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鄧聯(lián)佳得到諶祖諶已經(jīng)派人前往龍頭庵搜捕米慶軒的消息，心里十分焦急，立刻要諶鴻章把姜定要找來，一起商量對策。

諶鴻章下樓后，樓下的人在造謠者的慫恿下開始出現(xiàn)混亂。正在這時，姜定要過來告訴鄧聯(lián)佳，樓上的造謠者是諶祖鏡的親信，其目的是制造混亂趁勢上樓抓人。

鄧聯(lián)佳吃驚之下，果斷地對姜定要說：“你快去通知向承祖，馬上帶人過來制止，這里的事先交給我！”說著就拔出槍來。

姜定要說：“我已經(jīng)告訴了，他很快就會過來！”

鄧聯(lián)佳松了一口氣，仍然不敢有絲豪松懈，迅速來到隔壁保護陳策，以防出現(xiàn)意外。

樓下越來越亂，有人趁機造謠說樓上藏了土匪。正在這時，向承祖帶著一隊槍兵槍過來了，他威嚴地叱退人群，然后上樓看望陳策。向承祖對陳策的態(tài)度十分友善，除了關心病情，還特意帶來了一盒補品，這讓鄧聯(lián)佳、陳策感到很意外。

向承祖走后，鄧聯(lián)佳、姜定要為了不影響陳策休息也離開了。鄧聯(lián)佳回到自己房里，忍不住對姜定要說：“陳策同志在這里幾天了，向承祖一直不管不問，今天他這是怎么了？”

姜定要看著鄧聯(lián)佳說：“你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吧？”

鄧聯(lián)佳說：“確實不知道。”

姜定要說：“司-令部剛剛得到一個消息：昨天上午，程潛、陳明仁已經(jīng)正式通電起義?！?/p>

“真是個好消息！難怪向承祖變得這么客氣了！”鄧聯(lián)佳有點喜出望外，隨之又不安地說：“諶祖鏡已經(jīng)派人到龍頭庵去了，米慶軒處境非常危險?！?/p>

姜定要說：“救援行動必須立即開始！”

鄧聯(lián)佳正要表態(tài)，見李春花在看他，遂道：“春花，長沙的形勢很好，賀子非他們應該與上級接上了，你馬上回一趟武岡，看看那邊的情況?！?/p>

李春花說：“就走嗎？”

鄧聯(lián)佳點頭：“一路上注意安全。”

李春花收拾了行李，又叮囑了幾句才戀戀不舍地走了。姜定要目送她下了樓，對鄧聯(lián)佳說：“看得出，她對你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阕屗匚鋵?，是怕她跟你去龍頭庵吧？”

“女同志嘛，畢竟有點不方便。我們也該走了，請你侄兒再辛苦一次，抄近路直插龍頭庵！”

鄧聯(lián)佳說著就起身，與姜定要一起趕往姜家。姜邦番聽說要去救人，二話沒說，帶著干糧就領著鄧聯(lián)佳、姜定要出發(fā)。

1949年8月5日上午10時許，三個人一路翻山越嶺，總算在6日凌晨趕到了龍頭庵。

鄧聯(lián)佳敲開一戶人家的門，迎接他們的是一位纏白頭巾的農(nóng)民，他叫舒昌松，是米慶軒的表哥，鄧聯(lián)佳送米慶軒來這里時與他見過面。

鄧聯(lián)佳讓姜邦番在外望風，他與姜定要跟著舒昌松進入屋里：“老舒，你表弟情況怎樣？”

“還是老樣子。仇老板，我這里恐怕不能久住，現(xiàn)在石玉湘的部隊忙不過來，等閑下來一搜查就麻煩了?！?/p>

姜定要問道：“他們忙什么忙不過來？”

舒昌松說：“他的人被你們打死了二百多個，正在忙著收尸埋人呢！這幾天，鎮(zhèn)上開棺材店的發(fā)財了，石玉湘也真作得出，沒有親人出面的，就用稻草裹著一埋了事。慶軒的事，你們要盡快想辦法！”

鄧聯(lián)佳說：“我們正是為這個事來的——馬上叫你表弟起來，先離開了再說！”

舒昌松見鄧聯(lián)佳催得急，從床上背了米慶軒就從后門上了山。五個人才到半山腰，院子里就傳出狗叫聲，接著就看到有一伙人打著火把將舒家包圍了。舒昌松明白是向桂元他們前來搜捕，慶幸鄧聯(lián)佳來得及時。五個人輪流背人，在山里摸索，天亮時總算出了龍頭庵地界。

鄧聯(lián)佳這才停下來問道：“老舒，這附近有沒有石玉湘的駐舫部隊？”

“有!離這里五里多路處駐有一個中隊，天天出來，到附近各村莊要東西。”

“晚上出來嗎?”

“晚上不出來。”

“這就好了?！编嚶?lián)佳松了囗氣，接著又問：“從這里去龍?zhí)?，要?jīng)過幾道哨卡?”

“兩道，一道常設哨，一道流動哨；流動哨，是吃了早飯出來，下午回去?！?/p>

“有沒有小路可以繞過?”

“有!我們村里的人，走過的多的是?！?/p>

“這就好!”鄧聯(lián)佳說，“老舒呀，你表弟的安危全在你身上了。石玉湘的部隊，只有白天出來，晚上不出來，這就是救慶軒的第一個有利條件；兩道哨卡，只有一道常設哨，你熟悉小路可以繞過，這是第二個有利條件。我們可以利用黑夜，把米慶軒安安全全地營救出來。”鄧聯(lián)佳說到這里，又問舒昌松：“你能否在這附近找?guī)讉€身強力壯、又可靠的人？”

“能找到，我家的親戚就有好幾個，不但年輕，而且可靠。”

“那就這么定了?！编嚶?lián)佳轉(zhuǎn)對姜定要說：“姜老板，你帶了多少錢在身上？”

“十四塊大洋?！苯ㄒ獣?，迅即把錢掏出來。

鄧聯(lián)佳接了錢交給舒昌松：“老舒，暫時給你十四塊錢，不論他們開價多少，都不要還價，一概由我負責?！?/p>

舒昌松走后，鄧聯(lián)佳便在山上找了一處安全的山洞躲了起來。天黑不久，果見舒昌松領著四個精壯的漢子來了，他們還帶來一頂臨時捆扎的竹椅轎子。

大家七手八腳把弱不禁風的米慶軒綁上轎子，然后摸黑向羅子山進發(fā)。如此夜行曉宿，到第三天上午，終于到了龍?zhí)?。這天正逢龍?zhí)丁叭ぐ恕壁s集日，曾經(jīng)任過地下黨辰溪縣委書記的米慶軒的到來，很快引起關注。

米慶軒在“四益”住下后，由于他曾在龍?zhí)稜I盤山高等小學教過書，如今，這些學生都已長大成人，他們不忘恩師的教誨，競相前來看望這位虎口余生的老師。特別是駐防在向家沖、經(jīng)過羅子山大戰(zhàn)后的“湘西縱隊”部下，對他更是牽掛，少不得都要過來問候。就這樣，本來孱弱得難于支撐的米慶軒被攪得心力交瘁。

鄧聯(lián)佳見了很是擔心，就對姜定要說：“這樣下去，慶軒的身體就會拖垮，必需給他找一個僻靜安全的地方閉門修養(yǎng)?！?/p>

姜定要想了想說：“這主意是不錯，只是這樣的地方去哪里找呢？”

鄧聯(lián)佳說：“不用去找，你岳父諶敦模家里就很不錯?！?/p>

姜定要滿囗答應：“那好。我岳父家里在城郊，前有小溪流水，后有茂林修竹，膳食條件好，還有武器可以自衛(wèi)?！?/p>

米慶軒一聽要讓他住諶敦模家里，也非常高興。原來他與諶敦模是老相識，1940年國共兩黨摩擦尖銳而趨于決裂，米慶軒被國民黨憲兵第十一團勒令率全家遷往洪江，實行管制為時三年，到1943年夏，國民黨解除了對他的監(jiān)管，米慶軒率全家又返回龍頭庵，前來投靠姜定要。姜定要常年住在龍?zhí)恫菽酁吃勒芍R敦模家里，因而姜定要也把他接到草泥灣。米慶軒還是姜定要老婆的老師，有這兩層關系，米慶軒與諶敦模一見如故，成了忘年交。米慶軒原打算只住一個星期就走，諶敦模哪里舍得，再三挽留住了半月才起程回龍頭庵。

第二天一早，鄧聯(lián)佳、諶鴻章、姜定要一起送米慶軒去草泥灣，半路上店里的伙計追了上來，說是向承祖重要事情與他商量。鄧聯(lián)佳于是同諶鴻章一起把米慶軒送到諶敦模家里。老人一見米慶軒就抱頭痛哭，馬上安置到自己的臥室里，打發(fā)家人去請醫(yī)生。

下午三點多，鄧聯(lián)佳和諶鴻章回到四益綢緞百貨店，不一會，姜定要來到樓上，諶鴻章問他說：“向承祖和你商量什么？”

“還不是商量打出‘湘西縱隊’旗號的事。”

諶鴻章詫異地說：“那么，到底是出于你的督促，還是他們主動要求呢?”

