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資助兩個青梅多年，為她們鋪路墊后。

將自卑敏感的白榆捧成炙手可熱的當(dāng)紅作家。

讓自閉抑郁的何玉變成國內(nèi)首屈一指的外科專家。

可后來，白榆否認書里我的存在和付出。

反而感謝周程陪伴了她三年風(fēng)雨不離不棄。

并把我捐贈的小學(xué)改成男助理的名字替他博取流量和名聲。

而何玉更是為了赴周程的約，臨時取消我的手術(shù)。

導(dǎo)致我因為被耽誤治療截肢，支撐著空蕩蕩的右腿被遺忘在病房。

她卻理所當(dāng)然，“是你教我的做人要有信用，我答應(yīng)周程了就不能放他鴿子?！?/p>

我徹底死心，將準(zhǔn)備拿出來的癌癥診斷書一點點撕碎。

......

我撥通之前留的殯葬電話，“幫我留一個墳?zāi)拱桑瑢α?，到時候還得麻煩你們收尸。

火葬以后麻煩將我的骨灰下墓，錢我稍后就會打到你們卡上。”

對面聲音有些沉默，隨后問道：“請問您這邊沒有一個家屬嗎？”

我沒有回答，對面心領(lǐng)神會。

“那好，按您之前挑選的。

位置很不錯，有桑樹還有很多花草，空氣也很好。

請問先生您的名字，我們好替你將名字照片做成墓碑，方便朋友掃墓?！?/p>

我搖搖頭，“不用，我的墓碑上不用照片和名字，空碑就可以?！?/p>

反正，這個世上也沒有任何在乎我的人。

還不如，徹底從這個世界悄無聲息離開。

對面答應(yīng)后，我嗯了一聲。

“我時間不多了，如果出事我會通知你們。”

又聊了幾句，我把定金打了過去。

看向手里染血的八音盒，笑容苦澀。

何玉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我是為了保護這個八音盒遭遇的車禍。

而她的主人，卻在我最絕望無助的時候，棄我而去。

我踉蹌著拄著拐杖走出病房，想將八音盒送給何玉，然后永遠離開。

剛到走廊，迎面看到了周程和何玉白榆三人，周程被兩人圍在中間，有說有笑。

這一幕三年前原本屬于我，可現(xiàn)在，我才是那個格格不入的人。

周程看到我趕緊跑過來扶住我，“安哥，你沒事吧？怎么一條腿都沒了？

何玉，你怎么能為了見我中途離開手術(shù)臺呢？”

周程一臉嗔怪，語氣卻沒有多少憤怒質(zhì)問。

而何玉不滿地看向我，嘟了嘟嘴。

“我怎么知道他這么不中用，不過就是晚了幾個小時。

我和阿程你見面不得化妝打扮嗎？

行了，下次我會注意的，可以了吧？”

何玉不耐煩的神態(tài)讓我心口一窒，恍如千萬根鋼針扎進血肉里，不斷游走。

我滿心絕望，下次注意......下次，是指我的另一條腿嗎？

明明三年前的何玉，會在我因工地鋼筋受傷后，因為沒有床位只能在走廊等待。

何玉與醫(yī)護人員爭執(zhí)不休，要求他們趕緊處理我的傷勢。

無果后會自責(zé)哭泣，心疼地抱著我。

那時的她會握住我的手，眼神堅定。

“我一定要趕緊畢業(yè)，成為最厲害的醫(yī)生。

以后安哥哥不管受什么樣的傷，都有我在，不需要等?！?/p>

誓言猶然在耳，人心卻瞬息萬變。

曾經(jīng)我闌尾炎需要手術(shù)，何玉雙手顫抖。

是我親手幫她握緊手術(shù)刀，讓何玉在我身上完成了第一次手術(shù)。

替她塑造信心，消除恐懼。

如今她卻在手術(shù)中途離開，即使我處于麻醉，可淚水也從我眼角滑落。

導(dǎo)致我匆忙被縫合后，等待下一場手術(shù)安排中，腿部惡化只能截肢。

當(dāng)年的信任變成一把回旋鏢狠狠扎進我身體。

我拿出八音盒遞給何玉，手有些輕微顫抖。

“這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是你小時候丟失的八音盒。

上面還有我給你刻下的名字，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你收好......”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何玉接過送給周程。

她一臉討好，“阿程，我知道你喜歡收藏一些老物件，這個八音盒是很多年的款式了。

有一定收藏價值，據(jù)說絕版了，你要不要？”

我怔住，不可置信地看著何玉。

可她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沒給我。

周程不著痕跡地看向我，眼底露出明顯的嗤笑和嫌棄。

他把玩著八音盒，隨后砰的一聲，八音盒摔得四分五裂。

只剩那首兒時的歌謠還在斷斷續(xù)續(xù)響動。

我緩緩蹲下身，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戳破的氣球，無力迷茫。

小時候何玉因為家庭暴力自閉抑郁，發(fā)生家庭慘劇后，父親坐牢，母親搶救無效死亡。

爺爺奶奶不愿意要女孩，親戚朋友覺得何玉古怪。

是我父親收留了何玉，而我也是用這個八音盒一點點走進何玉心里。

在無數(shù)個她無法入眠，抱頭痛哭的時候，只有門外永遠亮著的暖光，和門背后的我。

以及她床頭這個芭蕾女孩不斷轉(zhuǎn)動的八音盒，陪著她度過無數(shù)黑暗，迎來曙光。

后來八音盒丟失，為此何玉原本緩和的精神狀態(tài)再次惡化。

我在所有人異樣的眼光中緊緊抱住她。

不厭其煩安慰她，哼唱著八音盒里的歌謠。

我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何玉，“相信我，我一定會替你找到八音盒的?！?/p>

現(xiàn)在，我完成了約定。

可她，卻不需要了。

周程向我道歉，“抱歉啊安哥，我手抖沒拿穩(wěn)。

再說了，這八音盒也沒什么收藏價值，舊得都可以當(dāng)廢品賣了。”

我抬起頭，眼底有憤怒，可何玉卻攔在周程身前，皺著眉叫保潔。

“趕緊把這里的垃圾掃一下，別讓病人踩到滑倒了。”

我神色受傷，喉頭發(fā)緊。

“垃......圾？”

我苦苦守護的情誼，找尋多年的兒時記憶。

在她眼里，居然只是她可以隨手送人，隨意丟棄的垃圾。

何玉雙手抱胸一臉不耐煩，“那不然呢？”

何玉的反問讓我喉嚨里再也無法發(fā)出一句完整的音節(jié)。

我自嘲一笑，“你說得沒錯，垃圾，就該丟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