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一路指揮,車在上海最負盛名的一所高等藝術院校旁停了下來。
“就這兒?你的履歷上寫著你是F大學商科的在讀MBA?!蹦腥丝缦萝?,摘了墨鏡環(huán)視。
夏末初秋,陽光極好,絲毫沒有寒意。凌云也不顧及男人,像歸巢的鳥迎著爽朗的風,欣然奔學校大門去了。沈逸城雙手插褲兜里悠閑地跟在后頭。
到了學校的牌匾下,凌云忽然回頭道,“那是韓修遠給我鍍的金,這才是我真正的母校??上?,畢業(yè)后我就再也沒進過這個門了?!?/p>
“學的什么專業(yè)?”男人認真而淡然。
“舞蹈系,國際標準舞專業(yè)。如果不是因為我弟弟的意外,如果沒有遇到韓修遠,我現(xiàn)在應該是一名國際標準舞錦標賽的職業(yè)運動員?!绷柙普f著,回頭探了探沈逸城的表情,“沒想到吧,我原本跟你就不是同一世界的人。”
“你弟弟的意外,什么時候的事?”
“就在我畢業(yè)前的半年,他每天晚上都偷偷跟著我去演出,想保護我。結(jié)果……”她眼睛睜得圓圓的望著天空,轉(zhuǎn)悠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低頭干笑了一聲,“不說了!”
沈逸城沉吟不語,只是頗有耐心地了解她愿意吐露的一切,比起曾經(jīng)在他面前瞻前顧后的凌云,他更喜歡此刻這個明快的女人。
站在教學樓前,依稀能聽見排練廳里老師伴著旋律敲擊節(jié)拍。
“還有人在排練,去看看!”凌云心里憧憬,難免顯得神采飛揚,一路小跑,最終在一間大排練廳門前停了下來,自顧自地趴在大門的玻璃上看著里面的一舉一動,臉上寫滿了向往之情。
一曲結(jié)束,女教師打開大門,走了出來:“凌云!這么長時間都不聯(lián)系,你死哪兒去了!”
“芳菲!怎么是你呀!”
凌云抓住女教師的手,兩人小小地歡騰了一番。
“怎么?不滿意我做老師?。空l讓你一畢業(yè)就失蹤,留校的機會就這么攥到了我的手里了?!?/p>
“說什么呢!你也太夸張了?!?/p>
“怎么夸張了!摩登組里橫跨上下三界,所有男生夢寐以求和你凌云配一對,結(jié)果呢……都說你釣到金龜婿做闊太太去了?”
鄭芳菲說著,眼睛瞄了瞄老同學身邊這個氣宇不凡的男人。
“什么呀!我倒情愿和你一樣留校做個老師,多自在。”凌云顯出一絲無奈。
“對了,你來得正好,進來幫我給這些女孩做示范,這個華爾茲的擺蕩,她們始終做得不夠順暢,找不到感覺?!?/p>
“我?你過份了啊,我都多少年沒跳了!”
“興致勃勃地回來,難道就不想再試試自己的能耐?”
沈逸城斜倚在一旁悠悠地開了口。
“你看看,男朋友都這么說,你還抵賴。”鄭芳菲笑道。
“我跳可以,可是……”
凌云打量了一下教室里幾個男生,面露尷尬,她將近170cm的個頭登上十多厘米的鞋直逼一米八的個兒,男伴沒有185cm以上,在氣勢上就已經(jīng)敗下一成來。
“喏,這不是有個現(xiàn)成的?”
鄭芳菲瞟向沈逸城,有意挑撥著老同學表現(xiàn)一番。
也不怪凌云挑剔,沈逸城一身的俊秀,有這么個男人在身邊,還有誰能入得了眼。
“他懂什么呀……”凌云一臉鄙夷。
“帥哥,怎么樣,陪我家瘋丫頭試試?”鄭芳菲不肯輕易作罷。
“你們不嫌我業(yè)余,我沒問題。”豈料沈逸城并不怯場。
凌云勉強就范,熟練地挽起發(fā)髻,看著眼前襯衫西褲的沈逸城,與舞池毫無違和感,186cm的身高與自己竟如此般配。
瓷白的手腕貼住男人的后肩,她緩緩側(cè)仰,在男人面前顯出修長的粉頸。
華麗的圓舞曲中,她竟一時忘卻了之前的種種,與他身體微微貼合,像一支嬌艷欲滴的玫瑰,靜靜地在他手架里綻放。
沈逸城肆意捕捉她不同往時的美,以前總覺她火辣辣的性子只是她佯裝堅強的外殼,內(nèi)在另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柔軟堅韌,今天他總算是驗證了出處。
“可以啊,凌云,你藏得夠深的,他這技術可是你親手調(diào).教的吧?”一曲結(jié)束,鄭芳菲不禁鼓起了掌,不為舞技,只為了眼前如此般配的一對璧人。
凌云也著實驚訝,悄悄問道:“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誰教的?前女友?”
