秉S麒麟說:“咱們倆都私奔出來了,就算是夫婦了,還在乎那些儀式做什么?”
“當然在乎啊,”織云說:“以后回去后要見家里人,要見村上的熟人和親戚,還要舉行成親儀式,怎么能不在乎呢?我可、我可不想挺著大肚子回到家里,那樣會讓人笑話的!”
“誰會笑話呢?”黃麒麟覺得有些問題和織云想法相差很大:“我們因相愛走在了一起,是最光明正大的,懷孕和有小孩都是正常的,怎會怕誰的笑話?就是有些愚昧的人笑話,又何必在乎他們呢!舉行儀式也不過是尊重一下鄉(xiāng)俗,給那些人看看罷了!”
“可是,如果不在乎別人笑話,為什么要舉行儀式,要請那些人來參加呢、讓人看呢?”織云反駁說。
黃麒麟倒一時被問得語結(jié)。
“麒麟哥,”織云純凈的眼光看著他:“我跟你出來,是因為我心里喜歡你,你是男的無所謂,我是女的如果到時大著肚子回去,真的會有許多人笑話我呢,我會抬不起頭來的。所以,如果你尊重我——”
織云說到這里低下了頭:“希望能在外面的這段時間里,你不要......碰我,待以后回去成了親,你要怎樣......都可以,那時我也可以體體面面的在人前一輩子了?!?/p>
黃麒麟雖然覺得織云的話有些難以理喻,但是她是自己最愛的人,她有自己一套的處世想法,難道只為了自己的想法,就讓最愛的人在心里自覺一輩子抬不起頭來嗎?
黃麒麟微笑說:“織云,我答應(yīng)你!”
織云抬起頭來,笑了:“你發(fā)誓!”
黃麒麟舉手:“我黃麒麟對著上帝——”
織云叫道:“不行不行,我不知道上帝是什么人??!”
“好吧好吧,”黃麒麟笑著說:“我黃麒麟對著老天發(fā)誓,我和織云在外面的時間里,一定規(guī)規(guī)矩矩,讓她清清白白,回到家鄉(xiāng)以后再讓她做我的新娘子,若是違背了誓言,就讓天打五雷轟!”
他看著織云:“這樣該滿意了吧?”
織云笑著點了點頭,又捂嘴笑道:“可惜現(xiàn)在是冬季,怕你違背了誓言,老天懶得出來打你呢!”
“啊,這樣,”黃麒麟狡黠地一笑:“你是暗示我可以違背誓言了?”
“沒有沒有,”織云忙搖手叫道:“夏天說到也很快就會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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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奔波了一天,雖有些累但依然有些興奮,便在華懋飯店里面轉(zhuǎn)了轉(zhuǎn)。
華懋內(nèi)里一二層及夾層有洋行、世界各地名牌專店、花店,樓上又有西餐廳、咖啡廳、小舞廳,還有供客人娛樂用的棋牌廳,如果客人愿意,可以帶一點兒小彩頭,棋牌廳里面多是住在酒店的洋人。
織云這才明白,原來上海的飯店里真有“飯店”,這才去了心中的疑釋。
黃麒麟能知道的,就給織云說一說,好多東西他也是沒有見過。兩人見到有一個自助餐廳,都很好奇。黃麒麟不待織云反應(yīng)過來便買了票,織云剛要反對,黃麒麟笑著小聲說“哲理”,織云只好抿嘴笑笑無奈地搖頭作罷。
只在華懋里面轉(zhuǎn)轉(zhuǎn),便用了幾個小時,待黃麒麟掏出懷表看了看,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夜里十點多了,只是飯店里燈火通明,不易察覺時間的流逝而已。
黃麒麟已經(jīng)操作了一回“自升梯”,下樓的時候看沒人,讓織云操作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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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房間,兩人的興奮勁兒還沒有過去,又無外人,兩人坐在外間的沙發(fā)上暢所欲言地議論了一會兒。
房內(nèi)的自鳴鐘響了起來,織云叫道:“呀,都十一點了,該睡......覺了?!?/p>
想起只有一張床,她不禁又面紅耳赤。
黃麒麟站起來說:“該睡了,奔波了一天,又乏又累。衛(wèi)生房里可以洗澡,我先去沖洗一下,調(diào)好了水溫,然后你也洗?!?/p>
“啊!”織云漲紅了臉:“我不!”
