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停中,趙紅愈由于伏在地面的緣故,他看到了前方那輛大卡車的底盤,頓生一種“故地重游”的意愿。好啊,咋不來個故伎重演,不是也省省腳力嗎。既然是援軍的車,自然是要返回蘭溪的。至于那些黃金銀元啥的,無論汪世武勝也好,敗也罷,他趙紅愈再去想入非非,再去想那個十箱二十箱的,已經(jīng)不現(xiàn)實了。人還是灑脫一些的好,干這行當(dāng)哪有百發(fā)百中的。
主意定了,他便一點一點地蛇行向前,希望趁那持槍者專注別處的時候,悄悄鉆進卡車下面,搭個順風(fēng)車的早脫險境。這個決定不錯,時機卻很難把握,那個懷掛沖鋒槍的家伙似乎有點傻,他老在卡車頭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像是保護他媽一樣死活不離左右。這讓爬在地上的趙紅愈火燒火燎,他現(xiàn)在待的地方無遮無攔,與那傻子的實際距離不過丈多遠(yuǎn)近,暫未暴露得益的僅僅是夜色,這樣的情況不僅讓他進退維谷,而且提心吊膽,擔(dān)心稍不小心,那愣不流球的傻子定會打他個馬蜂窩。
他期待著的奇跡出現(xiàn)了。
真是天從人愿,正當(dāng)趙紅愈謀事為難之際,身后突然槍聲大作,那槍聲像爆米花似的,一聽就知道是數(shù)十支沖鋒槍一齊連發(fā),那動靜遠(yuǎn)比原戰(zhàn)場槍聲更激烈,更瘋狂。這下好了,前面那位持槍傻子的注意力全被猛烈的槍聲吸引過去了。
機不可失,趙紅愈立刻撐起四肢,躬起后背,像只大蛤蟆似的作好了戰(zhàn)前準(zhǔn)備,緊接,他唰地一個虎縱,僅借夜色和槍聲的掩護,他猶同軍犬鉆圈那樣拉直身軀,居然擦著傻子的肩膀,悄無聲息地落在兩車之間。可就在這剎那,他忽然改變了主意,鬼使神差般掀開了身邊小車的后備箱,并迅速地把自個藏了進去。
趙紅愈這一舉動,恐怕連他自己一下也說不清楚原因,或許那一閃念中想的只是換個口味,換個活著的方式,卡車底盤那滋味也的確讓他受夠了。他不知道這小車的名稱叫啥玩意兒,反正這后備箱還比較寬敞,窩在這里憋雖憋屈了點,總比去那卡車下面吃灰咽塵的好。
可是不到兩分鐘他忽然感覺到了憋悶,外面的槍聲也忽然變小,嗡嗡的。乖乖,這狗兒的咋不透氣呢?不行,不能憋死在這里。想到此,他果斷地掏出金剛孔鉆,決意趁外面槍聲激烈之機,鉆它一個透氣孔。
趙紅愈的金剛孔鉆,又名叫猴王三根毛,是師父送的應(yīng)急之物;鉆有鉆頭、鉆管和搖柄;該鉆的功能多樣,大可鉆比核桃大的孔,適用于保險柜上卸鎖頭,小可鉆煙頭粗細(xì)的窺視孔。這鉆子使用起來很管用,像類似汽車這樣的薄鐵皮,只需搖動二三下,便能鉆出一個小拇指頭粗細(xì)的孔??子辛?,外面的槍聲驟然變大,可轉(zhuǎn)瞬間又全停了,停得一片安靜,一片死寂。
咋回事,土匪全死了,全跑了?
趙紅愈想到這里,頓時油生一絲失落感:土匪被打敗了,汪世武的車隊是不是又可以出發(fā)了,自己這番死里逃生的行為,是不是算自作聰明的坐失良機了?