“當然是他主動要求!”

“六月下旬那次打出‘湘西縱隊’名義，不也是出自他們的主動要求嗎?可是后來又變卦了?！闭盔櫿履樕铣錆M疑惑。

“這一次與上次的情況不同。那次，他們是一時沖動，一受到外界的影響，就容易反復。這次，完全是迫于形勢。他們知道，程潛、陳明仁通電起義，長沙已經(jīng)和平解放了。原駐防邵陽、蘭田（漣源）一帶的起義部隊，都向長沙、瀏陽方面集結，國民黨湖南版的《中央日報》，也透露了從長沙西進的人民解放軍攻占了邵陽以東七十華里的青樹坪。寧鄉(xiāng)、安化方面，解放軍已進駐新化，前鋒已到洋溪。這使他們不僅感到處境孤立，而且感到自危。特別是這兩天從邵陽保安第二團逃離回家的龍?zhí)蹲拥芏颊f，解放軍就要打過來了，邵陽陷入混亂狀態(tài)后，更使他惶惶不安。他知道，如再游移不定，必將會毀掉自己。他因而借陳策、米慶軒等率部來龍?zhí)吨畽C，主動提出打出‘湘西縱隊’的紅旗，對他們來說，是兩全其美的事。”

“那么，你估計他們還會有反復嗎?”

鄧聯(lián)佳見姜定要沒有說話，就代為回答說：“這很難說。戰(zhàn)局如果急轉(zhuǎn)直下，他們就會聽話一些，戰(zhàn)局如果有反復，他們又會故態(tài)復蔭，這是國民黨軍隊對待起義問題的一種普遍現(xiàn)象，不足為奇。但不管怎樣，他們多一次要求，對我們的策反工作，就多一分好處，多一層深入?！?/p>

諶鴻章點頭：“說的也是?！?/p>

姜定要又說：“他要我問你，如果你沒有別的想法，今晚他們都過來與我們一起商量?！?/p>

傍晚時分，向承祖率諶祖鏡、向桂元等十余人來到四益，加上陳策、鄧聯(lián)佳和諶鴻章，計十余人，真是冠蓋云集濟濟一堂，直把“四益”狹小的飯廳擠得滿滿的。會上，向承祖首先向諶鴻章和陳策提出要求，愿意接受共產(chǎn)黨的領導，服從黨的指揮，將“雪峰部隊”番號撤銷，打出“湘西縱隊”名義。取得諶鴻章和陳策同意后，會議一致決定：啟用六月底封存的原“湘西縱隊”符號，還制備大小紅旗五十面，帽微一萬份，由諶鴻章設計，交姜定要趕辦。為便于統(tǒng)一舉行起義，又決定立即將駐防隆回之第三支隊和駐防洞口縣屬山門地區(qū)之第四支隊，全部調(diào)回龍?zhí)洞?。對于?令員一職，陳策有感于身為客籍，且武裝力量不大，首推向承祖為司-令員。向承祖自知既非共產(chǎn)黨員，又與解放軍無緣，不佩擔任這一要職，力推陳策為司-令員。兩人互相推讓，諶鴻章當即作出決定：陳策為司-令員，向承祖為副司-令員，會議最后決定：宣布起義的日期，俟各部隊集結后，再行決定。

會議開得很順利，不到三個鐘頭就結束了。大家興高彩烈，諶鴻章和陳策也十分高興。正是： 紅旗帽徽皆齊備，只待時機換新天。

是夜無話，次日一早，鄧聯(lián)佳被隔的吵鬧聲驚醒，他聽出是陳策的聲音，開門后正好姜定要從隔壁出來，他一見鄧聯(lián)佳就擠眉弄眼。鄧聯(lián)佳會意，回到房里向姜定要打聽陳策為什么生氣。

經(jīng)姜定要一說，才知道是在羅子山與“湘西縱隊” 打仗的蒲和生到龍?zhí)秮砹?。他這次來，是為了向陳策解釋誤會、負荊請罪。他為了表白自己出于誠意，提出要親自到“四益”當面向陳策低頭認罪。而陳策呢，近段時間一直沉浸于失去米慶舜的悲痛中，因此拒絕見面，還憤憤地說：“他有本事與人民為敵，就讓他去吧，我陳策不和他見面！”又說：“他一時僥幸，能打死我一個米慶舜，我還有千千萬萬個米慶舜，看他還能橫行到幾時!”

鄧聯(lián)佳知道陳策倔犟的個性，不但姜定要說不進話，就連諶鴻章花了不少的精力和口舌也無濟于事。鄧聯(lián)佳趕緊來到隔壁，向他說明接受蒲和生的好處，他才不作聲?？墒窃凇耙姟迸c“不見”的問題上，他始終保持緘默。鄧聯(lián)佳于是向蒲和生的代表提出幾條意見，如果蒲和生確有誠意，他就得按照如下辦理：

一、不得隨帶警衛(wèi)及隨行人員；

二、不得身帶武器；

三、無論陳策出言如何逆耳，都須保持冷靜態(tài)度，洗耳恭聽；

以上意見，蒲和生都一一接受了。

第二天早飯后，在蒲和生未來到“四益”，姜定要徑直把他引進陳策的臥室。陳策本來正端坐在臥床上與鄧聯(lián)佳說話，一見蒲和生來了，他不僅不起身接待，反而故意把頭偏向墻壁毫不理睬。這個局面，把所有在場的人弄得有點尷尬，好在蒲和生確有誠意，他走到床前說：“陳司-令，我蒲和生深知罪該萬死，今天特來向你老認罪！”

陳策沒有作聲，只把頭扭轉(zhuǎn)過來，以憤怒的眼光輕蔑地瞅了瞅蒲和生，然后又扭轉(zhuǎn)頭去。這時，姜定要順手掇了一張凳子，送到蒲和生的身后說：“請坐，請坐!”

“不!”蒲和生扭過頭來說：“陳司-令不叫我坐，我不能坐?！?/p>

“你還是坐吧!”諶鴻章勸他，“也難怪陳司-令員氣大，你要想想，你干的事情，如果是出于你的本意，那么，你是多么的毒辣啊!”

“是呀!諶先生，我就是為了這個事情，特來和司-令員當面說個清楚，可惜蒲裕桂已經(jīng)死口無對，叫我百口莫辯。如果蒲裕桂不死，我把他捆送前來，任憑司-令員和諶先生處理，也就用不著我再來分辯了。”

蒲和生說到這里，又回過頭去向陳策再三賠罪：“陳司-令呀，我蒲和生雖罪該萬死，也請容許我說個明白?！?/p>

“你有什么不明白？”陳策抬眼看了看蒲和生，又憤怒地說：“你有本事派蒲裕桂來送死，你為什么不自己來?你來，同樣把你打死!”

“如果，那天我親自來了，就絕不會發(fā)生那樣的事。司-令員呀!如今，我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蒲和生眼里涌出淚水來。

“還是讓他說吧!”諶鴻章為了緩和氣氛，向陳策勸解。然后，回轉(zhuǎn)頭去，對蒲和生說：“你說吧，繼續(xù)說吧!”

“好吧，諶先生叫我說，我就說了!”蒲和生又望了望陳策，繼續(xù)說：“我雖然投身綠林，生性愚魯，但我也能認明大局、粗識時務。如今，眼看是共產(chǎn)黨的天下了，難道我就不知道順風駛舵，圖一個下半生?我到銅灣時，一見到羅運桂，就認定找到出路了，一切事情，我都聽你們的安排。米團長攻占銅灣后，曾派人和我約定：萬一情況緊急，要我派部隊支援。這次，我派侄兒蒲裕桂帶一個營的兵力，槍是撿好的，還加配了機槍，反復交代他要聽米團長和陳司-令員的指揮。哪曉得他那混賬途中變了卦，竟幫著張玉琳的人打米團長。我知道，大錯已經(jīng)鑄成，我就算把心掏出來，陳司-令員還是不會相信的?！?/p>

“我怎么不相信？我就相信你派蒲裕桂來打我們?！?/p>

“司-令員啊!你這樣認定，我就百口莫辯了?！逼押蜕闇I交流，望了望陳策繼續(xù)說：“我并不是把責任往死人身上推，你能調(diào)查活著回來的弟兄，問他們出發(fā)的時候我是怎么交待的。請你們想一想，我蒲和生如果真的吩咐蒲裕桂來打你們，我這次就絕不會有這個膽量，親自前來低頭認罪了?！?/p>

這一番話說出，緊張的空氣頓時變得輕松起來。大家心里想：這個橫行湘西，與張玉琳齊名的綠林頭目蒲和生，歷來橫蠻粗野，卻很少聽到欺男霸女的行為。目前解放軍還沒有到來，他能主動請罪，實屬難得。大家很快消除了對他的懷疑，連陳策的臉色也和緩多了。

“照你的說法，蒲裕桂的行動，不是你的吩咐，那么，他被我們打死了，你甘不甘心?”陳策緊緊盯著他。

“他那是罪有應得，死有余辜!”蒲和生重復地說。

“看來你還是個明白人，蒲裕桂的死，的確是罪有應得!”陳策說著起身下床，“你要知道，那天如果不是蒲裕桂‘拉倒拖’，我們就不會有那么大的損失，米慶舜也就不至于犧牲!相反，張玉琳的部隊，就會被我們打垮?？v然不全軍覆沒，他們的傷亡一定更大!”說完，陳策坐在床沿上，灼灼發(fā)光的雙眼注視著蒲和生。

“是是，蒲裕桂該死，我蒲和生用人不當，自知有罪!”

