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很快就剩下陳云溪和顧紹棠兩個人。

“王爺，您怎么又來了？”

“聽聞你放火燒了廚房，還氣病了趙氏，我來給你道賀啊?！鳖櫧B棠拿出了一個盒子來，遞給陳云溪。

陳云溪接過一看，發(fā)現(xiàn)里面裝了不少昨日她要的那種藥。

這個藥，十一昨日就帶回來一日的分量，她還有點愁要去哪兒再弄呢，沒想到顧紹棠送來了。

“多謝王爺！”陳云溪當即就要下拜。

顧紹棠一把拉住她，笑道：“說多少次了，不要和我這么見外。要是早知道你舍得對陳尚書用這個藥，別說一盒子，一車子我也給你拉來了。”

陳云溪挑眉問：“我為什么舍不得對他用藥？”

“他畢竟是你父親。”顧紹棠說這話的時候，視線就鎖在陳云溪身上。他并不打算錯過她任何反應。

陳云溪也知道這算試探，但她十分坦然。

“王爺要我在府中尋的是先皇遺詔。若真有這東西在尚書府，那這府中所有人命都岌岌可危。一家之主更是首當其沖?！?/p>

她輕輕淺淺地勾起了嘴角，眼色卻越發(fā)晦暗：“找遺詔的事我都應了，這一盒會上癮的藥又算得了什么呢？王爺，我就是想將這尚書府攪個天翻地覆！”

說到這里，她腦海里翻過了前世種種，當即又改了口：“不，天翻地覆還不夠，最好灰飛煙滅！”

那一身的戾氣和悲憤，讓顧紹棠仿佛看見了她身后血紅色的煉獄之門，同時，也讓他嗅到了同類的氣息。

他原先只道陳云溪是個要為母報仇的孤女，但現(xiàn)在看來，讓她恨入骨髓的，恐怕不止母親早亡一事。

顧紹棠難得沒有調(diào)侃撩閑，甚至都沒追問，讓陳云溪恨入骨髓的到底是什么。

他只是簡簡單單地說：“那就祝陳小姐早日得償所愿?！?/p>

陳云溪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著像了，頓時斂了戾氣，低眉道：“多謝?！?/p>

顧紹棠擺擺手，扯開了話題：“小姐近來氣勢如虹，想必趙氏日后也不敢再欺負小姐了?！?/p>

“王爺想錯了?！标愒葡溃八w舒兒要是知道什么叫適可而止，就不是她了。不過，我很期待她作下一波妖。”

趙氏母女回回作妖，都能給她帶來新的機會，這點也是很難能可貴了。

不過，這回趙姨娘大約是真的病了，一連好幾日都沒來找事，陳彩蝶也安靜如雞地沒有繼續(xù)送人頭。

沒了這兩人，陳云溪著實清閑不少，但也不是無事可做。

她忙著給陳文進盡孝，各色靚湯輪著做，定時定點地給陳文進送。誠然，湯都是加料的。

陳文進天天喝著倒也不覺得如何，可有一日，到點了陳云溪也沒送湯去，他就有點受不了了。

他在書房來回踱步，先后問了趙虎三遍時辰。

趙虎這才反應過來，老爺在等大小姐的補湯。

“老爺，那我去大小姐那問問？”

陳文進擺擺手：“不必了，可能做煩了吧?！?/p>

趙虎近來拿了陳云溪不少賞，對她的印象十分不錯，當即道：“老爺，小的可是親眼看到，大小姐為了給您做這個補湯，天天往廚房跑。還讓丫鬟收集各種補湯的做法，每日不重樣，怕您喝膩了?！?/p>

“嗯?！标愇倪M點點頭。

近來他對這個嫡女是越發(fā)滿意了。她性子好，模樣周正，琴棋書畫皆通，人也靈透，比起空有相貌的二女兒來，確實更適合嫁入高門。更重要的是，近來她開了竅，知道敬重孝順他這個父親了。

“老爺，不如小的過去看看吧。說不定，大小姐是被什么事情耽擱了。”趙虎躬了躬身，就準備離開。

“不必，我自己去?！标愇倪M擺擺手，而后出了書房。

此時此刻，陳云溪在繡樓中，整個人都快被賬本埋了。

沉寂多日的趙姨娘終于再度出手，這回她改了以往花哨的策略，本著害不死你我就累死你的原則，讓陳云溪理賬，而且一理還是好幾年的。

陳云溪也不推脫，安安靜靜地在房中理了一整日的賬。

陳文進進入院子后，就聽見他大女兒在樓上喊：“紅兒，快去廚下看看我之前燉上的湯，抓緊給爹爹送過去。順便再替我告?zhèn)€罪，今日不能親奉啦?！?/p>

一陣腳步聲后，丫鬟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小姐，今日這湯怕是送不成了?！?/p>

陳云溪一頓，便問：“怎么回事？”

紅兒說：“您燉在爐子上的湯，被惠樓的明霞打翻了。”

陳云溪怒：“真是好大的膽子，他們不知道那是給爹爹燉的么？”

“知道，但他們說那是您自己看顧不力，怪不得他們?！奔t兒氣呼呼地說。

“若我在這尚書府后廚做點什么吃食，得時時刻刻看著，那還要仆從作甚？”陳云溪的聲音猛地揚起，顯然被氣的不輕。

紅兒道：“小姐，我這就去和老爺說！讓老爺好好治他們！還有惠樓的人，我看就是故意的！”

“哎，你回來！”陳云溪忽然又叫住了紅兒，“爹爹勞累一日，這點小事便不要去煩他了。今次便算了，以后我們自己多仔細些！”

“小姐！”紅兒不情不愿地叫起來，“那老爺那邊怎么辦？”

“唉，”陳云溪嘆了口氣，“我這就去告罪，就說是我被瑣事耽誤了?！?/p>

陳文進聽到這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惠樓那位病才好些，就又開始折騰他的嫡女了。他本還想今夜過去看看，現(xiàn)在是半點心思都沒了。

跟在陳文進身后的趙虎，也是忍不住道：“大小姐真可憐，但也是真識大體啊?！?/p>

陳文進心里五味陳雜地離開了繡樓。

繡樓上，一扇對著院門的雕花小窗開著，有兩人站在窗后，盯著陳文進離去的背影看。

“陳小姐怕不是尚書大人親生的，過門不入也就罷了，都聽了這么一出，竟也不上來關心關心?！鳖櫧B棠手中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手心。

陳云溪臉上沒什么表情：“不知可有人和王爺說過，王爺說話很討人厭?！?/p>

顧紹棠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喲，惱啦？”

陳云溪推上窗戶，沒搭他這腔兒，只說：“多謝王爺親來教我如何理賬。不過，我這小廚之前遭劫，花露都灑了，今日怕是沒法給您謝禮。”

“先記賬吧?！鳖櫧B棠“刷拉”甩開折扇，搖地風度翩翩，然后閑談般問：“你母親在時，也住這個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