黃麒麟明白她誤會了,笑道:“是我先洗,然后出來你再洗?!?/p>
“噢?!笨椩泣c了點頭。
黃麒麟脫了外衣、先進衛(wèi)生房,調(diào)好了水溫。沖了澡,他穿了帶進去的睡袍出來了。
“織云,快去沖洗一下,水我開著,溫度已經(jīng)調(diào)好了?!?/p>
織云進了衛(wèi)生房,在里面沖洗完畢出來了。
看著織云“衣帽整齊”地走出來,正坐在沙發(fā)上翻看雜志的黃麒麟不禁啞然失笑。
他站了起來:“老規(guī)矩?!?/p>
“什么老規(guī)矩???”織云問道。
“我先睡,然后你關(guān)了燈脫衣上床?!?/p>
“嗯?!笨椩萍t著臉答應(yīng)了。
唉,織云,你的臉兒為什么總要紅的那么好看,讓我忍不住想親上一親。黃麒麟在心里嘆息。
他進里間躺在了床上,想著兩個人要睡一張床,他的心兒也跳個不停。
織云關(guān)了燈,脫了外衣,輕輕地上了床。
她雖然動作很輕,然而床很軟,上下輕輕地晃動著,就象黃麒麟此刻的心兒一樣。
織云這才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雖然有兩個枕頭,但只有一床大被子。
她覺得臉上很燒,心兒跳得都感覺不到跳動了。她一咬牙,很快地鉆進被子,轉(zhuǎn)身給黃麒麟一個背。
黃麒麟聞到了一股香皂味和少女清幽的體香。
“織云?!秉S麒麟輕輕叫。
“嗯,什么?”織云的聲音有些變音。
“我期盼馬上回昌樂老家。”
織云沒明白他的意思。
“回去后馬上就和你成親?!?/p>
織云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織云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會說話了。
“織云。”黃麒麟又輕輕叫:“我想親親你。”
“不行?!笨椩平?,發(fā)覺自己的聲音有點兒沙?。骸澳愦饝?yīng)我的?!?/p>
“只親你的臉蛋。”黃麒麟的聲音有哀求的成分。
織云不忍:“那只能親臉蛋啊?”
“嗯?!秉S麒麟激動的不知如何,欠起了身子,動作過于大,那軟床幅度較大的上下晃動起來。
黑暗中看不見,劉織云還是緊緊閉上了眼睛。
黃麒麟支著身子,將嘴唇輕輕印在了織云的臉蛋上,織云的臉將滾燙的熱傳到了黃麒麟的唇上......
織云覺得身上沒有了力氣,她好不容易轉(zhuǎn)身用力將黃麒麟推開:“好了,麒麟,你答應(yīng)我的,要讓我體體面面的......”
麒麟的嘴唇已快到自己的唇邊,織云怕自己再不決斷,只怕腦子會眩暈的什么也不知道、身子會軟的動不了一根手指頭。
黃麒麟的嘴唇離開了織云的臉,他輕輕抬頭呼出了一口氣,腦子里全是眩暈和美妙的沖動,織云的話提醒他要讓自己清醒一下。
“咱們說會兒話吧,麒麟。”織云說。發(fā)覺自己的嗓子有些變音和顫,她輕輕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
“說什么呢?”黃麒麟微笑著問。
“說說以后的打算?!?/p>
黃麒麟支著頭,望著看不見的天花板,沉思睱想著:“我先找工作,然后咱們在上海找一個小院子租下來,我去工作,你什么都不用干,每天只在家里種種花、澆澆水、洗洗衣服,等我下班回來......”