蒲和生口口聲聲低頭認罪，鄧聯(lián)佳覺得他基本上出于誠意，就令人端出早就準備好了的茶點送上樓去，回頭又叫伙房泡出炒米、端出點心。于是，樓上樓下、廚房飯廳一片忙碌。

飯桌上，陳策對蒲和生說：“上次的事情，就原諒你了。你要好好抓緊部隊整訓，服從縱隊命令，愛護百姓，迎接解放軍到來。”

蒲和生畢恭畢敬向諶鴻章和陳策行了個九十度的鞠躬禮，連忙答應：“是，是!”便轉(zhuǎn)身下樓，走出店去了。

蒲和生離去后的第三天，賀鋤非、林衛(wèi)華回到了龍?zhí)?。鄧?lián)佳把二人帶到龍?zhí)犊蜅Ｅc骨干們見面，大家少不得一番問候。當然，眾人最關心的還是他此行的收獲。

賀子非興致勃勃地講述：這次，他帶著鄧聯(lián)佳的介紹信到長沙后，知道武漢已經(jīng)解放，便不顧艱險，攜帶家眷作掩護，輾轉(zhuǎn)到達武漢，順利地找到了華中局社會部，然后在漢口長春街住下來，會見了肖勁光司-令員和王首道、袁任遠幾位首-長。賀子非匯報了江南別縱隊組織經(jīng)過和對敵斗爭的活動情況，請示以下幾點：一、請派出政-治委員，加強對部隊的領導；二、請指示部隊的名稱；三、如何通訊聯(lián)系；四、賦谷不夠時，如何征用糧食；五、今后的具體戰(zhàn)斗任務。

兩天后，肖司-令員作出明確指示：一、不必派政-治委員了，我們最遲兩個月會進軍湖南。你們的部隊雖說沒有黨的組織，事實上已接受黨的領導了。二、仍用中國人民解放軍江南別縱隊的名義。三、我們會通知進入湖南的部隊，說賀子非領導的江南別縱隊是兄弟部隊，不致發(fā)生誤會，毋須規(guī)定其它通訊聯(lián)絡。四、關于糧食問題，按地主百分之四十五到五十，富農(nóng)百分之三十到三十五，佃富農(nóng)百分之二十，中農(nóng)百分之十五籌措，并發(fā)給糧據(jù)。五、任務：截斷湘黔公路，阻止敵人西竄。另外，你的家屬不必冒險回湖南，他們的生活和工作我們會安排的。

得到肖司-令員的指示，他們心雄膽壯，即日返回湖南……

賀子非說完后，就問鄧聯(lián)佳：“武岡那邊的情況如何？我想馬上就回去組建部隊。”

“先別急，你們一路上辛苦了，暫且休息兩天。李春花回去了，武岡的事，等她過來了再說?！编嚶?lián)佳也滿心喜悅。

賀子非隨之又問道：“龍?zhí)兜那闆r如何？”

“非常好！他們已經(jīng)做好了起義的準備，隨時迎接解放大軍的到來?！?/p>

賀子非點頭說：“他們的工作已經(jīng)趕在前面了，我們必須迎頭跟上！”

1949年8月27日，李春花從武岡回來了，她帶來了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白崇禧為了對付程潛，已經(jīng)把黃萬的部隊調(diào)離了武岡。

得到這個消息，鄧聯(lián)佳、賀子非當即就向陳策、諶鴻章告辭，并約好隨時互通情報。

賀子非一回到武岡，在鄧聯(lián)佳的協(xié)助下，開始重新組建部隊。他的舊部聞風聚集，同時，得知湖南境內(nèi)有不少縣份已經(jīng)解放，不少年輕人對共產(chǎn)黨信心大增，愿意加入江南別縱隊的青年成群結隊而來，不久就發(fā)展到兩個旅，下轄四個團和兩個直屬營。

賀子非這邊告一段落，鄧聯(lián)佳想起已經(jīng)好長時間沒有與管云云見面了，于是令李春花進城接頭。

九月上旬的一天傍晚，鄧聯(lián)佳來到“老地方”——蓼水春客棧，管云云已經(jīng)在這里等候多時。見面后，鄧聯(lián)佳問起城里的情況，管云云匯報說：“近段時間以來，劉異、鄧英杰知道賀子非在高沙鎮(zhèn)重組軍隊的事，很是惶恐不安，但又不敢進行騷擾破壞。”

鄧聯(lián)佳又問：“張云卿這邊有什么動靜？”

“他好像正忙于娶壓寨夫人?！?/p>

“是關月云？”

“不是，具體是什么人，尚末打聽清楚?！惫茉圃仆Ａ艘粫终f，“你不在武岡的時候，我做了一樁事，把你從龍?zhí)稁н^來的宣傳資料發(fā)放到了花園鎮(zhèn)?！?/p>

“你做得對，但要注意安全?！?/p>

“花園鎮(zhèn)離城里遠，又是關月云的地盤，劉異鞭長莫及，沒想到效果很不錯，那里的綠林人士受到很大的影響?！惫茉圃平又鴨柕溃骸百R子非這邊的情況怎樣？”

“很順利。只是還有一個問題，部隊的人數(shù)越來越龐大，日常開銷很大，我叫你過來，有一個新的任務——你去一趟長沙，拿我的私章到貨行提一筆錢過來做開銷?！?/p>

“什么時候？”

“明天一早，趕上那趟安江過來的車。如果有富余的款項，盡量多提些，回來時最好請程潛派專人護送?！?/p>

是夜無話，次日一早管云云走后，鄧聯(lián)佳對李春花說：“管云云不在，她的工作暫時交給你了。你要注意的是劉異和張云卿的動態(tài)，一旦發(fā)現(xiàn)情況盡快報告?！?/p>

李春花點頭：“還有嗎？”

鄧聯(lián)佳想了想說：“聽說張云卿最近娶了個壓寨夫人，方便的話，順便打聽一下?！?/p>

李春花走后，鄧聯(lián)佳退了房，回到部隊據(jù)地。尚末進屋，林衛(wèi)華走了過來說：“仇老板，賀司-令找你有事?！?/p>

“是資金來源的問題吧？我已經(jīng)派人回長沙想辦法去了。”

“不是，昨晚來了個重要客人?！?/p>

鄧聯(lián)佳跟著林衛(wèi)華來到司-令部辦公室，只見賀子非在與一位英俊的年輕人在說話。賀子非見鄧聯(lián)佳來了，忙起身介紹說：“這位是天津縱隊尖刀連連長尹道亮同志?！?/p>

尹道亮忙起身和鄧聯(lián)佳握手：“你就是鄧聯(lián)佳同志吧，你的事跡，我在省社會部聽羅義同志說起過，這次在龍?zhí)队致犼惒咄咎岬健愫芰瞬黄穑　?/p>

“慚愧慚愧！龍?zhí)赌沁叺那闆r還好嗎？”

尹道亮說：“很好，整個敘浦已經(jīng)于9月19日解放了，形勢一派大好，沒有費一槍一彈，為我們解放大軍鋪平了大路，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功勞??！聯(lián)佳同志，我代表天津縱隊全體指戰(zhàn)員謝謝你！”

“盡了一點微薄之力，都是我的份內(nèi)事情——尹連長這次來武岡，有什么需要我協(xié)助的地方？”

賀子非搶過話題說：“是這樣的，由于向承祖的起義，雪峰山這條通道已經(jīng)暢通，南下大軍準備提前過來占領武岡，以扼住白崇禧返回廣西的咽喉?！?/p>

鄧聯(lián)佳擊掌道：“好啊，我們早就盼望這一天了！——你們什么時候到？”

尹道亮說：“湘西那邊，由于張玉琳頑抗，還有幾場仗要打，估計10月初能過來。師首-長派我過來，先與你們打聲招呼?！?/p>

鄧聯(lián)佳看著尹道亮說：“尹連長，需要我們做些什么？”

