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名喚秋棠,是老夫人從娘家?guī)н^來的侍女,也是唯一一個跟著老夫人上過戰(zhàn)場的姑娘。
人人都道姑姑一生未嫁,但其實(shí),姑姑年輕時也是成過親的,只不過丈夫英年早逝,成親半年便成了寡婦。
那時候老夫人還未嫁人,得知消息便找回了她,念之舊情便重新將她帶在身邊作為侍女,也算是有個陪伴。
可誰知,這一陪就是數(shù)十年的光陰。
現(xiàn)如今,兩人都年過半百,老夫人成了家中最位高權(quán)重的掌權(quán)人,而姑姑也成了府里最有威嚴(yán)的老人。
平日里大家都尊稱她為姑姑,就連百里家的后輩也是如此。
只有老夫人偶爾會喚她的名字——秋棠。
姑姑聞言,也是皺了皺眉。
“前些日子奴婢問過白侍衛(wèi)了?!?/p>
老夫人連忙追問:“結(jié)果如何?”
姑姑搖了搖頭,不再做聲。
老夫人長嘆一口氣,顯得有些無力,透過窗,看向窗外已是白茫茫一片的院子,不禁皺緊了眉。
“秋棠?!?/p>
“奴婢在。”
“你說,我是不是把孩子們逼的太緊了?”
姑姑抬眼看了老夫人一眼,如今年過半百的老夫人已經(jīng)沒有了年輕時的意氣風(fēng)發(fā),留下的,只有滿心滿意對兒孫的牽掛。
老夫人摸著手里的佛珠,細(xì)細(xì)道:“這么些年,我原以為將小小安排在風(fēng)兒的身邊,日子久了,自然也就有感情了,可沒想到,風(fēng)兒他......”
姑姑也想了這一層,垂眸,淡淡開口:“二少爺有自己的打算,奴婢看著,二少爺也是喜歡二夫人的?!?/p>
“喜歡能二話不說拿出休書?”
對于這話,老夫人是半點(diǎn)不信的,如今造成了這種局面,倒真是難堪的緊。
姑姑抿了抿唇,不再多言。
事實(shí)上,自二少爺冠發(fā)以來,他的性子也就越難琢磨,就連她這個自幼看著他長大的人都看不懂,更別說他身邊的二夫人了。
想到云小小,姑姑眼里劃過一抹擔(dān)憂,那孩子....不知道怎么樣了……
又是一聲輕嘆,老夫人似是放下了些什么,她依舊看著窗外,姿勢不變,可說出的話卻帶著無盡的無奈。
“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強(qiáng)扭的瓜不甜,我這做祖母的,管的太多也不好,他們年輕人自然有他們自己的想法,隨他去吧?!?/p>
姑姑有些詫異,老夫人這話的意思是......
“秋棠,你去知會白玉一聲,讓他盡心盡力去找,那怕是找遍三國,也要把小小給我找回來?!?/p>
老夫人微微停頓,想了想,皺眉繼續(xù)道:“另外,再告訴他,若是人找到了卻不愿意回來,也不可強(qiáng)行帶回,一切按小小的意愿行事?!?/p>
姑姑驚訝,“這......”
老夫人目光惆悵,話語間也有些飄渺,“左右是我們百里府對不起小小,這孩子,我是真心疼愛的,若是以后當(dāng)真做不了孫媳,我也會把她當(dāng)孫女一樣疼愛。”
這恐怕也是最好的結(jié)果,姑姑點(diǎn)頭應(yīng)答,隨后便出了門。
屋內(nèi),熏香裊裊升起,飄散了一室冷清。
.......
這場大雪整整下了三天三夜,云小小院子里的樹差點(diǎn)沒被直接壓死,好在云靈時不時上前踹上兩腳,這才堪堪躲了這場災(zāi)難。
第四日的時候,大雪驟停,一連好幾日天上黑壓壓的烏云也散了開來。
初冬的驕陽溫暖和煦,照的人心情都是極好的。
云小小也是如此,因?yàn)榻裉靹偤檬墙回浀娜兆印?/p>
她前些日子拿的那些貨都已經(jīng)繡完了,今天剛好去拿一批新的,順便把余錢給結(jié)了。
昨日還在為大雪發(fā)愁,沒想到今日就停了,看來老天對她也是極好的。
早早從床上爬起,洗漱好吃完早飯,云小小便打算出門。
屋檐下,云靈捏著自己的衣服下擺,有一下沒一下的拉扯,目光直直的盯著云小小。
眼看著云小小就要走了,她實(shí)在忍不住開口道:“小姐,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嗎?”
云小小正在撐傘,聞言轉(zhuǎn)頭看向云靈,只見小姑娘有些難過的站在屋檐下,眼里滿是祈求。
嘆了口氣,她上前摸了摸她的頭,隨后搖頭道:“不行,這一路路滑,你個孩子容易摔倒,你就在家等我,我很快回來?!?/p>
“可是.......”