這想法很不是滋味,大有為山九仞,功虧一簣的痛惜感。正當(dāng)他搖頭搔腦,思考是否采取彌補措施時,突聽一片馬蹄聲起,抓緊一看,夜色里一騎白馬急馳而來,沖來的方向正是這里,看架式,馬上的人顯然是要回蘭溪。
趙紅愈看到了,他車旁的持槍人眼見白馬飛馳而至,一時竟手足無措,不知是攔還是不攔的好,就這一猶豫白馬居然擦身而過,眨眼已去老遠(yuǎn),隨后便被夜色吞沒了。
很快,一個氣喘吁吁的黑胖子奔了過來,老遠(yuǎn)就罵持槍人:“你他媽的眼瞎呀?為啥不攔住他,不打死他!”
持槍人:“我我我……”
“我你個球呀,傻貨!閃開!”黑胖子一把推開持槍人,順手便拉開了小車車門。
“你要干什么?”持槍的傻子用槍管抵住黑胖子,“這,這是少爺?shù)能?!?/p>
“笨蛋,你剛才咋不用槍抵那個騎馬的人呀?”
“我我我……”
“滾開,是少爺讓我用他的車,去追殺你這笨蛋放走的那個人,知道不?”
“那,那騎馬的人是誰呀?”
“是押運隊的丁三,你說能讓他跑掉嗎?該死的笨蛋!”
黑胖子輕蔑地推開槍管,啪一下關(guān)了車門,車立刻啟動,一個急調(diào)頭,便發(fā)瘋般追了出去。
這一切趙紅愈都聽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可根本沒有時間容他反應(yīng)和應(yīng)對,就這么陰差陽錯的被人拉走了。他不明白這是上了賊船,還是搭了順風(fēng)車,一種吉兇未卜的情緒讓他十分的不安。但他更多的是為那個丁三焦慮,丁三怎么了,他沖出去要干什么?黑胖子為什么要追殺他,他能幸免不死嗎?更重要是那丁三既然隸屬押運隊,與那援軍本是一家人呀,援軍為什么還要追殺他?難道——難道是那狗兒的援軍有問題?……
趙紅愈真蒙了。
趙紅愈身不由己,無可奈何地圈縮在后備箱內(nèi),思索著這一夜、這短短幾個小時的可怕經(jīng)歷,裝車時那神秘的場面,江文漢的凄慘死亡,車隊的一路風(fēng)塵,九龍山下血肉橫飛的激戰(zhàn),再到這黑胖子兇狠而奇怪的追殺,這一幕幕鏡頭在他腦海閃過。梳理中,前面的幾幅幕鏡頭他都明白由來,唯有這黑胖子的追殺讓他不明究里。不行,他趙紅愈從來都是明白人行明白事,凡經(jīng)歷的事情都要弄個了然于心,不能被人當(dāng)笨蛋。
黑胖子開車飛快,快得趙紅愈感覺到車都有點飄。為了掌握情況,趙紅愈又掏出了金剛孔鉆,他要在后備箱的前方鉆個孔,這樣就可觀察到黑胖子的追殺情況。同時他知道,如此車速,黑胖子是不可能聽到鉆孔聲音的。
果然一切順利,孔的位置也選得恰到好處,這里看去前方一目了然。兩束車的燈光左搖右擺地指引著黑胖子,前方路面則唰唰唰地向車下飛流,黑胖子卻仍嫌太慢地死死踩著油門。如此跑了許久,至少跑過了百里路程,目標(biāo)仍未出現(xiàn)。這情況令趙紅愈有幾分莫名的喜悅,他懷疑而又希望著丁三早已放棄大路,早已進入山林。那樣子丁三至少可以撿回一條性命。
可是,趙紅愈這種無端的希望很快就破滅了,他發(fā)現(xiàn)了,他自信是自己第一個發(fā)現(xiàn)了那匹飛馳的白馬。然而可恨的黑胖子驚擾了他的自信,狗兒的他朝前開槍了。
書友評價
作者牽云郎的這部小說《懸崖流血》,讓我突然茅塞頓開:一直以為幸福在遠(yuǎn)方,在可以追逐的未來?,F(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那些曾經(jīng)擁抱過的人、握過的手、唱過的歌、流過的淚、愛過的人,一切一切所謂的曾經(jīng),其實就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