“有兩個方面的內(nèi)容。一是做好情報工作，了解武岡敵方勢力及軍事布局，這方面你是內(nèi)行，就不用我多說了；第二項工作很重要，要盡可能的不要用武力，爭取和平解放武岡。這方面的工作，除了敘浦，新寧也做得很不錯，縣長徐君虎起義了?！?/p>

賀子非不安地說：“慚愧啊，敘浦有向承祖，新寧有徐君虎……”

“武岡也有賀子非啊，我們期待你們能兵不血刃解決武岡的問題?！币缆妨琳f到此處，表情突然嚴肅起來，“不過據(jù)我了解，你們武岡與別的地方大有不同，反動勢力歷來就很囂張，所以也要做好打惡戰(zhàn)、硬戰(zhàn)的準備。對武岡最有發(fā)言權的是聯(lián)佳同志，我想聽聽你的意見?！?/p>

鄧聯(lián)佳說：“尹連長說得沒錯，武岡很有可能要打一場惡戰(zhàn)。說到要爭取和平，這當然是眾望所歸，而且也不是全無可能，但要有三個條件——”

尹道亮：“哪三個條件？”

“第一，分化瓦解武岡現(xiàn)有的敵方軍事力量；二，切斷白崇禧對武岡的支援；三，請一個有份量的人物出面說項?！?/p>

“這三個條件都具備嗎？”

“有的具備，有的沒有具備。先說第一項，我們武岡有張云卿和劉異，這兩個人能量很大，能把所有的反動勢力粘合在一起；第二項，白崇禧就在衡陽，一旦武岡有事，他會立即調(diào)集軍隊過來——當然，我若能行動快些，就可以避免這方面的問題；第三個條件到是現(xiàn)成的，武岡師范的老校董劉義軒在武岡還算有點威望，他是徐君虎的同學，也愿意為和平解決武岡出力。我的想法是，趁著尹連長在這里，不妨先和劉義軒碰碰頭?！?/p>

尹道亮說：“好吧，那就先從第三項工作開始！”

鄧聯(lián)佳讀初中的時候，劉義軒曾教過他的國語，后來又曾多次和張光文拜訪過。次日一早，他和尹道亮一起前往縣城，中午就到了武岡師范。

其時，劉義軒剛從新寧徐君虎處回來。作為開明紳士，他也希望武岡能和平解放，一聽有解放代表要來拜訪，十分高興，并留兩人在他家里吃飯。席間，他向尹道亮表示，無論鄧英杰、劉異是什么想法，他都將盡最大的努力做他們的工作。

從劉義軒家出來，尹道亮此行的任就算是完成了。鄧聯(lián)佳考慮到武岡的反動勢力猖獗，沒有讓他從原路返回，而是從城囗沖方向抄小路，把尹道亮送到綏寧縣境才分手。

鄧聯(lián)佳于第二天下午回到高沙，他想起李春花可能有情報回來，遂繞道來到古樹下，趁周圍無人把手伸進樹洞，果然從里面取出了一張紙條。

李春花在紙條上寫了兩個情報：一是武岡城里近期開了一個專們針對解放軍即將南下的防務會議，會議由縣長鄧英杰主持，到會者有張云卿、關月云、易豪及各鄉(xiāng)義勇隊頭目；二是鄧英杰、劉異獲悉了解放軍天津縱隊偵察員到武岡打前站的消息，為此致電白崇禧，要求速派黃萬過來。

鄧聯(lián)佳看后十分吃驚，他一到司-令部，賀子非就滿面春風地對他說：“你來得正好，我正要找你——那邊的情況怎么樣？”鄧聯(lián)佳沒說話，把門掩上后才遞上紙條。賀子非看后說，“尹道亮同志才走，他們?yōu)楹芜@么快就知道消息？”

鄧聯(lián)佳不假思索說：“只有一種可能：江南別縱隊內(nèi)部潛伏了國民黨特務！”

賀子非愕然道：“我原來就懷疑我們內(nèi)部潛伏了國民黨特務，沒有想到真會有這樣的事。誰是特務呢？”

鄧聯(lián)佳說：“這種事不可隨便猜測，但可以肯定，這個人的級別不會很低，因為尹道亮同志來這里，只有高層的人才知道。”

賀子非點頭：“你的分析沒很正確，今后該怎么辦呢？”

鄧聯(lián)佳說：“在特務沒有查出來之前，只有一個辦法——今后凡屬重要決定，應盡可能少讓人知道，否則會后患無窮！最好是能我倆商量的事情，決不可以讓第三人知道?！?/p>

“看來只能這樣了。”賀子非心里幾分沉重。

“另外，我與尹道亮分手的時候，他說過在大部隊來武岡之前，他會帶偵察分隊提前兩天過來了解敵情?，F(xiàn)在看來，得及時通知，不能讓他們直接到這里來。”

“對，來這里會泄露軍事秘密。你覺得，讓他們住什么地方好一些？”

鄧聯(lián)佳說：“灣頭橋怎么樣？”

賀子非點頭：“這地方不錯，處在縣城與高沙鎮(zhèn)的中間，既方便與我們接觸，去實地偵察也不太遠。”

“那就這樣定了，你盡快擬好電報發(fā)給尹道亮同志！”鄧聯(lián)佳停了一會又說，“賀司-令，你不是有事要找我么？”

賀子非點頭：“哦，是有兩件事。一是剛剛接到上面的通知，十月一號，毛澤東同志將要在天安門廣場正式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要求我們盡可能開一個慶祝會，這樣既能鼓舞部隊的士氣，還能起到宣傳作用?！?/p>

鄧聯(lián)佳激動地說：“太好了！為了這一天，我盼了好多年，現(xiàn)在總算盼到了！還有什么事？”

“管云云同志回來了，她在老地方等你?！?/p>

“她帶多少錢回來了？”

賀子非說：“她沒有說——反正你們見了就會知道?！?/p>

這幾天鄧聯(lián)佳一直在盼管云云回來，現(xiàn)在真的回來了，他的心情反而顯得很不安寧。畢竟長沙那邊的生意他已經(jīng)有一年沒去打理了，不知經(jīng)營狀況如何。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蓼水春客棧，進入到管云云長租的房間，鄧聯(lián)佳第一句話就問：“帶了多少錢回來？”

管云云沒有直接回答，掩上門很久才說：“長沙恩公綢緞百貨行賬上，已經(jīng)沒有錢了?！?/p>

鄧聯(lián)佳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么？怎么會呢？”

管云云把話重復了一遍，又加上一句：“不光賬面上沒有錢，連不動產(chǎn)都出售了，這兩年的鋪面，都是用高價從買主那里租下來的?！?/p>

鄧聯(lián)佳驚愕之余，很快明白過來：“是不是細狗干出來的？”

管云云點頭：“是的?！?/p>

“他人呢？”

“已經(jīng)在程潛起義之前離開長沙?！惫茉圃普f著從身上掏出一封信，遞給鄧聯(lián)佳，“這是他留給你的?！?/p>

鄧聯(lián)佳打開信，果然是細狗的字跡——

佳弟：

寫這封信有兩個事：一、請允許我叫你弟，因為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和張光火、張光文，您是我最值得信賴的人；二、向你說一說我的家史。

我是張光火的親弟弟、張光文的親哥哥，本名張光良。關于我家的家史說來有點話長。外人知道的，是我父母當年在芷江開“又生春客棧”發(fā)了橫財，然后做起了綢緞百貨生意。其他內(nèi)情，本以為這輩子永遠不會與外人道，但我現(xiàn)在既然把你當成親弟弟，就必須向你坦承。

我的父親是個受儒家思想影響的商人，一輩子恪守中國商人最傳統(tǒng)的觀念，他到臨死的時候仍念念不忘告誡我們：富貴而不歸鄉(xiāng)，好比穿錦衣夜行。為了實現(xiàn)這個愿望，他在晚年的時候，讓大哥回到家鄉(xiāng)購買了一千畝田地。他原打算買下北鄉(xiāng)的多數(shù)良田，可正在他準備實施第二步計劃時，土匪找上門來了，動輒就是上千大洋！這時候他才明白，人活在世上光有錢遠遠不夠，還要有相關的勢力。當時我的小弟光文剛出生，他是我的姨娘生的，老來得子的父親對他寄予了厚望。光文也很爭氣，自小聰明伶俐，可是他不到五歲，父親就抱恨而去了。那時我在芷江、長沙兩地打理生意，就把弟弟帶回武岡交給了哥哥。以后的事你都知道了。你不知道的是，我家因與張云卿結了冤仇，弟弟早就意識到仇恨遲早要升級，為了不致全家慘遭滅門，就讓我以幫工的身份出現(xiàn)張家。