以往的每一次,云小小都是帶著云靈的,一是怕她一個人呆在家里無聊煩悶,二也想這一路有個伴。
可今日實(shí)在不行,剛下完雪的道路還沒有被人踩開,那么厚一層,云靈一腳下去可能就到膝蓋了。
再者這一路走去,還是有些距離的,她斷不可能讓云靈跟著她吃苦。
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云小小果斷搖頭,“沒有可是,你乖一點(diǎn),我給你買冰糖葫蘆。”
云靈還是不大樂意,一想到這一路,小姐一個人走,她就有些擔(dān)心。
可經(jīng)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也知道自家小姐是個什么人。
雖然看上去好說話,但只要做了決定,那可是毫不妥協(xié)的。
所以任憑她說再多,這次她也絕對去不成。
想到這個結(jié)果,她就越發(fā)的擔(dān)憂,抬頭看向云小小,猶豫了好久終于妥協(xié),“那小姐要早些回來。”
云小小笑了,眉眼彎彎,她笑著點(diǎn)頭:“好?!?/p>
云小小收拾好,就在云靈緊緊跟隨的目光下出了門,外面果然如她所說的那樣,厚厚的積雪鋪滿整個街道。
幾個稀疏的人影踩著別人的腳印緩緩前行,云小小撐著傘,抱著懷里的包袱也跟隨著他們的腳步。
衣裙下擺被她隨意的打了個結(jié),露出里面單薄的鞋襪,她小心翼翼的踩著別人的腳印,一點(diǎn)一點(diǎn)向著繡衣坊走去。
行動緩慢,平日里半炷香的路程硬生生被走成了一炷香,好不容易走到繡衣坊,云小小暗自松了一口氣。
而此時的繡衣坊內(nèi),一排排的繡娘皆是一臉緊張之色,每人的手里都拿著自己的繡品。
對目望去,一間屋子房門緊閉,只見繡娘一個一個排隊入內(nèi),進(jìn)去是一臉緊張,出來卻是一臉失落。
繡衣坊的東家是個二十來歲的姑娘,人人都喊她媚娘。
人如其名,妖艷魅惑,誰也不知道她從哪里來,只知道她初來乍到,一手便立了這繡衣坊,從而成為整個京都成品最好的坊間。
媚娘雖然長了張禍國殃民的臉,不過人卻是極好的,一點(diǎn)東家的架子都沒有。
眼下,她正一手端著金細(xì)煙斗,一手扶著酥胸,慵懶的坐在一張?zhí)巫由贤淘仆蚂F。
修長的雙腿交疊,在若影若現(xiàn)的裙擺下招搖,衣裙下擺是開叉的款式,一雙玉腿顯而易見。
衣衫半開,松松散散的掛在身上,好一個勾人的妖精。
云小小剛收了傘,轉(zhuǎn)身便見媚娘朝自己招手。
她手腕上的金鐲相撞,發(fā)出叮鈴叮鈴的脆響。
云小小笑了笑,抬步朝她走去,待走近,禮貌的打招呼,“東家。”
媚娘無所謂的聳聳肩,“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叫我媚娘就好,不要東家東家的叫,顯得我多老似的?!?/p>
云小小扯出一抹淡笑,并沒有接她的話,而是轉(zhuǎn)頭看向大廳內(nèi)一壯景,不禁問道:“這是......”
“哦,有個大家伙非要親自挑選繡品,聽說是送給權(quán)高位重之人,所以十分看重成品,這不,親自挑選繡娘呢!”
媚娘斜眼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低頭含了一口煙斗,輕吐一口青煙。
云小小點(diǎn)了點(diǎn)頭,難怪這么大排場。
見云小小還在看,媚娘不禁輕笑一聲道:“怎么?有興趣?”
云小小收回視線,轉(zhuǎn)而看向媚娘,想了想,問:“選繡娘可有什么要求?比如說只要繡衣坊的.....”
后面的話云小小沒有說,但媚娘也聽出來了。
她是有興趣,只可惜她不是繡衣坊的繡娘,怕人家不要。
媚娘挑了挑眉,直接回答:“沒有要求,成品夠好就成?!?/p>
云小小難得的眼睛一亮,她看向媚娘直接問,“那我可以去排隊嗎?”
媚娘失笑,“當(dāng)然可以?!?/p>
云小小聞言,抬腿就想往那邊跑,任何可以賺錢的機(jī)會她都不想錯過。
可剛一轉(zhuǎn)身,就被身后的媚娘喊住。
“哎?我說你怎么這么急啊?”
云小小回頭,朝她一笑,并不多言。
她當(dāng)然急,她要攢錢還債,還要給云靈請私塾先生,等到來年開春,家里的院子也要翻新.....
