諶玉心不在焉地回到了靜心苑。

為什么傅劭要救衛(wèi)源？

為什么堂堂三殿下要親自去救一個知縣之子？

前世他們又是何時何事聯(lián)系在一起的？

前世，諶氏一族犯下了什么能讓新登基為皇的三殿下不顧朝廷動蕩，執(zhí)意滅族？

“小玉兒！”當諶玉穿過一條長廊時，一個黑影忽然倒掛著出現(xiàn)在諶玉面前，嚇得諶玉一陣驚呼。

見來人是燕十七，諶玉舒了一口氣。燕十七從廊梁上跳下，笑嘻嘻地走到諶玉面前。

諶玉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又有什么事？”

燕十七撇了撇嘴，說道：“沒事就不能找小玉兒了嗎？不過還真有事，帶你去個地方！”

還未等諶玉出口拒絕，燕十七便擄起諶玉起身飛向屋頂。諶玉一下子被燕十七嚇得閉上了眼，縮緊脖子，也不顧什么綱常禮法男女授受不親的了。這副害怕的樣子令燕十七忍俊不禁，輕輕笑了一聲。

諶玉聞聲，睜開眼睛，只聽得風在耳邊呼嘯而過，腳下踩著萬家燈火，只需片刻便能飛過好一段距離。上方一輪明月，一頃星空，一目望去，竟是無比清明。

諶玉被此時的景象驚呆了，眼睛直直的看著腳下，紅唇微張。諶玉長得本就美貌，在清淺的月光下更顯得不食人間煙火，配上一副吃驚的表情，說不出的美麗，燕十七竟也看得癡了，一個分心卸了一口真氣，兩人差點摔落在地上。

諶玉嚇得趕緊箍住燕十七的脖子，又縮成一團。燕十七不敢再分心，再一提內(nèi)力，加快向目的地趕去。

諶玉等燕十七腳一著地便立刻跳下來，剛才兩人沉默間，諶玉想到自己竟然跟著燕十七胡鬧，還一路如此親密的……羞恥！

腳一著地，諶玉便感覺腳底傳來一陣劇烈的刺痛，輕呼一聲，卻又聽見燕十七忍不住的一聲輕笑：“你方才腿腳懸空不曾用力，猛地一下觸底當然會疼，別擔心，過會兒就會好的?！?/p>

“這是？”諶玉紅著臉憤憤地瞪了一眼燕十七，四下環(huán)顧，卻見兩人還是在一個請轉(zhuǎn)黑瓦的屋頂，腳踩上去還嘎吱嘎吱地作響。

燕十七嘴角狡黠一笑，卻不明說，只是蹲下去小心地翻開黑瓦。

諶玉也跟著蹲下，隨著屋頂?shù)目湛谠絹碓酱?，屋里的景象也逐漸明晰。

原來這是一個荒廢了的破廟，到處都是灰泥和蛛網(wǎng)；擺在神壇上的神像身上的金箔早已被刮得干干凈凈，只剩下一個灰秋秋的泥胚子；神龕上的碟子也都已經(jīng)破敗不堪；又臟又破的垂簾被一群乞丐扯下來或披或蓋。中間生著一個火堆，既能讓屋里的人取暖，也能照亮整個屋子。

“你大半夜的跑這么遠就是帶我來看一屋子的乞丐睡覺？”諶玉不解。

“嗯，但當然不是看這些乞丐了?！毖嗍咄粋€角落里一指，“看哪里?！?/p>

諶玉順著燕十七所指，看向一個小角落。因其離火堆稍遠，光線暗了些，諶玉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來，在角落里窩著的原來是被掃地出門的謝蘭芝和那個被紫蘇擄入府的乞丐。

謝蘭芝縮著身子，倚靠在一根柱子上，眼睛閉著，身上穿的還是那天出府時的灰色中衣，但卻已經(jīng)襤褸不堪。謝蘭芝身邊的那名乞丐裹著一塊滿是污漬的紅簾，呼呼大睡。

此時，另一邊的一個角落里輕手輕腳地貓出一個人，頭發(fā)蓬亂，身上的污泥也不知有多厚一層，只覺得裸露出來的皮膚一處黑一處黃，長得又肥又丑。手腳并用，偷偷摸摸地慢慢爬向謝蘭芝所在的角落，謝蘭芝被突來的濁熱氣息所驚醒，張開嘴還未喊出聲就被那肥乞丐不知摸過多少骯臟地方的手給捂了個嚴實，另一只手游移在謝蘭芝胸前。

“呔！你這賴皮！趁老子睡覺想占便宜！”那肥乞丐被謝蘭芝的掙扎吵醒，見身邊的女人正被那肥子欺負，大喊一聲，抄起手邊的棍子朝著肥乞丐就是一棍。一屋子的乞丐聽見響聲，紛紛抬頭觀望，見與自己無關(guān)，復(fù)又躺下繼續(xù)休息。

