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

楚亦南一下飛機，立馬驅(qū)車趕往療養(yǎng)院。

空曠的病房中，蘇落穿著束縛衣，被緊緊綁在床上，眼窩深深陷下去，一雙眸子沒有半分光彩，癡呆渙散。

楚亦南心里一陣糾疼，上前，想要解開綁帶。

”楚先生，千萬不能解開，蘇小姐狀態(tài)特別不穩(wěn)定，有高度自毀傾向，要是不這樣綁著，可能會發(fā)生意外?！?/p>

護士急忙勸阻，楚亦南定定看著，蘇落像牲畜被綁在案板上一般，他心痛地快要窒息。

轉(zhuǎn)頭詢問，聲音哽咽，帶著乞求的意味，“就幾分鐘的時間，可以嗎？”

護士見過無數(shù)精神病人的家屬，卻沒有一個像楚亦南，身形高大，眼中的哀傷任誰看一眼都會不禁心軟，她無奈地點頭，“好吧，不過你要盡快?！?/p>

脫下束縛衣后，護士有些擔(dān)心，但還是開門走了出去。

蘇落穿著病號服，骨頭的痕跡凸顯，楚亦南慢慢掃視，看得見的地方，深淺不一的傷痕疊加，那些看不見的地方呢？他不敢想。

他俯身握住蘇落的手，輕柔地說：“我在國外聯(lián)系了著名的神經(jīng)外科大夫，再等一周，就可以接受治療了?！?/p>

蘇落緩緩坐了起來，沒有開口，胡亂看向四周的眼神低了下來，楚亦南以為他是看向自己，有些激動。

結(jié)果，她只是低頭盯著自己的肚子，翻了翻可以活動的手，撫上肚子，輕輕婆娑著，含糊不清地呢喃：“寶寶……寶寶……”說著說著，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也沒意識，依舊披散頭發(fā)念著。

楚亦南急忙給她擦去，盯著蘇落失智的樣子，酸楚不已。

曾幾何時，她無法被掩蓋的神采明媚了他的青春，他也曾暗自想，要是能在一起，一定會讓她永遠開心下去。

到底是怎么，走到現(xiàn)在這步的呢。

大一時，學(xué)校舉辦辯論賽，決賽中，蘇落是法律系的三號辯手，楚亦南則是藝術(shù)系的總結(jié)辯手。

開賽前，蘇落穿著寬大的衛(wèi)衣，扎著高高的馬尾，洋溢著笑容跑向楚亦南。

七月里，少女的面容竟比陽光還要明艷些，楚亦南一時看得有些呆愣。

“亦南哥哥，要是我贏了比賽，你就和我約會怎么樣？”蘇落爽朗說著，眉目間是勝券在握的自信。

彼時楚亦南血氣方剛，對自己的能力也很篤定，就應(yīng)了她：“好啊，不過，我絕對會贏你?！?/p>

法律系的總結(jié)辯手也是個女生，她被楚亦南發(fā)表言論時的表現(xiàn)迷住，總結(jié)時一下忘了詞。

宣布贏得比賽時，楚亦南心里忽然有些失落，他似乎，在期待著約會一般，轉(zhuǎn)念丟掉自己的想法，他心儀的女生類型應(yīng)該是聽話乖巧，蘇落這種耀眼又咋呼的女生，一點都不招人喜歡。

他得意地看向?qū)γ娴奶K落，她眼神中閃過一絲失落，而后，略帶陰謀意味地朝楚亦南走來，不由分說地挽住他的胳膊，“走吧，我們?nèi)ゼs會?！?/p>

“喂，你輸了，還約什么會?！背嗄嫌行鈵?，這個女人，總是不按常理出牌。

“對啊，我贏了，你跟我約會，我輸了，只好跟你約會啦?！?/p>

那天，在游樂場，楚亦南和蘇落，笑得都很開心。

現(xiàn)在的蘇落身上，沒有半點從前的影子，好像，從他們婚禮那天起，就再沒見蘇落笑過，他，也再沒有過開心。

就連知道蘇落懷著孩子時，他都只顧著猜忌和憤怒。

孩子……如果他們再有一個孩子，蘇落會不會好起來？

楚亦南自己都被腦中閃現(xiàn)的瘋狂念頭嚇到，而后心中又生出一絲僥幸，萬一呢？

蘇落是在流產(chǎn)那一刻瘋掉的，孩子沒了，她的精神支柱也沒了，要是重新懷了孕，她是不是又可以振作起來？

眼中閃過神采，楚亦南一只手撫住她的后腦勺，低頭便把唇貼了上去。

舌尖交纏，楚亦南將心中的愧疚都傾注于此。

突然，蘇落好像恢復(fù)了意識，猛得瞪大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他，牙齒像鍘刀般合上，發(fā)覺痛得不是自己，又收了力。

她只有自殘的行為，不傷害別人！

楚亦南驚覺，反應(yīng)快速地把她的舌尖頂回去，把自己的送進去讓她咬，當(dāng)咬到了他的舌頭，她就不會繼續(xù)咬下去。

蘇落瘋狂掙扎，奮力的把他往外推，不知道瘦得皮包骨頭的蘇落哪來那么大力氣，楚亦南也被推了個踉蹌，撞倒了身后的椅子，發(fā)出巨響。

血水和津液順著倆人的唇角往下滴，護士推門，看到這怪異的一幕，猶疑地看了楚亦南一眼，隨后連忙叫醫(yī)生，幾人沖進來，手忙腳亂地安置發(fā)狂的蘇落。

楚亦南呆站在原地，護士的眼神，好像在責(zé)怪他，對著病人還能做出荒唐的事，是啊，這種情況下若還能生出那種心思，恐怕只有禽獸了。

“別弄疼她?！?/p>

被推出病房前，楚亦南心疼地叮囑，輕飄飄地話被淹沒在蘇落的嚎哭中，他回想起醉酒后虐待她的場景，蘇落的求饒，哭喊。

他曾經(jīng)做下的惡，終于報到了自己身上，楚亦南踉蹌著，走出醫(yī)院。

抬頭看天，晴日當(dāng)空，他四肢與心，皆冷如寒冰。