媚娘似乎看出了什么,下巴一抬,道:“看見了嗎?那全是我手下的繡娘,那么多人都在排隊,你這會去,也是在那等,多不劃算?!?/p>
“沒關(guān)系,我可以等的?!痹菩⌒u了搖頭,并不在意的說道。
媚娘無語,“嘿,我說你怎么那么不開竅呢?過來坐下休息會,一會我給你帶過去?!?/p>
“可以嗎?”
那不是直接插隊了嗎?云小小心里有些不愿意。
媚娘無所謂的擺擺手,“當(dāng)然可以,不過你是最后一個進(jìn)去,沒問題吧?”
“沒有問題?!?/p>
云小小點(diǎn)了點(diǎn)頭,只要沒影響到別人,她都沒問題。
媚娘往旁邊挪了挪,騰出了個地,下巴再次一抬,示意,“坐?!?/p>
云小小看了一眼,便也順著她的意思坐在了她身旁。
剛坐下,一股淡然的馨香便從身旁傳出。
媚娘稍稍坐正了些,可那幅身子骨依舊像沒骨頭似的,懶懶的倚靠在椅背上。
她抬眼往云小小身側(cè)看了看,挑眉問道,“今天小靈兒沒來?。俊?/p>
相較于媚娘的慵懶,云小小倒是坐得端正,她聞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應(yīng)道:“雪路濕滑,沒讓她出門?!?/p>
“嘖,你可真是個好姐姐?!?/p>
對外,云小小從來沒說過云靈的身世,所以自然而然的,媚娘就以為云靈是云小小的妹妹。
云小小也不解釋,任憑她這樣說,瞧著她繼續(xù)吞云吐霧,云小小皺了皺眉,道:“還是少抽點(diǎn),對身體不好?!?/p>
媚娘斜眼看她,“哦?”
嘴角帶著笑,明明是簡單的一個眼神,放在媚娘身上卻隱隱有種勾人的意味。
哪怕云小小是個姑娘家,也依舊被撩的臉紅。
她微微垂眸,避開她的目光。
媚娘吐出一口煙,笑的燦爛,“你是第一個勸我的人?!?/p>
云小小在風(fēng)盛,從未見過有人抽水煙,大抵是那邊還不流行。
但自從來了麒龍,卻發(fā)現(xiàn)這邊的人大多家里都有這么一支,只不過外面那些都是粗糙的竹筒水煙。
而媚娘手里這支,屬于上乘品。
就連吐出來的煙都不似外邊的嗆人,反而帶著一股子幽香。
云小小還在想要不要開口接話,結(jié)果還沒想明白,媚娘就已經(jīng)纏了上來。
她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光滑白皙,肌膚吹彈可破,驟然纏上云小小的肩,令人不禁一愣。
云小小僵著身子,一動也不敢動,她臉頰泛紅,說話也有些不利索,“媚.....媚娘?”
媚娘應(yīng)了一聲:“嗯?”
尾調(diào)上揚(yáng),表示疑惑。
若此時云小小轉(zhuǎn)頭去看,定能看見她眼里的那股狡黠。
媚娘不愧是媚娘,那股子媚真是無人能及。
別說男人,就連女兒身的云小小骨頭都不禁酥了三分。
除了云靈和.....百里風(fēng),她還沒有與誰這般貼近過,頭一次如此緊密,倒讓她覺得有些無所適應(yīng)。
她僵硬著身子,扯了抹笑,“你...你這是?”
媚娘好笑的看著她的反應(yīng),她挑眉,將手里的煙斗遞了遞,問道:“要不要嘗嘗?”
眼下是做工精細(xì)的煙斗,上頭還飄著青煙,似有若無的幽香也向她襲來。
云小小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搖了搖頭,“不了,我不習(xí)慣?!?/p>
“習(xí)慣習(xí)慣就好了,這有何難?”媚娘還是沒放開她,在她耳邊嘮叨。
“.....”云小小縮了縮脖子,她還是拒絕,“不了,謝謝媚娘的好意?!?/p>
眼瞅著人都要熟了,媚娘終于放開了她,她心情大好的笑了笑,隨即起身。
剛一站起,身上的衣物便緊貼在她玲瓏曲線上,將完美的身姿盡數(shù)展現(xiàn)在眾人面前。
“走吧,小小兒。”
媚娘撩了一縷耳邊的碎發(fā),舉手抬足間皆是風(fēng)情。
她叫云靈為小靈兒,喚她自然而然的就變成了小小兒。
書友評價
《家妻難追》作為子棋悠然的一部優(yōu)秀代表作,男女主角云小小百里風(fēng)各具鮮明個性,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脈絡(luò)分明,文字表達(dá)流暢干凈。挑燈夜讀此佳作,不枉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