佳弟，感謝你在我弟弟離去后又接過他的重擔。關于你的身份，我弟弟其實早就知道，但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大義、誠信和能力都值得我們信賴。在此，我不得不為弟弟感到自豪：選擇你，當初他是多么的高瞻遠矚??！以現(xiàn)在的局勢看，張云卿已經(jīng)是秋后的蚱蜢蹦不了幾天了。最后有一件事，沒來得及與你商量就擅自作主了：恩公貨行及老家的田產(chǎn)，我已經(jīng)在年前就處理了，所折款項以我二人之名義，已全部轉(zhuǎn)移到香港匯豐銀行。這樣做，是緣于我家落到今天的結局，是因為恪守中國傳統(tǒng)觀念所致。在此我想對中國的富人說一句肺腑之言：富貴別歸鄉(xiāng)，你的錦衣會招來滅頂之災！

此時此刻，我已經(jīng)淚流滿面，再也寫不下去了，如果不是弟弟如此深謀遠慮，不光報不了仇，連我都早不在人世了。最后我再問一句：佳弟什么時候過來？我們一起共享富貴。

張光良奉上。

鄧聯(lián)佳看完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管云云說：“張光文真是太會算計了，這么多年，一直在利用你為他看家護院，逐步增加財富?！?/p>

鄧聯(lián)佳很快鎮(zhèn)定下來：“確實也難為他事機關算盡。不過，他這樣做也能理解，地主階級嘛?！?/p>

“那……我們的經(jīng)費怎么辦呢？”

“可以自己想辦法，問題不是很大。管云云同志，你還是回城干原來的工作，負責進攻武岡的天津縱隊已經(jīng)派人與我們接觸了，要不了多久會打過來。這事鄧英杰也知道了，正多方拉攏地方武裝與我們抗衡，其中關月云也在爭取之列。如果能夠成功阻止關月云與反動勢力同流合污，易豪就有可能受到影響，這項工作很重要，是你當前的主要任務?！?/p>

管云云點頭：“我保證完成上級交給我的任務。”

“在完成任務的同時，還要注意安全。有件事，我在這里提醒你：江南別隊很可能有國民黨特務，這對你的安全是一個很大的威脅。你進城后，盡量減少外出的時間，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接頭方式暫時不變?！编嚶?lián)佳見管云云就要走，于是搭著的肩膀說：“中華人民共和國就要成立了，本想留你慶典過后才走，可是……”

管云云問道：“什么時候？”

“十月一日?！?/p>

“哦，很快了……”

“是，這個節(jié)日，你只能在敵人的地盤上過了。管云云同志，祝你工作順利！”

管云云走后，鄧聯(lián)佳就著手籌備慶典活動，幾天功夫，高沙鎮(zhèn)上別面貌一新，到處張燈結彩，隨處可見革命標語囗號。

1949年9月24日，李春花從城里帶回一個十分重要的情報。鄧聯(lián)佳聽了，立即來到司-令部向賀子非報告：“黃萬已經(jīng)率部隊過來了，城里的反動派正在籌備防務會議。這個會原定于昨天召開，后來張云卿提議，要把城步、綏寧的的代表都請來一起開會，通知已經(jīng)在昨天晚上送達了。”

賀子非失色道：“城步、綏寧這兩縣武裝不可小覷，我們必須想辦法阻止這個計劃！”

“我也是這樣想的。只是時間緊急，如果從這里出兵，我們的計劃很快就會泄漏。林衛(wèi)華去城步也有一段時間了，不知組建軍隊的情況如何？”

賀子非說：“已經(jīng)有了三百多人。”

鄧聯(lián)佳愁眉一展說：“那就好！請賀司-令馬上給龍懷林和城步警察局長寫一封信，我?guī)夏愕男篷R上動身去城步！”

賀子非認為此辦法可行，當即寫了兩封信交給鄧聯(lián)佳。

鄧聯(lián)佳離開司-令部，在馬廄里換了一匹快馬，連夜趕往城步西巖。半夜時分，鄧聯(lián)佳來到部隊據(jù)地與林衛(wèi)華見了面。林衛(wèi)華聽鄧聯(lián)佳說完原委，吃驚地說：“要阻止兩個縣的代表，還來得及嗎？”

“沒有問題，我們可以分頭行動，你天亮后就去縣政府與警察局長見面，”鄧聯(lián)佳說著把一封信交給林衛(wèi)華，“這是賀司-令給他的信，你要向他曉以大義，以當前的局勢，他應該不會與鄧英杰他們站到一起。與此同時，你另派幾個行動敏捷的同志，跟我去綏寧做龍懷林的工作?！?/p>

林衛(wèi)華情知時間緊迫，當即就叫起幾個年輕人隨鄧聯(lián)交往綏寧。

1949年9月25日早晨5時許，鄧聯(lián)佳一行趕到龍懷林必經(jīng)之地七步峽。約半個小時過去，只見十余名槍兵騎著快馬，簇擁著一位中年漢子走來。鄧聯(lián)佳讓幾個戰(zhàn)士躲藏有暗處，他則鎮(zhèn)定地上前向中年漢子拱手：“請問，閣下是龍懷林先生嗎？”

漢子吃了一驚：“你是誰？”

“先別問我是誰，如果你是龍懷林，有個東西請你過目?！编嚶?lián)佳見漢子點了頭，遂將一封信遞上。

龍懷林一看信大吃一驚，隨即叱退左右，從馬上下來，把鄧聯(lián)佳叫到一邊說：“其實我也不愿意去開這個會，而是迫不得已?！?/p>

鄧聯(lián)佳說：“去不去開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與共產(chǎn)黨為敵，以免玉石俱焚。你好是為之吧！”

龍懷林連聲答應：“是是是！”

鄧聯(lián)佳一聲咳嗽，躲藏在暗處的人閃出來。鄧聯(lián)佳把一些香煙水果送給龍懷林：“何去何從，你看著辦吧！”

龍懷林離去后，鄧聯(lián)佳率隊于下午二時回到城步西巖。一到部隊據(jù)地，林衛(wèi)華報告，已成功阻擊城步警察局長前往武岡開會。鄧聯(lián)佳放下心來，正準備回高沙，林衛(wèi)華接到賀子非一個電話：龍懷林已經(jīng)從武岡返回，并電告綏寧警察局長派一批精銳隊伍到武陽迎接。

鄧聯(lián)佳得知此消息，立即要林衛(wèi)華率隊前往武陽給予打擊。林衛(wèi)華當即率一百余人槍出發(fā)，于當晚十二時到達武陽附近，走了一百五十余里，迅速將武陽包圍。一陣排槍打過后，部隊開始喊話——

“活捉綏寧警察局長！”

“繳槍不殺！”

躲在客棧里的警察倉促應戰(zhàn)，有的沖了出來，林衛(wèi)華下令掃射，當場打死了不少，沒有死的趕緊繳槍投降。包圍圈愈來愈小，這時客棧里有人喊話了：“你們是江南別縱隊嗎?我們是龍懷林的部隊?！?/p>

林衛(wèi)華立即下令停止進攻．鄧聯(lián)佳在數(shù)名武裝人員的陪同下，進入客棧與龍懷林見面。

龍懷林一見鄧聯(lián)佳就連打拱手：“誤會誤會！他們過來接應，并非我的本意，我對你們共產(chǎn)黨的主張，還是衷心擁護的。”

鄧聯(lián)佳說：“我也知道不是你的本意，所以才只喊出活捉綏寧警察局長的囗號。我希望你要相信共產(chǎn)黨的政策，千萬不要聽黃萬的命令，否則將一失足成千古恨?！?/p>

“我明白?！饼垜蚜诌B連點頭。

“這次黃萬、鄧英杰開的是什么會議？”

“說是解放軍馬上就要過來，要求武岡境所有的武裝進入城內(nèi)，協(xié)力抗擊解放軍?！?/p>

“他們對你提出什么要求？”

“要我們也派一部分人給予支援……當然，我是絕對不會聽的！”龍懷林因為緊張，額上汗水直流。

鄧聯(lián)佳說：“今天就說到這里，你們死了一些人，安葬費用由我們負責，這是對不聽話的警察局給予一點點教訓！”

龍懷林稱謝不已。鄧聯(lián)佳見起到了預期的效果，遂將繳獲的槍支如數(shù)歸還，隨后與林衛(wèi)華分手回了武岡。一路上，他都在牽掛一件重要事情，回到高沙就問賀子非：“那件事辦好了嗎？”

賀子非明白鄧聯(lián)佳說的是哪件，搖頭說：“我正要跟你商量?！?/p>

鄧聯(lián)佳不安道：“是不是道亮他們收不到電報？”

“也不是——我本來已經(jīng)擬好了電文，交給電報員同志發(fā)送，可是電報員同志見內(nèi)容至關重要，就提醒說我們用的電碼早就過時了，很容易被破譯。我覺得還是派人去面談為好，可是一下子又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鄧聯(lián)佳想了想說：“還是我去一趟吧！”