“嗯?!笨椩泣c點頭:“那你要找什么樣的工作呢?”
“去教書?!秉S麒麟說:“我已經(jīng)想好了,國中恐怕不行,因為我太年輕,小學(xué)應(yīng)該沒一點兒問題。”
“嗯,”織云說:“教小學(xué)生那對你來說不成一點兒問題?!?/p>
她笑著說:“那你以后就要穿長袍了?!?/p>
黃麒麟笑道:“難道穿中山裝不可以嗎?”
織云說:“我也可以去找份工作?!?/p>
“不用!”黃麒麟說:“我?guī)У腻X夠,咱們又不用攢錢,在上海住上一年就回山東了。”
織云突然“撲哧”一聲笑了。
“你笑什么?”
“你......你剛才親我的時候我很緊張,雖然知道不會那個,但是還是緊張。”
“哪個?”黃麒麟也有些臉紅了。
“懷小孩啊,”織云笑著說:“小時候我們傻,都不知道小孩子是哪里來的,有‘懂事’的說,她娘說了,男的和女的一親嘴,沾了男的口水就會懷上小孩子,我們這下才知道了......”
黃麒麟也忍不住笑了,既是覺得好笑,也是因為自己剛才想“歪”了。
“有一次,兩個完小的同學(xué)鬧別扭,”織云說:“這個將另一個的羊拐骨拿去玩弄丟了,一直賠不上,那個就生氣記恨了,就用指頭在口里蘸了口水,在這個喝水的碗里攪了攪,我還覺得那個同學(xué)做得太過分了,然后過了一些時間,這個同學(xué)還不見懷小孩......”
說到這里,織云自己忍不住“吃吃”地笑個不停。
“過了一段時間,我醒悟了,”織云忍了笑繼續(xù)說:“我告訴那個同學(xué)說,我說你真傻,你是女的,她就是吃了你的口水也不會懷小孩的!”
“哈哈哈!”黃麒麟笑得跌倒在床上:“織云,你真聰明??!”
外間的自鳴鐘又敲了起來。
“好了,睡吧?!笨椩普f:“在家里爹怕費燈油,天一黑就讓都睡覺了,哪有這么晚睡的。”
“嗯,睡吧?!秉S麒麟伸了個懶腰:“我就是比你睡得晚,在學(xué)校也不會讓這么晚睡的,真的困了。”
黃麒麟已經(jīng)抵不住睡意了,織云雖閉著眼睛,可她實在不習(xí)慣這輕輕動一下就忽閃忽閃的軟床,而且她本也“岔鋪”,頭雖木木的,卻怎么也睡不著。
黃麒麟覺察到了:“睡不著?”
他輕笑道:“我哄你睡。”
他輕輕地拍著織云的背。
織云心里很感動,雖然這樣并不是很有用。她怕自己再輕輕動影響了麒麟,便一動不動地裝做睡著了,感受著麒麟拍她背的手越來越輕、越來越慢......
織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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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兩人起得有些晚,織云還有些不好意思。黃麒麟說,怕什么,起得遲起得早誰知道呢。
出了華懋便是南京東路。
已近年關(guān),平日便是人如潮涌的南京路,此時更是摩肩接踵。
兩旁的商鋪就是不使出渾身解數(shù),也是生意旺旺,更何況此時又使出了渾身的解數(shù)、想出了百般的招徠之術(shù)。
莫說是外省人,就是本地人,說又敢說他將南京路上的每家商鋪都轉(zhuǎn)遍了呢?