這乞丐到算是個有情義的！謝蘭芝也配？諶玉皺皺眉，這可不怎么好呢！

“給錢！”謝蘭芝身邊的乞丐還不等諶玉有其他的想法，便向肥乞丐伸出手。

肥乞丐沒法，只得從藏在胸口的袋子里摸出三個銅板，重重地扔給謝蘭芝身邊的乞丐。那人接過那幾枚銅幣，便嘻嘻一笑，邊轉(zhuǎn)過身去邊說：“這不就是了！”

肥乞丐哼了一聲，重又轉(zhuǎn)回謝蘭芝處，氣不打一處來：“看什么看！給老子過來！”肥乞丐一把將謝蘭芝拖過來，動作粗魯毫無顧忌。謝蘭芝不鬧也不喊，好像是已經(jīng)習以為常。

謝蘭芝身體被拖去，躺在地上，眼神正好對上蹲在屋頂?shù)闹R玉，原本空洞的眼神突然迸發(fā)出濃濃的恨意。諶玉！這一切拜你所賜，總有一天我謝蘭芝會將這些加倍奉還與你！

不一會兒，肥乞丐就起身，提起褲子，躺到一邊睡去。而后又有幾個走過來，摸出幾個銅幣，交給帶走謝蘭芝的乞丐，一個接著一個，就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男女交合，骯臟無比。

諶玉耳根子紅紅，一會兒就退出空口，抬頭便對上燕十七探究似得目光。

“小玉兒可覺得舒心？”燕十七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

諶玉皺了皺眉：“大半個月以來都是如此？”

“嗯?！?/p>

“那我便舒心了。帶我回去吧?！敝R玉面無表情，站起身來。燕十七，看了她一會兒，復(fù)又抱起諶玉回諶相府。

回到靜心苑，諶玉便吩咐白芷準備了熱湯，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又吃了許多綠蕪準備的夜宵，吃飽喝足便斜倚在床頭看書，十分愜意。

“你這女人還真是奇怪。平常大家氏族的小姐，別說是看著了，就是聽人提起也會出聲制止，顯得自己高貴干凈。你倒好，倒是毫不避諱?！毖嗍咻p輕松松地從窗口翻進來，找了張椅子便坐下，駕輕就熟。

諶玉抬抬眼皮，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食色本性，男女交合是天地間在正常不過的事，有甚好避諱的?！?/p>

“對方可是你的表姐，更何況她也不曾害你性命，你何必要做的這樣絕呢？”

諶玉聞此，放下手中的書，看著燕十七：“我雖不曾問過你的身份，但看你行事倒也猜中幾分，我就問你，若有一人存了害你之心，你是會打得他永不翻身還是僅僅教訓(xùn)教訓(xùn)解解氣？”

“當然是只有死這條路?！?/p>

“這就是了，只要存了害我之心，不管有沒有做，有沒有傷到我的性命，我也只能讓她永不翻身，讓她不再有機會傷我半分了！”

“聽著是有些道理，可你為什么不直接殺了她，永絕后患呢？”

諶玉長嘆一氣，顯得有些不耐：“天子腳下，傷人性命要全身而退太難，我不想給父親添麻煩。”怎么可以直接殺了她！她搶走自己的丈夫，害死自己的父母族人，虐殺自己的丫鬟，讓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腹中的胎兒被剁碎了當狗食，如此深仇大恨怎么能讓謝蘭芝一死了之！她要她失去她所企望的一切，從此與乞丐為伍，貼上下賤骯臟的標簽，無緣榮華富貴！讓她生不如死，這樣都不能讓自己解恨半分！

“好了，我要歇息了，你走吧?！敝R玉下了逐客令。

燕十七離去后，諶玉并未立刻入睡，她一直在想，衛(wèi)源與三皇子殿下的關(guān)系，若是按照前世來說，衛(wèi)源只是三皇子的一條走狗，諶家的慘案，衛(wèi)源只是一股推力，上位者才是正真的始作俑者。

牽扯到皇室的無非是嫡位之爭，父親一直效忠的只是先帝，就算對三皇子的奪位沒有助力，那也不至于滅族啊，更何況保持中立的家族何止幾個？

衛(wèi)源的獲救，或許就是一個警告！是三皇子向諶相府的示威，向爹爹表示，雖然自己還不是天下至尊，可終究皇權(quán)還是大于臣權(quán)！

不行！照現(xiàn)在的形式來看，諶氏一族的危機還是沒有解決，只要三皇子登基，諶氏被滅族的慘案還是會發(fā)生！

只有把三皇子拉下馬，諶府才能有一線生機！

諶玉思索著能與皇子為敵的人。

第一個是皇帝。但皇帝只有在皇子企圖謀反時才會痛下殺手，可是誣陷謀逆之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二個是其他皇子和后妃。是了！皇家兄弟情最淡薄，哪一朝哪一代的奪嫡之爭不是死傷殆盡，勝者為王？

慢慢的，一個名字逐漸浮現(xiàn)在諶玉眼前。

傅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