賀子非說：“你去當然最好，只是你走得開嗎？”

鄧聯(lián)佳說：“我出去不會有太長的時間，李春花那里如果有緊急情況，會來這里找你的，到時你酌情處理就行了?！?/p>

由于時間緊迫，鄧聯(lián)佳當即就騎了快馬趕往敘浦。

鄧聯(lián)佳來到敘浦，這里真是另一番天地，除了剿匪工作已經(jīng)全面鋪開，向承祖、姜定要等人正在等待南下工作隊的到來，進行土地改革。姜定要的侄兒姜邦番表現(xiàn)積極，被選送到常德干訓班學習去了。

在姜定要的幫助下，鄧聯(lián)佳很快就與尹道亮見了面。尹道亮一聽他的武岡之行被敵人知道了，很是詫異，他感慨道：“我從北打到南，頑固不化的敵人也見過不少，你們武岡這樣的反動派，還真是頭一回見到。由此可見，一場惡戰(zhàn)在所難免。這事我會向首-長匯報，做好充分準備?！?/p>

鄧聯(lián)佳又問：“大概什么時候能過來？”

尹道亮說：“部隊已經(jīng)在休整了，正是為來武岡做準備的。我的計劃不變，提前二天率偵察分隊過來?！?/p>

鄧聯(lián)佳因牽掛武岡的事情也不敢久留，當即仍騎馬返回。

鄧聯(lián)佳從敘浦回到高沙鎮(zhèn)，正好趕上了國慶慶典活動。

1949年10月1日，武岡的慶典活動在高沙鎮(zhèn)舉行。上午七點，慶典活動尚未開始，大家就坐在演兵場上等候了。八時許，李春花從城里回來，也趕上了慶典活動。

八時許，毛澤東帶有濃重家鄉(xiāng)囗音的話從收間機里傳出——“中國人民從此站立起來了！”“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

“毛主席萬歲！”

演兵場上歡呼聲雷動，很多人激動得熱淚盈眶……

毛澤東向全世界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之后,接著，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司-令朱德宣布了中國人民解放軍總部的命令

全體戰(zhàn)斗員、指揮員、政-治工作人員和后勤工作人員同志們:

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武裝部隊,今天和全體人民在一起,共同來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的成立。

我們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武裝部隊,在反對美國帝國主義所援助的蔣介石反動政府的革命戰(zhàn)-爭中,已經(jīng)取得了偉大的勝利。敵人的大部分已經(jīng)被殲滅,全國的大部分國土已經(jīng)解放，這是我們?nèi)w戰(zhàn)斗員、指揮員、政-治工作人員和后勤工作人員一致努力英勇奮斗的結果。我向你們表示熱烈的慶祝和感謝！

但是，現(xiàn)在我們的戰(zhàn)斗任務還沒有最后完成，殘余的敵人還在繼續(xù)勾-引外國侵略者,進行反抗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反革命活動，們必須繼續(xù)努力,實現(xiàn)人民解放戰(zhàn)-爭的最后目的。

我命令：中國人民解放軍全體指戰(zhàn)員、工作員,堅決執(zhí)行中央人民政府和偉大的人民領袖毛主席的一切命令,迅速肅清國民黨反動軍隊的殘余,解放一切尚未解放的國土,同時肅清土匪和其他一切反革命匪徒,鎮(zhèn)壓他們的一切反抗和搗亂行為！

慶典會后，部隊殺豬宰羊打牙祭，賀子非還破例允許喝酒。平時滴酒不沾的鄧聯(lián)佳因為高興，在眾人的勸說下也喝了幾杯。酒是武岡土制米酒，有一種特別的味道，看似不醉人，不意喝了后勁十足，第一次喝酒的鄧聯(lián)佳就醉得一塌糊涂。

醒過的時候，已經(jīng)是次日凌晨。這天是農(nóng)歷八月十一，皎潔的月光從窗口射進屋里，他發(fā)現(xiàn)自己紅果裸和李春花睡在一起，就明白晚上發(fā)生了什么，趕緊從床上抓了一條毛巾遮住自己，一邊連聲對李春花說“對不起”。相比起來，李春花反而比他大方多了：“我是自愿的，有什么對不起？”

鄧聯(lián)佳愧疚地說：“可……可我們是兄妹呀……”

李春花也坐起來，摟住鄧聯(lián)佳說：“別忘記了，我們不是真的兄妹。老鄧，自從和你在一起，我發(fā)現(xiàn)你身上有很多的東西在吸引我，我們早就該走到這一步了！我很感謝昨天的酒，沒有那些酒，真不知道這一天還要等到何時！老鄧，昨天是個特別的日子，我們能在這一天結合，難道不是天意嗎？”

鄧聯(lián)佳經(jīng)李春花一說，心情平靜了很多：“可是，武岡還沒有解放，斗爭還會很殘酷，你萬一有了怎么辦呢？我真的不愿意害了你，更不愿……”

“你好糊涂！新中國已經(jīng)成立，全國人民就要開始幸福的新生活，我們也應該開始自己的新生活。就算我倆都為革命犧牲，我們也……”

鄧聯(lián)佳趕緊把李春花的嘴捂住：“不要瞎說，你一定會沒有事的，我無所謂，可是我們的孩兒不能沒有娘！”

李春花伸出指頭戳著鄧聯(lián)佳的額頭：“你呀，想得這么悲觀，虧你還是黨組織負責人呢！解放軍已經(jīng)打過來了，一切反動勢力都是螳臂當車，阻擋不了我們的新生活！”

朦朧的月色下，李春花顯得愈加美麗動人，鄧聯(lián)佳看著看，便情難自禁的把嘴唇貼上去……

一陣狂風暴雨過去，鄧聯(lián)佳愛撫地把李春花摟在懷里：“真的，我很愧疚，我配不你——無論是年紀還是品貌……”

李春花深情地說：“你是我的恩人，還是我的領路人，就不要說這樣的話了。也許這是上天的安排，無以無論今后發(fā)生什么，我都無怨無悔。”

鄧聯(lián)佳動情地說：“我原來打算這輩子不再找女人了，沒想到還會天上掉下來一個林妹妹！就憑你說的這句話，我會用這輩子好好愛護你?！?/p>

鄧聯(lián)佳的話，讓李春花想起一樁事來：“對了，你不是要我打聽張云卿找了個什么樣的人當壓寨夫人嗎？我?guī)湍愦蚵牭搅?，她就是武陵春的點絳珠?！币娻嚶?lián)佳半天沒有反應，推了他一把說：“你怎么啦？”

鄧聯(lián)佳心里百感交織：“從個人感情上說，我還是為她惋惜。想不到，她會跟張云卿走到了一起?！?/p>

“老鄧，我想問一句，你心里真的對朱紅萍沒有半占怨恨？”

“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我是男人，卻不能給她幸福，我有什么資格怨恨她呢？”

“老鄧，能做到這一點，你真了不起！”

鄧聯(lián)佳喟嘆說：“話又說回來，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并不全是她的錯。當一個人不變壞就不能出人頭地成為一種社會定勢，這說明是社會出了問題。如果不推倒重建，還會出現(xiàn)無數(shù)的悲劇。好在這樣的制度推翻了，新中國已經(jīng)誕生。春花，我們是正式夫妻了，為了我們的孩子比我們幸福，我們還需要作最后的努力！眼下是非常時期，武岡的反動勢力還很強大，你要抓緊與管云云聯(lián)系，掌握武岡城內(nèi)的情況?！?/p>

李春花說：“我聽你的。”

“還有一點非常重要，高沙這邊有特務，我已經(jīng)與尹道路亮同志約好在灣頭橋接頭，如果有急事，就來灣頭客棧找我?！?/p>

是夜無話，次日吃過早飯，李春花進城后，鄧聯(lián)佳也離開高沙鎮(zhèn)，繞道來到位于高沙與縣城中間的灣頭橋鎮(zhèn)。此處的臨時接頭地點，就叫灣頭客棧。

一連數(shù)日不分白天黑夜疲于奔命，這一會總算喘氣過來，他一進入客棧房間，就躺在床上酣然深睡過去。當他睜開眼睛，意外看見李春花坐在床前。

“春花，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鄧聯(lián)佳說著坐了起來。

“下午三點多吧。”

“啊呀，我睡得真死，你什么時候過來的？”

李春花心痛地說：“別問我什么時候過來好不好？你知道你有多長時間沒睡過囫圇覺嗎？”

鄧聯(lián)佳嘆氣說：“有什么辦法呢——城里的情況怎么樣？”

李春花說：“9月25日，他們開過防務會后，各鄉(xiāng)的義勇隊和張云卿的隊伍都進城了?！?/p>

“關月云和易豪呢？”

“關月云的工作被管云云做通了，易豪以關月云不進城為由，拒絕聽從黃萬的調(diào)配?！?/p>

鄧聯(lián)佳點頭：“管云云的工作做得很好，還得提防節(jié)外生枝！”