不說他主導的舞程線精確無誤,最后那個Closed Wing(閉式翼步),是國際錦標賽金牌級別的難度動作,如果不是高人指點,一般人根本做不出來。
“以后會讓你知道的?!彼麪恐氖?,走出舞池。
鄭芳菲一會兒還有課,兩人更新的聯(lián)系方式,就匆匆道了別。
穿行在紫藤架下的長廊,他精致的衣著在校園里顯得格外扎眼,又長了一張?zhí)焐蟹湟哪槪堑眠^往的女學生都看他,更有甚者竟然上來搭話。
“快點!”她不知怎么竟這般不愿意那些年輕女孩招惹他,心里一陣陣地發(fā)酸,拽著他的手,加快腳步。
猝不及防他往回一拉,“誒!”她細細叫了一聲,男人的唇就這樣落了下來。
“沈逸城你太過份了,這是學校!”
她說得都沒有底氣,索性閉上眼睛,只愿做一只鴕鳥把頭埋進沙子里才好。
“你不是不喜歡她們看我嗎?現(xiàn)在不會再有人惦記我了?!?/p>
沈逸城并不打算放開她,緊緊摟著她的腰,跟她碰著額頭溫存。
“要是再敢有下回,這一天立馬就結(jié)束!”
凌云胡亂地威脅他,每在他的溫柔陷阱里多待一秒,她就感覺有永遠不能自拔的危險。
凌云的內(nèi)心不得不承認這是她長久以來最肆意妄為的一天,她要男人陪她去吃路邊攤、坐公交車、逛集市……變著法子讓沈逸城屈尊降貴,男人都欣然接受了。
晚餐后,她帶他去了一家民謠酒吧,喝酒聽歌。為了陪她喝一杯,沈逸城叫司機程叔把超跑開了回去。
“沈逸城,你很好——你演了一天最佳男友!”
凌云眼看一天的美夢做到了頭,便多喝了幾杯。
“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輩子都擁有我?!?/p>
“別唬我!就這一天,你讓我開心,我也讓你沈公子滿意!”凌云借著幾分酒意湊近了輕拂他的臉,“趕緊把合同簽了,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還是要回他身邊去?”他低頭緊盯著女人,眉頭緊蹙。
凌云心中一顫,卻揚起倔強的下巴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神色,“生活總得繼續(xù)?!?/p>
她的未出世孩子、神志不清的母親都在壓在韓修遠那頭,天平的這頭只有沈逸城夢幻縹緲的愛情,她再癡迷也無濟于事。
沒有選擇的權利,她能放棄的永遠只有她自己。
凌云端起剩下的大半杯啤酒,一股腦往嘴里灌下去,酒杯重重地摔在桌上,用手背抹了抹嘴角。
“對了!忘記告訴你了,我懷孕了,韓修遠的孩子,快三個月了!”
他著實怔了。
凌云滿眼嘲弄地看著沈逸城,“怎么,嚇著你了?”
“三個月?你確定是三個月?”
那次南京的酒會到現(xiàn)在,整整過去了三個月。
沈逸城急急追問道。他絲毫沒有被激怒,只是滿眼的驚訝。
“你現(xiàn)在關心這些還有什么意義?!如果你真心在乎我,就不會突然玩消失,現(xiàn)在又來質(zhì)問我這些!”
男人越是包容她、關心她,她就越克制不住心中的憤怒,要掀翻一切表面的平和。
沈逸城沉默了。
凌云心里狠狠地罵自己賤,即便不斷提醒自己眼前這個男人曾一走了之,但自己仍對他存有幻想。都到了這個地步,竟然還期待男人會給她什么意想不到的答案。
她自覺已到了崩潰的邊緣,頭也不回地離開。
剛才還好好的天氣,突然起了大風,天上劃過一道亮光,接著就響了一個悶雷。凌云抬頭仰望,一聲苦笑——連天都不給她好臉色看。
“要下雨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說!”沈逸城抓起她的手。雨點一滴滴打下來,迅速稠密起來。
一陣手機鈴聲不識時機地從凌云包里傳出來。
“起開!”凌云不耐地推開他,掏出手機,來電號碼正屬于她今天一連撥了十幾遍都沒有接聽的那個人。
“小云,我可能打擾你和總裁了,不過有些事必須要馬上告訴你。”
“什么?”凌云一秒鐘清醒過來,強烈的不詳預感重重地敲打著她的后腦勺。
“你母親在醫(yī)院鬧著要見你,我知道你可能抽不開身,我先去醫(yī)院哄住她,你一拿到合同就回來?!?/p>
“你說什么……”
她不是聽不懂韓修遠的意思,只是不敢相信韓修遠這次竟然把她逼得這么狠。
她心里自始至終很清楚韓修遠對她的好是要自己為他所用的,但當以前的和風細雨、百般呵護都化為烏有,只剩下赤裸裸地交換,她還是傷了心。
暴雨瞬間傾盆而下。
電話另一端果決地掛斷了,沒有給凌云留下一分一毫再追問的機會。
雨像一枚枚銀針似的打得她身上發(fā)痛,她緊張到喘不上氣,站在熟悉的十字路口竟一時辨不清方向。
“凌云!你現(xiàn)在的身體經(jīng)不起這樣折騰!”沈逸城攔在她面前,抓住她的雙臂。
她已經(jīng)聽不清男人喊些什么,只覺得一股滾燙的液體從下身涌出,身子一輕,便沒了知覺……
書友評價
在如今網(wǎng)絡小說泛濫的時代,茫茫之中能發(fā)現(xiàn)像《浮云傾城》這么優(yōu)秀的小說,對于書蟲來說是一件很幸運的事了!對作者南嶺嘉木辛勤耕耘的感激之情,在下無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