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撈魚人趣說因果

乘法師走到水庫邊時，看見一個符家的下人，在不多而且渾濁的庫水中撈著魚。他便走上前去，看個究竟。只見那人所撈到的魚中，最大的也不過十來斤重?？赡翘齑┑潭龅陌侔呀锏拇篚庺~，真的會是這符家水庫里土生土長的嗎？要是這庫里長的，那為什么再沒有稍大一點的魚了呢？要不是這庫里生長的，那它又是從何而來的呢？帶著疑問，乘法師便向撈魚人開玩笑說：“看來，這庫里并無大魚啊，那天穿堤的大魚，可能是從天上來的吧?！?/p>

撈魚人立刻回答說：“老和尚，你也是這般說，我家老太爺也是這樣說的。他老人家，昨天還請來了黑堂觀的汪道長。那汪道長叫柳神婆下陰曹去問，結(jié)果，說那大魚，就是你們廟里才死了的黃長老變的。說他百多年前，就與符家結(jié)下了冤仇。黃長老的老家本來在陜西，卻跑到這里來做和尚。其實就是尋仇，尋到這里來的?！?/p>

乘法師聽得云里霧里，但他卻不相信此說。于是道：“那巫婆神漢的瞎話，你們也相信嗎？”

“信不信，又有誰知道真假。反正你們信佛的，信道的，信鬼神的，都各有一說。我們這些睜眼瞎，聽?wèi){你們，說什么就是什么了吧！”撈魚人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撈魚人的一席話，逗得乘法師也笑了起來。他想，一但有什么事情發(fā)生后，由于各自的教理不同，往往都是各執(zhí)一詞，互相詆毀，互不相讓。真想不到，一個大字不識的農(nóng)人，竟會講出這般道理來。

“那你說，那大魚能是黃長老變的嗎？”乘法師問撈魚人道。

“要我說，人死如燈滅。一了百了，什么都不是了。哪還會變這變那的?！闭f話時，他又撈起一條活蹦亂跳的魚，足有七、八斤重。于是又說道：“這才是真的！”

“你說的都是真的。”乘法師笑著道?！澳欠蠹?，有消息了沒有？”

撈魚人搖搖頭，道：“一點消息都沒有。都四、五天了，我看八成是死了。那么大的水，那么大的魚，人不死才怪哉。你們也就等著哪一天，去符家大院，給符大紳做法事去吧！”

乘法師笑著答道：“要真到了那一天，那是自然要去才行的。好了，不耽擱你做正事。我去隨便逛逛去！”

“那就隨您的便吧。其實，就是您在這里，也耽誤不了我做事的?！睋启~人說話時，又一網(wǎng)撒了下去。

乘法師也趁此機會走開了。

乘法師回到天子殿時，已將近晌午時候。他剛跨進(jìn)殿門，就看見殿內(nèi)的壩子里，站滿了人。他感到好生奇怪。仔細(xì)一看，只見這些人中，老的少的，清一色的都是婦女。這又是怎么回事了呢？乘法師心里，一下又犯疑起來。

這群婦人中，有認(rèn)得乘法師的，而且知道他就是新任長老。她們一看見乘法師回來，便紛紛朝著他擁了過去。只見她們一個個面帶愁容。有的捂著肚子，直不起腰來；有的痛得喊爹叫娘。其痛苦之狀，真叫人不忍再看下去。

乘法師見狀，忙問她們是怎么回事?？蓩D人們又一個個臉漲得緋紅，不肯吐露出真情來。乘法師也急了，便說道：“你們既然找到殿上來了，那肯定是有痛苦。你們就去佛主前燒香叩頭，求他給你們解難呀。我問你們到底是怎么回事情，你們卻又一個個的不肯說，那我又有什么辦法？”

其間，有一個年老的婦人，大概是痛苦難忍。于是便顧不得羞怯，大聲對乘法師道：“我們就是拉不出來尿，憋得難受。我們香也燒了，佛也拜了，但都無濟(jì)于事?！崩蠇D人又回頭一指滿院的婦人，接著說：“她們中有的人，是從幾十里遠(yuǎn)的地方趕來的，都是得的同樣的病。都說天子殿的佛靈驗，特來求佛主保佑，解除病苦的。乘長老，您幫我們想想辦法吧！”

乘法師聽到此，深感不安。于是他問她們道：“你們是不是吃過什么怪異的食物？或者，喝了什么不潔凈的水？從而產(chǎn)生消化淤結(jié)?！?/p>

只聽見婦人們異口同聲地說：“沒有啊。昨夜睡覺時，都還好好的，今晨一起來，就拉不出來了?！?/p>

還有一個婦人說：“本來就被尿憋的睡不著，睜著眼睛到天亮。我怎么就沒聽見，我家的公雞，打鳴了呢？”

又有婦人接嘴道：“你說的也是哩，我家那條老黃狗，過去只要外邊有一點響動，它就會汪汪地吼叫個不停。我昨晚也是被尿憋的睡不著，明明聽見外面有人聲響動?？赡前l(fā)瘟的，就是不吭一聲。我起床出去看見，有兩個賊，在我屋后偷樹呢。我看見那黃狗，明明站在那里，盯古實眼的，只是嗚嗚地叫，就是不大聲的汪汪。你說怪不怪哩。我還以為它是被賊人，下了霉山法咒哩！”

婦人們眾說紛紜。但大多數(shù)人說的都是，被尿憋得慌，雞不打鳴，狗不吠聲。

乘長老感到事情嚴(yán)重了。要真的是婦人們所說的那樣，那就真的應(yīng)驗了黃長老下葬之時，那些陰陽先生們所說的話。可占據(jù)一關(guān)好地，就真有那么大的法力嗎？黃長老在世時，他可卻是一心向善，慈悲為懷。他總不會在死后，便要來禍害一方百姓吧。

但如果這些老少婦女，講的都是實情，如果真的與黃長老的安葬位置，有關(guān)的話，那又該如何向老百姓們解釋呢。又該采取什么樣的措施，來解除她們的痛苦呢。

黃長老對婦人們道：“你們都先別著急，我去給你們熬些湯藥，喝下試試。”說著忙吩咐膳房的和尚，支起大鍋，準(zhǔn)備燒水。他自己忙進(jìn)到禪房，去到藥柜里，抓了甘草、黃連、陳皮、枳實、半下、五味、蓯蓉、山藥、牛膝、兔絲、杜仲、澤瀉、茯苓、茱萸、巴戟、熟地、竹茹等藥材。包了好大一包，叫一個小和尚拿去膳房，放進(jìn)大鍋內(nèi)煎熬。大約一個時辰后，湯藥總算熬好。兩個和尚將一大木桶湯藥，給抬到了院壩中來，另一個和尚抱出一大疊土碗。邊走邊招呼道：“藥熬好了，你們都快來喝吧。包管有奇效?！?/p>

內(nèi)急慌了的婦人們，聞聽說藥好了，一個個蜂擁而上，你搶我奪。不一會兒，一大桶藥湯，就被一搶而光。

不大會工夫，婦人就一個個不好意思地朝茅房里去。乘法師見了，方才露出些許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