“正是。為這事，張云卿還親自去了一趟花園鎮(zhèn)，好像也沒有什么結果。”李春花接著又介紹了一些情況，說著就站了起來?！霸撍?，光顧跟你說話，飯都沒讓你吃呢。”鄧聯(lián)佳一聽到吃飯，立即便饑腸轆轆起來。李春花出去一會，就帶來了熱騰騰的飯菜：“中午就給你準備了，不忍心叫醒你，一直在廚房里熱著?！?/p>

鄧聯(lián)佳剎時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實實在在感受到有妻子在身邊的好處。剛剛端起碗，他又想起一件事來：“你去跟老板說一聲，再煮一鍋飯，道亮同志有可能今天過來！”

李春花笑著說：“你就安心吃飯吧！這事不用你操心，廚房早幫我做好了?！?/p>

鄧聯(lián)佳深情地看著李春花：“你想得真周到！”

李春花撅嘴說：“你該不是嫌我自作主張吧？如果連這些事都要你吩咐，我還有什么資格留在你身邊呢？”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這輩子很少受到女人的關照，所以才這么敏感。不瞞你說，一開始的時候，我對你更多的是自于同情心……”

李春花的話沒說完，老板在外面喊叫：“姓李的，你請的客人來了！”

“是道亮同志來了！”李春花說完，就大聲回應道：“來了，麻煩你把飯菜擺上，請他們用餐?！?/p>

鄧聯(lián)佳一聽是尹道亮來了，趕緊端了碗來到小餐廳一起吃飯。

尹道亮帶了兩個人過來，其中一個是上次一同來過的小馬。他們?nèi)孙@然是餓壞了，一鍋飯很快就吃個底朝天，然后才一起進入房間說正事。

“部隊已經(jīng)出發(fā)了，計劃大后天到達江囗和瓦屋塘，10月8日前進入武岡地界?！币懒寥詢烧Z就說清了情況。

鄧聯(lián)佳問道：“來了多少人？”

“我們的縱隊是一個師的編制——敵人守軍有多少？”

“張云卿部五百人，除了一百人留守燕子巖，其余都來了；劉異的義勇總隊編制是三百人，加上各鄉(xiāng)的分隊也進了城，共五百人，另加黃萬的一個師?！?/p>

李春花插話說：“黃萬沒有一個師，來到武岡的實際人數(shù)是一個團，其余兩個團在與程潛作戰(zhàn)時消耗掉了?！?/p>

尹道亮點著頭，隨后又問：“還有什么情況？”

鄧聯(lián)佳說：“還有，黃萬本來想把城步、綏寧的武裝也拉一部分過來，已經(jīng)被我們成功阻止?！?/p>

“不是說還有兩股土匪武裝嗎？”

“關月云我們已經(jīng)做通了她的工作，另一個是易豪，他以關月云不進城為借口，沒有聽黃萬的調(diào)配。當然，現(xiàn)在說他們不參加還為時過早，不能排除有節(jié)外生枝的情況發(fā)生。”

尹道亮松了囗氣：“但愿不要發(fā)生這樣的事。那樣，他們在人數(shù)上就更加處于劣勢?！?/p>

“另外，必須提防白崇禧派援兵過來。為了防止發(fā)生這種情況，我們應提前與新寧徐君虎的起義部隊接洽?！?/p>

尹道亮說：“這一點，部隊首-長已經(jīng)考慮到了。我們商量一下，馬上派人過去聯(lián)系！”

鄧聯(lián)佳看了一眼李春花說：“我也是這樣想的，只是人手不夠?！?/p>

尹道亮明白鄧聯(lián)佳的意思：“我打前站的任務，是了解敵情和察看地形，只要工作需要，其他同志你可以調(diào)用?！?/p>

李春花說：“去新寧的任務就交給我吧，我在這邊的工作很簡單，帶一個同志進城交接一下就行了?！?/p>

尹道亮當即就安排小馬跟李春花進城。

鄧聯(lián)佳向李春花交代了與除君虎接頭的方式，就安排尹道亮和小朱住宿。

是夜無話，次日吃過早飯，鄧聯(lián)佳來到鎮(zhèn)上收購了不少草鞋，然后三個人扮成草鞋客進城。

尹道亮在鄧聯(lián)佳的陪同下，用了一整上午的時間，把武岡城四周的地形察看了一遍，并畫上了地圖。中午時分，三個人在迎春亭的小攤點上吃了小吃，尹道亮便提出要去與劉義軒見面。

鄧聯(lián)佳提醒說：“劉義軒已經(jīng)被注意，你是陌生人，去他家里很不安全?！?/p>

尹道亮說：“師首-長指示，應盡可能爭取和平解放武岡，沒有他出面，和談何從談起？”

鄧聯(lián)佳說：“這個任務交給我就行了，你和小朱先回灣頭橋，我會想辦法約他出來。”

尹道亮、小朱走了后，鄧聯(lián)佳在迎春亭低價處理了草鞋，于是只身進城到電話局給劉義軒打電話。

一個小時候，劉義軒依約來到四牌路茶樓包房。

兩人坐下后，鄧聯(lián)佳還用原來的稱呼他：“劉老師，現(xiàn)在風聲緊啊，你老出門沒有尾巴吧？”

劉義軒嘆氣說：“有沒有尾巴，已經(jīng)顧不上了，你找我必有急事。”

鄧聯(lián)佳點頭：“尹同志來了，在灣頭橋客棧等你?！?/p>

劉義軒為難地說：“我是無所謂，萬一被盯上了，會不會連累了解放軍同志？”

鄧聯(lián)佳胸有成竹地說：“這個你老別擔心，聽我安排好了?！?/p>

鄧聯(lián)佳對劉義軒耳語幾句，于是換了一套與劉義軒一模一樣的長衫、禮帽，然后從后門離開繞道來到轎子行，租下兩頂轎子。不一會，劉義軒來到轎子行，徑直鉆入其中的一頂。約行等了半刻鐘，又有人來租轎，已經(jīng)在另一頂轎內(nèi)的鄧聯(lián)佳對轎夫說了去處，然后率先走了。

兩名轎夫抬著鄧聯(lián)佳來到武岡師范的劉公館，開門的是舒曼文。鄧聯(lián)佳為了不讓事情露餡，揭開一角轎簾沖著她使了個眼色。舒曼文會意，于是對轎夫說：“麻煩把老爺送進院里來！”

鄧聯(lián)佳等轎子進了有圍墻的院子，這才從轎子上下來。轎夫離去后，他從門縫張望，果見外有陌生人在東張西望。

鄧聯(lián)佳回到灣頭橋客棧已是傍晚，劉義軒早就走了。他剛進房間，尹道亮也跟進來了：“聯(lián)佳同志，辛苦你了！”

鄧聯(lián)佳說：“道亮同志別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工作。情況怎么樣？”

“他和鄧英杰、劉異都談了，這兩個人都沒有明確的答復。看來，他們是錯誤地估計了形勢，打算頑抗到底?！?/p>

鄧聯(lián)佳嘆道：“武岡的反動勢力從來就是這樣——不見棺材不流淚?！?/p>

尹道亮點頭：“所以，我們還是要做好兩手準備?！?/p>

“城里有消息回來嗎？”

“有。”尹道亮從囗袋里掏出紙條遞給鄧聯(lián)佳。

這是一張白紙，經(jīng)處理后，燈光下，一幅城內(nèi)軍事布局圖顯現(xiàn)出來，只見上面赫然標上：關月云400人，守南門；易豪300人，守西北……

尹道亮吃驚地說：“不是說關月云、易豪沒有進城嗎？為什么這上面有他們？”

鄧聯(lián)佳說：“是啊，不知道他們采用了什么手段——小朱同志呢？”

“剛走——你沒碰了他？”

“沒有，我走的是一條小路?！编嚶?lián)佳說著來就走出房間去追趕小朱。

小朱果然沒有走多遠，鄧聯(lián)佳一陣功夫就趕上了。

小朱見鄧聯(lián)佳追上來，估計必定有事，遂走到一處樹林里等候。

鄧聯(lián)佳察覺到周圍沒有人，于是也進入樹林。小朱待他走近就問道：“聯(lián)佳同志，有什么事？”

“我想知道，你與管云云同志見面的時候，她說了什么話?！?/p>

“她囑咐我不要貿(mào)然進城，有了情報，她會送到城外的交接點?！?/p>

“她在為你的安全著想?！?/p>

小朱點頭：“就是這個事？”

鄧聯(lián)佳說：“軍事地圖我們已經(jīng)收到，你的任務應該是圓滿完成了，你想辦法盡快與她接上頭，要她馬上撤離，就說這是我的命令！”