前面一座異國建筑風(fēng)貌的七層大樓是什么?但見門口進進出出的人絡(luò)繹不絕。抬頭看,大樓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座大鐘,鐘與大樓渾然一體,鐘身往上化為尖塔式,直矗天空;鐘下樓腰處是弧形的燙金大招牌——先施百貨公司。與它面東南路口的門廊配合的相得益彰。
先施百貨公司是上海、也就可以說是全中國最大的百貨公司,里面從五金、煙草、糖果、罐頭、南貨、文具到綢緞、中西藥、玩具、首飾、鐘表、電器、樂器甚至家具,無所不包,只分類別、不分中西。
這時代,人們所見甚少,傳統(tǒng)的商鋪都是各專其物,這先施百貨公司起名百貨,人皆以為有夸大之意,就象政府所說的“萬國博覽會”一樣,待見識了以后,才知道確實名副其實,豈止是百貨,千貨都有,倒是謙虛了。開業(yè)那天,偌大的七層先施百貨公司擠得是人要挪著走,就是自詡為見過大場面的大上海人,也是嘖嘖稱奇、算是大開了眼界。
織云和黃麒麟走進了先施百貨公司大門,自然也是覺得眼花繚亂、目不睱接。最讓織云稱奇的是這里有許多開放式貨架,這是她不能想象的,貨物這樣可以拿起來觀看,這么多的人,招呼的伙計哪顧得全看???丟了怎么辦?咦,這里的東西竟然都標有價錢,難道就按上面的價錢賣、還不得價嗎?
確實是這樣,名碼標價、概不還價是先施公司在中國又創(chuàng)得一個第一先例。
然而更讓她稱奇的是竟然看到了幾個“女伙計”。
莫說她稱奇,半年前先施百貨公司新出現(xiàn)了“女伙計”,又一次引發(fā)了轟動,惹來觀看的人不亞于剛開張的盛況。原因在于在國人的傳統(tǒng)觀念中,女子主內(nèi),只有風(fēng)月場中最下等的妓女才會倚門賣笑招徠“顧客”,所以先施百貨公司花高月薪想在大上海招幾名女售貨員,竟然一連幾個月無人來聘。這也難怪,就是妓女也是多在外地賣笑,誰會在自家門口做賣笑的事情?最后還是董事長夫人出面了,做通了兩名親戚的思想工作,讓她倆先只幫忙再決定,然后自己親自出馬,那兩名親戚其實只是在后面做了陪襯,早窘得不得做什么了。大上海的市民們抓破腦袋都想不通,家財萬貫的董事長夫人竟然會做“賣笑”的事情,她的丈夫貴為董事長怎么會同意呢?
黃麒麟畢竟是少年心性,看見這個好玩也想買,看見那個新奇也想買,當然里面大部分都是想買給織云的,但都被織云一一擋住了??椩聘嬖V他,咱們現(xiàn)在還住的是飯店,又不是家里,買那么多東西只是添了行李,哪怕等后面租到了小院,再買也不遲,反正在上海又不是要住一天兩天。
黃麒麟一想也對,今天就當開眼界。就這也買了不少小玩意兒。
先施百貨公司里面還有一個游藝場,有從西洋引進的一些游藝設(shè)備,也有傳統(tǒng)的一些游藝項目,里面玩得人自然也很多。
樓頂還有空中花園、茶座,可以坐在這里品著茶,欣賞遠處黃浦江的風(fēng)光或俯看南京路的繁華。
兩人提了幾個大包小包從先施百貨公司出來,黃麒麟吸了一口涼氣,說:“出來覺得好涼快!”
織云笑著說:“這季節(jié)還涼快?”
她又說:“不過也是,那里面不用加暖,只那么多人就夠暖和的了!”
黃麒麟騰出一只手,掏出懷表看了下,問織云:“餓不餓?”
織云笑著說:“好象餓了?!?/p>
黃麒麟叫道:“還好象餓了,都下午四點多了!”
“???!是嗎?”織云扭身抬頭看了一下百貨公司的大鐘:“真的呢!”
黃麒麟忙收了懷表,心想,丟人,明明有大鐘,我還騰了手出來去看懷表。
書友評價
旭空的這部男頻小說《璇璣》,故事曲折生動,敘事跌宕起伏,人物性格鮮明,語言干凈利落,可讀性極強,是網(wǎng)絡(luò)小說中的上乘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