鄧聯(lián)佳交代清楚后仍回客棧，向尹道亮說明他追小朱的原因。

是夜無話，次日一早，尹道亮得到大部隊已經(jīng)進入武岡縣境的消息，于是同鄧聯(lián)佳一起前往迎接。中午時分，二人在江囗與先頭部隊接了頭。尹道亮向師長羅華生、政委邱子明匯報情況后，就回到原崗位任尖刀連連長。

大部隊在鄧聯(lián)佳的帶領下，經(jīng)江囗、瓦屋塘直插武岡城郊，然后迅速在壇子嶺、月光嶺、武岡師范及冷水廟、三里亭、法相巖等地安營扎寨，對武岡城形成了包圍圈。

師部在壇子嶺安頓下來后，鄧聯(lián)佳立即前往師范接劉義軒，不想劉義軒昨天從灣頭橋回來后，接到徐君虎的電話，連夜趕往新寧去了。

鄧聯(lián)佳回到師部，向羅華生師長匯報。羅師長聽了說：“我們必須等劉義軒回來才能作決定！”說完，就命令電臺給新寧徐君發(fā)急電，要劉義軒趕回武岡。

新寧方面很快就回了電，稱已讓劉義軒火速返回。這時賀子非也從高沙趕到了。羅華生聽賀子非匯報了部隊的情況之后，就讓大家陪他察看地形。尹道亮一路走一路向羅華生介紹：“武岡城的地形是西北高，東南低，城墻的東南方隔著一條大河叫赧水，西邊是一遍開闊地，只有西北邊是山坡地，是最好進攻的方向。”

羅華生在西北高地停了下來，問道：“這地方是什么人在防守？”

鄧聯(lián)佳說：“是一支四百多有的土匪部隊，為首者叫易豪?！?/p>

羅華生點頭：“國民黨軍隊還是老習慣不改，布防時都是讓雜牌軍守危險的地方。城內(nèi)的情況如何呢——我指的是老百姓方面的?！?/p>

鄧聯(lián)佳說：“武岡歷來就是反動勢力最猖獗的地方，反動派對消息封鎖得很嚴，加之本來就偏遠閉塞，甚至大部分老百姓還不知道長沙已經(jīng)和平解放，更不知道解放軍來了。直到前天，黃萬在城里開防務會議，城門突然被關了起來，鄉(xiāng)下的農(nóng)民出不去，下了鄉(xiāng)的城里人也進不來，人們急得一團糟，卻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亊，里外一片驚慌。昨天是中秋節(jié)，黃萬害怕消息走漏引起恐慌，又不得不開了城門。市民們意識到情況不好，出城的急忙出城，進城的急忙進城，出現(xiàn)了擁擠狀態(tài)。沒多久，城門又關了，還有不少人來不及進出，只好呆呆地等在城門邊。直等到下午，城門才又開了一下，把等在城門邊的人放走以后，城門就馬上又關了。到了這時候，夠得上人心惶惶?！?/p>

羅華生說：“城里大概還有多少老百姓？”

“縣城平常有將近兩萬人口，老百姓還沒有想到會馬上打仗，人數(shù)跟平常沒有太大的變化?！?/p>

羅華生說：“部隊首-長指示我們，武岡歷史悠久，是湘西南經(jīng)濟文化重鎮(zhèn)，老百姓飽受國民黨反動派壓迫剝削，我們要盡可能地爭取和平解放武岡，以免給老百姓造成傷亡！”

正在此時，一位戰(zhàn)士跑過來向羅華生行個軍禮：“報告首-長，有位同志從新寧回來了?！?/p>

羅華生疑惑道：“我們才收到回電，劉義軒這么快就回來了？”

“不是劉義軒，應該是李春花同志回來了?！编嚶?lián)佳向羅華解釋說，是他派李春花去新寧與徐君虎接洽的事。

一行人來到揮指部，果然是李春花回來了。她向羅華生報告說，白崇禧派了一個團的兵力已經(jīng)在來武岡的途中，她把這個消息告訴徐君虎后，徐君虎已經(jīng)調(diào)集了一個大隊的人馬出發(fā)迎擊了。

鄧聯(lián)佳牽掛管云云，又遲遲不見小朱回來，急得不停地到外面張望。李春花見他急成這樣，就打聽管云云的消息去了。

李春花離開壇子嶺后，直到深夜才回來。由于城門關著，她沒有得到管云云、小朱的任何消息。

鄧聯(lián)佳擔心地說：“看來，他們很可能是出事了?！?/p>

李春花安慰他說：“我認為，最有可能的是，小朱也進城去了，因來不及出來，就被關在城里了?！?/p>

鄧聯(lián)佳說：“但愿是這種情況……”

是夜無話。1949年10月8日（農(nóng)歷八月十六），部隊吃過早飯后，羅華生又叫上鄧聯(lián)佳、尹道亮來到西北方的制高點，用望遠鏡偵察城內(nèi)的情況。他看后又把望遠鏡交給尹道亮，最后又遞給鄧聯(lián)佳。

鄧聯(lián)佳從望遠鏡里看到：城內(nèi)的敵軍正在城門洞里堆土，門洞里的土已經(jīng)堆到一個多人高；身著國民黨服裝的官兵在街頭巷尾忙著用沙袋構筑工事，大有要進行巷戰(zhàn)的意思；各處街道看不到市民的身影，店鋪全部關門……

鄧聯(lián)佳最后把望遠鏡定位在大郎巷方位，因距離太遠，除了看到有小量的人在走動，并沒有新的發(fā)現(xiàn)。

時近下午，有消息傳來：白崇禧派出的增援部隊已經(jīng)抵達南山寨。南山寨在武岡城南十華里處，羅華生迅速派一個團前往迎戰(zhàn)。當解放軍在五里牌與桂軍接觸時，徐君虎的援助大隊正好趕到，從側面給桂軍予以打擊。桂軍腹背受敵，情知大勢已去，遂于夜間向東安縣方向落荒而逃。

部隊凱旋歸后，在與新寧支援部隊的碰頭會上，鄧聯(lián)佳打聽到，支援部隊比劉義軒早一天離開新寧，也就是說，劉義軒很快就會回來。果然，晚上八點多，劉義軒家的傭人來到師部，告知劉義軒已經(jīng)到了安樂橋，他因擔心羅華生焦急，就借用鄉(xiāng)公所的電話與家里聯(lián)系。

至此，羅華生、鄧聯(lián)佳才算松了囗氣。

1949年10月9日（農(nóng)歷八月十七）上午，劉義軒在數(shù)名戰(zhàn)士的護送下來到壇子嶺師部。劉義軒首先向羅華生、鄧聯(lián)佳、賀子非介紹了新寧的起義情況，接著討論如何勸城里的反動派棄抵抗。劉義軒認為，武岡城雖有堅固的城墻作堡壘，但城內(nèi)都是一群烏合之眾，難以抵抗解放大軍的進攻，特別是白崇禧派來的援兵已經(jīng)被打跑，鄧英杰、劉異等人應徹底放棄幻想。劉義軒的說法得到眾人的認同，最后決定由劉義軒直接給城內(nèi)打電話，要鄧英杰派代表出城談判。

吃過中午飯，鄧聯(lián)佳陪劉義軒回到位于武岡師范的劉公館，劉義軒開始用家里的電話與鄧英杰聯(lián)系。電話打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下午才有人接電話。接電話的是劉異，劉義軒按照鄧聯(lián)佳的意思，要劉異轉(zhuǎn)告鄧英杰、黃萬積極響應程潛主席和陳明仁將軍的號召，立即派代表出城主談。劉異在電話里滿囗答應，并約好明天上午八點正準時派代表出城。

鄧聯(lián)佳回到師部指向羅華生匯報了情況，他認為，城內(nèi)的敵人很有可能要頑抗到底。羅華生于是下令各部隊作好攻城準備，特別是擔任主攻任務的尖刀連的戰(zhàn)前準備工作更要做足。

尹道亮根據(jù)實地的特殊情況，親自負責制作登城用的梯子。城墻高達五米多，一時難找到這么長的材料。尹道亮不愧是老偵察員，他帶著尖刀排用粗大的楠竹扎成了幾架折疊式的梯子。這種梯子重量輕能伸能縮，結實牢固，連羅華生看了都稱贊不已。

一切準備就緒，羅華生要求官兵早點休息，但大家因為心情激動，都難以入眠。他們在一起談論幾天來跋山涉水的連續(xù)急行軍，談論明天就要攻城的事情，談論下一步進軍廣西及解放全中國的最后戰(zhàn)斗……

1949年10月10日黎明，羅華生、鄧聯(lián)佳、賀子非不約而同都起來了，他們來到城北高地后側的師指揮所。此時，各級指揮員和戰(zhàn)士們早已進入了指定位置。兩個主攻團的指揮所分別設在師指揮所的兩側約百米處，尹道亮的尖刀連已沿交通壕一直插到距城墻僅150米左右的地段。

攻城準備工作全部就緒，眾人開始耐心等待城內(nèi)守軍的反應。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八點終于到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